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出院后的每个夜晚,他都固执地守在我家楼下的梧桐树旁。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石膏裹着右腿,拐杖斜倚在树干上,像个被遗弃的雕塑。我站在二楼窗帘后,透过缝隙窥见他仰头的姿势——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窗,仿佛要将玻璃灼出洞来。
江黎大概是疯了。
出院后的每个夜晚,他都固执地守在我家楼下的梧桐树旁。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石膏裹着右腿,拐杖斜倚在树干上,像个被遗弃的雕塑。我站在二楼窗帘后,透过缝隙窥见他仰头的姿势——目光死死锁住我的窗,仿佛要将玻璃灼出洞来。
裴时晏第三次提议让我搬去他的公寓时,我依旧摇头。不是怕江黎追去,而是厌倦了这种被当作猎物围堵的游戏。江家人来过五次,江母甚至跪在玄关处求我下楼见他一面。我冷眼看着这位昔日高傲的贵妇人鬓角斑白,终于在某天凌晨三点,套上外套走了出去。
“你到底想怎样?”我的声音混着夜风,冷得刺骨。
江黎的瞳孔骤然收缩,干裂的唇颤抖着张开:“棠棠,我们结婚吧。”
月光落在他泛青的胡茬上,我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初雪。他站在教学楼顶替我系围巾,指尖冻得通红却笑着说:“等毕业了,我要用玫瑰铺满整个礼堂娶你。”如今玫瑰枯成了荆棘,而他的誓言裹着血腥气。
我后退半步,高跟鞋碾碎一片落叶:“好。”
他的拐杖“哐当”倒地,踉跄着要来抓我的手:“真的?你答应了?”
“不过——”我弯腰捡起拐杖塞回他掌心,“婚礼只需要双方父母在场,其他宾客一概免了。”
他眼里的狂喜凝成冰渣:“为什么?”
“因为这场戏,”我替他拍掉肩头的梧桐絮,“观众越少,收场时越体面。”
15
订婚宴选在江家名下的酒店,水晶吊灯将厅堂照得如同白昼。江黎穿着定制西装,石膏藏在裤管里,走路时仍能看出不自然的僵硬。他攥着戒指盒的指节发白,司仪刚念完致辞,音响突然爆出一阵刺耳电流声。
“顾苏棠这种女人,也就配当个消遣。”
江黎的嗓音从音响里淌出来,轻蔑又慵懒。满场寂静中,录音继续播放——
“她跟裴时晏吃饭的照片我早找人拍好了,等订婚后放出去,正好坐实她出轨。”
“江少这招妙啊!既能甩掉顾家,还能让裴家股价暴跌……”
我父亲猛地掀翻酒杯,暗红液体泼在江黎雪白的衬衫上。他僵在原地,戒指“叮”地滚进冰桶。我俯身捞起钻戒,在江母的尖叫声中将它投入香槟塔。
“追到手,再毁掉。”我贴着江黎耳畔轻笑,“这剧本,可是我陪你写的。”
厅门在此时被撞开。顾念念扶着孕肚跌进来,鹅黄裙摆沾着泥渍。她脖颈处的淤青在灯光下无所遁形,颤抖着指向江黎:“你说会处理干净……为什么订婚宴请柬发遍全城,却把我锁在郊区仓库?”
江父的巴掌掴在儿子脸上时,裴时晏正倚在门框抽烟。火星明灭间,他朝我挑眉,像等待谢幕的观众。
16
裴时晏把我掳上车时,我正在便利店买关东煮。他单手控着方向盘闯过三个红灯,另一只手死死扣住我腕骨:“顾苏棠,你玩够没有?”
后视镜映出他凌乱的领口,锁骨处还沾着机场安检的贴纸。我舔掉唇角的番茄酱,将竹签戳进他胸口:“裴总这是刚下跨国会议,就来捉奸?”
急刹车的惯性让我撞进他怀里。烟草味混着雪松香水窜入鼻腔,他掐住我后颈冷笑:“江黎找人跟踪你两个月,照片都寄到我办公室了。”
我僵住。那些深夜徘徊的影子,原来不只是偏执的赎罪。
“怕了?”他拇指抹过我眼下,才发现有泪滑落。
车载广播突然插播新闻:“江氏集团股价暴跌,疑与继承人丑闻有关……”裴时晏关掉收音机,掌心贴上我冰凉的脸:“你要的自由,我给得起。”
我们在跨江大桥中央接吻,远处货轮的汽笛声吞没了心跳。
17
裴时晏对“领地标记”有近乎幼稚的执着。
搬进他公寓的第一周,我的发圈出现在浴室挂钩、书房笔筒和玄关钥匙盘里。某天晨跑回来,发现他正往我常坐的飘窗垫下塞薰衣草香包,理由是“沾上我的味道才睡得着”。
真正失控是在梅雨季的深夜。雷声炸响的瞬间,他浑身湿透地破门而入,手里攥着被雨浸透的文件夹。
“江黎雇人跟踪你的证据。”他将照片甩在茶几上,水渍晕开偷拍视角里我独自看病的侧影,“他连你胃炎住院都要监视!”
我蜷在沙发里笑出眼泪:“裴时晏,你是在吃醋还是在害怕?”
他扯开领带欺身上来,虎口卡住我下巴:“我是在生气——”温热的唇碾过耳垂,“气你疼到挂急诊,却只肯接江家的电话。”
那晚的暴雨淹没了呜咽。他跪在床沿替我揉胃时,无名指上的银戒硌得皮肤发红。我迷迷糊糊去摘,被他反手扣住:“求婚戒指,概不退换。”
[18.]
女儿周岁宴那日,苏城落了初雪。裴时晏裹着羊绒毯在婴儿房打盹,睫毛投下小片阴影。我悄悄将诊断书塞进抽屉底层——肝硬化晚期的名字旁,写着“江黎”。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让我作呕。拐角处传来熟悉的跛足声,江黎缩在灰蓝病号服里,手背针孔淤青可怖。他盯着我怀中的襁褓,喉结滚动却说不出话。
“要抱抱她吗?”我向前半步。
他触电般后退,脊背撞上消防栓发出闷响。警报器骤响的刹那,裴时晏从身后将我揽进怀里。女儿挥舞着藕臂去抓他领带,咯咯笑出声。
江黎的影子消失在安全出口时,我摸到丈夫掌心渗出的冷汗。
“你早就知道他的病?”我转头看他。
裴时晏将脸埋进我颈窝,闷声道:“肝源是我找的。”
雪粒扑在窗上,融成蜿蜒的泪痕。监护仪的长鸣从某间病房传来,淹没在婴儿清亮的啼哭中。
来源:小小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