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之重器:百年中国商战传奇——第五回 元者,善之长也(2)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3 18:16 1

摘要:朝阳再次升起,崭新的一天开始了。福士神态自若地走进太古洋行,他要把和徐润会谈的结果告诉晏尔吉。当晏尔吉听完福士的话之后,虽然极为震惊,但他是打算先把福士稳住。于是他亲手给福士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匆匆来到了威廉·兰的办公室,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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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再次升起,崭新的一天开始了。福士神态自若地走进太古洋行,他要把和徐润会谈的结果告诉晏尔吉。当晏尔吉听完福士的话之后,虽然极为震惊,但他是打算先把福士稳住。于是他亲手给福士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匆匆来到了威廉·兰的办公室,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对方。

威廉·兰听过后,半信半疑地问:“招商局也出了220万?!消息可靠吗?”

晏尔吉紧锁着双眉:“福士亲口说的。他就在我办公室,您要不要亲自跟他谈谈?”

“好。我们一起过去。”威廉·兰披上自己的外衣,跟随晏尔吉走出自己的办公室。

郑观应用过早餐,拿上公事包刚要往外走,就见家人匆匆忙忙地领着徐润走了进来。

郑观应一愣:“雨之?”

徐润讳莫如深地说:“你先别忙着走,我有要事找你。”

郑观应一怔,忙放下公事包说:“到我书房来。”

二人来到书房,徐润便把招商局准备并购旗昌却遭遇太古而进退维谷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颇为焦急地说:“陶斋,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太古的事我知道,让我没想到的是……你也有并归旗昌的打算。”郑观应沉吟着说。

徐润:“我以为,这是一个赶超怡和与太古的绝佳时机。”

郑观应说:“我觉得芝楣说得有道理。景星未在局中,你一个人贸然做此决定,是不是太唐突了?”

徐润说:“开始之时的确唐突,可自从得知太古也有此打算之后,便更加坚定了我归并旗昌之心。”

郑观应想了想:“太古现在并没有倾尽全力,而是留有后招,可你却已是强弩之末了。”

“这话怎么说?”徐润微微一怔,把目光投向郑观应。

郑观应目不转睛地望着徐润:“太古归并旗昌的底线是230万,晏尔吉却只给出220万。中间差出的这10万两,就是太古的杀手锏。”

徐润闻言不禁呆住了,眼睛盯着屋顶想了半晌:“要真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了。招商局现有商本200万,用于购买船只、码头、栈房已所剩无几,让我到哪再去凑足10万两银子。”

郑观应说:“即便你可以筹得这10万两,也不过是跟太古打了个平手,你又怎能保证福士会把旗昌让给你?”

徐润沉默不语,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并不甘心退出。

郑观应看了看徐润,豁然一笑说:“实在不行就算了。道法自然,不要做力所不及的事。”

“我不甘心呐……”徐润紧咬着嘴唇说,“就因为这事太难,所以我才来找你。陶斋,你一定要帮我想想法子?”

太古轮船公司。晏尔吉的办公室里。威廉·兰跟福士的谈判也进入了紧要关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福士,字斟句酌地说:“我再多出5万,一共225万,如果您同意,我们现在就可以成交。”

晏尔吉顺势说:“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了。福士先生,我建议您,不要再把我们今天交谈的结果告诉招商局。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将退出并购旗昌的交易。”

福士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凝视着威廉·兰,一字一顿地说:“230万。”

威廉·兰看了一眼晏尔吉,然后把身体靠在椅背上,双手抱在胸前沉思起来。

福士继续不失时机地说:“如果您不反对的话,我马上召开董事会,通过这个决议。”

“好吧,你赢了。”威廉·兰蓦然摊开双手。

福士站起身,朝威廉·兰伸出手:“请放心,我一定会让董事会通过这项决议的。”

威廉·兰一把握住福士的手,极为诚恳地说:“我会期待着您的好消息。”

郑观应站在窗前沉思了半晌,蓦然转过身:“雨之,你是不是铁了心要买旗昌?”

“不错。”徐润毫不迟疑地凝视着郑观应。

郑观应快步走到桌旁,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的文件袋递给徐润,讳莫如深地说:“把这个交给报馆,你就如愿以偿了。”

徐润迷惑地望着郑观应,一边接过一边问:“这是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郑观应肃然地说,“记住:要快。里面的东西一定要在明天见报。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第二个法子可以帮你了。”

福士觉得自己这时的心情很难用语言去表达。旗昌被迫出售,原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既然能以230万的价格成交,也的确足以让人兴奋一下。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已临近中午,福士把迈克找来,让他通知董事会成员,明天上午10点召开临时董事会。

他决定为自己这个小小的成功庆贺一下。想到这,他便拿上外套,再次走出办公室。

就在他已经看到“礼查饭店”的牌匾时,大脑中倏然又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应该再去一趟招商局?或许还会为旗昌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想到这,他不由停下脚步,暗自思忖:“是不是有点太贪心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威廉·兰就该信守承诺。”

福士又朝饭店的大门走了几步,可脑子里还是在想:“还是得去招商局碰碰运气,说不定……一会儿让迈克偷偷去一趟,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徐润。万一被太古知道的话,还可借此作为借口……”

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清晨,福士换了一身崭新的西装,静静地等待董事会的召开。

迈克刚刚告诉过他,昨天去招商局的时候,徐润不在局中,他已让严潆代为转告。

福士点点头,他对迈克的表述很满意。如果徐润还对并购存有意向的话,那么,他在今天上午10点之前就一定会出现在自己的办公室。

福士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一杯香槟,缓步走到窗前,向远方眺望:黄浦江还和往常一样奔流不息,而自己就要离开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了。

“旗昌全部的资产,能以230万出手,除去相应的折旧,还算是一桩划算的生意。无论对董事会,还是对自己,都算功德圆满了……”想到这,他一边继续眺望着远方的景致,一边惬意地品尝着杯中的香槟。

“你在干吗?”卜加士达从门外急匆匆地走进来,看到福士泰然自若地拿着酒杯,便一脸焦急地说,“我真搞不懂,事情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你居然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福士只顾沉浸在喜悦之中,根本没有留意卜加士达说的话。他笑容满面地拍了拍卜加士达的肩膀:“我的朋友,你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接着他又取出一只酒杯,一边给对方斟酒,一边说:“来。为我的成功,庆贺一下。”

卜加士达就像看到了一个精神病人一样,错愕地注视着福士。福士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是怎么了!我把轮船公司卖到了230万。你难道一点也不替我感到高兴吗?”

卜加士达的眼里流露出一种怜惜之色,甚至不忍心去看他。

福士借着酒精的作用,依然处在一种亢奋中:“从怡和的150万,到太古的230万,一夜之间,我就把旗昌多卖了80万……这听起来多么像古希腊神话!”

“还有,”福士把斟好的酒递给卜加士达,继续得意地说,“我已经暗地里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招商局。如果他们真想拥有旗昌,就一定要出比太古还高的价格。”

卜加士达接过酒杯,并没有喝,而是缓缓放在桌上。

“我不会给他们太多的考虑时间。一会儿我马上就召开董事会,在这之前,如果徐润不出现在我办公室的话,他就要和他的希望说声再见了……”见对方始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福士不免有些懊恼,“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这是怎么了?”

“你一定是没有看过今天的报纸。”卜加士达长叹了一口气,从自己的公事包里抽出一张当天的《申报》递给福士。

福士看到卜加士达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忙放下酒杯,一脸困惑地接过报纸。

“原来这才是其中的玄机!”徐润缓缓放下手中的《申报》。

报纸的整个头版全被香港太古洋行和汕头太古南记行的消息占满了。一篇题为《论禁止贩人为奴论》的文章更是占据了显要位置。

徐润兴奋地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郑观应昨天话里的含意:太古洋行贩卖苦力的丑行一经披露,势必会对他们收购旗昌产生极为不利的影响。

以《申报》的发行量,一日之间,太古洋行的负面形象就会传遍整个上海。这样一来,他们即便成功并购了旗昌,也会由于华人对他们的反感,而不再选择他们的轮船。另外,太古的丑行一经曝光,这自然也成了旗昌董事们最为忌讳之处。如果他们还坚持把轮船公司出售给太古的话,自己手中的股票可能会因此而跌得一文不值。

严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把迈克昨天过来传的话告诉了徐润。说完之后,极为担心地说:“太古把价格已经抬到了230万,我们还继续参与吗?”

“不仅参与,而且吃定他了。”徐润先是极为自信地笑了笑,然后问道,“‘江宽’‘江永’两船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我见事情有变,就让他们暂且不动,等你拿个主意。”

“就按咱们合计过的:立即开进长江。”徐润一把抓过桌上的报纸,边走边说,“芝楣,给我准备两万五千两银票。”

严潆跟在后面问:“干什么用?”

“归并旗昌的定金。”

福士呆若木鸡地盯着报纸一动不动。过了半晌,他的手一松,报纸像一枚落叶一样飘落在地上。福士的嘴唇颤抖着,即像是在问卜加士达,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卜加士达反问道:“出了这样的事,你觉得太古还会继续履行昨天的承诺吗?”

福士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窗外。

卜加士达继续问:“即便他们还同意兼并旗昌,可你认为公司的股东们能同意把旗昌卖给一家这样不光彩的洋行吗?”

福士依然保持着沉默。

就在这时,助理迈克轻敲了两下门走进来,表情略显紧张地对福士说:“先生,有两件事,一件和太古有关,另一件同招商局有关。”

“快说。”福士收回了目光。

“威廉·兰的助理刚刚来过,我本想让他亲口跟您说,可他却执意让我转告您。”

听迈克这么一说,福士的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忙问:“他都说了什么?”

迈克迟疑着说:“他说,威廉·兰先生十分抱歉,由于发生了一些意外,他们暂时还不能履行昨天和您达成的口头协议。”

“见鬼!”福士不由骂出了声。

迈克继续说:“今天一早,招商局有两艘新船开进了我们的长江航线。”

“什么?!”福士从椅背上迅速坐直了身体,“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迈克看了看福士,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卜加士达,把刚才说过的话再次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你先出去吧。”福士绝望地看着卜加士达,自我解嘲地说,“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命运真他妈奇妙!为什么?为什么一天之间就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卜加士达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望着他。

福士从椅子上站起来,暴跳如雷:“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怡和趁火打劫,太古说变就变,招商局现在又来落井下石,难道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才肯善罢甘休吗?”

卜加士达沉思了片刻:“根据我的观察,徐润和约翰逊绝对不是同一类人。你刚刚把话传完,今天他们就把船开进了长江。这两者之间,一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福士怒极反笑:“这还用猜吗?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报复。他们不甘心旗昌就这样被太古兼并,而自己又出不了230万的价钱。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他们觉得心里舒服一点。”

就在这时,迈克又敲门进来问:“先生,董事们都已经到齐了。会议还按时举行吗?”

“见鬼!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福士在屋里一边焦急地走着,一边思考着应对的办法。

卜加士达忙起身问道:“我是不是再去一趟招商局?”

“不用了。”福士摆了一下手,懊恼地说,“他们已经用行动作出了答复——和我们血拼到底。”

卜加士达说:“我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

“我的头都要炸了,我再也不想思考这件事了。”福士痛苦万状地用手捶了捶后脑勺,无力地说,“怡和的150万也不是不能考虑……管他呢,交给董事会决定吧。”

卜加士达拍了拍福士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怜悯之色:“我劝你,这件事办完之后,真的要给自己好好放个假了。”

福士喃喃地说:“也许吧?我简直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再多停留一分钟。”

旗昌轮船公司临时董事会在激烈、紧张的气氛中进行着。

“你在开什么玩笑?”登特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福士大声喊道,“150万?让他见鬼去吧!”

尼森也气急败坏地说:“你匆匆忙忙把我们找到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们一个这么离谱的消息吗?”

伍德则极不信任地跟登特抱怨说:“天知道他自己收了怡和洋行多少好处?”

“你们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福士的脸青一阵紫一阵,“无论怎么样,在这个圣诞节到来之前我都会卸任。如果各位不着急的话,就等新任总经理到来之后,你们再重新商量是否要卖掉旗昌的产业吧。”

“你在说什么?这简直太不负责任了,怎么能推给下任总经理呢……”

“我已经看好了国内的采矿业,今年我必须抽回在旗昌的投资……”

“我明年也准备去加利福尼亚开一个金矿……”

听福士这么一说,屋内顿时像开了锅一样,董事们的反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门外陡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董事们都在忙于争论对此充耳不闻。门被推开了,迈克向屋内看了一眼,略显迟疑地来到福士身边,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福士的身体陡然一震,眼里充满疑惑地看着迈克:“他人在哪?”

“在您的办公室。”迈克回答。

“就他一个人?”

“是的。”

“先生们!”福士“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请各位稍等片刻,我先失陪一会儿。”说完,大步流星地向门外走去。

“他怎么能丢下我们一个人走了……”

“嘿!你要去干吗……”

一阵不满的议论之声,在福士的背后再次轰然响起。

唐廷枢、丁寿昌率领天津海关的一干人等从大沽口岸乘轮船向开平进发,并于两天后的夜晚抵达。

第二天一早,丁寿昌便派人去会合当地的向导,准备向北二十里之外的风山行进。临上路的时候,天阴了下来,唐廷枢见丁寿昌年事已高,又怕变天下雪,就请他留在驿馆之中等候,自己则带领众人前往目的地。

走到山脚的时候,天空中竟真的飘起了雪花。向导马三世代便在风山以采煤为生,对这里的山形、地貌极为熟识。

他用手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山根,对唐廷枢说:“唐观察⑴,我们要找的铁石,就在这山根里。”

(1)观察:晚清对道员级别一类官职的尊称。

唐廷枢点点头,朝马三手指的方向望去。

马三看看天色,回头对其他的人说:“大家加快脚步,雪越下越大了,天黑之前,咱们一定要从山顶上下来。”

众人跟在马三身后,一起朝山前走去。刚走到山根前,唐廷枢便对马三说:“三哥,先在这里取一些铁石,我准备带回去化验一下它们的成色。”

“好。”马三答应一声,颇为麻利地对回头自己的两个兄弟说,“老四、老五,你们去路边捡些紫色石,再到那边石堆里找些黄色石。我陪唐观察他们先去上边,等忙完了咱们在山顶会合。”

“放心吧,三哥。”兄弟俩答应一声,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唐廷枢跟在马三的后面,从山根向山脚艰难地行进。一路所见,尽是星罗棋布的煤井。雪越下越大,待众人登上山顶之时,俨然都变成了“雪人”。

马三抖落身上的积雪,在唐廷枢的要求下,带他进入了煤井。唐廷枢一边察看煤层,一边捡拾煤块作为化验之用……时间过得飞快,当他俩从煤井中上来的时候,雪已然停了。

唐廷枢向远方望去,只见山脉由东向西连成一体,犹如一轮新月。他深吸了一口雪后的空气,一种惬意之感油然而生。开平的矿产资源已无须担心,唯一让他不放心的只有一样:煤、铁样本的化验结果究竟会怎样?到底符不符合工业用煤的要求?

“福士先生,别来无恙。”徐润一见福士从外面进来,便微笑着站起身,彬彬有礼地一抱拳。

福士轻哼了一声:“徐先生是来看笑话的吧?”

“我知道了太古的事。”徐润把手里的一张《申报》放在桌子上,诚恳地说,“请您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趁火打劫。”

福士半信半疑地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某是真心为归并旗昌而来。”

福士一怔,示意徐润坐下,并换了一种口气,试探地问:“您打算出价多少?”

“我们那天不是已经商定了吗?”徐润一字一顿地说,“220万。”

“您说的是真的?”福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绝无虚言。”

福士慌忙站起身说:“您来得真巧,我们正在召开董事会讨论这件事。请稍等片刻,我去和董事们商量一下。”说完,他忙又站起身招呼迈克给徐润沏茶,自己则又返回会议室。

“刚才你还说150万,怎么这么一会儿又变成了220万?”伍德撇了撇嘴。

“是呀,福士先生,你是在变戏法吗?”登特语含嘲讽地奚落道。

旗昌的董事会开到现在,居然有些白热化的趋势。

“这是招商局的出价。他们的会办徐润先生就在我的办公室,如果你们不信,可以当面去问他。”福士显得极不耐烦。

伍德吸了一口雪茄,对登特说:“管他呢,你不觉得这个戏法对我们更有利吗?”

福士严肃地扫了一眼众人:“先生们,请抓紧时间做决定。徐先生还在等着我的答复。”

尼森充满怀疑地望着福士:“你不会是在搞什么把戏吧?”

福士冷冷地回答:“信不信由你。”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说到现在,我们连一分钱的现银都没见到。”

董事们的争论再次响起,整个会场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先生们,请安静!”徐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会议室的门口。

见到一个陌生人,会场顿时安静下来。徐润此时此刻竟然出现在这里,这是包括福士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曾预料到的。他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样,瞬间都集中到了徐润身上。

徐润也望着众人,拱了拱手,朗声说:“先生们,在下徐润,招商局会办。福士先生刚才说的话句句属实,我再重申一遍:招商局愿出220万,归并旗昌轮船公司的全部产业。”

会场中寂静到了极点,就连众人的呼吸声听起来都格外清晰。

登特再也忍不住了,他第一个打破了沉寂,略带轻蔑地说:“徐先生,我想冒昧地问一句——你凭什么站在这?”

“中国商人有句话,‘诚招天下客,誉中信中来’。徐某今天就是带着‘诚、信’二字而来。”徐润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不卑不亢地放在桌上,“这两万五千两是订金。要是没什么异议,我想就具体的归并条款和各位交换一下意见。”

福士本来想给徐润找个位置坐下,但戏剧性的场面和强烈的好奇心却驱使着他想继续旁观下去。

“徐先生,您不觉得220万太低了吗?”董事希契在一旁也坐不住了,他咄咄逼人地说,“旗昌的总价值可是300多万呐。”

徐润微微一笑:“放在三年之前,别说300万,就是400万,诸位也未必肯卖。为什么?只因那时是贵公司发展的巅峰时期,不仅每年可获利百万,且每百两面值的股票也被炒到150两。而眼下情形如何,相信诸位的心里比我更清楚。”

说到这,徐润停顿了一下,环视了众人一眼,继续说:“我局出220万,或许跟各位的期望有一些差距,但绝无趁火打劫之嫌。我敢说,虽不能完全契理,却实是诸位的契机之选。”

登特、伍德、希契,尼森,还有另外两位董事们迅速交换了一下意见。

然后由老练稳重的希契代表大家说:“徐先生,我们最后的决定:225万。不能再低了。”

徐润迅速盘算了一下,果断地说:“我再加2万,222万。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马上成交;要是诸位还不满意,我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董事们又是一怔,重新商议起来。趁着这个时候,福士急忙起身给徐润找了一个座位坐下。

约翰逊神态自若地坐在上海汇丰银行的经理办公室里。

自从他那天偷听到汇丰向胡光墉提供了借款之后,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从本意上而言,他今天的光顾,的确有一种兴师问罪的含义。

约翰逊彬彬有礼地对嘉谟伦说:“虽然说我们的总经理克锡先生出任了贵行的董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上海,汇丰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抢走怡和的客户。”

嘉谟伦微笑着说:“您是指胡雪岩的事吗?”

“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约翰逊冷笑了一声,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对自己毫不隐瞒也不回避。

谁承想,嘉谟伦接下来的话,更让他吃了一惊:“即便今天您不来找我,我也会专程去拜访您。”

“找我?”约翰逊一副狐疑的样子,盯着嘉谟伦。

嘉谟伦笑笑说:“克锡先生既然已经加入了汇丰董事局,我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过去发生的一些误会或者是不愉快,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约翰逊淡淡地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雪茄叼在嘴里。

嘉谟伦的脸上依然保持着微笑:“胡雪岩跟我提起过你们曾经合作时的一些事。”

约翰逊点燃雪茄,不以为然地说:“他怎么说?”

“他说,你们之间的合作一直非常愉快。只不过,这次的情况的确很特殊。”

“这只老狐狸!”约翰逊在心里暗骂了胡雪岩一句,脸上的笑意却同样浓密,“中国有一句古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胡雪岩很识时务。”

嘉谟伦说:“过去的事就不谈了,我们应该把目光投向长远的未来。我想告诉您的是,我们之间的合作是持久而稳固的。怡和也只有同汇丰携起手来,才会在中国获得更大的利益。”

约翰逊微蹙着双眉,细细地体会着对方话里的含意。

“我有一个小小的提议:在这次与胡雪岩合作的项目里,拿出1%的利润,作为给怡和及您的酬劳。一旦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业务,我们可以合作完成。”嘉谟伦变换了一下坐姿,“不知道您对这个提议感兴趣吗?”

约翰逊的内心顿时一阵惊喜,他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出现这样戏剧性的变化。这等于自己什么都没做,却白白得到了5万两的好处。这样的好事,他又有什么理由推脱呢?

这也让他对嘉谟伦不得不刮目相看。因为他的话的确有道理。别说是怡和,无论谁拥有了汇丰这样的合作伙伴,都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约翰逊故作平静地说:“这样做合适吗?怡和可不是一家不劳而获的公司。”

嘉谟伦哈哈一笑:“怡和过去曾经非常慷慨地帮助过胡雪岩,而他现在又是我们的客户。汇丰的理念是客户至上。您帮助过汇丰的客户,就等于间接帮助了汇丰。既然这样,我们支付给您一些酬劳是理所应该的。更何况,汇丰与怡和已经结成了合作伙伴,这就如同一个人,把左边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放在了右边的口袋里,不管他怎么放,这钱都属于他自己。”

嘉谟伦的这番话说得颇为悦耳,约翰逊听了之后,笑着说:“如果真是这样,我想不出任何理由来推脱您的提议。”

“那太好了!我们还有件事需要马上就办。”嘉谟伦讳莫如深地注视着约翰逊。

“噢?”约翰逊微微一怔。

“一起喝一杯,预祝我们未来的合作会更加成功。”嘉谟伦豁然一笑,一边说,一边朝办公室的酒柜走去。

“徐先生,你赢了!”希契微笑着,伸出手对徐润说,“我们同意按您的要求,把旗昌轮船公司全部的产业作价222万转售给招商局。”

“是我们都赢了。”徐润站起身,伸出手和希契握在一起说,“中国商人做生意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同生共存。”

希契把自己手里和其他几位董事拟好的合同草稿递给徐润,然后请他重新坐回座位:“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合同条款,请您先过目。”

徐润逐条仔细看过之后说:“此次归并耗银巨大,一次结清势难从命。我想分期分批支付。”

希契说:“我能听听您的具体想法吗?”

徐润略作沉吟说:“先期支付122万两,其中100万在明年三月以前全部结清;九江、镇江、天津栈房和码头的22万在半年之内结清……剩下的100万分作五年交付完结。”

几位董事又简短交流了一会儿,登特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说:“您真是太精明了。剩下的100万在五年之内结清,这相当于我们给您提供了一笔为期五年的贷款,而您用原本属于我们的钱,买下了我们的产业。”

“法待人而后行,事因时为变通。”徐润豁然一笑,“先生们,我们只是略作了一个小小的变通,就达成了令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怎么,这难道不可以吗?”

董事们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徐润继续说:“各位不必担心。华商做生意一向讲理,既然是借款,就必然涉及抵押和利息。我已经想好了,以招商局房产为抵押,以年息8厘为限,支付剩下这100万两的利息,诸位看怎么样?”

“那好吧。”希契摊了一下双手,“是您的‘诚信’打动了我们。接下来的细节问题,我们会继续委托福士先生同您接洽。”

说完之后,转向福士说:“福士先生,您没什么问题吧。”

“当然没有。”

希契端正地坐直了身体说:“既然这样,我就代替福士先生宣布:先生们,散会。”

来源:独孤小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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