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袁项城传奇》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3 22:24 1

摘要:咸丰九年的冬,像是被老天打翻了装雪的玉盆,连日的鹅毛大雪把河南项城东南的袁寨村裹成了一片银白世界。青砖灰瓦上的积雪堆得足有半尺厚,檐角垂着的冰棱足有三寸长,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枝桠被雪压得弯成了弧形,每一片沾雪的叶子都冻得发脆,风一吹就“簌

十八画原创小说之《袁项城传奇》(第1~5章,共100章)

第1章 豫地诞袁郎

咸丰九年的冬,像是被老天打翻了装雪的玉盆,连日的鹅毛大雪把河南项城东南的袁寨村裹成了一片银白世界。青砖灰瓦上的积雪堆得足有半尺厚,檐角垂着的冰棱足有三寸长,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枝桠被雪压得弯成了弧形,每一片沾雪的叶子都冻得发脆,风一吹就“簌簌”作响,像极了袁家大宅里此起彼伏的叹息——这叹息里,藏着家族对男丁的期盼,更藏着对荣光延续的焦虑。

袁家在项城算不上顶尖世家,却因叔祖袁甲三的军功成了当地响当当的门户。袁甲三早年随曾国藩办团练,咸丰五年在安徽宿州围剿捻军时,曾以三千兵力硬抗数万捻匪的轮番进攻。当时捻匪挖地道、架云梯,把宿州城围得水泄不通,袁甲三亲自站在城楼上督战,左手按剑,右手举旗,喊出“退后者斩”的号令,硬是凭着一股狠劲守住了城池。道光帝闻听喜讯,亲赐“勋高漕运”的匾额,还赏了黄马褂,那是袁家最风光的年月。可如今袁甲三卸任归乡,族中子弟却没一个能接得住这份荣光:族叔袁保恒虽中了进士,却只在京城当闲官,不懂兵事;堂兄袁克文整日埋首诗画,连骑马都怕摔着;还有几个远房子弟染上了鸦片瘾,瘦得颧骨高耸,连站都站不稳。袁澍三——世凯的祖父,每回主持家宴,看着满桌不争气的儿孙,总要端着青花酒杯叹口气:“咱袁家的军功,难不成要断在这一辈?”

腊月廿五这天,雪终于停了。天刚蒙蒙亮,袁家内院的产房外就围满了人。袁保中——世凯的父亲,穿着一件藏青色暗纹棉袍,手里攥着个铜暖炉,在廊下踱来踱去,靴底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他已有两个女儿,大女儿袁伯祯刚满八岁,二女儿袁仲祯才五岁,这次妻子刘氏怀的是第三胎,全家上上下下都盼着是个男孩——不仅能承继袁家的香火,更盼着这孩子能有几分袁甲三的锐气,把家族的军功续上。

“哇——”一声响亮的啼哭突然从产房里传出来,像道惊雷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接生的稳婆是项城有名的“张妈妈”,她抱着襁褓快步走出来,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恭喜老爷!恭喜夫人!是个壮实的少爷!您瞧这哭声,多亮堂,将来定是个有气力的!”

袁保中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襁褓一角——婴儿皱着小脸,眼睛还没睁开,睫毛沾着细密的胎脂,小手却紧紧攥着拳头,像是在跟这寒冷的世界较劲。袁澍三也拄着龙头拐杖赶来了,他头发都白了,稀疏的胡须上还沾着雪粒,凑到襁褓前,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额头,突然想起前几日袁甲三托人从安徽捎来的信:“近来总梦到宿州城的烽火,城楼上的大旗被风吹得猎猎响,若族中能有个懂兵事的后辈,也算不负先父教诲了。”

老人猛地抬头,眼神亮得像燃了火:“保中,这孩子就叫‘世凯’!‘世’字辈,合着族里的排行;‘凯’取‘凯旋’之意,盼他将来能像他叔祖一样,领兵打仗,为国效力,给袁家争口气!”袁保中连连点头,一旁的族叔袁保恒也刚从京城回来,闻言补充道:“‘世凯’二字好!既显志向,又承祖德,将来这孩子定能成器!”刘氏躺在床上,脸色还苍白着,却虚弱地笑了,她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心里已经盘算好了:等他满周岁,就请项城最好的启蒙先生教他识字;等他长到十岁,就请武师教他骑马射箭;若科举不顺,就托袁甲三的旧部送他去投军——总之,一定要让这孩子活出个人样来,不辜负“世凯”这个名字。

世凯长到四岁时,就显露出了与其他孩童的不同。别的孩子喜欢在院子里追蝴蝶、踢毽子,或是聚在一起玩“过家家”,他却总爱缠着陆管家——那是袁甲三当年的亲兵,左腿上还留着一道三寸长的疤痕,是捻军的大刀砍的。每天傍晚,陆管家就坐在门房的竹椅上抽烟,烟杆是袁甲三送的,乌木杆上刻着“宿州大捷”四个字。世凯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仰着小脸听他讲战场的故事:“当年在宿州,捻匪的头头叫张乐行,带着好几万人马围城。你叔祖公站在城楼上,手里举着那把虎头刀,喊‘谁敢退,我就砍了谁’!后来咱们出城反击,我一刀砍倒了一个捻匪小头头,那血喷得我满脸都是,我都没敢擦,接着砍!”

每当这时,世凯就会攥着手里的小木剑——那是陆管家给他做的,剑柄上缠着红布条——跟着比划,小脸蛋涨得通红:“我也要像叔祖公一样,砍捻匪!我要带好多好多兵,把他们都打跑!”有一次,他还把家里的仆人、丫鬟都召集起来,用泥巴捏成一个个“捻军”,摆在院子的石阶下,又用树枝当“旗帜”,插在石阶上,自己站在石阶顶端,手里举着小木剑喊“冲锋”,指挥着仆人们“攻城”。他还学着陆管家讲的战术,让“步兵”(小丫鬟们)在前,“骑兵”(年轻的仆人们)在后,遇到“顽抗”的“捻军”(大泥巴块),就喊“迂回包抄”。玩得满头大汗,连晚饭都忘了吃,还是刘氏派人把他揪回来的。

到了六岁,袁保中请了项城有名的儒师周先生来教世凯读书。周先生是光绪元年的举人,留着三缕长须,最讲究“耕读传家”,第一天上课就拿着戒尺对世凯说:“读书是为了考科举,中了秀才中举人,中了举人中进士,将来做官光宗耀祖,这才是正途,你可不能懈怠。”可世凯根本坐不住,周先生教他背《论语》,“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他背了两句就走神,偷偷在书桌下画小人打仗,画里的小人都举着大刀,旁边还写着“杀捻匪”三个字;周先生让他写八股范文,题目是“君子务本”,他却在纸上画了一把长枪,枪杆上写着“袁世凯专用”,气得周先生把戒尺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响,吓得世凯一哆嗦。

周先生气得跑到袁保中那里告状:“令郎顽劣异常,疏于经卷,整日只知拳脚兵戈,长此以往,恐难成大器啊!”袁保中也急,把世凯叫到祠堂,罚他跪两个时辰。祠堂里供奉着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最中间是袁甲三的画像,画像里的袁甲三穿着官服,眼神威严。世凯跪在蒲团上,膝盖又酸又麻,却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心里还在琢磨:“那些之乎者也,能挡得住捻匪吗?能让袁家再出一个漕运总督吗?叔祖公要是还在,肯定不会让我天天背这些没用的!”

有一次,他被罚跪后,偷偷溜进了袁甲三的旧书房。书房里积满了灰尘,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尘埃。书架上摆着许多兵书,有线装的《孙子兵法》《吴子兵法》,还有袁甲三当年批注过的《纪效新书》,书页上的朱批还很清晰,比如在“兵贵胜,不贵久”旁边,袁甲三写着“宿州之役,若迁延日久,必遭溃败,此句当记心间”。世凯爬上椅子,抽出一本《孙子兵法》,虽然很多字不认识,却对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一句反复念叨,小脑袋里还想象着自己站在城楼上,指挥士兵打仗的场景——他穿着铠甲,举着大旗,士兵们跟着他喊“冲啊”,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阳光洒在他小小的身影上,那一刻,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对兵事的执念,一颗想承继家族荣光的种子。这颗种子,后来竟真的生根发芽,牵系了晚清的国祚,让他成了那个“百年功过待评论”的人。

七律·第1章

项城冬雪覆柴门,袁氏庭中降幼孙。

叔祖功高传旧誉,家人意切盼兴门。

顽心初露离经卷,侠气先萌近剑痕。

谁料此身牵国祚,百年功过待评论。

第2章 少年慕功名

光绪元年的春天,项城的柳枝抽出了嫩黄的新芽,洹水的冰也融化了,潺潺的水流带着残冰碴子,哗啦啦地向东流去。这一年,世凯迎来了自己的十五岁——按古礼,男子十五岁束发,意味着从孩童长成了少年。这时候的世凯,已经长到了六尺高,肩背挺得笔直,不像其他同龄孩子那样瘦弱,胳膊上已有了淡淡的肌肉线条;他的眉眼继承了母亲刘氏的清秀,却又带着几分父亲袁保中的硬朗,尤其是眼神,格外明亮,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袁甲三。

彼时的清朝,正处在一个尴尬又危险的境地。太平天国与捻军的战乱刚平息没几年,可边疆的烽火又烧了起来:新疆被阿古柏侵占,建立了所谓的“哲德沙尔汗国”,英国和俄国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忙着瓜分势力范围;东南沿海,列强的军舰时常在海口游弋,去年就有英国军舰闯进了厦门港,逼着清廷签了新的通商章程。朝堂上,“塞防”与“海防”的争论吵得不可开交,李鸿章主张“海防为重”,要建铁甲舰、练新式海军;左宗棠则主张“塞防不可丢”,要派兵收复新疆。而淮军——这支由李鸿章创办的军队,成了清廷最倚重的力量,一会儿被调去新疆支援左宗棠,一会儿被派去沿海加强海防,成了百姓口中“保家卫国的柱石”。

项城虽地处内陆,却也处处能感受到时局的紧张。镇上的茶馆里,每天都有人议论边疆的战事,有个从新疆回来的商人,说阿古柏的军队如何凶残,杀了不少汉人;还有个在淮军当差的老乡,请假回家探亲,说在天津看到了洋人训练的新军,用的是洋枪洋炮,比清军的鸟铳厉害多了。世凯常去茶馆听这些消息,每次都听得心潮澎湃,手里的茶杯都捏得发白——他觉得,这才是男人该干的事,守土卫国,建功立业,比埋首八股强一百倍。

镇上有个叫王二的老兵,曾在刘铭传麾下当兵,参加过台湾抗法战争。王二左腿受了伤,退伍后在镇上开了个小杂货铺,没事就爱喝两盅,喝多了就拍着桌子喊:“咱淮军可不是吃素的!在台湾,法军的军舰再厉害,也没打过咱们!刘将军带着咱们,拿着大刀就冲上去了,把法军杀得屁滚尿流,连他们的军旗都给夺了!”世凯每次都凑过去听,还会给王二买一壶酒,缠着他讲更多战场上的细节:“王叔,洋枪的子弹快不快?咱们怎么躲啊?”“刘将军是怎么排兵布阵的?”王二也不藏私,一边喝酒一边讲,还会比划着教世凯握枪的姿势,世凯学得格外认真,回家后就用木棍当枪,反复练习。

这年夏天,世凯去镇上的“文宝斋”书坊买笔墨。书坊老板是个读书人,书架上摆着不少新书,有《海国图志》《瀛寰志略》,还有一些翻译的西方书籍。世凯随手翻了几页,翻到一本线装的《后汉书》,正好看到“班超投笔从戎”的章节。当读到“大丈夫无他志略,犹当效傅介子、张骞立功异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笔砚间乎”时,他猛地把书往桌上一拍,吓得书坊老板手里的算盘都掉在了地上。世凯指着这句话,对身旁的书童小三子说:“你看!这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整天埋首八股,写那些空洞的文章,有什么意思?我要像班超一样,投笔从戎,随淮军去守四方,将来也立个封侯的功业!”

回到家,世凯就去找父亲袁保中。他站在书房里,腰杆挺得笔直,像棵刚长起来的白杨树:“爹,我不想读书了,我要去投淮军!现在国家有难,边疆在打仗,我要去当兵,像叔祖公一样,为国效力!”袁保中正在练书法,写的是“宁静致远”,闻言手一抖,毛笔在宣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墨痕,把“静”字都涂花了。他抬起头,看着儿子,又惊又气:“你可知投军有多凶险?刀剑无眼,子弹不长眼,稍有不慎就会丧命!咱袁家虽有军功,可你叔祖早已归隐,你去投军,谁能给你照应?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和你娘怎么活?还是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秀才、举人,找个安稳的差事,才是正途!”

世凯不服气,脖子一梗:“正途?现在国家都快亡了,考科举有什么用?那些考上进士的官员,有几个能打仗的?有几个能保家卫国的?我要去打仗,像刘将军、左大人一样,用真刀真枪保护百姓!”父子俩吵了起来,袁保中气得把砚台都摔了,墨汁溅得满桌都是;世凯也不让步,红着脸跟父亲争辩,最后甩门而出,躲在自己的房间里,晚饭都没吃。

第二天,世凯又去找祖父袁澍三。袁澍三正在院子里浇花,浇的是他最喜欢的牡丹,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听了孙子的想法,他放下水壶,叹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孩子,我知道你有志向,也盼着你能承继你叔祖的军功。可你年纪太小,才十五岁,连骑马射箭都不熟练,去了淮军也只能当大头兵,扛着枪跟在别人后面跑,如何能建功立业?不如再等几年,先把武艺练扎实,把兵书读透,再寻机会投军,这样才能有出头之日。”

祖父的话让世凯冷静了些,可投军的念头却像一团火,在他心里烧得更旺了。他偷偷找王二老兵打听淮军的招兵消息,王二想了想,说:“淮军将领吴长庆正在安徽庐州募兵,他当年是你叔祖袁甲三的部下,在宿州战役里立过功,对你家有旧情。你若去投他,说不定能给你个机会,至少不会让你当大头兵。”

世凯听了,心里立刻有了主意。他瞒着家人,从母亲的梳妆盒里偷拿了几十两银子——那是刘氏攒着给女儿做嫁妆的——又找仆人借了一套旧棉衣,连夜就雇了个脚夫,往安徽庐州赶。从项城到庐州,有几百里路,脚夫是个老实人,一开始还挺卖力,可走了三天,到了河南与安徽交界的固始县,就不肯走了,说:“袁少爷,再往前走就是安徽地界了,路不好走,还可能遇到土匪,我不敢去了,你另找别人吧。”世凯没办法,只能给了脚夫工钱,让他回去,自己背着包袱,徒步前行。

那几天正好赶上降温,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冻得世凯耳朵都发紫了。他的布鞋很快就磨破了,脚后跟渗出血来,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可他却没敢停下——他怕一停下,就再也没有勇气去投军了。路上,他遇到了一个逃荒的灾民,是从安徽来的,说庐州附近有土匪作乱,抢了不少路人。世凯听了,心里也有点怕,可还是咬着牙往前走,还把自己带的干粮分了一些给灾民。灾民感激地说:“小伙子,你是个好人,将来肯定有出息!”

好不容易到了吴长庆的军营外,世凯却被泼了一盆冷水。军营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两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穿着灰色的军装,腰里系着红腰带,眼神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世凯走过去,拱了拱手说:“两位大哥,我叫袁世凯,是袁甲三的后辈,想来投军,麻烦你们通报一下吴长庆将军。”左边的士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嗤笑一声:“就你这毛孩子,还想投军?袁甲三的后辈?我看你是想混饭吃吧!快滚!别耽误我们做事!”

世凯不肯走,就在营外守着。第一天,他坐在营门口的石头上,看着士兵们操练,他们排队、走正步、练刺杀,动作整齐划一,世凯看得入了迷,忘了吃饭;第二天,他遇到了一个巡逻的小军官,又试着解释,可小军官根本不听,还让士兵把他赶走;第三天,天上下起了大雨,世凯躲在附近的破庙里,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他看着军营里的灯火,心里又委屈又失望——他千里迢迢赶来,却连吴长庆的面都没见到。可他又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直到第四天早上,他实在撑不住了,发了高烧,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灰溜溜地回了项城。

回家后,袁保中没有打骂他,只是冷着脸说:“你既非要折腾,便先把科举这条路走一遍。若真考不上,再谈投军的事不迟。”世凯拗不过家人,只能重新坐回书桌前,跟着周先生学八股。可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觉得那些“起承转合”的套话,那些“代圣贤立言”的空洞文章,根本比不上战场上的“虚实奇正”,比不上保家卫国的实在。每次写范文,他总忍不住在文中夹杂几句兵事见解,比如写“为政以德”时,他就说“德政虽好,却需武力支撑,若外敌入侵,百姓流离失所,再高的德政也无从谈起”;写“君子不器”时,他又说“君子当能文能武,既能提笔写文章,也能提枪保家国,若只知读书,与腐儒何异”,气得周先生直骂“离经叛道”,还把他的文章撕了好几次。

光绪二年的童子试,世凯第一次走进考场。考场设在项城的文庙,院子里摆着几十张桌子,桌子上贴着考生的名字。考生们大多穿着长衫,手里拿着笔墨纸砚,神态紧张地互相打听着题目。监考官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秀才,手里拿着戒尺,不停地在院子里踱步,嘴里喊着“不许交头接耳,不许作弊”。世凯坐在角落里,看着题目“子曰:为政以德”,脑子里却全是淮军的阵法、边疆的战事,一会儿想起王二讲的台湾抗法,一会儿想起新疆的战乱,根本想不出“以德为政”的套话。他咬着笔杆,想了半天,才勉强凑了一篇文章,里面东拼西凑了些《论语》里的句子,又加了几句自己对兵事的看法,自己读了一遍,觉得空洞得可笑。

放榜那天,文庙前挤满了人。世凯挤在人群里,从头看到尾,看了三遍,都没找到自己的名字。他站在榜单前,看着那些中了的考生被亲友簇拥着,敲锣打鼓地回家,有的还披了红绸子,心里又酸又涩。他走到洹水边,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看着涟漪一圈圈散开,突然笑了——不是沮丧的笑,是释然的笑。他想:“这八股牢笼,果然困不住我。科场失意又如何?班超也没中过科举,不照样能立功异域?总有一条路能让我显扬,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袁世凯不是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那天晚上,世凯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班超投笔,非一时冲动;我今日落第,亦非无能。朝廷若不识才,若只知以八股取士,我便自己寻一条路——投军报国,沙场建功,定要在这乱世中,闯出一番名堂,不负‘世凯’二字!”他写完,把日记锁进木盒里,又拿起那本《后汉书》,翻到“班超投笔从戎”的章节,看了又看,直到深夜才睡。

七律·第2章

束发常怀报国肠,欲随淮旅赴疆场。

投军初败空嗟叹,攻帖重磋倍感伤。

八股牢笼囚不住,少年肝胆易生狂。

科场失意非终路,另辟蹊径待显扬。

第3章 乡居广结友

光绪四年,世凯十七岁。经历了投军未遂、科场失意的挫折后,他不再执着于“立刻成事”,而是听从了祖父袁澍三的建议,暂居在洹水边的一处小院里。这处小院是袁保中特意给他的,离袁家大宅有二里地,紧挨着洹水——春天时,院外的柳丝垂到水面上,风一吹,绿影摇曳;夏天时,洹水里的荷花盛开,香气能飘进院子里;秋天时,岸边的芦苇白了头,风一吹就“沙沙”响,像在说悄悄话。小院里有三间瓦房,一间当书房,一间当卧室,还有一间用来存放兵书和兵器;院外有一片空地,正好用来练拳、骑马,世凯还在空地上插了几根木杆,用来练习枪法。

世凯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像时钟一样准。天不亮,鸡刚叫第一声,他就起床了。先练一个时辰的拳脚——他请了邻村的武师李老栓,李老栓曾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擅长少林长拳和枪法,年轻时还在河南巡抚的营里当过武教头。每天清晨,李老栓都会准时来小院,穿着短打,腰里系着黑腰带,先教世凯扎马步——世凯能扎半个时辰,腿不抖、腰不弯;然后教他练拳术,少林长拳的招式“开门见山”“黑虎掏心”“饿虎扑食”,世凯学得很认真,每一个动作都练上几十遍,直到李老栓点头满意为止。练完拳脚,他就去院子里练枪——用一根木枪反复练习刺、劈、扎的招式,木枪的枪头是用木头做的,裹着棉布,防止受伤。他能对着木杆练一个时辰,汗水浸湿了他的短打,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晕出一个个小湿痕,可他从不喊累,只是偶尔擦把汗,接着练。

午后,太阳不那么毒了,世凯就坐在书房里读兵书。他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兵书,有线装的《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三略》,还有袁甲三当年批注过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每一本书的封面上都贴着纸条,写着书名和自己的阅读心得。他读得很仔细,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红笔做上记号,等傍晚去村里找老秀才请教,或是找王二老兵聊天。有一次,他读《孙子兵法》时,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有疑问,就跑去问王二:“王叔,怎么才能做到‘知己知彼’呢?咱们怎么知道敌人有多少兵力,用什么阵法啊?”王二正在杂货铺里整理货物,闻言放下手里的算盘,笑着说:“知己,就是知道自己的兵力有多少、粮草够不够、兵器好不好用;知彼,就是要派人去打听敌人的消息,比如派探子去敌人的营地附近观察,抓个俘虏问问情况,或者从老百姓嘴里打听。当年在台湾,刘将军就是先派探子摸清了法军的营地位置和兵力,才定下了偷袭的计策,打了个大胜仗。”世凯听了,茅塞顿开,连忙从怀里掏出小本子,把王二的话记下来,还在旁边画了个小探子的图案。

闲居的日子,看似平静,实则是世凯在暗中积蓄力量。他知道,要想在乱世中立足,光有一身武艺和满脑子兵书不够,还得有能共患难、同进退的朋友——就像当年袁甲三有自己的旧部,刘铭传有自己的亲信一样。于是,他开始有意无意地结交乡邻中的有志之士——有像他一样科场失意、却心怀抱负的书生,有退伍归家、熟悉军务的老兵,甚至有江湖上的侠士,因避祸暂居项城。

每到逢集的日子,世凯总爱去镇上的“悦来酒肆”。酒肆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老板姓刘,是个爽快人,见世凯常来,就给他留了个靠窗的位置。世凯每次都点一壶高粱酒、几碟小菜——酱牛肉、凉拌黄瓜、油炸花生米,然后坐在位置上,听邻桌的人谈天说地。遇到聊得来的,他就主动搭话,从收成好坏聊到时局变迁,从地方吏治聊到边疆战事。他说话有条理,又懂些兵事,很快就和不少人熟悉了。

有一次,他遇到了一个叫徐世昌的书生。徐世昌也是项城人,比世凯大两岁,因家境贫寒,父亲早逝,母亲靠做针线活供他读书,他就在酒肆里帮工补贴家用——每天早上来酒肆扫地、擦桌子,晚上收工后就去书坊借本书读。那天,徐世昌正在跟一个酒客谈论“海防危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长衫,袖口都磨破了,却身姿挺拔,眼神明亮:“列强的军舰之所以厉害,是因为它们有铁甲、有巨炮,而咱们的战船还是木头做的,一挨炮弹就着火。若想守住海防,就得造铁甲舰、练新式海军,还得学西方的造船技术,不能再闭关锁国了。”

世凯听了,心里暗暗佩服——这书生不仅懂读书,还懂时局,不像那些只知死读圣贤书的腐儒。他主动邀徐世昌同坐,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这位兄台,听你谈论时局,很有见地。我叫袁世凯,也是项城人,想跟你聊聊。”徐世昌接过酒杯,拱了拱手:“不敢当,我叫徐世昌。袁兄也关心时局?”两人从下午聊到黄昏,从魏源的《海国图志》聊到林则徐的禁烟,从西方的坚船利炮聊到淮军的现状,越聊越投机。世凯说:“如今列强环伺,清廷若再不革新,恐有亡国之危。我辈读书人,不能只知死读圣贤书,更要为国家寻一条出路,要么投军报国,要么兴办实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国家灭亡。”徐世昌点头称是:“袁兄所言极是,只是我辈人微言轻,空有志向,却无机会施展。若能有个贵人相助,或许能做点实事。”那天之后,徐世昌成了世凯小院的常客,两人经常一起读书、一起讨论时局,成了莫逆之交。

有一次,徐世昌带来一本《泰西兵略》,是从书坊借的,里面讲了西方的军事制度和战术,还有插图,画着西方的军舰、大炮和士兵的装备。世凯看不懂里面的外文名词,比如“line infantry”“cannon”,徐世昌就耐心地给他解释:“‘line infantry’是线列步兵,就是士兵排成整齐的队伍,一起开枪,威力很大;‘cannon’是榴弹炮,能发射爆炸的炮弹,比咱们的土炮厉害多了。”为了能跟上徐世昌的节奏,世凯还特意找村里的老秀才学英语——老秀才曾在京城的同文馆待过,会一点英语。世凯学得很认真,每天晚上都背几个单词,比如“army”“navy”“gun”,虽然发音不标准,却让他对西方世界有了更多的好奇。

除了徐世昌,世凯还结交了几个老兵,其中最要好的是张勋。张勋是江西奉新人,原是淮军的哨官,在一次与捻军的战斗中,左腿被流弹击中,伤愈后就退伍了,因在项城有个远房亲戚,就定居在了这里。张勋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留着络腮胡,说话嗓门大,像打雷一样,最佩服敢打敢拼的人。他在镇上开了个马行,养了几匹马,靠帮人运货、租马为生。世凯常去马行找他,请教行军布阵的细节,张勋也不藏私,把自己在战场上的经验一一讲给世凯听:“打仗的时候,不能光靠勇,还得靠谋。比如遇到敌人的骑兵,不能硬拼,要找树林或者山地,让骑兵施展不开,然后用长枪兵列阵,对付他们。”他还教世凯骑马射箭,把自己最好的一匹马——一匹枣红色的马,叫“闪电”——借给世凯骑。

有一次,两人在洹水边赛马。赛道是从洹水的东岸到西岸,大约有一里地。张勋骑的是自己的马“乌云”,世凯骑的是“闪电”。一开始,两人并驾齐驱,马跑得飞快,耳边的风“呼呼”响,岸边的村民都围过来看热闹,喊着“加油”。可跑到一半,“闪电”突然受惊了——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只野鸡,扑棱着翅膀从马前飞过。“闪电”猛地抬起前腿,嘶鸣了一声,世凯差点被甩下来。就在这危急时刻,张勋眼疾手快,猛地勒住自己的马,飞身跃到“闪电”的马背上,一只手紧紧抱住世凯,另一只手拉住缰绳,还狠狠拍了“闪电”的屁股一下,大声喊:“别怕!往前走!”“闪电”受了惊,却被张勋的气势镇住了,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往前跑。

事后,世凯握着张勋的手,感激地说:“多谢兄长相救,这份恩情,世凯记在心里了。若将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张勋哈哈大笑,拍了拍世凯的肩膀:“咱兄弟不谈这个!你是个有出息的,将来若有机会领兵,别忘了带上哥哥我!我张勋别的不会,打仗还是有点本事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世凯的朋友越来越多,他的名声也在项城渐渐传开。有人说他“胸有大志,非池中之物,将来定能成器”;也有人说他“终日与游侠、老兵为伍,不务正业,恐成顽劣之徒”。世凯不在乎别人的议论,他只知道,这些朋友,将来都是他成事的助力——徐世昌有学识,能帮他出谋划策;张勋懂军务,能帮他领兵打仗;王二等老兵有经验,能帮他了解军营的情况。可每当夜深人静,他坐在小院里,看着天上的月亮,心里仍会涌起一股焦虑:“时局越来越紧,新疆刚收复,海防又吃紧,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踏上报国之路?什么时候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

转机发生在光绪四年的深秋。那天,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张勋突然急匆匆地来找世凯,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脸上满是激动,嗓门比平时还大:“兄弟!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吴长庆将军在登州招兵,还特意提了要找袁甲三先生的后辈,说是要照应一二!你看!这是我从马行的老主顾那里拿来的消息,错不了!”

世凯接过纸条,手都有些发抖。纸条是用毛边纸写的,字迹有些潦草,上面写着“吴长庆募兵,驻登州,练海防,优先录用袁甲三旧部子弟及懂兵事者”。他反复读了几遍,确认上面的字没错后,猛地站起来,眼里闪着光,像看到了希望的火焰:“终于等到机会了!这次,我绝不会再错过!上次去安徽没成功,这次有吴将军的话,一定能行!”

那天晚上,世凯把徐世昌、张勋、王二老兵等朋友都请来,在小院里摆了一桌酒。桌上的菜很丰盛,有炖鸡、有鱼、有酱肘子,还有世凯特意让家人做的项城特色菜“炒凉粉”。他举起酒杯,声音有些哽咽——这是他盼了多少年的机会,终于来了:“诸位兄长,世凯蒙大家相助,今日终得机会投军。他日若能建功立业,必不忘今日之情,定要与诸位兄长共享荣华!”徐世昌也举起酒杯,眼神坚定:“祝兄台此去一帆风顺,早日实现抱负!若有需要我徐世昌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万死不辞!”张勋则拍着胸脯说:“兄弟,到了军营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写信回来,哥哥带人去帮你!等我把马行的事安顿好,也去找你,咱们兄弟一起打仗!”王二老兵也端起酒杯,叹了口气:“我老了,不能再上战场了,就盼着你能替我们这些老兵,多杀几个敌人,多立些功劳,给咱们淮军争光!”

小院里的笑声与酒香,在秋夜里飘得很远。世凯看着眼前的朋友,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知道,自己这一路,幸好有这些朋友的陪伴与支持。若没有徐世昌的鼓励,他可能早就放弃了;若没有张勋的帮助,他的武艺也不会进步这么快;若没有王二的指点,他对兵事也不会这么了解。他暗暗发誓,一定要珍惜这次机会,在军营里好好干,不辜负朋友的期望,也不辜负自己的志向。

七律·第3章

闲居故里未颓唐,广结英豪论短长。

谈及时局心难静,思寻报国路何方。

淮军招贤传消息,少年重燃壮志光。

只待东风吹劲起,便辞乡井赴疆场。

第4章 再谋从军路

光绪六年的春天,项城的柳枝刚抽出新绿,嫩黄的芽尖顶着露珠,像是在向这个世界问好。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寒意,早晚时分仍需穿棉衣,可世凯的心却像被春风吹暖了——他知道,自己投军的机会,可能就要来了。上次去安徽找吴长庆,因没有推荐信铩羽而归,这次他吸取了教训,决定先找一份能证明自己身份和能力的“凭证”,这样才能让吴长庆相信,自己不是个只会说大话的毛孩子。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叔祖袁甲三当年写给吴长庆的书信。袁甲三归隐后,把自己与旧部的书信、奏折都存放在旧书房的红木木盒里,锁在书架的最顶层,还特意交代家人,不许随便动。世凯带着仆人小三子,花了整整一天时间,才把旧书房里的灰尘打扫干净——书架上的书积了厚厚的一层灰,一擦就扬起一片灰雾,呛得世凯直咳嗽;地面上的青砖也得用湿布擦好几遍,才能露出原本的青色。书架上的书摆得乱七八糟,有的书页已经泛黄、卷曲,有的还被虫蛀了,留下一个个小洞。世凯爬上梯子,踩着最上面的横档,一本本翻找,手臂都酸了,终于在书架最顶层的一个红木盒里,找到了一叠书信。

木盒上着锁,钥匙在袁保中那里。世凯去找父亲,说明来意,袁保中犹豫了半天,还是把钥匙给了他:“这是你叔祖的遗物,你要好好保管,看完了一定要放回去,不能弄丢了。”世凯接过钥匙,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的书信用红绳捆着,分成了几摞,每摞上面都贴着一张纸条,写着收信人的名字——“李鸿章”“刘铭传”“吴长庆”……世凯抽出写着“吴长庆”的那一摞,里面有十几封信,信封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正是袁甲三的手笔。他拆开其中一封,信是咸丰八年写的,里面写着袁甲三对吴长庆的赞许:“贤弟治军严明,号令如山,有古之名将之风。宿州一役,贤弟身先士卒,斩杀捻匪无数,功不可没。他日若有机会,必向朝廷举荐贤弟,让贤弟得展所长。”看到这句话,世凯心里一阵激动——有了这封书信,吴长庆应该会念及与叔祖的旧情,给自己一个机会吧!

接下来,世凯又请父亲袁保中写一封推荐信。袁保中起初有些犹豫,他怕世凯到了军营后吃苦,怕他年纪小,在军营里受欺负,可看到儿子坚定的眼神,看到他这些年的努力——每天早起练武艺,午后读兵书,从不偷懒,最终还是答应了。他坐在书房里,铺开宣纸,研好墨,拿起毛笔,想了很久才下笔。信中详细说明了世凯的家世——“乃袁甲三之侄孙,袁澍三之孙,袁保中之三子”,性格——“虽年少,却有志气,好兵事,肯吃苦”,以及这些年习武、读兵书的经历——“师从少林俗家弟子李老栓,善长拳、枪法;通读《孙子兵法》《纪效新书》等兵书,略懂行军布阵之道”,还特意提到了世凯“虽顽劣,却有报国之志,愿为国家效力,不负家族荣光”。写完后,袁保中把信递给世凯,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到了军营,要听将军的话,好好做事,尊敬长官,团结同僚,别给袁家丢脸。若遇到困难,就写信回来,家里会想办法帮你。”世凯接过信,郑重地点了点头,把信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这封信,承载着父亲的期望,他一定要好好保管。

信写好了,可怎么送到吴长庆手里,又成了一个难题。吴长庆此时在登州练兵,远离项城,登州在山东半岛,从项城到登州,有一千多里路,若托普通的信使,一来一回要一个多月,还恐信送不到就丢了,或是吴长庆根本看不到。世凯愁得几天都睡不好觉,吃饭也没胃口,徐世昌得知后,特意来小院看他,给了他一个主意:“我有个表兄叫孙德,在登州府当差,是知府大人的幕僚,负责给军营传递文书、信件。他为人爽快,重情义,不如托他把信交给吴将军的幕僚,这样既稳妥,又能确保吴将军看到。”

世凯听了大喜,连忙问:“孙兄何时能去登州?我该如何谢他?”徐世昌笑着说:“他下个月就要回登州,你准备些薄礼,我带你去见他,跟他说明情况,他应该会帮忙的。”世凯立刻去镇上买了礼物——两匹上等的绸缎,一匹是天蓝色的,一匹是宝红色的,是项城有名的“项绸”;还有一斤上等的茶叶,是安徽的祁门红茶,是袁保中珍藏的,平时都舍不得喝。

几天后,徐世昌带世凯去见孙德。孙德住在项城的东街上,是一座小四合院,院子里种着一棵石榴树。孙德三十多岁,穿着青色的长衫,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他听说世凯是袁甲三的后辈,又有徐世昌的面子,很热情地招待他们,泡了茶,摆了点心。世凯说明来意,把袁甲三的书信和袁保中的推荐信递给他,又把礼物送上:“孙兄,劳烦你帮忙把这两封信交给吴长庆将军,他日若有机会,世凯定当重谢!”孙德接过信,看了看,笑着说:“袁甲三先生是我敬仰的前辈,他的后辈有难,我岂能不帮?你放心,这信我一定亲手交给吴将军的幕僚,绝不会出差错。吴将军念及与袁先生的旧情,定会给你一个机会。”

接下来的日子,世凯陷入了漫长的等待。他每天清晨依旧习武,午后依旧读兵书,可心里却像悬着一块石头,坐立难安。有时练着武,他会突然停下来,琢磨吴长庆会不会看在叔祖的面子上收留自己,会不会让自己从普通士兵做起,还是能给个小官当当;有时读着兵书,他会突然走神,想自己到了军营后该如何表现——是主动请缨去训练士兵,还是先熟悉军营的规矩,再慢慢展露才华。

徐世昌看出了他的焦虑,常来陪他聊天、下棋。有一次,两人坐在小院里晒太阳,徐世昌指着院外的洹水说:“兄台不必急,水到渠成,该来的总会来。吴将军既提了袁甲三先生的后辈,想来不会怠慢。咱们耐心等就是了,这段时间,你不如多练练骑马,到了军营肯定用得上——登州是海防重镇,骑兵用得多。”世凯觉得有理,就找张勋借了“闪电”,每天下午都去洹水边练骑术。张勋也陪着他,教他如何控制马的速度,如何在马背上保持平衡,还教他一些简单的马术技巧,比如“镫里藏身”——遇到敌人射箭时,能躲在马肚子旁边,避开箭雨。世凯学得很认真,一开始还会从马背上摔下来,摔得屁股疼,可他从不放弃,爬起来继续练,很快就掌握了技巧,能在马背上灵活地转弯、加速、减速。

可世凯还是耐不住性子。他怕机会再次溜走,怕吴长庆招兵结束了,自己还没收到消息。于是,他索性每天都去村口的驿站打听消息。驿站的驿卒姓马,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脸上满是皱纹,笑起来很和蔼。马驿卒都认识他了,每次见他来,都笑着说:“袁少爷,还没消息呢!有登州来的信,我第一时间给你送去!”世凯也不气馁,每天都来,有时还会给马驿卒带些点心,比如母亲做的芝麻饼、镇上买的糖糕,跟他聊聊天,问他登州的情况,问他有没有从登州来的旅人,想打听些军营的消息。马驿卒也很乐意跟他聊,会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他:“听说登州的军营很大,有好几千士兵,每天都要操练,练的是洋枪洋炮,还请了洋人当教官呢!”“听说吴将军很严厉,士兵要是偷懒,会被打军棍的!”世凯听了,心里既向往又紧张——向往军营的生活,紧张自己能不能适应。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眼看孙德说的“一个月内有消息”快到了,可还是没动静。世凯心里越来越急,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孙德忘了送信,或是信丢了。就在他快要放弃希望时,一天上午,马驿卒突然骑着快马,手里拿着一封信,急匆匆地来找他,老远就喊:“袁少爷!你的信!从登州来的!是军营的信封!”

世凯正在院子里练枪,听到喊声,立刻扔下枪,跑了过去,几乎是抢过信。信是用牛皮纸做的信封,上面印着“登州淮军大营”的字样,还盖着红色的印章。他的手指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张信纸,上面的字迹很工整,是吴长庆的幕僚写的:“奉吴将军之命,阅袁甲三先生书信及袁保中先生推荐信,知阁下习武艺、通兵书,且有报国之志。现命阁下于一个月内赶赴登州军营报到,编入营中当差,待熟悉军务后再酌情委以职务。望阁下速来,切勿延误。”

世凯读完信,激动得跳了起来,抱着马驿卒连声道谢:“马叔!太谢谢你了!太谢谢你了!”然后转身就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喊:“爹!娘!我可以去登州了!吴将军让我去报到!我可以投军了!”

袁保中夫妇得知消息后,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世凯终于得偿所愿,多年的努力没白费;担忧的是登州离家远,军营里又辛苦,怕他受委屈,怕他吃不惯、住不好。袁保中特意去镇上给世凯买了一身新棉衣,是用上等的棉花做的,又轻又暖和;还买了一双厚底布鞋,鞋底纳了千层底,很结实,能穿很久。他把棉衣和布鞋递给世凯,说:“军营里冷,冬天比家里还冷,别冻着脚。这双鞋结实,走路舒服,你带上。”刘氏则连夜给世凯缝了一床新被褥,被面是用碎花布做的,里面塞的是新弹的棉花,又软又暖和。她还往世凯的布包里塞了些干粮和药品——有母亲做的芝麻饼、花生糖,还有治疗感冒、外伤的草药,一边塞一边掉眼泪:“孩子,路上小心,别着凉,到了登州记得第一时间写信回来,告诉家里你平安到了。缺什么就写信,娘给你寄。”世凯接过父母准备的东西,眼眶有些红:“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将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接下来的日子,世凯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他把自己常读的兵书整理好,装在一个布包里,每一本书都用牛皮纸包了封面,防止磨损,还在封面上写了书名和自己的名字;他把李老栓教他的拳脚招式,反复练习了几遍,怕到了军营里跟不上训练,尤其是“少林长拳”的全套招式,他能闭着眼睛打下来;他甚至还找王二老兵请教了一些军营里的规矩,比如如何向长官行礼——见到校尉要拱手,见到将军要单膝跪地;如何与同僚相处——不能抢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吃饭、睡觉的时间安排,等等。王二还教他如何保养兵器,比如枪要经常擦油,防止生锈;刀要经常磨,保持锋利。

出发前几天,世凯特意去跟张勋告别。张勋正在马行里喂马,看到世凯来,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能行!什么时候出发?我去送你!”世凯说:“后天就走,不用送了,你帮我照顾好‘闪电’就行。”张勋从马厩里拿出一把腰刀,递给世凯——这把腰刀是他在战场上缴获的,刀身是精钢做的,闪着冷冽的光,刀柄上缠着黑色的布条,还刻着“奋勇杀敌”四个字。张勋握着世凯的手说:“兄弟,这把刀跟着我在战场上杀过敌,救过我的命,现在送给你,祝你在军营里旗开得胜!记住,到了军营,要敢打敢拼,别给咱项城人丢脸!遇到事别慌,多动脑子,像你叔祖一样,做个有勇有谋的将军!”世凯接过腰刀,郑重地行了一礼:“兄长的心意,世凯收下了!他日若有机会,必与兄长并肩作战,共立军功!”

等待出发的日子里,世凯每天都保持着高强度的习武。清晨练拳,上午练枪,下午骑马,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可他一点都不觉得累。他知道,军营里卧虎藏龙,有很多比他厉害的人,自己若没有真本事,就算靠叔祖的面子进去了,也站不住脚,也得不到别人的尊重。他在心里暗下决心:到了登州,一定要好好表现,刻苦训练,让吴长庆看到自己的能力,早日获得领兵的机会,实现自己的志向。

有一天晚上,月光格外明亮,像一层银霜洒在小院里。世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擦拭着张勋送的腰刀,刀身映着月光,泛着冷冽的光。他想起这些年的等待与坚持——从十五岁想投军,到十七岁乡居积蓄力量,再到如今终于得到机会,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他想起家人的期盼——父亲的叮嘱、母亲的眼泪、祖父的期望;想起朋友的鼓励——徐世昌的支持、张勋的帮助、王二的指点。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他对着月亮喃喃自语:“等着吧,我袁世凯,很快就要在战场上展露头角了!很快就要实现自己的志向了!我不会让家人失望,不会让朋友失望,更不会让‘世凯’这个名字失望!”

七律·第4章

托荐投吴待召忙,居家习武不彷徨。

剑磨霜刃期临阵,志蓄雄心待赴疆。

淮营已许留空位,少年只盼启行装。

此去若能承重任,定教功业显朝堂。

第5章 整装待赴营

光绪七年的初夏,阳光变得温暖起来,不再像春天那样微凉,也不像夏天那样炎热,正好让人觉得舒服。项城的麦田里泛起了金黄色的麦浪,微风一吹,麦浪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空气中弥漫着麦香,甜丝丝的,让人心情愉悦。就在这充满希望的季节里,登州军营的召令终于送到了袁寨村。

那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村口就传来了快马的嘶鸣声——“咴咴——”,声音响亮,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驿卒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马跑得飞快,马蹄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嗒嗒嗒”的响声。驿卒手里举着一面小小的黄旗,黄旗上印着“登州淮军大营”的字样,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袁世凯接令!袁世凯接令!”

整个袁寨村都被惊动了,村民们纷纷打开门,探出头来看热闹,嘴里还念叨着:“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驿卒怎么来了?”“好像是找袁家的三少爷袁世凯的,难道是有什么好消息?”世凯正在院子里练枪,他穿着短打,手里拿着木枪,对着木杆练习刺杀,听到喊声,立刻扔下枪,光着脚就往村口跑——他跑得太急,连鞋子都忘了穿,脚踩在冰凉的石板路上,也不觉得冷。

驿卒看到他,连忙勒住马,翻身下马,笑着递过一封用黄绸包着的召令:“袁少爷,这是吴长庆将军给你的召令,让你三日内启程,去登州军营报到。将军特意吩咐,让你务必准时,不要延误。”世凯接过召令,手指都在微微颤抖——这黄绸包着的,不仅是一封召令,更是他多年的梦想,是他投军报国的机会。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黄绸,里面是一张羊皮纸,羊皮纸很厚实,上面用毛笔写着工整的小楷:“命袁世凯于三日内赶赴登州军营报到,编入营中当差,待熟悉军务后再酌情委以职务。此令。吴长庆,光绪七年五月十二日。”

世凯反复读了几遍,确认上面的字没错,确认是吴长庆的命令,猛地把召令举过头顶,大声喊:“我可以去登州了!我可以去投军了!我终于可以实现我的志向了!”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纷纷向他道贺:“袁少爷,恭喜啊!将来当了将军,可别忘了咱们袁寨村!”“是啊是啊,袁少爷有出息,是咱们项城的骄傲!”袁保中夫妇也赶来了,看到召令,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刘氏甚至掉了眼泪——这是高兴的泪,是欣慰的泪。

回家后,袁保中夫妇立刻开始帮世凯收拾行李。刘氏把早已备好的棉衣、布鞋、被褥都拿了出来,一一叠好放进一个大木箱里。她一边叠,一边絮絮叨叨地叮嘱:“孩子,到了军营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花钱,想吃什么就买,别委屈了自己。缺什么就写信回来,娘给你寄,不管是衣服还是吃的,娘都给你准备。”她还把一个平安符放进世凯的贴身口袋里,这是她去项城的城隍庙求的,据说能保平安:“带着这个,能保你平平安安的,娘也放心。”袁保中则去镇上请了个脚夫,脚夫姓赵,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力气大,能吃苦。袁保中特意叮嘱赵脚夫:“赵师傅,我儿世凯第一次出远门,去登州路途遥远,麻烦你路上多照顾他,别让他受委屈。到了登州,我必有重谢。”赵脚夫笑着说:“袁老爷放心,我一定把袁少爷安全送到登州军营,绝不让他出任何差错。”

出发前的一天,世凯去了祖父袁澍三的坟前。袁澍三在前一年冬天去世了,没能看到他投军的这一天,这成了世凯心里的一个遗憾。世凯穿着一身新衣服,是母亲给他做的蓝布长衫,手里拿着召令,慢慢走到坟前。坟前的松柏长得很茂盛,枝叶苍翠,坟上还长了些杂草,世凯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杂草拔掉,又用手把坟上的土拍平。他把召令放在墓碑前,墓碑上刻着“袁公澍三之墓”,字迹清晰。世凯轻声说:“祖父,孙儿要去登州投军了。您当年盼着我承继家族军功,盼着我能像叔祖公一样为国效力,孙儿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在军营里刻苦训练,将来建功立业,给袁家争光,也让您在九泉之下能安心。等我将来当了将军,就回来给您修一座大坟,让您也风光风光。”风吹过松柏,发出“沙沙”的响声,像是祖父在回应他的誓言,像是在为他祝福。

当天下午,徐世昌、张勋、王二老兵等朋友都来送行。徐世昌给了他一本自己手抄的《孙子兵法注》,这本书的封面是用牛皮纸做的,很结实,里面的字写得很工整,每一页都有徐世昌的批注——比如在“兵不厌诈”这句话旁边,徐世昌写着“西方战术亦重欺诈,如佯攻、诱敌,可结合使用”;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旁边,写着“需派探子探敌虚实,不可盲目出兵”。徐世昌说:“这是我这些年读《孙子兵法》的批注,结合了一些西方的战术,兄台带着,或许能派上用场。到了军营,遇到不懂的兵事,也可以参考一下。”世凯接过书,紧紧抱在怀里:“贤弟的心意,我记下了。他日相见,必与你共论兵书,共谈时局。”

张勋则带来了一壶好酒,是他珍藏了多年的杏花村汾酒。他倒了两杯,递给世凯一杯:“兄弟,这杯酒我敬你,祝你此去一帆风顺,早日当上将军,实现自己的志向!到了军营,别忘了跟哥哥写信,告诉哥哥你的情况。等我把马行的事安顿好,就去找你,咱们兄弟一起打仗,一起立功!”世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酒很烈,烧得喉咙发烫,却让他心里更热:“兄长放心,我一定跟你写信,等你来了,咱们兄弟并肩作战,共闯一番天地!”

王二老兵也来了,他给了世凯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些疗伤的草药,有止血的、止痛的,还有治疗跌打损伤的。王二说:“军营里训练苦,难免会受伤,这些草药你拿着,受伤了可以自己敷,比军营里的军医给的药管用。我老了,不能再上战场了,就盼着你能替我多杀几个敌人,多立些功劳,给咱们淮军争光,也给咱们这些老兵争口气。”世凯接过布包,点了点头:“王叔,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在战场上好好表现。”

出发那天清晨,天还没亮,袁家的院子里就挤满了人。乡邻们都来送行,有的送鸡蛋,有的送干粮,还有的送布料,把世凯的行李堆得像小山一样。袁保中夫妇站在门口,眼里含着泪,却强忍着没掉下来——他们怕自己哭了,会让世凯更舍不得走,会影响他的心情。世凯跪在地上,给父母磕了三个头,头磕在地上“咚咚”响:“爹、娘,儿子走了,你们多保重身体,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干,将来回来孝敬你们。”然后站起身,接过赵脚夫手里的行李,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用手帕擦着眼泪,肩膀微微颤抖;父亲站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却也红了眼眶,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世凯咬了咬牙,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就再也不是那个在项城乡野闲居的少年了,而是要去军营里闯一番事业,要去实现自己的志向,不能有半分软弱,不能有半分留恋。

从项城到登州,有一千多里路。世凯和赵脚夫先是坐马车到周口,周口是河南的重要码头,有很多船只通往各地。他们在周口雇了一艘船,沿黄河而下,黄河的水很浑浊,水流湍急,船走得很慢,有时还会遇到险滩,需要船夫们齐心协力才能过去。一路上,世凯看到了很多以前没见过的景象:黄河岸边的纤夫,光着膀子,皮肤被晒得黝黑,肩上扛着纤绳,喊着号子,一步一步地拉着船,号子声悲壮而有力;城镇里的流民,衣衫褴褛,手里拿着破碗,沿街乞讨,有的还带着孩子,孩子饿得哇哇哭,让人看着心疼;还有沿途驻扎的清军,有的军纪严明,士兵们列队整齐,正在操练,喊杀声震天;有的却散漫懈怠,士兵们躺在地上抽烟、打牌,甚至还调戏路过的妇女,世凯看了,心里很生气,暗暗发誓:“若我将来领兵,一定要练出一支军纪严明、能打胜仗的军队,绝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让清军再受百姓的唾弃。”

船走了七天,到了山东的济南府,他们下船换马车去登州。马车走在山东的大地上,路比河南的好走些,两旁是一望无际的麦田,金黄色的麦子随风起伏,像一片金色的海洋。赵脚夫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给世凯讲山东的风土人情,讲登州的海防情况,让世凯对登州有了更多的了解。

走了将近半个月,终于到了登州。登州是海防重镇,城墙上架着乌黑的大炮,炮口对着大海,像是在警惕着外来的敌人。城墙很高,上面有士兵在巡逻,眼神警惕地看着来往的人。军营就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占地面积很大,四周有木栅栏围着,上面挂着“登州淮军大营”的大旗,随风飘扬。远远就能看到士兵们在操练,有的练队列,有的练刺杀,有的练射击,喊杀声震天动地,场面很壮观。

世凯让赵脚夫把行李放在军营外的一棵大树下,自己拿着召令,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服,大步走向营门。营门两旁站着两个手持长枪的士兵,穿着灰色的军装,腰里系着红腰带,肩上扛着洋枪,眼神警惕地看着他。世凯拱了拱手,说:“两位大哥,我叫袁世凯,是来报到的,这是吴长庆将军给我的召令。”左边的士兵接过召令,看了看,又递给右边的士兵,右边的士兵确认无误后,连忙立正行礼:“请稍等,袁少爷,我这就去通报幕僚大人。”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蓝色武官服饰的人走了出来,他是吴长庆的幕僚,姓王,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王幕僚打量了世凯一番,笑着说:“你就是袁甲三先生的后辈袁世凯吧?吴将军已经吩咐过了,说你来了就直接带去找他。你跟我来。”

世凯跟着王幕僚走进军营,眼前的景象让他既兴奋又紧张:整齐的营房一排连着一排,营房的屋顶是黑色的瓦片,墙壁是用土坯砌的,上面写着“刻苦训练,保家卫国”的标语;士兵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军装,正在操场上操练——有的练刺杀,拿着木枪对着稻草人刺,动作整齐划一;有的练射击,趴在地上,对着靶子开枪,枪声“砰砰”响;还有的练骑马,骑着马在操场上奔跑,身姿矫健。王幕僚边走边介绍:“这是步兵营,有三千多士兵;那是骑兵营,有五百多骑兵;前面就是中军大帐,吴将军就在里面跟将领们议事。”

走到中军大帐前,大帐是用黄色的帆布做的,很大,能容纳几十人。帐前的旗杆上挂着一面“吴”字大旗,红色的旗面,黄色的字体,在风中猎猎作响。王幕僚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报吴将军。”世凯站在帐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衫,深吸了一口气——他能听到帐内传来的说话声,有吴长庆的声音,很洪亮,还有其他将领的声音,讨论着练兵的事情。他心里既期待又紧张——这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成败在此一举,他能不能在军营里立足,能不能实现自己的志向,就看接下来的见面了。

不一会儿,帐帘掀开,一个身材高大、面容威严的人走了出来。他穿着紫色的武官服饰,上面绣着麒麟图案,腰间佩着一把长剑,剑鞘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宝石;他的头发花白,却梳得很整齐,脸上有几道浅浅的疤痕,是战场上留下的;眼神锐利,像鹰一样,能看透人的心思——正是吴长庆。吴长庆看着世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你就是袁世凯?看着倒是个精神的小伙子,有几分你叔祖袁甲三的英气。”

世凯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末将袁世凯,参见吴将军!蒙将军不弃,收留末将,末将定当效犬马之劳,刻苦训练,奋勇杀敌,绝不辜负将军的信任,也绝不辜负‘袁世凯’这个名字!”

吴长庆哈哈一笑,走上前,伸出手扶起他:“好!有这份志气就好!你叔祖袁甲三是我的老上司,当年在宿州战役里,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直记在心里。你既然是他的后辈,又懂兵事,我自然会给你机会。先去营中熟悉一下环境,跟士兵们一起训练,我会看着你的表现。若你真有本事,我不会亏待你,定会给你领兵的机会。”

世凯站起身,看着吴长庆,又看了看周围的军营——士兵们还在操练,喊杀声震天;“吴”字大旗在风中飘扬,格外醒目。阳光洒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他知道,自己的军旅生涯,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他的梦想,他的志向,终于有了实现的舞台。

七律·第5章

召令传来喜欲狂,收拾行装别故乡。

辞亲未惧路途远,赴营只盼展所长。

登州城畔淮军驻,少年终入武夫行。

从此沙场寻功业,莫教岁月负疏狂。

来源:草鞋芒杖论平生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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