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接上文,爹身边多了个女人,我娘不喜欢她,后来娘却问她:一起杀了他如何?,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接上文,爹身边多了个女人,我娘不喜欢她,后来娘却问她:一起杀了他如何?,前文点击头像进入主页合集查看)
可卖茶李却蛮不讲理,道:“是她自己不检点,与我何干!”娘家人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含恨离去。
他的第二个媳妇,性情温婉,善良贤淑,如秋日里的一抹暖阳。怀孕生产时,难产了。
女郎中和稳婆都束手无策,娘家心疼女儿,便请来了有名的太医。
可卖茶李打死都不让这男医进去看一眼,嘴里还骂骂咧咧道:“我的媳妇,岂能让别的男人瞧了去!你们若是敢让他进去,我与你们拼命!”
就这么拖着,最后竟成了一尸两命,可怜那还未出世的孩子,也跟着遭了殃,娘家人悲痛欲绝,却也无可奈何。
出了这两桩惨事后,附近的人都知道卖茶李是个心狠手辣、疑神疑鬼的主儿,没人肯再嫁给他。
他无奈之下,这才买了戏女出身的香兰,心中想着,戏女出身的女子,或许能安分些。
香兰因为之前在老富商家吃了大苦头,知道这卖茶李不好惹,嫁给他后,倒也老实了两年,每日里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卖茶李见香兰安分守己,渐渐也就放了心。上个月,他出去买新茶去了,便把香兰和几个丫头婆子留在宅子里。
而我爹打听得知,那宅子,竟就在外公家对面!心中不禁暗自唏嘘,想这世间之事,竟如此巧合。
13
近日里,我爹似被那外公家施了蛊惑之术,整颗心都被勾了去,总是行色匆匆地往外公家跑。
那脚步急切得好似晚去一步,便会错过什么天大的好事。
我心中呀,一直惦念着舅舅家那温柔可人的小表姐。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恰似那春日里的暖阳,暖人心扉。
我便扯着我爹的衣角,眼巴巴地仰着头,央告道:
“爹爹,您此次去外公家,可定要带上麟至呀。麟至好些日子没见着小表姐啦,心里想得紧呢。”
我爹正急着出门,脚步匆匆,被我这一纠缠,眉头微微皱起,似有不耐之色。
刚要开口训斥我几句,我娘却在旁悄悄给杏娣使了个眼色。
那眼色极快,却也被杏娣敏锐地捕捉到了。
杏娣心领神会,脸上立刻堆起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快步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温柔地哄道:
“大姐儿,这秋日里呀,外头的蛐蛐儿正欢实得紧呢。它们躲在草丛里,叽叽喳喳地叫着,好似在比谁的声音更响亮。”
“咱们去捉蛐蛐儿,可比去舅舅家有趣多啦。你想想,捉到那又大又壮的蛐蛐儿,多有成就感呐。”
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已经看到了那活蹦乱跳的蛐蛐儿。
便跟着杏娣蹦蹦跳跳地出了门,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这一捉呀,便是一个夏天又一个秋天。
我满心盼着能捉到那稀罕的紫金壳蛐蛐儿。
那紫金壳蛐蛐儿,浑身散发着神秘的光泽,若是能捉到它,定能在小伙伴面前好好炫耀一番。
可每次都空手而归,每次都与那紫金壳蛐蛐儿擦肩而过。
这日,我又垂头丧气地生着闷气,嘴里嘟囔着:
“这紫金壳蛐蛐儿怎的就这般难捉,莫不是老天爷故意与我作对,存心不让我如愿。”
“我寻了它这么久,连个影子都没见着,真是气煞我也。”
正这时,我爹提着一个小笼子,脚步踉跄地走了过来,嘴里还哼着小曲儿,那曲调轻快,却与他此刻的醉态有些不搭。
“麟至,来,爹爹给你带了好东西。”
我爹说着,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将那小笼子递到我面前。
我定睛一看,只见笼子里竟是一只蛐蛐儿。
虽不知是不是紫金壳,但瞧着倒也精神抖擞,在笼子里蹦来跳去,好似在向我展示它的活力。
这可是我记忆中,爹爹唯一一次送给我礼物,我心中一阵欢喜,如同那黑暗中突然见到了一丝光亮。
刚要伸手去接,却闻到爹爹身上有一股很浓很浓的脂粉香气。
那香气甜腻腻的,熏得我有些头晕。
我爹此时喝了不少酒,脸红得像那熟透的苹果,红得发亮。
他咧着嘴,高兴得合不拢嘴,那笑容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我吸吸鼻子,这香气似曾相识,脑海中突然闪过如烟姐姐的身影。
如烟姐姐每次出现,身上都带着这股香气,那香气萦绕在她身旁,让她更添了几分妩媚。
我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爹爹,您身上这香气好香呀,好像我在如烟姐姐身上也闻到过呢。这香气如此特别,定是如烟姐姐独有的吧。”
我爹听了,眼神闪躲了一下,好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含糊道: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香气不香气的,快拿着你的蛐蛐儿去玩。莫要在这里胡搅蛮缠,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提着笼子,一路小跑进了屋,兴奋地喊道:
“娘,杏娣,你们快来看,爹爹给我带蛐蛐儿啦!这蛐蛐儿可精神啦,定能给我带来不少乐趣。”
我娘和杏娣对视一眼,那眼神中似乎藏着什么深意。
我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了一句我似懂非懂的话:
“可算『破镜重圆』了,不枉费咱们千方百计让那个卖茶李住在了徐家对面。这卖茶李一住过去,想必能搅出不少事来。”
这徐家便是我外公家,那卖茶李不知与我娘有何关联,竟让我娘如此费心安排。
杏娣则凑到我娘耳边,小声嘀咕道:
“夫人,不知道那卖茶李走到哪里了?咱们得叫那奸夫淫妇没有防备才好行事。若是他们有了防备,咱们的计划可就难以实施了。”
我娘听后,轻轻一笑,那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说道:
“这个容易。”
说罢,她手一翻,竟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
那信封有些陈旧,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却被我娘小心翼翼地保存着。
我好奇极了,凑上去想看个究竟,我娘也不避讳我,说道:
“这便是那卖茶李寄回来的家书,我早已派人将其拦截了下来。这卖茶李定是没想到,他的家书会落入我的手中。”
我伸长脖子,只见信上写着,卖茶李下个月就要回来,还让香兰在家里恪守妇道,好好等他。
否则,便要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言语间满是威胁,好似那凶神恶煞一般。
杏娣在一旁惊呼道:
“姐姐,你这是……你拦截这信,还打算做些什么?莫不是要坏了那卖茶李的计划?”
我娘不答话,只是将这封家书揉皱成一团,那皱巴巴的纸团仿佛承载着她心中的谋划。
然后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笔,神色镇定地将原来信件的内容全部默写下来。
那笔在纸上沙沙作响,仿佛在书写着一场阴谋。
只是改了几个字,那便是卖茶回来的时间,从下月,改成了明年。
这一改,便不知会引发多少变故。
14
再次邂逅这封信笺,竟是在我爹那幽深静谧、弥漫着淡淡墨香的书房之中。
那书房里,书卷堆积如山,笔墨纸砚摆放得错落有致,可这信笺的出现,却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搅起层层涟漪。
它被细致入微地安置于一个团花锦袋之内,那锦袋上绣着的繁花似锦,针脚细密,色彩艳丽,似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引得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而这信,竟与一双小巧玲珑的大红睡鞋紧紧依偎,那鞋面上的丝线闪烁着柔和的光泽,鞋头还绣着精致的并蒂莲,仿佛还残留着主人的温度,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暧昧与神秘。
我娘亦是三寸金莲,走起路来莲步轻移,仪态万千。可这鞋的尺寸,分明比她的脚还要小上几分,穿在我娘脚上,怕是连站都站不稳。
至于杏娣,她压根儿就没裹过脚,那双大脚,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每一步都踏得坚实有力,与这小巧睡鞋更是格格不入,犹如猛虎与娇花,全然不搭。
我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心中疑云密布,忽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而又急促,料想是我爹回来了。
我赶忙将那信与鞋都归置原位,又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眼睛如探照灯般扫过每一个角落,确认无一丝异样后,才蹑手蹑脚地悄悄溜了出去,那模样活像一只受惊的小老鼠。
刚至门口,便听见我爹在屋里大声嚷道:“那小皮箱呢?快给我拿来!”那声音如洪钟般响亮,震得门窗都微微颤动。
原来,他是来问我娘要那个藏有诸多钱财的小皮箱的。
他振振有词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拿着这么多钱财,岂不是招祸之源?这世道不太平,万一被那心怀不轨之人惦记上,可如何是好?还是交由我保管,方为妥当之策,我定会好好守护这钱财。”
我娘闻言,只是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那眼神中透着一丝不屑与嘲讽,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哦?是吗?只要你这钱不是拿去给外面的相好收着,那自然是妥当的。我倒要看看,你这钱究竟有何用处。”
我爹一听,顿时脸色涨得通红,如熟透的番茄,脖子也粗了几分,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妇人,整日待在这府中,怎会知晓这些荤话?可见你平日里装出的那副贤良模样,皆是假的!你莫不是在背后打听了什么?”
说罢,他也不等我娘回应,便自己翻箱倒柜地找出那皮箱和钥匙,那动作粗暴而又急切,气冲冲地拿着就走了,嘴里还嘟囔着:“真是不可理喻!”
待他走后,杏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红豆汤款步走了进来,那汤碗上还冒着袅袅热气,似云雾般缭绕。
她与我娘并肩立在窗边,一同望向我爹渐渐远去的背影,那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落寞。
杏娣轻声问道:“拿走了?”那声音轻柔而又关切。
我娘微微点头,轻声应道:“嗯,拿走了。他倒是心急得很。”
杏娣又问:“那卖茶的回来了?”那卖茶的是她们安排去打探消息的人。
我娘目光依旧望着窗外,低声道:“打探过了,说是今晚回来。想必能带回有用的消息。”
杏娣眉头微蹙,继续问道:“那女人不知道吧?”那女人指的自然是我爹在外面相好的。
我娘冷笑一声:“哼,她自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还不闹翻天。”
杏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叫他深夜回来才好,等那对男女睡熟了,撞个正着,看他们还如何狡辩!让他们也尝尝被人算计的滋味。”
我娘微微颔首:“嗯,我已找人在路上绊住他的脚,他必然是半夜才到家的。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杏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就是今晚了?”那笑容中透着一丝期待与兴奋。
我娘目光坚定:“就是今晚了。今晚,便是真相大白之时。”
她们俩在一旁咕咕哝哝地说着话,那声音轻柔而又神秘,仿佛带着一种莫名的魔力,竟让我觉得十分催眠。
我倚在杏娣温暖的怀里,感受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眼皮渐渐沉重起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幻的世界。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被一阵嘈杂声吵醒,那声音如惊雷般在耳边炸响,让我猛地一惊。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我娘和杏娣都不见了踪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安。
身边只剩一个哆哆嗦嗦的小丫头,她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满是惊恐,身体也不停地颤抖着。
我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何事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丫头却只是摇头,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仿佛被吓破了胆。
我起身望向外面,只见院子里灯影憧憧,那些被拉得细长的人影在灯光下进进出出,忙碌而又慌乱,仿佛一群无头苍蝇。
依稀还能听见一些我娘压抑的啜泣声和杏娣那唱戏似的哭声:
“老爷啊,姐姐素日里苦口婆心地劝你学好,你就是不听啊!她为你操碎了心,你却置若罔闻。如今非得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凄惨下场,你才算消停吗?我的老爷啊,你如此狠心地去了,撇下我和姐姐孤儿寡母,你叫我们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那哭声悲切而又凄惨,让人闻之落泪。
15
翌日清晨,直至日头高悬,日上三竿之时,我才好不容易得以瞧见我爹。
确切些说,映入我眼帘的,仅是我爹那无头的身躯。他的头颅竟不知去向了何处,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只见那光溜溜的一个身子,未着片缕,唯有一层薄薄的白布轻轻盖着,模样瞧着竟有几分滑稽,却又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众人似是怕惊吓到我,皆心照不宣地不许我近前,还围在我身旁,轻声劝慰着:“乖孩子,莫要过去,莫要被吓着了。”
还是舅舅家的小表姐,生性活泼俏皮,又极爱打探事儿,像只灵巧的小老鼠一般,悄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而后一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来告知于我。
“妹妹,你可知道,你爹是被那卖茶李给杀了!”小表姐跑到我面前,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眼睛还滴溜溜地四处张望。
“啊?这是为何呀?”我瞪大了眼睛,满心疑惑,嘴巴张得老大,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小表姐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开始细细讲述:“那卖茶李啊,早先捎信给他的老婆香兰,说是明年春天方归家。可不知怎的,昨日竟提前回到了镇上。偏生路上又被一点小事绊住了脚,好似那命运故意捉弄他一般,耽误了半日,直至深夜,才醉醺醺地回到家中。”
“然后呢?”我急切地问道,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
“然后啊,他一进家门,就瞧见那心心念念的香兰,正酣睡在你爹怀里!那场景,啧啧,可真是……”小表姐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比划着,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
“这……这也太荒唐了……”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
小表姐凑近我,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据说啊,当时香兰手里还紧紧抓着你爹的阳物,你爹嘴嘬在她胸脯上,那场面,啧啧,真真是不堪入目啊!”
“这话可当真?”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有些颤抖。
“自然是真的,这可是卖茶李杀了人之后亲口说的!当时在场的人都听得真真儿的!”小表姐拍着胸脯保证道,眼神中满是笃定。
“那后来呢?”我追问道,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表姐继续说道:“卖茶李说,他当时一见到这场景,气得怒火中烧,直冲脑门儿,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上涌。一低头,瞧见门外放着一把崭新的镰刀,那镰刀在月光下泛着寒光,顿时恶向胆边生。他出去取了镰刀,回来先是一刀扎透了香兰。”
“啊!那香兰……”我惊呼出声,双手捂住了嘴巴,眼中满是惊恐。
“香兰当场就没了气息,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溅了一地。”小表姐叹了口气,接着说,“然后,卖茶李提着你爹的头发,把他叫醒,恶狠狠地问他:‘你可认得自己是谁?’那声音,仿佛从地狱里传来一般。”
“我爹当时肯定吓坏了。”我喃喃自语道,脑海中浮现出我爹惊恐的模样。
“那是自然!你爹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一股难闻的气味弥漫开来。他急忙大叫饶命,声音都变了调,还说道:‘我虽然嫖了你的老婆,但我也把家私都带过来送给香兰了。我愿意用六百两雪花白银,买自己的一条命!’”小表姐模仿着我爹的语气说道,那模样十分滑稽。
“卖茶李就答应了吗?”我问道,眼睛紧紧盯着小表姐。
“卖茶李把他叫醒,却不急着杀他,正是打着这个主意。听你爹如此上道,便用镰刀逼着他找出银子,眼神中透着贪婪和凶狠。”小表姐说道,还用手比划着镰刀的样子。
“我爹找到银子了吗?”我焦急地问道,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你爹哆哆嗦嗦地找出那只皮箱,亲手打开,那皮箱发出“吱呀”一声,仿佛是不祥的预兆。他跪着抓了几个银元宝,赔笑着给卖茶李看,说道:‘您瞧,这银子可都是真的!那成色,足得很呐!’”小表姐又模仿起我爹来,那声音惟妙惟肖。
“那卖茶李相信了吗?”我追问道,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卖茶李一开始也笑,说道:‘还算你识相。’但是当他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之后,脸色瞬间大变,那脸色变得比翻书还快。他一手挟持着你爹,另一手的镰刀就把银锭子划开了,动作十分利落。”小表姐一边说着,一边做出划银锭子的动作,眼神中透着兴奋。
“啊!那里面是什么?”我惊呼道,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你爹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像一张白纸一样。因为,他看见,那根本不是什么银锭子,是包着锡皮的铁锭!那铁锭黑乎乎的,十分刺眼。”小表姐说道,还皱了皱眉头。
“那我爹解释了吗?”我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可他没有机会解释了。卖茶李已经认定他是在耍自己,大骂一声:‘好你个奸诈之徒!竟敢耍我!’一镰刀下去,就割下了他的脑袋,那动作十分果断,毫不留情。”小表姐说道,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那后来呢?”我问道,声音越来越小。
“杀完人,卖茶李把你爹的脑袋一裹,想找个地方抛尸。结果‘运气不好’,才出门,就碰上了你娘特意派去的、找你爹的小厮。那小厮吓得脸色苍白,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杀人啦!杀人啦!’”小表姐说道,还模仿着小厮逃跑的样子。
16
卖茶李被众人扭绑着送至县衙大堂之上,那场面,喧闹嘈杂。
县官大人端坐堂上,惊堂木猛地一拍,“啪”的一声,震得人耳根生疼。
随即,差役们如狼似虎,几板子下去,卖茶李便疼得嗷嗷直叫,那声音凄厉惨烈,在堂内回荡。
当下,他便全招了,哭喊道:“大人饶命啊,小的也是一时糊涂,才犯下此等大错。”
县官大人听罢,冷哼一声,那声音冰冷如霜,道:“哼,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判你个斩监候!”
这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一传开,城里的男人们便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道:
“嘿,这卖茶李倒也算是个男人,竟敢杀了那奸夫淫妇,有胆色!是个有血性的!”
“可不是嘛,那奸夫淫妇平日里就作恶多端,卖茶李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而城里的女人们听了,却都笑开了花,七嘴八舌地议论道:
“哼,这便是老天有眼,报应不爽呐!让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
“就是就是,那奸夫淫妇平日里就不安分,这下遭了报应咯,真是大快人心。”
外公听闻此事,心急如焚,赶忙领着舅舅们匆匆去了县衙。
到了县衙,外公对着差役拱手作揖,恭敬道:“官爷,烦请通禀一声,老朽前来领回我那女婿的头。”
差役应了一声,转身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将我爹的头领了出来,那场面,令人触目惊心。
外公又四处寻了个缝尸匠,好说歹说,陪着笑脸,还给了些银钱,那缝尸匠才极不情愿地动手将我爹的头缝回到脖子上。
彼时虽是秋末天气,可尸体毁坏成那般模样,散发着阵阵恶臭,哪能久放。
等我再次见到我爹时,只见他面色如发面枣糕一般,又紫又肿,模样甚是骇人,我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他就这般一副尊容,摆在灵堂之上,接受亲朋好友的吊唁。
可以想见,那些与他关系好的人,见了这般模样,也是哭不出来,只是干瞪着眼,一脸的惊愕。
不仅哭不出来,他们瞧着哭得泪人儿似的我娘和杏娣,还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一人摇头叹道:“这老程啊,有福不会享哟,家里有如此贤妻美妾,还不知足。”
另一人附和道:“谁说不是呢,放着好日子不过,还出去偷腥,真是糊涂透顶。”
又有一人咂咂嘴道:“偷腥咱们谁没有?可偷成他这样,啧啧,真是丢人现眼,给咱们男人丢脸。”
还有人绘声绘色地说道:“我当时可是进到屋里瞧见的,俩人那可是白花花的,搂在一块儿,那场面,不堪入目啊,真是伤风败俗。”
“他对那女人也就是玩玩罢了,没看他把家里的银子还是给嫂子收着,倒拿假银子哄那女人玩,真是可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哈哈,人家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他死得这么难看,恐怕是风流不了了,反倒成了个笑话,让人笑掉大牙。”
“就是可怜了他的妻妾,这么齐整又贤惠的人儿,被他连累做了寡妇,真是命苦啊,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可不是嘛,知县大人可是亲口对我说,他着实怜惜这孤儿寡母的,还准备给嫂子送个牌匾呢,也算是给点安慰,也算是给这苦命的人一点盼头。”
说着,他们便津津有味地讨论起我爹的死相,还模仿起我爹当时的动作,一人说道:“他嘴是怎么嘬着女人的胸脯,那模样,啧啧……”
说到高兴处,都忍不住嗤笑起来,那笑声在灵堂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我爹啊,如我娘所愿,死得那叫一个新奇、响亮,死得声名远播、遗臭万年,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而我外公呢,也没得着好。
只因我爹死得离他家太近了,就在府门对面。
大家面上虽然不说,但私下里却议论纷纷。
一人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说,这老丈人和那香兰,会不会也有一腿啊?翁婿两个一锅里吃饭,这事儿可说不准,说不定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另一人点头道:“有道理有道理,说不定就是这样,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儿,这老程死得也太蹊跷了。”
外公听说后,气得吹胡子瞪眼,丢了文人的体面,跳着脚要打人,怒吼道:“你们这些无赖,竟敢如此污蔑老夫!老夫一生清清白白,岂容你们这般诋毁!”
人家看他急了,便改了说辞,阴阳怪气地说道:“哼,你一定是图谋他家的家产,所以设计把他害死了,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儿,你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
外公听了,当时就气得浑身发抖,两眼一翻,病倒了,到现在还没起得来床,躺在床上唉声叹气。
自此,再没有一个人怀疑到我娘和杏娣头上。
毕竟,她俩只是柔弱可怜的小寡妇,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我娘挺着七个月的孕肚,在灵堂前哭得昏天暗地,已经哭晕了三次,每次醒来又接着哭。
有人劝道:“嫂子,您可要保重身子啊,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孩子可咋办哟。”
我娘哭着说道:“我苦命的夫君啊,你走了,可让我和孩子怎么活啊,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哟。”
杏娣更是厉害,哭得死去活来,已经第五次闹着要撞死在棺材上了。
她边哭边喊:“姐夫啊,你走了,我也不活了,我跟着你一起去,在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
众人赶忙拉住她,劝道:“杏娣姑娘,你可不能想不开啊,你还有大姐儿呢,你要是走了,大姐儿可咋办哟。”
至于我,就更没有人注意了。
我才七岁,我怎么会趁去我外公家找小表姐的机会,偷偷跑进对面的宅子里,然后把崭新的镰刀放在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呢?
哼,我长大了,早就长大了,你们都不懂我。
我那些孩子气,不过是想逗我娘和杏姨开心罢了,让她们能忘却一些烦恼。
现在我爹死了,没人能让她们伤心了,我终于不用再装小孩了,我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了。
17
守灵之第二日,天色尚蒙蒙亮,那晨雾如轻纱般弥漫未散,丝丝缕缕缠绕着街巷。
我娘神色凝重,一手携着杏娣,一手拉着我,脚步匆匆,一同出门去买那守灵用的白幡。一路上,三人皆沉默不语,气氛沉闷压抑得如同那化不开的浓墨。
待行至那街口之时,忽见前方围了一群人,熙熙攘攘,指指点点,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杏娣心中好奇,轻声问道:“娘,前面这是咋啦,咋围了这么多人?”
我娘皱了皱眉,说道:“先过去瞧瞧便知。”
我们三人费力地挤进人群,抬眼一看,竟是那香兰的尸体横陈于此。
只见她死状之凄惨,比我爹还要难堪几分。心肝皆被生生挖了出来,血淋淋地垂在肚子之上,那鲜血还在汩汩地流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浑身光裸着被扔在这大街之上,竟无人替她收敛尸身,任那苍蝇在上面乱飞。
杏娣瞧见此景,脸色瞬间煞白如纸,嘴唇微微颤动,刚要开口:“姐姐,咱们……”
话还未说完,便被我娘截住了话头。我娘冷哼一声,满脸愤恨道:“是她一脚踢死了如烟,你莫非忘了?这等恶毒之人,死有余辜!”
杏娣微微皱眉,神色间满是怜悯,轻声说道:“娘,人死如灯灭,过往之事,便都罢了。她虽害死如烟,可也并非故意为之啊。”
“如今她已偿命,这报应也该够了。”杏娣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愤懑,又接着说道,“凭什么那罪魁祸首的老爷死得这般体面风光,有灵堂供着,有白幡飘着,而她却孤零零地光着屁股躺在这街上,任人围观,遭人唾弃?这世道也太不公了!”
我娘听闻此言,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有犹豫,又似有思索。
凭什么?凭我爹是个在乡邻眼中体体面面的男人,在众人面前总是道貌岸然,而她不过是个遭人唾弃、下jian的女人,被人肆意践踏,毫无尊严可言。
她这一生,命运多舛,如那无根的浮萍,飘零不定。先沦落风尘,在那烟花之地受尽欺凌,每日强颜欢笑,心中却满是苦涩;后为富商之妾,本以为能有个安稳的归宿,却亦不得自由,整日被那正妻打压,受尽折磨;最后竟被强卖给那茶商,那茶商性情暴虐,对她非打即骂。
每一次的变故,皆非她心甘情愿,皆是命运无情地捉弄。便是对我爹,她又何曾有过几分真心?不过是与如烟一般,在这艰难世道中,要给自己博个出路罢了,想寻个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我娘正愣神之际,我却眼尖得很,忽见天边不知何处飘来一朵紫云,那紫云如梦如幻,轻飘飘地,竟缓缓盖在了如烟的尸体之上。
我心中一惊,忙拉着娘的衣袖,兴奋地喊道:“娘,你快看!那是什么东西,飘到如烟身上啦!”
我娘和杏娣听闻我的喊声,皆定睛瞧去。
这一瞧,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张大了嘴巴,满脸的惊愕,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原来,那并非是什么紫色的云,而是一件紫色的衣裳,正是如烟曾经穿过的。那衣裳质地柔软,颜色鲜艳,即便经历了这些变故,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光泽。
如烟死后,娘心善,见那些穷苦之人衣不蔽体,便将她的衣服都救济了那些穷苦之人。却不知这一件,又是从哪里飘了来的。
杏娣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语道:“这衣裳咋会自己飘回来呢?莫不是如烟姐……”
我娘望着那紫色衣裳,沉默良久,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终是长叹一声,道:“罢了,或许是如烟在天有灵,原谅了这个跟她一样命苦的女人。便为她做些事吧,也算积点阴德。”
当天,我娘便拿出银钱,吩咐道:“杏娣,你去买一副柳木的棺材,要结实点的。”
杏娣点头应道:“娘,我这就去。”
我娘又说道:“我再备齐衣服被褥,不能让她走得太寒碜。”
说罢,我娘便亲自上手,将香兰那破碎的尸体小心翼翼地缝合起来,那动作轻柔而又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缝合好后,又小心翼翼地将她封在了棺内。
随后,我娘又单独请了两个和尚,对那两个和尚说道:“两位师傅,烦请为这苦命的女子念那往生咒,愿她来世能得个好归宿,不再受这世间疾苦。”
那两个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放心,我等定当尽力。”
这边正安排得妥妥当当,忽听外面一阵喧哗之声传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要将这寂静的空气都撕裂。
原来是我爹乡下的那些族亲们,听闻我爹去世的消息,纷纷赶来吊孝了。只见他们一个个穿着朴素,脸上带着悲戚之色,嘴里还念叨着:“哎呀,族兄咋就走了呢……”
18
这群人踏入家门之时,周身便裹挟着一股子阴森不善的气息,仿若那冬日里凛冽的寒风,直叫人心里发毛。
我年纪尚小,对他们着实不熟识。只听得我娘那语气凝重又带着几分警惕,低低道:“瞧这阵仗,怕是你爹那从堂兄弟、族兄弟们来了。”
平日里,他们与我们家鲜有往来,走动少得可怜,好似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可如今,竟这般气势汹汹、大张旗鼓地突然上门,真真是让人猝不及防。
便是如我这般懵懂无知的小孩子,也能瞧出他们来者不善,那眉眼间、举止里,定是怀揣着别样心思,似那暗夜里蛰伏的野兽,伺机而动。
我爹已然离世,家中没有儿子撑腰,唯有寡母带着几个弱女,孤苦伶仃。
如此绝户之家,在他们眼中,可不就像是一块肥美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此时不狠狠咬上一口,更待何时?只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只见他们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如饿狼般,将灵堂里的一切肆无忌惮地扫视了一遍,那眼神,好似要把这灵堂里的东西都看穿、看透,而后据为己有。
而后,他们竟大模大样地自行寻了椅子坐下,那姿态,好似这灵堂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是这家的主人一般。
那为首的男人清了清嗓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弟妹呀,俗话说得好,嫁夫从夫,无夫从子。如今你丈夫没了,儿子也不曾有,就留这么一个没用的丫头片子,哪能承袭得了这偌大的家业哟。”
“所以啊,我们这些叔伯们就想着住进来,替你主事,你看如何呀?这也是为了你们好,免得这偌大的家业无人打理,败落了可就可惜了。”
说着,他也不等我娘答话,抬手一挥,那动作好似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一般,乌泱泱地便走进一群族人,瞬间就把灵堂给占满了,那架势,好似一群蝗虫过境,所到之处,皆不得安宁。
我娘心中早有预料,我爹死后,这些族人们定会来闹上一场,毕竟这世上,落井下石之人不在少数。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竟如此直截了当,连半分面子都不做,上来就是明抢,简直毫无顾忌,好似这世间没有王法一般。
是啊,谁人不知,我娘本就是个无娘家可依靠的孤苦之人,在这世上,如那无根的浮萍,任人欺凌。
杏娣在一旁气得浑身发抖,猛地站起来,指着那为首的男人,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无赖,竟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还有没有天理了!就不怕遭报应吗!”
那男人听了,脸色一沉,好似那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得可怕,恶狠狠地一巴掌扇在杏娣脸上,那巴掌声清脆响亮,在灵堂里回荡。
杏娣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那模样,好不可怜。
我娘见状,心急如焚,急忙冲过去扶她,口中喊道:“杏娣,你没事吧!”
却被一个膀大腰圆的女人一把推开,那女人还恶狠狠地吼道:“站远点,别在这碍事!没瞧见我们正办正事呢!再敢捣乱,有你好受的!”
我娘“哎呦”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好似那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突然,她紧紧抓住了杏娣的手,脸上的冷汗如豆子般瞬间冒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杏娣……”我娘咬着牙,尽可能维持着声音的平静,说道,“我发动了。”那声音虽轻,却好似一声惊雷,在杏娣耳边炸响。
而此时,我爹的那些族人们,早已乱哄哄地在我家里开始了他们的“掠夺”。
他们抢占屋子,那脚步匆匆,好似生怕晚了一步,好东西就被别人抢走了。
翻箱倒柜地搜刮东西,那动作粗暴,好似这些箱子柜子都与他们有仇一般,那贪婪的模样,好似要把这家里的一切都据为己有,连一根针都不放过。
为数不多的丫头、婆子、小厮、乳母们见状,纷纷上前阻拦,口中喊道:“你们不能这样,这是我们家的东西!”
可他们哪是这些如狼似虎的族人的对手,被连骂带打,一时间,家里乱成了一锅粥,哭声、骂声、打闹声交织在一起,大门也被他们堵得严严实实,我们根本出不去,好似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无处可逃!
“别嚷。”我娘又大口地呼吸了两次,压低声音说道,“他们是急着抢东西,才没顾得上我肚子里这块肉。要是这会儿让他们知道我要生了,这孩子可就完了!他们定会想尽办法害了这孩子,夺了这家的家产。”
“那,那……这可如何是好?”杏娣已经全然慌乱了,六神无主,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无助。
还是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急切地说道:“杏姨,咱们把我娘送去花园里的那个绣楼,把门锁了,他们一时半会儿上不去,这样或许能保我娘和弟弟(妹妹)平安!那绣楼地势高,又隐蔽,他们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
19
我与杏娣二人,一左一右,连扶带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方将我娘弄上了那绣楼之上。
楼下,那些族人的吵嚷声起初如汹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震耳欲聋,直震得人耳膜生疼。这会儿虽小了一些,却似那毒蛇吐信,“嘶嘶”作响,越来越近,直叫人心里慌慌乱乱,坐立难安。
我娘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紧咬着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身已然湿了一片,显然是疼到了极点,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我急得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带着哭腔,声音颤抖道:“姐姐,这样可不成啊!他们若是一会儿到了这花园子里,你这性命可就难保了呀!”
杏娣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眼神中透着一股决绝,那目光似能穿透一切阻碍,大声招呼我跟两个丫头道:“你们几个,在这儿好好看顾好夫人,我出去瞧瞧情况!定要护夫人周全!”
说罢,她竟抄起园子里的一把砍刀,那砍刀寒光闪闪,映着她坚毅的面容,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邪恶,大踏步地就往外走。
“杏娣!”我娘又痛又急,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喊道,“你这是要去做什么啊!莫要冲动行事!”
杏娣咬着牙,恨声道:“我杀了他们去!就算不能全杀光,砍死几个,也叫他们不敢再往前近前半步!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是好惹的!”
说话间,她已经几步下了楼。我娘吃力地挪动着身体,双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似是想要抓住什么支撑自己跟着她一同去,那艰难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就在这时,杏娣突然回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手起刀落,一阵乱砍,只听得一阵“轰隆隆”的声响,那楼梯竟轰然倒塌,扬起一片尘土。
“姐姐,你就在上面好好待着,这下子,没人能上去了!你且安心!”杏娣大声喊道,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可这楼梯一倒,没人能上去,却也意味着没人能下来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瞬间意识到,她这是准备跟那些族人拼命了!心中一阵揪痛。
我娘显然也意识到了,她疼得忍不住开始痛呼,眉头紧皱,面色扭曲,却还是拼尽全力大声叫着杏娣:“要死咱们也死在一处啊,杏娣!你快回来!莫要独自涉险!”
可是,她的杏娣只是停顿了一下,那坚毅的背影微微一顿,似是有一丝犹豫,但很快又提着刀,头也不回地往前院走去,脚步坚定而决绝。
我看着杏娣那决绝的背影,又听着娘那一声声凄惨的叫声,心中怒火中烧,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嵌进了肉里,却浑然不觉疼痛。
突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这绣楼角落里,有一捆结结实实的麻绳。我心中一动,顿时有了主意,眼睛亮了起来。
“娘,”我紧紧握住我娘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又无比坚定,“你一定要坚持小半个时辰,我这就找人来救你!你莫要害怕,我定会寻得救兵!”
我让两个丫头用那绳子把我从窗口缓缓吊下去。待双脚触地,我顾不上脚上的疼痛,又马不停蹄地跑到后院,从那狭窄的狗洞里钻出墙外。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要尽快找人来救我娘和杏娣。找谁呢?我心中有些迟疑,眉头紧锁,脚步也不由得慢了下来。
可仅仅只是一瞬,我便咬了咬牙,拔腿往县衙跑去,心中暗自思忖:我记得,在我爹的灵堂上,曾有人说过,知县大人怜惜我们孤儿寡母,想必是个心善之人。
而且,我一贯听闻,咱们这知县是个难得的好官,公正廉明,爱民如子,定不会坐视不管。
再者,我娘好歹是监生夫人,也算半个官身,想必知县大人不会坐视我们遭此大难……
我一路跑得飞快,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吹得头发凌乱不堪,等到了县衙门前,早已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可我顾不上这些,拼尽全身的力气,擂响了门前的鸣冤鼓,那鼓声咚咚作响,似要将这世间的冤屈都宣泄出来,震得人心也跟着颤抖。
20
待我慌慌张张领着知县大人,一路心急如焚、匆匆忙忙赶回家时,抬眼望去,眼前之景,竟已然是一片狼藉不堪,那局势,已然是完全失控,仿若脱缰之野马,再难收束。
但见那前院之中,横七竖八地躺倒着我家的小厮、婆子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如纸,痛苦地扭曲着身子。还有七八个我素不相识之人,亦是浑身是伤,皆捂着身上那触目惊心、鲜血淋漓的伤口,痛苦地呻吟着,那声音,似夜枭悲啼,又似寒鸦哀鸣,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怨与凄苦。
杏娣浑身浴血,那鲜血顺着她的衣角滴滴答答地落下,在地上汇聚成一滩滩血洼。她手中紧紧抓着那把寒光闪闪、透着森森寒意的砍刀,正疯魔了一般,双目赤红,追着人便砍将过去,那架势,仿若要将眼前之人皆碎尸万段。
她口中怒吼着,声嘶力竭:“……尔等为何不肯放过我们!我们究竟何处得罪了你们!”
“我们不过只想求个安生日子过,为何你们要如此苦苦相逼,非要将我们逼上绝路!”
“就因我们是女子之身吗?就因我们身子骨比你们弱些,便好欺负不成?就因出了事儿,这律法向着你们,不会向着我和姐姐吗!这天下,还有没有公道可言!”
“我们被那老爷打骂折辱之时,你们都在何处?一个个缩头缩脑,装聋作哑!我二姐儿命丧黄泉之时,你们又在哪?如烟那贱蹄子惨死之际,你们又躲到了哪儿去!如今好了,那王八蛋死了,我和姐姐以为能过上好日子了,你们却来了!今日,我便与你们拼个鱼死网破!”
她似是已然杀红了眼,那砍刀挥舞得呼呼作响,带起一阵凛冽的风声。那些族人们,大约从未见过如此彪悍泼辣、不要命的女子,一时皆被吓得魂飞魄散,面色如土,一个个躲避不及,稍有不慎,便要吃上一刀半刀。
甚至已然有一个,少了一条胳膊,血淋淋的,那断臂处鲜血汩汩直流,却不知是在何处被砍下的,那场面,惨不忍睹,令人毛骨悚然。
县官大人见此情景,亦不苛责,只是长叹一声,那叹息声中似藏着无尽的感慨与无奈,道:“难为她了,古有梁红玉擂鼓守国门,英姿飒爽,保家卫国;今有这程氏妾持刀守府门,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有胆有识啊。这女子,倒是令人钦佩。”
我心中焦急万分,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扯着嗓子大声呼喊:“杏姨!杏姨!你莫要再冲动了!”
她闻声,动作稍稍一缓,手中砍刀挥舞之势也慢了几分,那赤红的双眼中似有了一丝清明。
县官大人带来的衙役们见状,急忙一拥而上,趁机把她的刀夺了下来,然后三下五除二,如猛虎扑食一般,便将那些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的族人们尽数制服,一个个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县、县太爷!”族人们看清了来人,顿时吓得一个个跪拜在地,磕头如捣蒜,那额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内有胆子稍大些的,连连磕头,口中说道:“太爷,非是我们有意霸占族兄家产啊,实在是这家没有子嗣,这偌大的家产,难道要归三个女人不成?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自古以来,这家产皆是由男丁继承,哪有女子掌家的道理。”
杏娣被衙役押着,闻言怒目圆睁,如一头愤怒的母狮,大声怒道:“你放屁!这镇上谁人不知,哪个不晓,我姐姐已然怀孕七八个月,被你们这帮人吓得早产,你这老匹夫,又怎知没有子嗣……你们如此心狠手辣,就不怕遭报应吗!”
我心中大惊,急得赶忙掩住她的嘴,可已然晚了,这话已然说了出去,在空气中回荡着。
县官大人转动着手中那精致的扳指,那扳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缓缓说道:“哦,夫人早产了?这可是大事。来人呐,速去叫一个接生婆来,务必要保夫人和孩子平安。”
“正好本官也瞧瞧,若生个男丁,这些狗头,罪加一等!让他们知道,欺凌弱小,霸占家产,是何等罪过!若是女儿,本官也从公决断,看看是否能给夫人过继一个养老的儿子。纵使寻不到好的,本官也从厚处置,将四分之一的家产留给夫人,以后给两位小姐做嫁妆,也算是对她们有个交代,让她们日后能有个依靠。”
21
我的冷汗,仿若那决堤之洪,瞬间就下来了,后背湿漉漉一片,恰似被暴雨浇透。
我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前去面见县官。到了县官跟前,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轻声告知他:“大人呐,我娘如今怀有身孕,已然临近生产之期,且那肚子圆圆滚滚,瞧那模样,定是个男孩啊。”
我之所以如此这般说,是因为我深知这县官为人。他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堪称咱这地方的包青天,在百姓心中威望极高。
可那终究是男人的正直、男人的善良、男人心中的包青天呐。这世间之事,又怎会如此简单纯粹?
就譬如那卖茶李,此人心狠手辣,犹如那地狱恶鬼,竟接连杀了三个妻子。县官明明已然审明了案情,证据确凿,如那铁板钉钉一般。可他却依旧只判了一个相当于缓刑的斩监候,这让百姓们议论纷纷,心中多有不满。
然而,他却分明曾判过一个因妒杀夫的女人凌迟处死。那手段之狠辣,令人胆寒,仿佛那地狱的修罗,毫不留情。
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暗暗思忖:他会保全我们母女的性命,这或许还有几分可能。可他定不会保全我们的家产,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只因那律令便是如此写的,冷冰冰,毫无情面。若无男嗣,家产便要充于公族,女嗣仅可得嫁妆少许。这让我们如何甘心?这多年的心血,难道就要如此付诸东流?
我娘和杏娣之前也细细考虑过这个问题。那日,她们坐在屋内,眉头紧锁,商议着对策。
当时,我娘缓缓开口道:“杏娣啊,这生产之事,关系重大,咱得想个周全的法子。”
杏娣连忙点头,应道:“夫人,您说得是,咱可不能让这多年的心血白费了。”
她们商议的方案是——生产之时,找一个信得过的稳婆。若是男孩,自然万事大吉,皆大欢喜,咱程家后继有人,家族也能兴旺发达;若是女孩,则对外宣称是男孩,先瞒过众人,再做打算。
她们所做一切,只是想保全我们应得的一切,不想让这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这是她们身为程家人的责任,也是对未来的期盼。
可现在,现在这局面却完全失控了……
我和杏娣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县官竟找来了一个眼生的接生婆。这接生婆面生得很,咱从未见过,也不知她底细如何,这让我和杏娣心中愈发不安。
县官一声令下,让人在绣楼下搭了木梯。那接生婆便顺着木梯,一步一步,缓缓地先爬了上去。她的脚步沉稳,可在我看来,却仿佛是那走向未知深渊的步伐。
杏娣一咬牙,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拉着我也往上爬,嘴里还念叨着:“小姐,咱不能坐以待毙,得上去看看。夫人如今在里面生死未卜,咱不能啥都不做啊。”
听着门内我娘那撕心裂肺的惨叫,那声音仿佛要穿透我的耳膜,直击我的心脏。杏娣恨得直扇自己嘴巴,每扇一下,都带着无尽的懊悔。
她懊悔不已道:“都怪我,都怪我嘴快,说漏了嘴,引来了县官这毫无必要的善意,这可如何是好?夫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万死难辞其咎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功夫,那时间仿佛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如一年一般难熬。我娘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仿佛那微弱的烛火,在风雨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紧接着,突然又爆发出一声凄厉的长鸣,那声音让人毛骨悚然,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哀号。
下一秒,婴儿的哭声响起,那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脆弱。那接生婆怀抱着孩子,缓缓走了出来。
她也不说话,只是给杏娣看了一眼孩子的屁股。那动作迅速,却又仿佛带着某种暗示。
杏娣顿时手脚瘫软,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结结巴巴道:“是……是……”
是个妹妹。
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张大嘴,惨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真是不甘心啊……这命运怎如此弄人……我们费尽心机,却还是逃不过这命运的安排……”
可那接生婆却瞥她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提高音量道:“真是没出息!夫人好好地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你们程家有后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啊。小夫人不高兴便罢了,怎么还哭哭啼啼起来?莫不是高兴糊涂了?”
22
后来呀,待那风波渐渐平息,如退潮之水,我们方从旁人口中得知,那接生婆竟是香兰的亲姐姐。
香兰这一生,名声可谓糟透至极,如那污泥中的败叶,遭人唾弃。而接生婆这行当,在这世道也并非体面职业,常被人瞧不上眼。
接生婆眼睁睁瞧着妹子香兰凄惨离世,却因诸多顾虑,恰似那被绳索束缚的鸟儿,不敢前去收尸。她心中正暗自着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口中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妹子如此惨死,我却不能为她尽这最后一份力。”
恰在此时,我娘与杏娣竟突然出手相助。
我娘拉着杏娣的手,神色坚定,目光如炬道:“杏娣,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香兰如此凄惨离去,她虽命运坎坷,可也该体体面面地走。定要让她走得安心。”
杏娣用力点头,目光中满是决然,应道:“夫人放心,杏娣定全力相助,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于是,二人齐心协力,如那并肩作战的勇士,为香兰风风光光地操办了身后事。那场面虽不奢华,却也庄重肃穆。
待一切料理妥当,接生婆抱着香兰留下的孩子,眼中满是感激与愧疚,那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似断线的珠子。她颤抖着双手,将孩子递给杏娣,声音哽咽,轻声嘱咐道:“好姑娘,好好过,以后你们都要好好过。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你们的了,只盼你们一生平安顺遂。”
我娘在一旁听了,心中暗自叹息,轻声道:“这话说得倒是轻巧,可我们都清楚,她这般举动,实则是冒着生死大罪的呀。这世道,容不得我们心慈手软,却也让我们良心难安。”
原来,此前接生婆那一嗓子呼喊,犹如一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激起了千层浪,让那原本就混乱的局面更加难以收拾。
县官本就对那些族人的所作所为愤恨不已,那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经此一事,更是怒不可遏,当即一拍惊堂木,下令道:“将那些族人全都拉到街上,狠命地打四十板子,让他们知道胡作非为的下场!”
那板子一下下落下,如那疾风骤雨般猛烈,打得族人们哭爹喊娘,惨叫连连。那声音,似那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据说,有两个身形瘦弱的,当场就断了气,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再无气息,如那凋零的花朵。
再说那杏娣,此前砍伤了不少人,本以为会受到严惩,心中满是忐忑,暗自思量:“我这番举动,怕是难逃一劫了。”却不料,县官不仅未怪罪于她,反而还给她送来了一块“女中豪杰”的匾额,用以嘉奖她保护主母的勇气。
县官看着杏娣,赞许道:“你这女子,倒是有几分胆色,此等勇气,当为女子表率。在这乱世之中,能有如此忠义之举,实属难得。”
杏娣连忙跪地谢恩,额头紧贴地面,道:“多谢大人夸赞,杏娣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主母待我恩重如山,我自当以死相报。”
而我呢,冒死鸣冤救母之事,也在街头巷尾传为美谈,一时间,我成了远近闻名的孝女。那名声,如那春风般,吹遍了大街小巷。
此后,来提亲的人竟络绎不绝,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那场面,热闹非凡,好似那集市一般。
是啊,在这世道,对女人最好的褒奖,似乎便是娶她为妻,让她嫁入一个好人家,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我娘和杏娣却将所有的亲事都一一拒了,那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就连县官给他的小儿子前来提亲,我娘也是不卑不亢,神色从容,以守孝为名婉拒道:“大人,我家近日正逢守孝之时,实不宜谈婚论嫁。还望大人见谅,莫要怪罪。”
县官虽心中有些不悦,眉头微微皱起,但也知我娘所言有理,便未再强求,只是淡淡道:“罢了,既如此,本官也不强求。”
她们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那心思,如那深潭中的水,深不可测。
如烟留下的银子还有几百两,我娘拿着这笔银子,思索良久,目光凝重道:“杏娣,咱们就用这银子作为本金,开一间南货铺子吧,也好有个营生。这世道艰难,咱们得自己谋条出路。”
杏娣眼睛一亮,眼中满是惊喜与赞同,点头道:“夫人此计甚好,杏娣定全力协助夫人。咱们定能把这铺子经营得红红火火。”
于是,二人说干就干,四处奔波,筹备物资,寻找铺面。那忙碌的身影,如那勤劳的蜜蜂。南货铺子很快便开了起来,生意竟颇为红火,那顾客如潮水般涌来。
而杏娣则留在家里,悉心照顾我和妹妹。她尤其喜欢妹妹,常常抱着妹妹,眼中满是温柔与疼爱,那目光,如那春日的阳光般温暖。嘴里还喃喃自语道:“这孩子,定是我的铮铮转世投胎来了。定是上天怜悯我,让我再次见到我的孩子。”
当然,对外的时候,我们皆宣称这是个弟弟,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谨慎的态度,如那守护宝藏的卫士。
对了,我的名字也改了。
从前我叫“麟至”,象征着麒麟到来,寓意吉祥,那是父母对我的美好期许。
如今,我娘给我改成了“林致”,取林下风致之意。我娘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道:“致儿,以后,娘要为你招赘夫婿,让你留在身边,咱们一家人永不分离。让妹妹好好念书,争取考取个举人的功名。”
我疑惑地问道:“娘,为何要让妹妹考举人呢?这举人可不是那么好考的。”
我娘微微一笑,眼中满是睿智,解释道:“举人不必去做官,如此便没有被人发现的风险,又能支撑得起咱们家的门面,岂不是两全其美之事。在这世道,咱们女人得为自己谋条后路。”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中暗自思量:“娘的话自有她的道理,我日后定要好好琢磨。”
我娘又接着道:“其他的事,咱们就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世道变幻莫测,咱们只能随机应变。”
说罢,我娘长叹一声,眼中满是无奈与感慨,那叹息声,如那秋风中的落叶,充满了凄凉。
她和杏娣,两个于闺阁中长大的女人,在这艰难的世道中,拼尽全力,也仅仅只能做到这一步了。那艰辛,如那攀登高峰的旅人,每一步都充满了挑战。
接下来,若要改变这个世界,还需我、妹妹,以及我们的女性后代们,生生不息地努力啊。那决心,如那燃烧的火焰,永不熄灭。
来源:桃气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