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铖,一个小孩的胜利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6 09:39 1

摘要:许多人对他的印象从“胖子门窗”开始,他今年 28 岁,喜欢蜡笔小新和汉堡可乐,每天最开心的是大口吃饭。他在高二选择辍学,高考、继承父亲门窗生意、房地产中介,一条条通向大人的路,他都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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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文章,很想替每一个在假扮大人的小孩说说话,内容来自最近最给我安慰的一个小孩:刘仁铖。

许多人对他的印象从“胖子门窗”开始,他今年 28 岁,喜欢蜡笔小新和汉堡可乐,每天最开心的是大口吃饭。他在高二选择辍学,高考、继承父亲门窗生意、房地产中介,一条条通向大人的路,他都没走。

最后,凭借着小孩的“喜不喜欢”的直觉判断,他走上了脱口秀这条道路,然后,连续两年闯进决赛,拿下第四名和第五名的成绩,还有自己小时候想过的,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的生活。

某种程度上,这是一场属于小孩的胜利。

为了庆祝这次胜利,我们和刘仁铖一起录制了一期播客,聊了聊他的童年、青春期、辍学后漫长的暑假、以及与脱口秀相遇的时刻。我们想共同告诉你,“即使你是一个看上去处理不好很多事情的小孩,你也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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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和录制那天,刘仁铖穿着神奇宝贝的花衬衫、蜡笔小新的短裤,脚踩一双神奇宝贝的拖鞋,钥匙扣是《鬼灭之刃》的黄头发小孩“我妻善逸”,背的包上还写了“小刘”两个字。

聊天过程中,我数次想起他曾写过的这样一段话,“曾经,我以为大人的世界充斥着斑驳野兽,后来才发现,这个世界就是小孩管小孩,这个世界的严肃性比我们想象得小很多。”

所以,希望今天刘仁铖的故事让你放松,希望你也收获属于你的,属于小孩的胜利。

所有的故事从这里开始。刘仁铖辍学了。

在一个下午,他和我们一起回忆起这件事,解释这是一个纯粹冲动的决定。“是很多意外的集合,少其中一个环节都不太能发生。”

刚开始,他只是闹脾气。新来的校长想提高本科率,让成绩不好的学生都去学艺术,他不喜欢画画,对这样的举措很反感,也讨厌别人强迫他去做任何事情。

高中时,他讨厌数学和物理,偏爱语文和历史。因为偏科,他的成绩变差了,还有一个直接原因是,高中有了智能手机,“抄作业有点太方便了”。

对于偏科这件事,在初中就有迹可循。

初三时,物理老师让他们去买一本练习册。当时没有网购,要去线下的书店。那天他去晚了,练习册卖完了。他没和父母说,因为知道父母也没其他的办法。他也不好意思跟物理老师解释,怕被骂,也怕老师瞧不起他。那时,作为一个孩子,他会有一些莫名的自尊心。

每天物理课上,他不交作业,也翻不出书,20分钟讲习题的时间,他一直在进行无实物表演,演练自己拥有这一本练习册。就这样,那一年的物理,他都没学。

初中毕业时的刘仁铖

到了高中,他也不怎么喜欢物理老师。因为他总讽刺文科。他拿自己的学生举例,学了文科,考了一本,找了一年都没找到工作,现在在常州 BRT 当售票员。刘仁铖觉得,这个人说话没意思,老说这些没用的。他不认可老师的的观点,他想,即便大学毕业后,为了赚钱去做不喜欢的事,也不至于现在就说这些。

面对偏科,他开始摆烂。他对自己的期望很高,觉得高三一年可以把所有的东西学回来。他也想过一个极致的叛逆,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后选择不上。但种种机缘巧合之下,他没有参加高考。

辍学是许多偶然因素的叠加。在心里,他其实期待学校找他回去,就像他段子里说的那样,他一直在等待那个电话,但迟迟没有等到。

后来他回到学校,问了老师,得知那天班主任开车去找他,天空下起暴雨,她的车抛锚了。他以为这就是答案,没好意思再问下去。

在脱口秀里,刘仁铖聊过门窗、聊过胖、聊过穷,却迟迟没有完整地提过辍学的经历。但在这次《喜剧之王单口季2》的决赛,他在舞台上,把这件事讲了出来。

但这并不是结局。

节目播出之后,他收到了老师的回复。终于得到了那一天的完整答案。

那天,班主任去他家家访,刘仁铖的父母说他不在。在聊天里,老师感受到的是,刘仁铖的父母决定尊重刘仁铖的意见。那天下了大雨,回去时,老师的汽车没了气,她的同事刚好出事了,她要忙着去处理这些事情。最终,没有见到刘仁铖。

在回复里说,老师说:“假如当时我能多跟你聊聊就好了。”

十几年之后,那个电话,终于响了。他知道自己曾被挽回过。

刘仁铖是很乖的小孩。听话、拘谨,小学跟初中没请过一天假,哪怕是生病。

小时候,他以为这是一个井然有序、不容置疑的世界,人需要乖乖活在每一个规则里。他天生敏锐,善于观察周围的一切。后来,他逐渐发现了这个世界上一个又一个漏洞。

上高中后,他突然发现请假很容易。有次,他心情不好,随便编了个借口,就请假成功。那会儿下午两三点,他在公交车站等车,发现世界和他想象得不一样。现在是上学时间,外面居然有很多人,这个社会还在正常运行。他意识到自己不需要那么循规蹈矩。

初高中时,他喜欢打篮球,很快和小混混们打成一片。他经常去网吧,打游戏其实没有那么重要,去网吧本身符合他对“叛逆的想象”。大部分时候,他在网吧无事可干,就在网吧看动画片。他发现小混混们也经常在,他们没什么钱,玩游戏只能玩别人玩剩下的。

初二时,他和一群小混混看电视,那帮人一上午都无所事事,躺在沙发上抽烟,将整个屋子抽得烟雾缭绕。等烟抽尽了,中午又嚷嚷着肚子饿。七八个人凑不出来 10 块钱。最后,是刘仁铖去外面买了几包泡椒凤爪和火腿肠。他忽然有点受不了,发现他们过得并不好,“不是并不好,是有点太差了。太穷了,太没出息了。”

另一件事,让他对江湖情义产生怀疑。一个混混老大刚结交了一个小混混。打篮球时,混混老大和他的好朋友起了冲突。刚结交的混混打了老大的好朋友。混混老大也毫不迟疑地挥向他的朋友。刘仁铖受到震撼,在他的价值体系里,一个人不能因为刚结交的新朋友,就对自己从小长大的好朋友挥拳头。

他意识到,他们好像既没什么钱,道德体系也很模糊,干的事都很荒唐。

还有一次,他喜欢一个女生。另一个男生来找他打架。约在晚上校门口见。“问题在于,这个女生不喜欢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哈哈哈,回想起来很荒唐,就两个人打起来了,人家女生也没有表示过,你们打赢了就跟你们在一起。”

刘仁铖还是赴了约,但脸皮太薄,没好意思叫人。决定一个人去单挑。到了时间地点,对方来了三个人,看到刘仁铖形单影只。对方问,你叫的人呢?刘仁铖说,我不叫人了,我单挑。对方说,我凭什么跟你单挑?我这有三个人呢,干嘛跟你单挑?刘仁铖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没骨气。

从此,他对小混混祛魅了。

就像《一一》那部电影,小孩拿着摄像机拍照,由此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荒唐的、混乱的、毫无规则的。小混混的江湖世界如此,看似更加权威的知识世界也是如此。

高一那年冬天,刘仁铖买了一本卢梭的《忏悔录》,他以为会跟宗教有关,后来发现这是一本自传式小说。

阅读过程里,他被震撼到了,“怎么能这么流水账?这么虚无?不是虚无,是太具体了,卢梭把自己干的一堆缺德事都写上去了。”

他印象里的卢梭,应该是个伟大、高尚的模范人物,是印在历史课本上,对整个世界的发展都很重要的人。但那本书里,记录了他做过的许多很普通的事,甚至有些道德低下的事。他惊讶于,卢梭完全靠着自己的本能、性格活着,对此也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

那本书很厚,他翻了很久,一直在等卢梭变伟大的那一刻,但是没有。让他迟迟想不通的一点是,卢梭完全可以不把这些事告诉别人,但他为什么要写下来?

从此,那个严肃的、模版化的世界,在刘仁铖面前分崩离析。他对规则祛魅、对小混混祛魅、对一些伟大的人物和书籍祛魅。

作为一个小孩,他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种种漏洞,他对此抱有不服与轻蔑。但在此之后,他能做什么,他要去哪里,他还不知道。

辍学之后,刘仁铖进入了大人的世界。他开始干活,是父亲的小工。

这并不是一段悲情的叙事,相反,人生的暑假才刚刚开始。在家干活的前两年,他过得很开心,既没学习的压力,也没生活的压力,拥有一些可支配的自由和少量的零花钱,那是人生里罕见的,非常轻松的时光。

他不排斥干体力活,在他眼里,干八小时体力活和做八小时 PPT 没什么区别。而且体力活的优势在于,结束了,就不用想了。那一年,他的哥哥结婚,自己开了店,父亲正好缺人帮忙。那会儿,他白天干活,晚上去打球、打游戏。

对于父母来说,辍学并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在他的老家江西安义县,辍学的人很多,这并不罕见。相比教育,他们更信任自己的门窗生意,以及人脉资源。做生意赚钱是最实在的东西。刘仁铖同辈的四个堂哥,没有人上高中。母亲这边的亲戚里,只有一位堂姐上了大学。

家乡普通辍学小孩的成长路线,已经有无数人打了样。

16岁,先去亲戚家的店里帮忙,做学徒工(之所以是亲戚家,是因为在自己家,人会受到许多照顾,在亲戚家里,只是半个自己人,所以还得努力干活)。学了一两年后,就可以当点工,按天算钱。等到技术达标了,带着攒到十来万,外加家里的支持,可以自己开店创业,之后相亲、结婚、一起经营夫妻店。这是一套非常成熟、稳定的模式。

理所当然的,父亲认为他以后也要干门窗。但干活干到四五年,父亲发现儿子没有任何要学习的意思,技术上也没有起色。他很担心,不知道儿子这种状态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另一个导火索是,有一年,父亲在家干活把手摔断了,干活的状态被打破,他陷入到一种危机里,害怕自己以后干不了活,儿子又承担不起家庭的责任。之后父亲的手好了,但焦虑的种子就此埋下。

许多人认识刘仁铖的父亲,是在刘仁铖的段子里,是胖子门窗里的“胖子本人”。在刘仁铖心里,父亲很厉害。不是挺合格,是挺优秀。

爷爷让父亲种地,他不想。自己去找事做,折腾了两年,完全没有收入。那时江西安义县许多人跑出去做门窗了,他也跟着出去。先去别人那学,然后自己开店。时代浪潮里,他抓住了从农村到城市的这个机会,获得了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技能,一直做到现在,养大了两个儿子,是平淡且努力的一生。

父子俩不会深度聊天,他从妈妈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结婚以前的父亲,爱玩,经常和狐朋狗友一块儿喝酒吃饭。结婚之后,父亲变了,稳重、本分,最大的特点是努力,除了极端的天气干不了活,其余没有任何休息时间。来常州这么多年,他发现,父母一直专注在门窗的生意上,一直没有交到什么朋友。

刚开始做门窗时,刘仁铖遇到20%难以接受的活,会稍加怀疑,思考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明明80%相对轻松的活也可以养活自己,为什么这种极端的活也得接?父亲用行动告诉他:你是不可以挑活的,虽然 80% 都是相对舒服、体面的活儿,但遇到这些 20% 的活也得去承受。

干活时的刘仁铖

今年过年,刘仁铖发现父亲掉了两颗门牙。在节目里,他以此创作了段子。他的好朋友付航称赞,这是他在第一季、第二季的节目里最好的一篇稿子。

他完全理解父亲,但就像嘉宾杨天真说的那样,“他继承了他父亲身上的倔强”,他并不会走父亲期待的那条路。

一直以来,刘仁铖给自己的定位是,在家帮忙。父亲干技术活,他干体力活,负责搬运窗户,给父亲递螺丝、螺丝刀,和窗户。他从来没想过要学习门窗,也没想过要走这一条路。

对他来说,他只是暂时找到了一个地方避雨,但未来要去干什么,他仍一无所知。唯一有一回,高中时,老师问他们长大之后想做什么?他写了“编辑”这个职业。其实他想写作家,但觉得会很猖狂,改了主意,编辑是一个相对现实的选择。

辍学在家的那段时间,他想过写作,但“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很快就忘了。那会儿,他还没遇到脱口秀,觉得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什么都不像样,也不知道什么是像样的。

父母敦促着他去开店,他不想。为了离开家,他开始了一种尝试,或者是一种证明。他走上另一条路,去当了房地产中介。

这是他人生里,除了脱口秀之外,唯一一次上班。

他对上班没什么想象,觉得和上学一样,大家坐在那里完成自己的工作。他坚定地认为,工作是一个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的过程,从未想过要面对复杂的人际关系。

在房地产中介这份工作里,他将学校的模式复刻进来:把同事当成同学,把领导当成老师,结果发现这和自己想象得完全不一样。集体里干得最好的,不是那个好学生。他们的销冠天天在网吧打游戏,喝红牛,不知道怎么就把房子卖了出去。他的领导经常批评下属,却从来不给予帮助。后来,他短暂去过另一个楼盘,他的同事看上去在帮助他,转头抢了他的客户。

客户也欺负他。有人一本正经地询问,假装要买。约好了时间却不出现。有一次,他在一个展位卖房子,刚被客户捉弄完,转头又被领导呵斥。他无力争辩,觉得没什么意思,辞去了工作。

面对工作里的规则,他感到荒唐,后来直接逃跑。

19岁那年,在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他的小狗小黑。

那年冬天,他去附近的操场跑步,回去的时候,发现一只小狗蜷缩在他的电瓶车挡风被上。他摸摸小狗,小狗没有下来,他猜想小狗愿意和他回家。等到他开始骑车,小狗又和他保持了距离。不过,他发现小狗没有走远,左看看,右看看,小心翼翼跟着他。他边骑边等,中途去超市给它买了火腿肠。

车骑到开阔的马路上,车辆川流不息,绿灯很短,他怕小狗过马路时被车撞到,想把小狗抓到车上,但怎么也抓不到。最后,他一咬牙,飞快穿过马路,回头发现小狗跟着跑过来了。那时候,他知道,这只小狗选择了他。

但家人并不同意。

小狗刚来时,瘦瘦的、丑丑的,感染了犬细小病毒。母亲觉得麻烦,她并不喜欢狗,小狗在家的前两年,她没有摸过一次。

在涉及自己的事情上,刘仁铖往往不怎么出头。涉及到小狗,他的态度强硬起来。这是一条一步步跟着他回家的小狗,19 岁的刘仁铖一定要把它留下。

他一直喜欢小狗,小时候,有一只小狗来到他家,春节时,他们带小狗一起回到老家,父母觉得养狗麻烦,把那只狗留给了在家乡的小姨。小孩没有说话的权利,这件事就此决定。

每年回家,他发现小狗还记得他。后来那只小狗怀孕了,生下许多小狗,它的情绪不好,经常咬别人养的鸡。小姨要为此赔钱。赔多了之后,小姨不想再养了,把它给丢弃了。

那时,他很难受,总会想起那只小狗,他有过许多设想:“如果我能把它一直留在我身边的话,它可能就不会被扔掉;如果自己在成年时遇到它,可能就可以把它留下来了。”

19岁的刘仁铖不会让这件事再次发生。他给这只一步步跟他回家的小狗取名小黑。

小黑很聪明,不是看到你就会往你身上跳的小狗,也不是一直会站在你的脚边索求拥抱的小狗。摸摸它就足够了。总之,这是一条礼貌的,又有分寸的小狗。

小时候的小黑

回来之后,面对生病的小黑,刘仁铖拿了一个纸箱子,铺上自己不穿的衣服,给它做窝,又拿着衣服盖在它身上,给它保暖,经过层层包裹,小黑只会露出一个特别小的小狗头。大部分时候,它在睡觉。不睡觉时,刘仁铖发现小黑一直在看他。他强烈感受到一种被需要的感觉。

没有任何犹豫,他拿出自己攒的全部零花钱给它治病。

辍学在家干活的那两年,虽然过得很开心,但刘仁铖心里知道,这件事很没底。偶尔,他会从这种虚假的快乐里惊醒过来,不知道自己对这个社会的意义是什么,不知道自己对谁才是真正重要的。那时,他会告诉自己,“起码对这只小狗来说我是重要的”,这对19岁的刘仁铖来说,意义重大。

这份重要性一直延续至今。

去年,刘仁铖接了一场去新西兰的演出。演出结束的第二天,他要带着小黑参加上海的一场《时尚芭莎》宠物拍摄。演出一结束,他就直奔机场。这是在国内都少有的情况。他很怕累,不情愿做很累的事情。

从新西兰到上海,坐飞机11个小时,还要倒时差。如果是自己的事,他会直接放弃。但一想到可以给小黑留下特别好看的照片和经历,他马不停蹄地赶回上海。

也许,你已经从刘仁铖脱口秀的段子里,了解到了小黑的近况。

不久前,小黑查出了糖尿病。听医生说,非常严重,可能会失明,不治疗的话,几个月之内就会去世。一切发生得太快了,且迫在眉睫。刘仁铖很震惊,也很痛苦,给女朋友打电话时,几乎力竭。

最近的小黑

他想立刻把小黑带到上海,后来父母表示愿意帮忙,他才放心下来。这些年,小黑成为家里的一部分,一开始不喜欢猫狗的母亲,现在也会每天早晚 6 点抱着小黑给它打两针胰岛素。考虑到自己的频繁演出,他没有实行那个冲动的决定,在家里,小黑会受到更好的照顾。

总之,无论如何,刘仁铖会做到自己能做的一切,拯救小黑。

他并不擅长离别。

遇到小黑之后的每一件事,刘仁铖都记得。

很快,他遇到了脱口秀。

2017年,他看到了一档脱口秀节目,非常喜欢。节目花絮里提到,谁都可以上开放麦,只要准备一篇稿子。他决定去试试,写了一篇稿子,投给南京无名喜剧。

回头看去,在初入行时,他还走了一些弯路。当时他在常州,距离南京、上海都是一小时的车程。那时,他还没有完全了解到这个行业,觉得上海这么厉害,去了肯定没有机会,于是选择了南京。

那时,南京的无名喜剧俱乐部刚刚举办,他投过去的稿子没中,他去看他们的第一场演出,是作为志愿者去的。

俱乐部的演出涉及到场地成本,当时酒水的消费没达到。俱乐部老板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去分担。刘仁铖和其他几个人,一人出了200块,覆盖了成本,从此成为俱乐部的创始人之一。

那会儿,所有人都在起步阶段。呼兰也是新人,刚讲了几个月。 第一次写稿失败后,很快,第二次开放麦,刘仁铖就上台当了演员。

找到脱口秀的出口之后,他开始创作投稿,白天干活,晚上写点东西,这不是一件占据精力的事情,通常是想起点什么就随手记下来。那时候,教学的东西很少,他去找别人要了一份模范的稿子,模仿着格式,往上交。家人完全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以为他一直在玩电脑。

去南京讲开放麦成为他生活的支点。他向家里两个礼拜请一回假,说自己是出去玩。他自己也没把说脱口秀当成事做。去南京讲开放麦不赚钱,他还得买高铁票、住酒店,当时他没什么钱,住的酒店很差。但他愿意花钱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2018年的市场很好。那年1月,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积累和学习的素人,刘仁铖靠着编剧一个月挣了 4000 多块钱。很快,他获得了工作的邀约,3 月份去了北京。父母没有反对,他们的价值观很朴素,最基础的是,能上班就行。听说他去北京上班,觉得很有挑战性,给了他两万块钱,作为发工资之前的周转。

刘仁铖家里没有旅游的习惯,除了常州和南昌安义老家以外,他几乎没有去过任何地方。那是他二十多年,第一次离开家。

在北京,他的编剧生活很顺利。他认识了许多朋友。有单立人的石老板、周奇墨、杨笠……他每天都处于一种学习的状态里,和一群有趣的人在一起,虽然赚钱不多,但很开心。

在脱口秀的舞台上,许多人夸他文本好,但从小到大,他的作文分数都很低,因为他总偏题。

有一次小学写作文,他真情实感写了“背叛”。事情是这样的,他从学习委员被老师破格提拔为副班长。有一次上音乐课,老师还没来,大家特别吵。刚当上副班长,他很想表现自己,就站起来维持纪律。结果音乐老师不认识他,不知道他是副班长,看他站起来说话,叫他出去罚站。

还有一次,小学期末考试,同桌抄他卷子,刘仁铖不让。老师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小气?给他看一眼呗,他能考几分啊?刘仁铖想,凭什么?你们做老师的有点是非不分,他的作文就写了这件事。老师看了,和他说,价值观不太好,以后不要写了。

这些真情实感的东西并没有得到认可。但他并不认为写作文是难事。他的发小不知道怎么写。他就边玩他的游戏机,边给他说。他从小很擅长编话,完全不用想。为了多玩一会儿游戏机,他故意念得很慢。

另一条可追溯的线是,是书和漫画。

小时候,他看过许多书,老师推荐的,都会买下来。有段时间,他看《淘气包马小跳》,去书店买了一本20本的合订集,那本书至今令他印象深刻。有杂志那么大,两本字典厚,字体很小。看到一半,他觉得有些怪诞,觉得前后之间人物出现了很大差异。后来他才知道,自己不小心买成了盗版,前十本是作者写的,之后全是同人。

每个月,他还会订 4 本漫画杂志。阅读时会自己分类,有的是单元剧,有的是故事。他在漫画里看到许多形式,包括恶搞、解构、意想不到的脑洞,甚至是打破第四堵墙。

刘仁铖很喜欢的一个漫画角色,是《龙珠》里的贝吉塔,一开始是反派,后来改邪归正。有一集,他为了拯救世界而自曝,在英雄拯救世界的关键时刻,他没说什么豪言壮语,而是转头对儿子说,特兰克斯,好好照顾你妈妈。意外的平常。

辍学在家的那几年,他看了许多喜剧,包括《老友记》、《 IT 狂人》、《好汉两个半》、《今晚80后脱口秀》。以前,他觉得这些只是电视节目,和自己的生活很远。

现在,他逐渐把人生里这些模糊的线头串到了一起。

他想过如果自己重启人生,一定会更早去做脱口秀,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上面。“到现在,这个世界上,让我觉得有趣的事不多,脱口秀绝对能算一个。所以如果能再来一次的话,在我体会到更好玩的事情之前,我还是不想做别的。”

去年,刘仁铖参加了《喜剧之王单口季》。作为一个新人,他拿下第四的成绩。紧接着,今年比赛,他就发现,“去年名次拿得太高了,没什么退步的空间了。”

去年的节目录制,耗尽他的所有储备,到了今年,所有的段子都要重新创作。节目的档期提前了,录制的周期也紧张。每次录制间隔,能留给创作的,只有12天的时间。

其实,有许多事情他并不想面对,但在台上,他半开玩笑地坦言,今年到这里已经没有素材了。他不得不去面对一些人生沉重的部分。

他的状态很不稳定,经常改微信的备注。今天崩溃、摆烂、焦虑、绝望,明天是勇夺第一。总之,每天都会否定之前的自己。哪怕写出来 100 次,他仍然没有下一次一定能写出来的信心。

我们问了他一个很俗的问题,有没有遇到过喜剧之神降临的时刻。他说没有。没有灵感,就一直硬写,想好想要讲的内容,找不同角度去尝试,最后留下来可以用的东西。

他通常是下午写稿,晚上去开放麦。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打一会儿游戏,让脑袋放空一会儿。这次,他在节目上认识了许多朋友,经常和其他人一起写,再相互帮忙改。

录制比赛的过程里,有很多个瞬间,刘仁铖想逃跑,但他也想赢。至今,上台对他来说,一直是一件“梦幻的事”。以前,他从来没参加过学校里任何一次表演。主持人、话剧、辩论,都轮不到他。他社恐、内向、紧张。在陌生的场景里去展现,有一点违背他的天性。但他依然选择脱口秀。这份喜欢,大于他所有的恐惧。

他想过脱口秀到底带来了什么。比起红,更多的是认可,这是他漫长人生里很少获得的东西。至于红不红,反而没有那么重要。“其实我现在真的不想更红了,我就觉得已经到头了,再红就要影响生活了。”

他一直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小孩。欲望很低,对钱几乎没什么想象。

小时候,他想要一个游戏机,父母没给他买,他觉得以后自己挣钱买也行,不贵,就几百块钱,不是花几十万、几百万才能拥有这些东西。

初中想辍学那会儿,他想去工地当点工,听说一天能挣 200 块钱,那时他觉得这些很多,怎么都够用了。

19岁,他刚刚获得一些自由,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20多岁,在上节目之前,他赚到的钱已经可以覆盖了他的生活。再多的钱似乎没什么用武之地。

我看他脚上穿的拖鞋,一只是蓝色的,一只是橙色的。他曾经在社交媒体上发过,“28岁,拥有了一双8岁那年很要的鞋,还会发光。”我后来提到,他说是朋友送的。

我问他,还有什么是你以前很渴望,现在已经得到的东西。

他说,现在。我现在的生活就是我小时候想要的生活,是我小时候不敢想的生活。

在刚刚结束的《喜剧之王单口季2》里,刘仁铖成功拿到比赛的第五。最后一场表演中,他讲述了自己辍学的经历。这原本只是一种叛逆的姿态,无意中却成为他真实人生的一个拐点。偶尔,他也会想象,不辍学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也许,没有遇到脱口秀,往后的许多事情很大概率上也就不会发生。

他提到自己看《复仇者联盟4》,奇异博士看到了 1400 万个结局,才看到胜利的可能性。他说,“我没有超能力,也不会去美化未来。我之所以不会去美化自己没走过的那条路,是因为我正在走的路太美了。我不后悔。”

最后,我还是问了他一个很俗的问题,如果你可以回到过去,你想对过去的自己说些什么?他说,我会告诉他以后要走什么路,让他开心一点。以后的路还是挺好。他还挺厉害的。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说。

如果真的有平行宇宙的话,17 岁的刘仁铖,应该还在等老师的那通电话,阴错阳差地,他可能接到另外一通电话。电话里,有人告诉他,自己不用再等,有一条崭新的路会出现。他并不需要对曾经的选择后悔。

但说这一切都太早了。毕竟脱口秀还要晚几年才会兴起,他也还没遇到属于他的小狗小黑。不过暴雨已经停了,外面阳光灿烂,那时的刘仁铖,正在度过人生里漫长的暑假。

所以,我们暂时就别打扰他。

晚祷时刻

来源:新世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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