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傍晚，林强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拉下杂货铺的卷闸门。铁皮门“哗啦”一声落定，震得他耳膜发颤。这巴掌大的铺子堆满了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往常这个点，他早该啃着冷馒头、泡上一碗面，守到后半夜才锁门回家。

傍晚，林强拖着灌了铅似的腿拉下杂货铺的卷闸门。铁皮门“哗啦”一声落定，震得他耳膜发颤。这巴掌大的铺子堆满了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往常这个点，他早该啃着冷馒头、泡上一碗面，守到后半夜才锁门回家。

但今天不同。他摸出裤兜里皱巴巴的十元纸币，指腹反复摩挲着——今天是女儿莹莹五岁生日，他得赶在二手玩具店关门前，给闺女挑件礼物。林强日子过得紧巴，杂货铺每月赚的钱刚够糊口，老婆小英在工厂打零工，薪水也薄得可怜。一家三口挤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日子像铺子里的散装白糖，平淡里透着点微甜。

对打小从农村闯出来的林强来说，能在这繁华都市扎下根，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知足了。每天最盼的，就是关店后奔回家，跟娘俩凑在小桌前吃顿热乎饭。

“应该赶得及。”他喃喃自语，脚步不由得加快，粗糙的皮鞋底在柏油路上敲出急促的声响。心里盘算着该买个积木还是小火车，不知不觉就到了那家熟悉的二手玩具店，却见胖老板正费劲地拽着卷闸门往下拉，显然是要收工了。

“老板，等等！我买个玩具！”林强急得往前跑了两步，声音都带着颤。

胖老板矮墩墩的，一身肥肉随着拉门的动作晃悠，好不容易把闸门扣上，听见喊声，脸瞬间拉了下来，头也没抬地挥挥手：“关张了关张了，明天再来！”

林强没在意他的态度，搓着手凑过去，语气近乎恳求：“老板，通融通融呗。今天我闺女五岁生日，我答应了要带礼物回去的，您就开个门，我速战速决。”

胖老板本想摆手赶走他，可听见“女儿生日”四个字，动作顿了顿。他抬眼打量了林强一番——洗得发白的衬衫，沾着点杂货铺的灰尘，眼里满是急切。胖老板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烟雾缭绕中叹道：“行吧，搭把手，这门沉得很。”其实这笔生意赚不了几个钱，只是巧了，今天也是他三岁儿子的生日。同为父亲，他实在不忍心让眼前这人空着手回去。

“多谢多谢！”林强连忙上前，帮着胖老板把闸门重新推上去，铁皮摩擦的声响在傍晚的街道上格外刺耳。

胖老板脸上的冷漠散了些，吸了口烟笑道：“害，当爹的都不容易。今天我家小子也过生日，刚满三岁。”

林强在货架上仔细挑拣，最终选了个布娃娃——绒毛还算蓬松，眼睛没掉，看着不算旧。付钱时，胖老板突然叫住他，从柜台下翻出张彩纸，拿剪刀“咔嚓咔嚓”剪了剪，麻利地做了个简单却精致的礼盒，把布娃娃装了进去：“给孩子的，得像样点。”

林强揣着礼盒，脚步轻快地往家赶。出租屋里亮着暖黄的灯，小英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一盘炒青菜，一碗番茄蛋汤，还有莹莹最爱吃的红烧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莹莹看见他手里的礼盒，立马从凳子上蹦下来，围着他转圈圈：“爸爸，是给我的吗？是给我的吗？”

饭还没吃两口，莹莹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礼盒。当看到布娃娃时，她一把抱在怀里，在林强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脆生生地喊：“爸爸最好啦！”

夜里，林强把在沙发上玩累了的莹莹抱回床上。小丫头怀里还紧紧搂着布娃娃，睫毛上沾着细密的汗珠，睡得香甜。给女儿盖好小被子，林强回了自己房间，搂着小英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笑声把他吵醒。“咯咯咯”的，像只小麻雀，分明是从客厅传来的。林强心里犯嘀咕：“难道莹莹醒了？”他瞥了眼身旁睡得正沉的小英，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踮着脚往客厅走。

打开灯的瞬间，他愣住了——莹莹闭着眼睛，光着脚丫在地板上跑来跑去，手里还抱着那个布娃娃，嘴里不时发出笑声。林强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把女儿抱起来：“这小丫头，从来没梦游过，今天是高兴坏了。”他没多想，把莹莹放回床上，自己回房接着睡。可那笑声，却像粘在了耳边，断断续续到天亮。

第二天早餐时，莹莹捧着布娃娃，歪着脑袋对林强说：“爸爸，昨晚我梦见跟一个小姐姐玩了，可开心啦！”林强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没往心里去。

可接下来几天，每到深夜，那“咯咯”的笑声总会准时响起，连小英都听见了。更让夫妻俩揪心的是，莹莹的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眼神也没了往日的灵动，动不动就犯困，精神头差得厉害。

林强急得团团转，拉着小英带莹莹去了医院。抽血、做检查，折腾了大半天，医生却说各项指标都正常，只嘱咐让孩子多休息、补点营养。

夫妻俩抱着莹莹回了家，刚进门，就见莹莹奶奶拎着一篮鸡蛋站在门口。老太太一眼就瞅出孙女不对劲，拉着林强的胳膊追问：“莹莹这脸怎么白得像纸？最近有没有啥怪事？”

林强一五一十地把夜里的笑声、莹莹的变化说了。老太太懂点道术，一听就急了，指着沙发上的布娃娃骂道：“你这憨货！咋能随便买二手玩具？这娃娃不干净，里头附了个小丫头的魂！”

林强和小英吓得腿都软了，老太太接着说：“那小鬼没啥坏心眼，就是孤单，夜里出来跟莹莹玩。可小孩阳气弱，久了精气被吸走，身体哪能好？”

“妈，那可咋办啊？”小英带着哭腔问。

老太太倒是镇定：“别急，今晚把小鬼引出来，总能有办法。”

这晚，林强夫妻俩睁着眼守在卧室，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到自己买的布娃娃差点害了女儿，林强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好在老太太来了，不然真不知道要闹到啥地步。

后半夜，熟悉的笑声又响了。不等林强和小英起身，老太太已经拎着桃木枝冲了出去。夫妻俩赶紧跟过去，只见客厅里站着个穿碎花小褂的小女孩，梳着羊角辫，怯生生地看着他们，手里还攥着布娃娃的一角。

老太太放缓了语气，轻声问起缘由。小女孩低着头，细声细气地说，上个月家里煤气爆炸，她和爸妈都没逃出来。后来一个捡破烂的把她的布娃娃从废墟里捡走，卖给了二手玩具店，直到林强把娃娃买回家，她才跟着来了这里。

听着小女孩的遭遇，林强鼻子发酸。老太太叹了口气，吩咐道：“把布娃娃找个干净地方埋了，给孩子立个碑，让她有个归宿。”

林强照做了，还自掏腰包给小女孩立了块小小的墓碑。从那以后，夜里再也没有奇怪的笑声了。他特意去商场买了个崭新的布娃娃，粉嘟嘟的，比之前那个漂亮多了。莹莹抱着新娃娃，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红润，只是偶尔会念叨：“那个小姐姐，怎么不跟我玩了呀？”

来源：树下倾听的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