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丈夫下岗带小姨子去上海创业,一年后我带儿子去探望愣住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5 16:34 2

摘要:陈建国没回头,他正用力把最后一件换洗衣服塞进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拉链发出刺耳的“咔啦”声,像是对我这个问题的最后答复。

“建国,你真的要带小燕去?”

我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窗台那盆文竹叶尖上的露水。

陈建国没回头,他正用力把最后一件换洗衣服塞进那个半旧的帆布包里,拉链发出刺耳的“咔啦”声,像是对我这个问题的最后答复。

01

1993年的风,吹在身上总带着点铁锈和煤灰的味道。

我们这个北方小城,靠着一座巨大的钢铁厂活着,厂里的每一次呼吸,都决定着城里无数家庭的饭桌上是添一勺肉末还是多加一筷子咸菜。

陈建国就是厂里的人,三代人都在那座冒着白烟的高炉下讨生活,他是一名钳工,那双手能把粗糙的铁块打磨得像镜子一样光亮。

我总说,他那双手,天生就该干这个。

可时代说变就变,一阵叫做“下岗潮”的风,比冬天的寒流来得更猛。

陈建国没能幸免。

拿到那纸薄薄的“协议”时,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马路牙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脚下很快就围了一圈烟头。

我没去劝,只是默默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那天,太阳很好,阳光透过路边的梧桐树叶,在他布满汗珠的额头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没哭,眼睛却红得像厂里烧红的钢坯。

他说:“岚,我没用了。”

我摇摇头,把他的手攥在自己手里,那双能打磨钢铁的手,此刻却在微微发抖。

“胡说,你是我和涛涛的天。”

那段时间,家里的空气是凝固的。

陈建国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兽,整天在屋里踱步,地板被他踩得咯吱作响。他试过去码头扛包,一天下来,肩膀磨得血肉模糊,挣的钱还不够给涛涛买一罐好点的奶粉。

也试过去摆摊卖袜子,可他那张不善言辞的嘴,半天也吆喝不出一句招揽顾客的话,一天下来,货没卖出去几双,脸却被太阳晒得脱了层皮。

我知道,他的骄傲,正在被一分一厘的现实磨损。

就在我们几乎要被这种沉闷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小燕,我的亲妹妹,从省城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小燕比我小五岁,在省城的服装厂做设计,脑子活,见识广。

她一回来,就拉着陈建国在阳台上聊了整整一个下午。

我隔着玻璃门,看见小燕不停地比划着,眼睛里闪着光,而陈建国原本紧锁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眼里也重新燃起了某种光亮。

那天晚饭,陈建国宣布了一个决定。

“我想去上海,和小燕一起,做服装生意。”

我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

上海,那在我们的概念里,是一个遥远得像传说一样的地方,报纸上管它叫“东方明珠”,是遍地黄金的冒险家的乐园。

小燕在一旁补充道:“姐,你别担心。我在服装厂有人脉,能拿到最新的款式图纸,姐夫手巧,心细,学做样衣肯定没问题。我们租个小作坊,先从给大厂做代工开始,上海那边机会多,只要肯干,肯定能挣到钱。”

我看着陈建国,他眼里的那种光,是我在厂里的劳模表彰大会上见过的,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和渴望。

我还能说什么呢?

可紧接着,他说出了那句让我心头一沉的话。

“我想让小燕先跟我一起过去,她懂行,里里外外能帮我张罗起来。”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又凝固了。

我妈当时也在场,她第一个表示不妥:“建国啊,这……小燕一个女孩子家,跟你一个大男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传出去不好听啊。”

陈建国梗着脖子,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妈,我们是去创业,不是去游山玩水。小燕是我的小姨子,又不是外人,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燕也赶紧说:“妈,姐,你们想到哪里去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在上海待几年,那边的人思想都很开放的。再说了,我是去帮姐夫的,也是帮我们这个家啊。”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眼神坚定,一个语气坦然,他们描绘的蓝图那么美好,美好得让我说不出一个“不”字。

我如果反对,是不是就成了那个拖后腿、思想保守的女人?是不是见不得自己丈夫和小姨子有出息?

邻居们的闲言碎语,我仿佛已经能听见了。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陈建国以为我睡着了,轻轻叹了口气,说:“岚,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和涛涛跟着我受苦。你信我,就一年,最多一年,等我站稳了脚跟,马上就接你和涛涛过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恳求。

黑暗中,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灼热地落在我的背上。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转过身,抱住他,说:“我信你。家里你不用担心,有我。”

这就是那个伦理困境的开端。

它不是一个突然爆发的事件,而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当时只觉得一阵涟漪,却不知道它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掀起多大的波澜。

我选择相信我的丈夫,和我的妹妹。

我亲手为他们收拾行囊,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缝在陈建国的内衣口袋里。

送他们去火车站的那天,站台上人山人海,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

陈建国抱着涛涛,胡子拉碴的下巴蹭着儿子嫩嫩的脸蛋,涛涛被扎得咯咯笑。

小燕站在一旁,穿着一件时髦的牛仔外套,显得与这个小城格格不入。她拉着我的手,说:“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夫的。”

我点点头,想笑一下,却发现嘴角比铁还沉。

绿皮火车缓缓开动,陈建国和小燕的脸在车窗后一晃而过。

涛涛还在挥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爸爸再见,小姨再见。”

我抱着他,直到火车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

那一刻,我心里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那趟火车一起带走了。

02

他们走后的日子,像一口没了水的枯井,深不见底,又异常安静。

我照常去学校上课,给孩子们讲“a、o、e”,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孩子们清澈的眼睛看着我,仿佛能看穿我脸上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

下了班,回到家,推开门就是一片冷清。

以前这个时候,陈建国应该已经从厂里回来,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准备晚饭,涛涛会缠着他要举高高,满屋子都是欢声笑语。

现在,只有我和涛涛两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屋子。

晚饭,我总是做得很简单,一碗面条,或者两个馒头配点咸菜。

不是因为懒,而是实在没有做饭的心情。

涛涛很懂事,从不挑食,只是有一次,他吃着面条,突然抬起头问我:“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吃爸爸做的红烧肉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我摸着他的头,说:“爸爸在上海挣大钱呢,等挣够了钱,就回来给涛涛做最好吃的红烧肉。”

真正难熬的,是邻居们的眼神和背后的议论。

我们住的是厂里的家属楼,一栋楼里住了几十户人家,谁家有点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就能传遍整个大院。

陈建国带着小姨子去上海创业,这在邻居们眼里,无疑是一件惊天动地的新鲜事。

起初,大家只是在背后窃窃私语。

我出门倒垃圾,总能感觉到几道目光黏在我的背上,等我一走远,那些压低了的声音就嗡嗡地响起来。

后来,渐渐地有人开始当面试探我。

住我对门的王婶,是院里有名的“广播站”。

有一次在楼道里碰到,她拉着我的手,一脸关切地问:“小林啊,建国和小燕在上海还好吧?那可是大地方,花花世界,可得让他俩互相有个照应,但也要注意分寸啊。”

她嘴上说着关心,眼睛里却闪烁着探寻八卦的光芒。

我只能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说:“挺好的,他们是去干正经事的,谢谢王婶关心。”

更过分的是有一次,我去水房洗衣服,几个嫂子也在。

其中一个平日里就喜欢说三道四的,故意大声说:“哎,你们说,这年头真是什么事都有。放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在家不管,偏要带个年轻漂亮的小姨子去闯天下,也不知道是去创业,还是去享福了。”

另一个马上接腔:“可不是嘛,那可是上海,听说那儿的姑娘穿得可洋气了。这小姨子,可比姐夫小好几岁呢,正是花一样的年纪。”

她们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我听得一清二楚。

洗衣粉的泡沫在我手上越积越多,我低着头,拼命地搓着手里的衣服,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那件衣服是陈建国的,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淡淡的烟草味。

我多想把手里的肥皂水泼到她们脸上,可我不能。

我一旦发作,就等于坐实了她们的猜测,承认了自己的不安和失败。

我只能假装没听见,默默地洗完衣服,端着盆子,在她们的注视下,挺直了背,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我靠在门后,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这不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压力,但这一次,它像一把具体的锥子,扎得我生疼。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陈建国和小燕离开时的场景,回放着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他们的信,最初是一个星期一封。

信里,陈建国会报个平安,说上海的一切都好,让我不要担心。

小燕的字迹更娟秀,她会描述他们在上海看到的繁华,说南京路上的霓虹灯有多亮,说他们租的房子虽然小,但很干净。

信的末尾,总会附上一句:“姐,勿念。”

我把每一封信都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那些简短的字句里,拼凑出他们在上海的真实生活。

可信里的内容,总是那么的客气和疏离,像一份工作报告。

他们说一切都好,可汇回来的钱,却一次比一次少。

第一笔钱,是在他们走后两个月汇来的,三百块。

我拿着那张汇款单,心里是踏实的。

可后来,就变成了两百,一百,再后来,有整整三个月,我没有收到一分钱。

我写信去问,陈建国在回信里解释说,生意刚起步,投入大,资金周转不开,让我再等等。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可我心里的那份不安,却像藤蔓一样,越长越密。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的生意根本就不顺利?还是……那些钱,花在了别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魔鬼一样攫住了我。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可是,当涛涛半夜发高烧,我一个人抱着他,在空旷的街道上奔向医院的时候;当家里的灯泡坏了,我踩着凳子,颤颤巍巍地换灯泡的时候;当过年过节,别人家都热热闹闹,而我们家只有我和涛涛两个人,吃着一顿冷清的年夜饭的时候……

我的那份信任,就在这一点一滴的孤独和无助中,被慢慢地消磨。

我第一次具体地感受到,那个“伦理困境”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邻居的闲言碎语,更是这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对未来的茫然。

我的选择,让我成了一座孤岛。

而我不知道,我守护的这片孤岛,最终等待的,是归航的船,还是一场将我淹没的风暴。

03

转眼,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我瘦了十斤,头发里也悄悄长出了几根白发。

涛涛长高了,也学会了说很多话。

他会指着墙上我们的结婚照,问:“妈妈,照片里的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抱我?”

我只能一遍遍地重复那个我自己都快不相信的答案:“快了,快了。”

和上海的联系,变得越来越稀疏。

信,从一个星期一封,变成了一个月一封,有时候甚至两个月都没有音讯。

信里的内容也越来越简短,除了“一切安好,勿念”,再没有别的话。

钱,依然没有。

我开始给他们写信,语气从最初的关心,慢慢变成了质问。

“建国,你们在上海到底怎么样了?生意还顺利吗?为什么不寄钱回来?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小燕,你跟姐说实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也不给家里来信了?”

我的信,如同石沉大海。

偶尔收到一封回信,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解释几句,说生意忙,顾不上写信,让我别多想。

这种敷衍的态度,比直接的争吵更让我感到心寒。

院子里的风言风语,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难听。

王婶见到我,不再是旁敲侧击,而是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叹着气说:“小林啊,你也别太死心眼了。男人啊,一有钱就变坏,更何况是去了上海那种地方。你还年轻,得为自己和孩子早做打算啊。”

她的话,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最敏感的地方。

我开始整夜整夜地做噩梦。

梦里,陈建国和小燕手牵手走在繁华的南京路上,他们穿着我没见过的漂亮衣服,笑容灿烂。而我,抱着涛涛,站在街角,像一个狼狈的乞丐。

我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我看着身边熟睡的涛涛,一个念头,疯狂地在我的脑海里滋生。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我必须去上海,亲眼看一看,他们到底在过着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一旦发芽,就再也无法遏制。

它让我从一个被动等待的妻子,变成了一个准备主动出击的战士。

我的思考模式,第一次发生了转变。

我不再问“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我开始问自己:“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该如何去面对?”

我想要一个真相。

无论这个真相是好是坏,我都必须去亲手揭开它。

为了涛涛,也为了我自己。

我开始计划这次上海之行。

钱,是最大的问题。

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光了,陈建国又没有钱寄回来,我只能靠着自己当老师的那点微薄工资,省吃俭用。

我开始记账,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花。

早上,我不再去外面买早点,而是自己蒸馒头。

中午,在学校食堂也只打最便宜的素菜。

晚上,给涛涛做点有营养的,我自己就着咸菜喝点粥。

我把衣柜里稍微新一点的衣服都找出来,拿到街上去卖。

那些衣服,很多都是我结婚时做的,平时都舍不得穿。

可现在,为了凑够去上海的路费,我顾不上那么多了。

除了省钱,我还要想办法请假。

学校的假不好请,我只能以“家里有急事”为由,向校长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校长看着我憔悴的脸,什么也没问,就批了。

出发前,我把涛涛送到了我妈家。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说:“去了之后,万事多留个心眼。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涛涛,还有我们。”

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真实目的,我只说,我想涛涛他爸了,去看看他。

我买了两张去上海的硬座火车票。

一张是我的,一张是……给涛的。

是的,我决定带上涛涛。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有一种直觉,带上儿子,或许能成为我最后的武器,也可能是我最后的底牌。

或许,当陈建国看到活生生的儿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会想起他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

坐在南下的火车上,我的心里五味杂陈。

车窗外,景物飞速地向后倒退,就像我过去一年的生活。

涛涛第一次坐火车,兴奋地趴在窗户上,不停地问我:“妈妈,那是山吗?妈妈,那是河吗?”

我抱着他,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这趟火车的终点,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

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一个让我彻底心碎的骗局?

火车咣当咣当,开了一天一夜。

当我抱着睡着的涛涛,走出上海火车站的那一刻,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我从未闻过的、混杂着香水和尾气的味道。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生活的小城截然不同。

它那么大,那么繁华,也那么陌生。

我攥紧了手里的地址,那是陈建国在最后一封信里留下的地址,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叫做“虹口区”的地方。

我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我就像一滴水,汇入了大海,渺小得随时可能被吞噬。

我深吸了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涛涛。

不管前面是什么,我都必须走下去。

因为,我是来寻找答案的。

04

按照地址,我七拐八拐,终于找到了那条弄堂。

上海的弄堂,比我想象的要窄,也更旧。

两边的房子挤挤挨挨,头顶上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晾衣杆,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像万国旗。

空气中飘着一股潮湿的、说不清的味道。

我找到了那个门牌号,是一栋看起来快要散架的三层小楼。

楼道里很暗,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脚下的木质楼梯,每踩一步都会发出“嘎吱”的声响,像在呻吟。

我抱着涛涛,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的尽头。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还隐约传来缝纫机“哒哒哒”的声音。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

我想象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或许是他们开了一家窗明几净的店铺,或许是他们住在一个温馨的小家里。

但绝不是眼前这个样子。

我推开门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轻轻推开了门。

然后,我愣住了。

眼前的景象,和我噩梦中的完全不一样,却以另一种方式,给了我巨大的冲击。

房间很小,小到几乎一眼就能看遍。

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就是全部的家具。

墙角堆满了各种布料和半成品的衣服,像一座小山。

房间里只有一扇小小的窗户,窗外就是别人家的后墙,几乎没有什么光线。

那台“哒哒哒”作响的缝纫机,就摆在窗下,缝纫机前坐着的,是小燕。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头发随意地用一根橡皮筋扎在脑后,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专注地盯着针脚。

而陈建国,就坐在床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个熨斗,正在小心翼翼地熨烫一件刚做好的衣服。

他瘦了,也黑了,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头发长了也没剪,显得有些邋遢。

他们谁也没有发现我。

房间里,只有缝纫机的声音和熨斗喷出的蒸汽声。

这一幕,和我脑海中预演的任何一种“不堪”都对不上号。

没有争吵,没有暧昧,只有一种近乎压抑的、共同劳作的疲惫。

涛涛在我怀里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梦呓:“爸爸……”

这声轻微的呼唤,像一块石头,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陈建国和小燕同时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陈建国的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无法置信的惊愕,然后是慌乱,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手里的熨斗“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燕也站了起来,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岚……你怎么来了?”陈建国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快步走过来,想从我怀里接过涛涛,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只是愣愣地看着我们母子。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我的目光,扫过这个简陋到堪称寒酸的房间,扫过他们俩疲惫不堪的脸。

这就是他们在信里说的“一切都好”?

这就是他们宁愿不给家里寄钱,也要守护的“事业”?

一种说不出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不是愤怒,也不是委屈,而是一种巨大的困惑。

我抱着涛涛,走进房间,把他放在床上。

涛涛揉了揉眼睛,看到陈建国,立刻伸出小手:“爸爸,抱。”

陈建国这才如梦初醒,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仿佛要把这一年的思念都补回来。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堆积如山的布料上。

我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件半成品的连衣裙。

面料很好,做工也很精细,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你们……就住在这里?”我开口,声音有些干涩。

小燕点点头,低声说:“姐,这里房租便宜。”

“生意……怎么样?”我又问。

陈建国抱着涛涛,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还是小燕回答了我:“刚开始,接不到什么单子,后来好不容易接到一些,也是大厂挑剩下的,工钱给得很少。我们想着,自己设计一些款式,做成样衣,拿到服装市场去碰碰运气。”

她的语气很平淡,但我能听出其中的艰辛。

我沉默了。

眼前的一切,推翻了我所有的预设。

我来之前,心里是憋着一股气的,我想质问,想吵闹,想为自己这一年的委屈讨个说法。

可现在,看着他们这副样子,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过得,比我想象的要苦得多。

晚饭,是小燕去弄堂口买的盒饭,两荤一素,米饭管够。

这是我来到上海后,吃的第一顿热饭。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沉闷。

陈建国一个劲地给涛涛夹菜,涛涛吃得满嘴是油。

我没什么胃口,只是偶尔扒拉几口饭。

吃完饭,陈建国带涛涛去弄堂里的公共水房洗漱。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小燕。

我们相对无言。

良久,小燕才开口,声音很轻:“姐,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跟家里说实话?”

小燕看着我,眼神躲闪了一下,说:“怕你担心。我们想着,等做出点成绩了,再告诉你。”

这个理由,和信里说的一模一样。

我不信。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晚上,睡觉成了最大的难题。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最后,陈建国在地上铺了些布料,说他睡地上。

我抱着涛涛睡在床上,小燕在床的另一头打地铺。

半夜,我被涛涛的哭声惊醒。

他可能是认床,也可能是白天累着了,哭得特别厉害,怎么哄都哄不好。

我抱着他,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

陈建国和小燕也醒了。

黑暗中,我看到陈建国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小燕的地铺旁,蹲下身,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然后,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小燕的身上。

那个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熟练。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又沉了下去。

白天的困惑和动摇,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尖锐的情绪所取代。

他们可以一起吃苦,可以一起奋斗,甚至可以睡在同一个房间里。

但这种超越了普通亲情的、下意识的关心,又算什么?

第二天,我找了个借口,说带涛涛出去转转,熟悉一下环境。

我漫无目的地在弄堂里走着,脑子里乱成一团。

经过一个垃圾桶时,我无意中瞥见了一张被揉成一团的纸。

那是一张医院的缴费单。

上面“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字样,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鬼使神差地捡起了那张纸,展开。

缴费单上,患者的名字,写的是“林燕”。

而缴费项目,是一项我看不懂的、长长的医学名词,后面跟着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缴费人,是“陈建国”。

日期,就是昨天。

我站在垃圾桶旁,手里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小燕病了?

病得很重?

他们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

这个发现,比我预想的任何一种“背叛”,都更让我感到天旋地转。

我以为我来上海,是来捉奸的。

我以为我面对的,是一场情感的背叛。

可现在,我手里拿着的,却可能是一个关于生命和疾病的、更沉重的秘密。

我心中的那个“灵魂黑夜”,在这一刻,以一种我完全没有预料到的方式,降临了。

我珍视的家庭关系,我一直坚信的夫妻情分,我以为的伦理困境,在这一张小小的缴费单面前,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残酷的玩笑。

我该怎么办?

是拿着这张单子,去和他们当面对质?

还是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观察下去?

我站在上海嘈杂的弄堂里,第一次感到了真正的、彻骨的绝望。

05

我把那张缴费单,重新折好,放进了口袋。

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布料,烫着我的皮肤。

我带着涛涛回到了那个小房间。

陈建国和小燕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缝纫机“哒哒哒”地响着,像在敲打着我混乱的思绪。

我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脸上甚至还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对他们说:“上海真大啊,我带涛涛出去,差点迷路了。”

陈建国从工作中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担忧:“你一个人带孩子,别乱跑。这里不比我们那儿。”

小燕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说:“姐,你要是想出去,下午让姐夫陪你吧,我一个人能行。”

他们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堵得慌。

我摇摇头,说:“不用了,我就是随便看看。你们忙吧,我带涛涛玩一会儿。”

我坐在床边,陪着涛涛玩积木,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小燕。

她的脸色,确实很差。

那种苍白,不是简单的疲劳,而是一种从内里透出来的、没有血色的虚弱。

她偶尔会停下来,用手撑住额头,轻轻地喘几口气。

而每当这时,陈建国的目光,总会第一时间投向她,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关切。

我心里的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下午,陈建国说要去布料市场进点辅料。

我立刻说:“我跟你一起去吧,正好也见识见识。”

陈建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留下小燕一个人在家看孩子。

我们走在去市场的路上,一路无话。

我几次想开口,想把口袋里那张缴费单拿出来,甩在他脸上,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害怕。

我害怕听到那个我无法承受的答案。

到了布料市场,陈建国熟练地和各个摊主打着招呼,讨价还价。

看着他那副为了一毛两毛钱跟人磨破嘴皮的样子,我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这还是那个在厂里,因为技术好而一脸傲气的陈建国吗?

回来的路上,我们经过一家药店。

陈建国停下脚步,走了进去。

我跟在他后面。

他走到柜台前,熟练地报出几个药名。

那些药名,我一个都听不懂,但听起来就很复杂。

他付了钱,拿了一大包药,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出药店,我终于忍不住了。

“买这么多药,给谁吃的?”我问,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陈建国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我……我有点不舒服,买点备着。”他撒了谎,而且撒得很拙劣。

我的心,彻底凉了。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骗我。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

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涛涛均匀的呼吸声,听着地上陈建国和小燕轻微的鼾声。

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闯入了一个不属于我的世界。

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真相,似乎离我越来越近,却又被一层厚厚的雾笼罩着。

我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边。

窗外的夜色很深,只有远处高楼上的几点灯光,在不知疲倦地闪烁着。

我从口袋里,再次拿出了那张缴-费-单。

借着微弱的月光,我看着上面“林燕”的名字,看着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

一切的痛苦和失去,在这一刻,都化作了一个清晰的念头。

我不能再这样自我折磨下去了。

我必须知道真相。

哪怕这个真-相,会将我彻底击垮。

这是一种绝望中的清醒。

我意识到,我之前所有的纠结,都源于我的猜测和不确定。

而现在,我需要的,不是猜测,而是一个答案。

这个“顿悟”,不是什么外部的帮助,而是在经历了极度的情感压抑之后,一种内在的觉醒。

我决定,明天,就和他们摊牌。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面对它。

因为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我在无尽的猜忌中,慢慢枯萎。

第二天一早,我趁着涛涛还没醒,把陈建国和小燕叫到了楼道里。

清晨的楼道,光线昏暗,空气清冷。

我看着他们俩,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我没有拐弯抹角。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缴费单,和昨天买的那包药,放在了他们面前的窗台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我的声音,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

陈建国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看着那张缴费单,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

小燕的反应更激烈,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姐,对不起,我们不该瞒着你……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的哭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建国一把拉住她,低声喝道:“别哭了!”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开口了。

“岚,你坐下,我……我全都告诉你。”

我没有坐,我就那样站着,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将会决定我后半生的命运。

06

“小燕她……得了肾病,尿毒症。”

陈建国的第一句话,就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感觉耳朵里嗡的一声,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我看着小燕,她哭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尿毒症……这个词,我只在电视里听过。

我知道,那是一种很严重、很花钱的病。

陈建国继续说着,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我们刚到上海的时候,生意确实不顺。后来,小燕就经常说累,脸色也不好。我以为她是太辛苦了,就让她多休息。直到有一次,她晕倒在了布料市场,送到医院一检查,才发现是这个病。”

“医生说,这个病很麻烦,要长期做透析,最好的办法,是换肾。但不管是透析还是换肾,都需要一大笔钱。”

“我们当时都蒙了。小燕不让我告诉你,也不让我告诉咱爸咱妈。她说,她不想拖累家里,不想让你跟着操心。她说,她自己的病,自己想办法。”

“可我怎么能不管她?她是你妹妹,是我小姨子,她是为了帮我才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要是撒手不管,我还算个人吗?”

陈建国的眼圈红了。

“所以,你们就骗我,说生意不好,没钱寄回家?”我问,声音在颤抖。

他点点头:“是。我们赚的每一分钱,几乎都用在了给小燕治病上。透析一次,就要花掉我们好几天的收入。我们只能拼命地接活,白天黑夜地干。住在这个破地方,也是为了省钱。”

“那……那你为什么还要脱衣服给她盖?”我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梗了一夜的问题。

这个问题一出口,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在生命和疾病面前,一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陈建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说:“她生了这个病,身体特别怕冷。那天晚上涛涛哭,我怕她着凉,病情加重,就……岚,对不起,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

我明白了。

我全都明白了。

我以为的背叛,其实是责任。

我以为的暧昧,其实是亲情。

我以为的谎言,其实是一种笨拙的、不想让我担心的保护。

我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我的丈夫,和我的妹妹。

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共同背负着一个如此沉重的秘密。

他们一边要和残酷的生意场搏斗,一边要和可怕的病魔抗争。

而我,远在千里之外,对他们所有的苦难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用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他们,怨恨他们。

眼泪,终于决堤。

我不是为自己的委屈而哭,而是为他们的艰难,为我的无知和狭隘,感到心疼和愧疚。

我走过去,抱住了小燕。

她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姐……我对不起你……我不该生这个病……”她断断续续地说。

我拍着她的背,说:“傻丫头,说什么胡话呢。生病又不是你的错。你不该瞒着我,我们是一家人啊。”

然后,我转向陈建国。

我看着他那张写满了沧桑和疲惫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长期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建国,辛苦你了。”我说。

他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在我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他抓住我的手,哽咽着说:“岚,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和涛涛……”

我摇摇头,把另一只手也覆在他的手上。

“不,你没有对不起我们。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是个好丈夫,也是个好姐夫。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

那一刻,楼道里的晨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洒在我们三个人的身上。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猜忌,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那个困扰了我一年的“伦理困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我以为我失去了爱情和亲情,但其实,我收获了一种更深刻、更坚韧的东西。

那是一种在苦难中淬炼出来的、牢不可破的家庭羁绊。

回到房间,涛涛已经醒了,正坐在床上,好奇地看着我们三个眼睛通红的大人。

我走过去,把他抱在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然后,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对陈建国和小燕说:“我们不走了。我和涛涛,就留在上海。”

他们都愣住了。

陈建国说:“岚,你别冲动。这里条件太苦了,你和孩子受不了的。而且,你学校那边怎么办?”

我说:“工作可以再找,房子可以再租。条件再苦,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不算苦。小燕的病,不能再拖了,我们要一起想办法。”

我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获得了一种全新的理解。

所谓的幸福,不是住在多大的房子里,不是拥有多少钱。

而是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家人能够手牵着手,站在一起,共同面对。

这,就是我的“顿悟”。

它不是虚无缥缈的道理,而是在经历了痛苦和失去之后,从心底里生长出来的、最真实的力量。

7

我的到来,并没有立刻改变什么奇迹。

生活,依然艰难。

但不同的是,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不再有猜忌和隔阂,而是多了一份温暖和希望。

我辞掉了老家小学老师的工作。

手续办得很顺利,校长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我在上海,找了一份在私立幼儿园当老师的工作。

工资比以前高一些,虽然辛苦,但能为这个家分担一份压力,我心里是踏实的。

我们搬了家。

在离医院稍近一点的地方,租了一个大一点的单间,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能放下一张小床,让涛涛有自己睡觉的地方。

陈建国和小燕的服装作坊,还在继续。

我下班后,也会跟着一起帮忙,做一些剪线头、钉扣子的零活。

我们三个人,就像三台咬合在一起的齿轮,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不知疲倦地运转着。

小燕的病,是我们生活的重心。

每周三次的透析,风雨无阻。

每次,都是陈建国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她去医院。

我在家做好饭,等他们回来。

看着小燕日渐消瘦的脸,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

医生说,最好的办法,还是肾移植。

但是肾源难等,手术费用更是天文数字。

我们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圈,还是远远不够。

那段时间,我们几乎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有一次,交完小燕的透析费,我们身上只剩下不到二十块钱。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就着一盘炒青菜,吃了三大碗白米饭。

没有人抱怨。

陈建国甚至还开了个玩笑,说:“等小燕病好了,我们的服装品牌就叫‘共苦’,保证火。”

我们都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转机,发生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

小燕在病床上,闲着没事,就喜欢画一些服装设计图。

她的设计,很有灵气,融合了南方的秀气和北方的洒脱。

有一次,我去医院给她送饭,正好碰到她的主治医生。

那位医生是个很和善的中年女性,她看到小燕的设计图,非常欣赏。

巧的是,她的爱人,就是上海一家大型服装公司的老板。

在她的引荐下,我们见到了那位老板。

他看了小燕的设计,又看了我们做的样衣,当场就决定,买下小燕所有的设计,并且,愿意预支一笔费用,作为小燕的手术费。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天,走出那家服装公司的大楼,上海的阳光,第一次让我觉得如此温暖。

我们三个人,站在繁华的街头,相拥而泣。

再后来,更幸运的事情发生了。

我的肾,和小燕配型成功了。

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时,他们两个人都坚决反对。

陈建国红着眼睛说:“不行!绝对不行!小燕的病要治,你的身体也不能垮!我不能同时让你们两个人都去冒险!”

小燕也哭着说:“姐,我不能要你的肾!我已经亏欠你太多了,我不能再毁了你的健康!”

我抱着他们,说:“我们是一家人,什么叫亏欠?什么叫冒险?只要能让你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愿意。我的身体很好,医生也说风险很小。建国,你忘了我们结婚时说的话了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就是我们‘有难同当’的时候。”

最终,他们拗不过我。

手术很成功。

当我从麻醉中醒来,看到陈建国和小燕都在我身边,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泪痕,但眼神里,是重生的喜悦。

那一年冬天,我们一起回了趟老家。

院子里的邻居们,看到我们一家四口,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王婶拉着我的手,看了看陈建国,又看了看恢复了健康的小燕,感慨地说:“小林啊,当初是我老婆子看走眼了,你是个有福气的。”

我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

福气不是别人给的,是我们自己,在苦难里,一点一点挣回来的。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

我们在上海安了家,有了自己的服装品牌,不大,但很稳定。

陈建国的头发,已经花白,但那双手,依然那么巧,能把最普通的布料,变成最美的衣裳。

小燕嫁人了,嫁给了一个很爱她的男人,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她的身体,一直很好。

我们两家住得很近,时常一起吃饭。

有时候,看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我会想起1993年的那个站台,想起那个让我心神不宁的决定。

我才明白,当初那个看似无法逾越的“伦理困境”,其实是生活给我们的一场考验。

它考验的,是我们的信任,我们的责任,和我们作为一家人,最深沉的爱。

我很庆幸,我们都交出了一份合格的答卷。

我的角色,从一个充满疑虑的妻子,变成了一个能够和家人并肩作战的伙伴。

我和陈建国之间,也建立了一种全新的、更稳固的平衡。

我们不再只是简单的夫妻,更是经历过生死考验的、最可信赖的战友。

这,就是我的成长,我的蜕变。

生活,没有那么多戏剧性的背叛,但却充满了实实在在的磨难。

而支撑我们走过这些磨难的,永远是那份看似平凡,却无比强大的,家人的爱。

来源:笑笑不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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