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96 年深秋的纽约曼哈顿,寒气已浸透街头。一间临时搭建的展览馆前,围观人群排起长队。他们争相向里张望,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个特制的铁笼上。
1896 年深秋的纽约曼哈顿,寒气已浸透街头。一间临时搭建的展览馆前,围观人群排起长队。他们争相向里张望,目光都聚焦在中央那个特制的铁笼上。
笼中站着个十五六岁的中国少女,身着不合时宜的大红袄裙。她低着头,露出的双脚缠着白布,却仍能看出畸形的弯曲。每当她被呵斥着走动,围观者就发出一阵惊呼。
“看那小脚!果然只有四英寸!”
“50 美分花得值,这可是真正的东方奇观!”
少女叫莲香,三个月前还是山东乡村的普通女孩。此刻,她成了美国人眼中的 “活展品”,而那双脚,既是她的枷锁,也是商人的摇钱树。
一、猎奇背后的生意经
19 世纪末的美国,正流行着一股 “世界奇观” 热潮。马戏团老板巴纳姆靠展出 “ Fiji 美人鱼”(猴子与鱼的缝合标本)赚得盆满钵满,欧洲的 “人类动物园” 更是将非洲人、印第安人关在笼子里展览。
两个美国商人嗅到了商机。他们在广州通商口岸看到裹脚女子后,立刻意识到这是 “绝佳展品”。在给合伙人的信中,他们写道:“这些东方女人的小脚,会比任何怪物都吸引观众。”
当时的晚清中国,灾荒连年,战乱不断。莲香的父母在旱灾中失去所有庄稼,商人用两袋小米就换走了这个女儿。他们对外谎称带她去 “金山享福”,实则签下了终身奴役的契约。
这种人口贩卖并非个案。根据海关档案记载,1890-1900 年间,至少有数十名中国女性被以 “仆役”“艺人” 名义贩卖到欧美,其中多数是裹脚女子。她们的命运,大多和莲香相似。
意大利传教士南怀谦在 1903 年的日记里,记录了他看到的场景:“陕西汉中的官员妻妾们,以小脚为美,却不知大洋彼岸,她们的同胞正因此遭受羞辱。” 这些照片后来在欧洲展出,更强化了西方人对中国的刻板印象。
二、铁笼里的文明落差
抵达纽约后,莲香被直接送进展览馆。商人给她打造了三米见方的铁笼,里面只有一张稻草铺成的矮榻。每天从早到晚,她必须在游客面前行走、吃饭、做针线活。
最让她痛苦的,是被迫展示双脚。商人会粗暴地解开她的缠脚布,让游客近距离观看甚至触摸。有记者描述:“那双脚像被扭曲的树枝,却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当时纽约工人平均日薪是 1.5 美元,50 美分的门票并不算便宜。但展览馆每天仍能接待上千人,商人三个月就收回了成本。他们甚至印制了明信片,上面印着莲香笼中行走的样子,在全美热销。
这种展览背后,是西方构建的 “文明等级论”。1876 年费城世博会上,中国馆被刻意布置成 “古老落后” 的样子,与美国的工业展品形成对比。学者爱德华・萨义德后来指出,这是殖民者塑造 “东方他者” 的典型手段。
与此同时,中国国内的有识之士已开始反思裹脚陋习。1898 年,康有为上书光绪帝,痛陈 “女子裹足,残形害理”,发起不缠足运动。但这些呼声,远没能传到大洋彼岸拯救莲香。
三、国家贫弱的牺牲品
莲香并非没有反抗过。她曾绝食三天,被商人用水强行灌下;她试图藏起双脚,换来的是更严厉的鞭打。在那个年代,没有任何机构能为她提供保护。
当时的中美关系,充满不平等条约的束缚。美国通过《望厦条约》获得领事裁判权,清政府对海外华人的保护几乎为零。广州商人潘长耀曾状告美国商人拖欠货款,即便胜诉也无法执行,何况一个被拐卖的弱女子。
展览馆的邻居是家报社,有记者试图采访莲香。但商人拒绝翻译,只允许拍摄 “表演性” 画面。现存的几张照片中,莲香始终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
1900 年,义和团运动爆发,美国出现排华浪潮。展览馆贴出告示:“看这野蛮国度的产物,就知道为何需要文明教化。” 这种将个体苦难政治化的操作,让展览又火了一阵。
而莲香的身体,在长期囚禁和虐待中迅速垮掉。1901 年冬天,她因肺结核去世,年仅 20 岁。商人对外宣称 “东方奇人病逝”,草草将她埋葬在无名墓地。
四、历史记忆的伤痕
莲香的故事并非孤例。1904 年圣路易斯世博会上,主办方专门建造了 “中国村”,展出包括裹脚女子在内的 “民俗景观”。清政府虽提出抗议,却因国力衰弱不了了之。
这些展览在西方留下深刻印记。直到 1930 年代,美国教科书里还在用 “小脚女人” 作为中国 “落后” 的象征。而同期威海卫的回归谈判中,英国代表也曾用 “文明程度不足” 为由,企图保留特权。
国内的反裹脚运动从未停止。1912 年,民国政府正式颁布剪辫易服和禁止缠足的法令。传教士在陕西开设的女校里,第一个放足的女孩获得了奖学金。这些变化,都来得太晚,无法改变莲香们的命运。
如今,纽约历史学会的档案里,还保存着当年展览馆的门票存根。泛黄的纸片上印着 “东方奇观” 字样,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莲香的真实记载。她像无数底层受害者一样,在历史中连姓名都未留下。
五、回望中的觉醒力量
2003 年,美国学者胡素珊在《中国的女性与性相》中,首次系统梳理了这些展览的历史。她发现,同期欧洲展出的非洲人,至少有姓名记录,而中国女性往往只被称为 “小脚女人”。
这种 “无名化” 的叙事,恰恰反映了更深层的歧视。当威海卫的铁码头在 1930 年升起中国国旗时,大洋彼岸的这些伤痕记忆,却被悄然掩埋。
如今的山东乡村,早已看不到裹脚的女子。村里的老人会给孩子讲 “莲香的故事”,不是为了延续仇恨,而是提醒后代:个体的尊严,永远与国家的强弱紧密相连。
在纽约的亚洲文化博物馆,曾举办过 “被展览的他者” 特展。当参观者看到复制品的铁笼和当年的明信片时,很多人难以相信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
莲香的悲剧,是双重枷锁下的牺牲品:既是封建陋习的受害者,又是殖民掠夺的战利品。她的故事告诉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将人作为展览品,更不能用猎奇心态消费苦难。
回望那段历史,威海卫的回归与莲香的遭遇,共同构成了近代中国的屈辱与抗争。当国家强大到能保护每一个公民时,才是真正的文明进步。这或许是我们铭记莲香故事的最大意义。
来源:小豫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