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话说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有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觉得那么幸福。吴秋芳老师为什么会赞同这句话?因为她回忆起曾经在遵义地区插队落户的那段往事,也觉得幸福和温暖,还有几分苦涩和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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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最美好的岁月其实都是最痛苦的,只有事后回忆起来的时候才觉得那么幸福。吴秋芳老师为什么会赞同这句话?因为她回忆起曾经在遵义地区插队落户的那段往事,也觉得幸福和温暖,还有几分苦涩和愧疚。
据吴秋芳大姐回忆,她是1969年4月份和同学们一起乘坐知青专列离开的上海,他们要去贵州省遵义地区的农村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当时同行的基本都是十六七岁的初中毕业生,有他们同校和同班的同学,也有其他学校的学生,还有一部分高中毕业生和几位社会青年。
吴秋芳记忆最深刻的是,离开上海那天,她胸前的大红花被风吹落,是一位男同学帮她捡回来的。还有他们几个要好的同学,行李上都绑着一模一样的搪瓷缸,茶缸上印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字样。
满载知青的专列不分昼夜,不知疲倦,一路狂奔,窗外的景色从灰瓦白墙变成连绵的青山,再由荒山野岭变成了城市的轮廓,历时两天两夜,专列停靠在了贵州省的遵义车站。
在遵义短暂停留后,吴秋芳他们又乘坐汽车继续前行,到了公社驻地,在公社革委会大院吃过午饭,公社干部宣读了分派名单,吴秋芳他们八名上海知青被分派到杨家湾三队插队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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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知青们跟随拉行李的架子车走进村子时,知青们才感受到了这里的贫穷和乡亲们的热情,泥泞松软的小路弄的他们双脚都是泥土,一栋栋低矮的土坯木板房子破旧不堪,村子里时而传来几声犬吠的声音,热情的乡亲们都迎上来帮知青们拿行李,一些年龄小的孩子围着知青们转来转去,像看外星人一样好奇。
三队队部的那几间木板房散发着木头腐朽的味道,屋顶能透进光亮。队里的这几间房子,就是上海知青临时的住所。
第一顿晚饭是杨队长的婆娘帮着烧的,高粱红薯面窝窝头,一锅萝卜条菜汤,外加一碗咸菜条。伙食虽然不好,毕竟是热汤热水,知青们都吃得很饱。夜晚,山风穿过木板的缝隙,吴秋芳她们裹紧棉被还觉得寒冷,听着远处山坳里传来的猫头鹰的叫声,她们的眼泪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一场春雨过后,春耕备耕生产也就开始了,第一天出工劳动,吴秋芳就跟杨队长说了他们房子漏雨的情况。当天中午趁着歇工回家吃饭的功夫,杨队长和他儿子杨新正借了别人家的梯子,把漏雨的房顶修缮了一下,然后对知青们说:“等忙完了春耕春播,队里就给你们盖新房。”
杨队长果真说话算话,初秋时节,队里就为知青盖好了新房子,土坯墙刷着白石灰,房间里宽敞又亮堂,比队里的旧房子好了很多。吴秋芳和同伴们搬进去那天,杨队长带着几个社员挑来烧柴,还为知青们送来了几十斤大米。杨队长黝黑的脸上泛着憨厚的笑,露出两排发黄的牙齿对知青们说:“孩子们,往后这儿就是你们的新家,谁有啥难处,就跟我说,我就是你们的家长。”
之后的日子里,杨队长和乡亲们对上海知青特别关爱,总是让他们干最轻松的农活,乡亲们谁家有好吃的,都会给知青们送一些。杨队长家养了几只老母鸡,他婆娘隔几天就给知青们送来八个鸡蛋,每个知青都有份。
记得是第二年秋天刨红薯的时候,吴秋芳她们女知青和女社员在前面拔红薯秧子,男社员在后面刨红薯。突然,吴秋芳一声尖叫,神色慌张地后退了好几步。正在刨地瓜的杨新正扔下手里的板镢,第一个冲过来,站在了吴秋芳的前面。吴秋芳哽咽着说:“蛇,好大一条蛇……”
杨新正走过去扒开红薯秧子一看,是一条无毒的小蟒蛇,就用手捉住那条小蟒蛇,回头笑着对吴秋芳说:“不怕,这种蛇没有毒,专吃老鼠,它不咬人。”杨新正说完,把那条蛇送到了很远的草丛中放生了。
自那以后,吴秋芳总是找借口和杨新正搭话,收工回家的路上,也经常和他走在一起。杨新正也经常帮着吴秋芳干农活,还跑到山沟里给吴秋芳摘酸枣吃。吴秋芳说杨家湾的酸枣酸甜可口,她特别喜欢。
日子像山间的溪流,平缓又清澈。在杨家湾插队落户生活了五六年,吴秋芳已经习惯了清晨听着鸟鸣起床,习惯用方言和社员们唠家常,习惯了杨新正对她的关爱和照顾。每次回上海探亲过春节,吴秋芳都会给杨队长家带回上海的特产和糕点,还送给了杨新正一套工作服(吴秋芳父亲单位发的工作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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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春天,吴秋芳患上了黄疸肝炎,杨新正就翻山越岭去给吴秋芳采草药,还跑到公社供销社给她买来红糖。在杨队长一家的关爱照顾下,吴秋芳的黄疸肝炎很快就痊愈了,她发自内心地感激杨新正,感激杨队长一家人,她也渐渐喜欢上了淳朴善良又憨厚的杨新正。
那年秋天,杨家湾大队得到了一个工农兵学员的推荐名额,经过全大队社员群众的推荐选拔,大队书记决定让吴秋芳去县里参加文化课考试。
很快,吴秋芳顺利通过了文化课考试和体检政审,她幸运地成为了贵州大学的工农兵大学生。
离开杨家湾那天,乡亲们都来为吴秋芳送行。杨队长把十几个煮熟的鸡蛋塞到吴秋芳的挎包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舍,他哽咽着说:“闺女,你知道吗,我和新正他娘原本打算让你做我家的媳妇,新正他娘把全新的铺盖都准备好了,你这一走,新正松得够呛,新正他娘心里也真舍不得你走啊……”
众乡亲簇拥着吴秋芳为她送行,还没到村口,远远就看到那棵香樟树下站着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新正。等吴秋芳坐上了队里为她送行的马车,杨新正突然冲上前,把一包红透的酸枣和一双布鞋鞋塞给吴秋芳,强忍着泪水说:“秋芳,这是我娘给你做的布鞋……”
坐在马车上的吴秋芳把杨新正送给她的酸枣和布鞋紧紧捂在胸口,任凭眼泪肆意流淌。
大学毕业后,吴秋芳被分配到外贸部门工作,一年后和一名招干到贵阳工作的上海知青结为夫妻,组建了一个幸福的家庭。这位上海知青就是当年帮她捡回大红花的那个知青,他俩并不是同校同学。
结婚后,吴秋芳也很想回杨家湾看看杨队长一家人,可一想到当年分别时杨新正那不舍的眼神,吴秋芳心里就难受,她不敢再回杨家湾,她怕打破了杨新正平静的生活。
1996年春天,吴秋芳和她爱人被作为特殊人才引进上海,他们一家三口的户口都迁回了上海。离开贵阳时,吴秋芳给杨队长一家买了新衣服寄回了杨家湾,她没回去跟杨队长一家道别,她总觉得亏欠杨队长一家人,也觉得对不住他们一家人。
回到上海后,吴秋芳的工作还是非常忙碌,但她一直念念不忘杨家湾,那些质朴的面孔,那片广袤的田野,以及那段纯粹的情感,始终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浮现。逢年过节,她都会给老队长和杨新正寄钱寄物,但她始终都没有把详细地址写在汇款单和包裹单上。
近几年,吴秋芳在电视上看到了很多关于知青返城的专题报道,她脑海里经常闪现她熟悉的青山绿水,她的手总是不自觉地抚上心口,杨家湾仿佛还留着她当年的心跳。杨新正那熟悉的面孔,也时常闪现在她的眼前。
今年3月下旬,吴秋芳终于踏上了重返杨家湾的旅程。火车依旧穿过连绵的山脉,但窗外的景色已焕然一新。踏上第二故乡的那方热土,曾经的羊肠小道早已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破旧的村落也已旧貌换新颜,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崭新的房屋。
走进村子,吴秋芳遇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当她说出杨新正的名字时,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新正啊,他后来当了村支书,带领大伙种茶叶种果树,乡亲们的日子越过越好,可惜……”老人的声音突然哽住了,过了一会子,老人难受地说,:“疫情期间,新正染病去世了……”
在那位老人的指点下,吴秋芳来到了老队长和杨新正的坟墓前,她从包里拿出那双保存多年的布鞋,缓缓放在墓前,深深鞠了三个躬。耀眼的阳光洒在墓碑上,仿佛映出了杨新正年轻时的模样。
从遵义回来,吴秋芳心里总是隐隐作痛,她真后悔没早点回去看望老队长和乡亲们,她更觉得愧对杨新正对自己的那片真情。事已至此,后悔自责也于事无补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在今后每年的清明回到杨家湾给老队长和杨新正上坟,去看望乡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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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青岁月已渐行渐远,可杨家湾的山山水水,都将永远在她心中流淌,吴秋芳和杨新正的那段感情往事,将成为她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作者:草本作家(感谢吴大姐提供素材)
来源:草根茶社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