摘要:清晨的风里浮着细小的凉,我站在樱花树下,看昨夜未及清扫的花瓣在青砖上洇出淡粉的渍,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连时间都染得朦胧。枝头的花已开到极盛,却也有几瓣正打着旋儿坠落,恍若一场盛大的告别,从第一朵花开时就悄然写下了序章。
清晨的风里浮着细小的凉,我站在樱花树下,看昨夜未及清扫的花瓣在青砖上洇出淡粉的渍,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连时间都染得朦胧。枝头的花已开到极盛,却也有几瓣正打着旋儿坠落,恍若一场盛大的告别,从第一朵花开时就悄然写下了序章。
去年此时,母亲看着我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花枝。她鬓角的白发比樱花还要柔软,笑着说:"花开时人追着花跑,花落时人又追着春跑。"那时不懂她眼里的怅惘,只觉得樱花是天底下最慷慨的花,把整棵树都捧成燃烧的云,连呼吸都染了甜香。她用布满皱纹的手接住一片落瓣,说:"你看它多像个小摇篮,载着春天去赴下一场约。"
此刻指尖触到的花瓣薄如蝉翼,边缘已泛起浅褐色的涟漪,像美人迟暮的眼尾。阳光从交错的枝桠间漏下来,在满地花影里投下细碎的金箔,风过时便化作一场纷纷扬扬的雪。有位老人蹲下身,用手帕小心地兜起几瓣完整的花,说要拿回家夹在书里。"从前我老伴儿总说,樱花是把下辈子的美都攒到这一世来开了。"他说话时,花瓣正落在他褪了色的蓝布衫上,像时光轻轻吻了吻旧岁月。
记忆里的樱花从不是静止的。那时教室窗外的樱花树总在四月飘进半卷习题,粉笔灰与花瓣齐飞,我们趁老师转身时偷偷把花瓣夹进日记本,在扉页写"春天短得像一句誓言"。运动会上的加油声惊落满树花雨,穿白衬衫的少年跑过跑道,肩头沾着几瓣粉,像被春天吻过的印记。那时以为告别是遥远的事,直到某天翻开夹着樱花的本子,才发现花瓣早已褪成浅黄的纸,却仍固执地留着当年的形状。
现在的樱花树下,有母亲带着孩子捡花瓣做标本,有情侣举着相机追逐光与影的游戏,也有独自坐着的人,看花瓣在石阶上叠成层层叠叠的信笺。忽然明白,每一次盛开都是为告别做的铺垫,就像我们在春风里相遇,又在春风里学会说"再见"。樱花的美正在于这决绝的盛放与凋零,不拖泥带水,把所有的温柔都化作枝头的热烈与落地的坦然。
最后一片花瓣落在掌心时,我听见身后传来扫帚轻扫地面的沙沙声。保洁阿姨将落花聚成小小的山,粉白的堆里混着新抽的嫩芽,像春天在交出接力棒。远处的樱花大道上,还有几棵树开得正盛,却已有绿叶在花隙间探头,仿佛在提醒:没有永远的盛放,却有永远的春天。
暮色漫上来时,枝头的花影渐渐模糊。那些曾被我们捧在手心的、夹在书里的、埋进记忆深处的花瓣,终将化作春泥,去赴一场更漫长的约定。原来告别从来不是消失,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重逢——在泥土里,在年轮中,在明年春天第一朵绽开的花蕊里。
风又起了,带着细不可闻的叹息。我望着渐暗的天空下,最后几瓣樱花正乘着晚风飞向远方,像一群不愿睡去的蝴蝶,在时光的褶皱里,留下半阙未尽的诗。
来源:花眼观色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