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四辈什么也没有说,向卫大楼请了假,拉上侄子李默然,向归德府走去,到那儿换乘火车,再到开封城去。皮埃尔给他写了一封信,鼓楼街那儿,有一家德国人开的医院,可以动手术的。李默然这种病,还是有一线希望能治好的。
李四辈什么也没有说,向卫大楼请了假,拉上侄子李默然,向归德府走去,到那儿换乘火车,再到开封城去。皮埃尔给他写了一封信,鼓楼街那儿,有一家德国人开的医院,可以动手术的。李默然这种病,还是有一线希望能治好的。
被关在监狱里的苏子武知道,他这一棍子下去,自己的一辈子也就算完了,好在李黑子并没有太难为他。醉三江走后,丰元仓当上了号长,陈刺猬还是原职,老秀才当了书记员,郑子风和苏子武在丰元仓的关注下,当了板儿爷(监狱里关押的,不管事、不挨打、不干活、不值勤,排名还靠前的罪犯)。至于武生威,则被关押到其他监室当“垫头儿”(监狱里人人都可以打的罪犯)去了。
牛炳恩再一次见到了陈福顺哥俩,说道:“二弟啊,我看还是投降吧,这镇长再干下去,不仅家要败光了,恐怕连小命也不保啊。你们也没想想,事儿咋会这么巧?弟妹那儿,算没有脸了。俺姑,嘿,一个老太太,也被他们给污辱了一番,还有那两个小闺女,你说,这都咋叫她们再有脸活下去啊?”
陈福利咬住牙看了牛炳恩和他哥陈福顺一眼,过了好大一会,又软了下来,问道:“叫你说,咋办?”
“咋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牛炳恩见陈福利下了架,放下了脾气,这才说道:“干脆,把俺姑还有弟妹,孩子都接出来,远远地找个地方躲避了,离开他李黑子的眼,才有可能免了这一灾啊。实话告诉你们吧,郑子风、醉三江、苏子武,甚至是虎生威,都已经把你们给供了出来,你陈老二和他们喝过酒,那就是通匪。”
陈福利颤抖了一下,似乎感觉到后背有冰块一般,牛炳恩又看了陈福顺一眼,说道:“还有你,老大,不要相信苏子仁那个假斯文,你以前的账,他已经查了个水落石出。李四辈告诉过我,苏子仁已经向吴文祯汇报过了,别的不说,大前年,沙河三个乡镇发了大水,你把南京政府拨付的救灾款,用到哪儿了,你比谁都清楚,还有救灾粮,你从苏子仁仓库里支走后,卖给苦县毕家粮行那事,人家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了。嘿,完了,完了,现在投降也晚了,我看,你们还是收拾一下,远走高飞吧。”
陈福顺似乎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瘫坐地椅子上,愣愣地说了句:“炳恩哥,人可以走,可这庄院,这几百亩好水田,总背不走吧?”
牛炳恩冷冷一笑,说道:“你以为,那是你的啊?连命都不保了,那东西,又值个屁用?记住,有命,以后什么事都好说,连命都没有了,还说什么财产。”
“命?就因为这点钱、这点事,吴文祯会要了俺哥俩的命?”陈福顺不解地问了一句,陈福利也觉得是。
“钱,不多,事,也不大。可这事犯的不是时候,处理这事的人,也不对啊。吴文祯要烧的三把火是什么?吏治。卫大楼要烧的三把火是什么?剿匪!话说到这儿,事,你哥俩再合计一下吧。”
就在三个人正说话的时候,陈福顺家门口响起一片乱糟糟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在哭喊着:“天杀的陈福贵啊,嫂子待你哪点不好,你不该闯到嫂子屋里强使了我啊,我可还有啥脸活下去啊,干脆,死了算啦。”原来,是陈福利一家人坐着马车跑到城里来了。
牛炳恩伸出头来一看,车上只坐着陈福利的老婆和两个闺女,一个儿子,便冲着赶车的伙计问了句:“俺姑呢?”
那个伙计还没有回答,陈福利的老婆便又哭天叫地地大声哭叫起来:“我那可怜的婆母娘啊,我的亲娘啊,你死得好惨啊,都是那个天杀的陈福贵害了你啊。”
直到这时,那个赶车的伙计,才小声说道:“俺奶奶,上吊走了,还在家里挺着呢。”
牛炳恩叹了口气,回头看了陈福顺兄弟一眼,走了。他知道,这个时候,他同样需要和他们划清界线,同样要向李黑子投降,即便是给他姑收尸,也要向李黑子请示。至于陈福顺兄弟走不走,走成走不成,那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蝴蝶的翅膀轻轻地动了一下,皇王寨上的人们,又一次聚拢到了寨门洞口,一边吃着饭,一边听黄驴子讲着似乎是来自世界以外的消息。他今天没有跟着田茂恩到糊涂岗去,而是一个人给牛承恩的三小队送物资来了。
“这批物资,是苏家大老爷给特批的,说是让牛队长他们一定要把咱皇王寨给看好了。呵呵,人家苏家大老爷,就是气派,还提前给了我车费,也不用再找茂恩让李局长签字结算了,诸位,你们猜猜,苏家大老爷叫我啥?”黄驴子得意地卖着关子。
“叫你啥?黄驴子呗,难不成还叫你黄骡子?”王旺彩笑着说道,他是大老远跑过来听消息的,并没有端饭碗,也没有拿馒头。
“屁话!咋都从你嘴里喷出来了。”黄驴子不屑一顾的说着,从布袋里掏出一张条子来,上面写着:“牛队长:兹派乡亲黄吕之,为你们四中队三小队送去大米五百斤,香油十斤,煤油一标桶,火柴及其他杂物一箱(已封),请接收。另,你们住皇王寨一切开支,均有县财粮科保证供应,不得向驻地群众收取任何费用,不得接受当地群众的任何捐助。再,听有人反映,你们晚上不巡逻,此种做法不好,望尽快补救,并向你们李局长汇报。清河县财粮科(印)苏子仁。民国二十五年四月初一日。”
说话时,便把那张条子神圣地递给了王旺云,王旺云轻声地读了起来,连连夸奖道:“苏家大老爷,还有满场他舅,对咱皇王寨,是真心的好,你们看看,李家二舅爷,亲自把这个三小队送过来,一再交代,让他们和我们处好关系。这个苏家大老爷,又交代他们不要拿我们的东西,还让他们和我们一起站岗,好,实在好,谁说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啊?你们看看,这李青天、苏青天,说得多好啊。”
黄驴子似乎有些失望了,他原本是想让王旺云告诉大伙,自己有了新名字的,而且这名字还是清河县城里有名的苏家大老爷给起的。于是,又故意问了一句:“旺云,他叫我啥啊,乡亲是啥意思啊?”
王旺云还没有回答,王怀义倒又总结起来了:“要我说啊,啥都不是,要不是俺廷玉站在那儿,咋会有这么好的事吗?”
黄苟信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柳河集抓走了他的两个外甥苏子文、苏子武,贾家楼子那里,虽说不是至亲,可自己的名字也已经被王旺云给描红了。可他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听说,现在这案子,可都是俺青良审问的。”
黄驴子听大伙根本没把自己的名字当回事,一把把那张条子从王旺云手里夺了过来,愤怒地向大池塘后面的兵营走去,边走边说:“我黄吕之,今天支的可是公差,呵呵,我得到兵营里,吃公家的饭去,听说,张家姐夫做的饭,可好吃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怀义笑了起来,骂着黄苟信:“大信,你家那碗汤,就那么主贵?吕之,对,人家现在叫吕之了,一个人,让他喝上一碗,就亏死你了。”
黄苟信并没有接王怀义的话,而是问了一句:“二叔,你说说,子武不干了,谁会干咱柳河镇的镇长啊?廷玉他们,不会让青良回来干镇长吧?要是那样的话……”
黄苟信的话,没有说完全,王怀义也没有回答他,王旺云却摇了摇头,说道:“我看,还是田三爷的希望,大点。青良,是当大官的料,廷玉爷不会放他下乡的。”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家门口的怀老太已经骂了起来:“来好,来好,你个兔娃孩子,吃个饭,屁股上长钉子了,坐在那儿不动弹,快回来,一会趁三驴子的车,去给满场送两身单衣去,你也没看看,麦穗都大长了,满场还在城里穿着棉衣呢,嘿,这没娘的孩子,可怜啊。”
众人笑了起来,王来好听说让他进城,也早已一路小跑地往这跑去。王怀义拍了拍屁股上的土,笑了起来,说着怀老太:“你啊,就是瞎操心,恐怕他大舅,比你还操心呢?”
没想到怀老太的一句话,却又刺痛了坐在水井旁边的大儿媳妇陈转的神经,冲着怀老太不满地说道:“就那一个孙子,是不?老大满顺,就是饿死在开封城,你恐怕也想不起来吧?那个死女人,你倒是天天挂在心上了,在你面前,端水端茶的大活人,你倒是眼瞎了,没看见,哎呦,这可叫人咋活啊……”
来源:一哥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