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人突然后睁开眼,家属把早已备好的手机放到他面前,屏幕里是整齐的方阵、轰鸣的钢铁与国旗猎猎作响。
九月初的一家医院,ICU里只剩仪器的滴答声。
老人突然后睁开眼,家属把早已备好的手机放到他面前,屏幕里是整齐的方阵、轰鸣的钢铁与国旗猎猎作响。
他不能开口,只能用泪水回应那熟悉又陌生的军号声。
这一刻,时光开始重叠,他的眼前,闪过了百年风霜......
1938年,抗战正进入最为艰难的阶段。
彼时湖南的山村里,彭长竹和同伴们一同走上了报名点。
那时的他还没成年,就这样,他穿上军装,成为国民革命军新六军的士兵。
初上战场,他很快就见识到战争的残酷,第一次长沙会战爆发时,彭长竹所在的部队被派往前线。
那场会战持续数日,长沙城外炮火连天,硝烟蔽日。
部队被迫在极为不利的环境下坚守阵地,敌人的火力强大,而他们能依靠的只是有限的弹药和简单的武器。
几天几夜下来,战壕里血迹斑斑,能继续坚持的士兵越来越少。
在一次反复拉锯的巷战中,敌人逼近到不足二十米的距离。
枪声断续,子弹打光后,只能拼刺刀,那一刻,年轻的士兵们不得不硬着头皮冲上去。
彭长竹也跟着战友扑向敌人,他的腰部被刺中,右眼也在混乱的近战中受伤。
剧痛让他昏厥,他倒在地上,身边是横七竖八的战友尸体和散落的武器。
敌军清扫战场时,误以为他已死,这才侥幸逃过一劫。
夜幕降临,火光逐渐熄灭,他在一片死寂中睁开仅存的左眼,忍着伤痛,一点点爬到战场边缘。
后来是附近的村民冒险将他背回去,才让他保住性命,只是,这一战让他右眼彻底失明,终身留下残疾。
对一个少年来说,这种打击太过于沉重,他再也无法继续留在一线部队,军方批准他退回家乡。
按照常理,他本该从此回到田地间,和大多数乡民一样继续生活,战争并没有给他这样的选择。
回到桑植县,他很快加入了地方的生药厂,这里并非远离战争,而是另一条战线。
药厂任务是为前线伤员提供药物和药酒,需要人手采药、炮制、运输。
彭长竹虽然失去了一只眼睛,但身体依旧健壮,熟悉山路,成为药材采集和运送的重要帮手。
1941年,第二次长沙会战爆发,战线进一步拉长。
药厂承担的任务更重,几乎昼夜不停地赶制药物,彭长竹和同伴们挑着药担,把一箱箱药酒送到指定的转运点,再由军队送往前线。
1943年冬天,常德会战爆发,这场战役是抗战中极为惨烈的一役,守城部队在人数远远不足的情况下坚守十余天,许多人在巷战中用血肉之躯抵挡日军的进攻。
战事紧张,前线对药品的需求急剧增加,许多药物必须送到最前线才能发挥作用,彭长竹于是主动请缨,挑着药担走向常德方向。
药担并不轻,每一箱药酒装在陶坛里,重达数十斤,走在山路上格外吃力。
沿途既有崎岖的山道,也有可能遭遇敌军。
运输队伍常常白天隐藏,夜晚赶路,彭长竹凭着年轻时在山里练就的脚力,稳稳地走在队伍中间。
常德城内的巷战最为激烈,街道被炸毁,房屋成了临时的掩体。
药担一旦送达,许多士兵顾不上休息,直接抱着坛子就去给伤员处理伤口,药酒在战地医院里也起了作用,用来消毒、止血和提振体力。
一次运输途中,前线突然传来紧急消息,需要人手补充到巷战部队。
彭长竹主动留下,拿起步枪随队进入城内。
那里已是一片焦土,双方士兵混在街巷里厮杀,刺刀成了最直接的武器,他在混乱的战斗中再次负伤,但伤势不算致命,经过简单包扎后又回到岗位。
在他看来,战时没有明确的界限,后方和前线随时可能转化,采药、送药和拼刺刀,都是同一条抗战道路上的不同位置。
常德会战后,许多参战士兵再也没有回来,城池在血战后失守,幸存者不足万人。
但彭长竹和药厂的同伴们没有停止工作,他们继续为部队提供药材和药酒,他常说,自己比牺牲的战友幸运,既然还能活着,就要把能做的事继续做下去。
哪怕再挑一次药担,再走一段山路,他也愿意。
战争的几年间,他的生活几乎被药材和伤兵包围,山里的草药,他记得哪些能止血,哪些能消肿;药厂的配方,他熟悉哪种比例更适合战地使用。
每当新的战事传来,他心里就知道,药又要紧缺了,自己得赶紧准备。
抗战胜利后,彭长竹悄然回到桑植老家,继续过农耕和乡里的生活。
外人很难从他简朴的日常中看出,他曾经是战场上的亲历者,唯一能让人联想到往昔的,可能是墙上挂着的几枚老照片和一块褪色的“输财卫国”匾额。
在村里,他并没有把自己看作功臣,乡间道路年久失修,他常带头组织人手修桥补路;
村里孩子没学堂,他出面协调,在田地旁边筹建了小学校舍;遇到用水困难,他又带着乡亲凿井取水。
这些事没有多少人记录下来,却实实在在改善了周边百姓的生活。
彭长竹在乡里的威望逐渐建立,并不是因为他打过仗,而是因为他处事公道。
他常常主持族里、村里的调解,不论涉及田地还是家务矛盾,他都尽力让事情解决得让双方都能接受。
50年代以后,国家对抗战老兵的政策逐步落实,但他始终很少提及自己的要求。
即便后来地方干部上门慰问,他也反复说自己比牺牲的战友幸运,不该再向国家提什么条件。
他的子女们记得很清楚,父亲经常叮嘱他们不要拿自己的名头去换取便利,在家里,他几乎不谈战场细节,更没有向人展示过伤疤。
晚年时,政府和社会组织陆续为他颁发过一些纪念证书和荣誉奖章,他总是把这些证书妥善收好,却不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每当有人前来采访,他通常只是简单回答几句,不愿长谈,他说那些牺牲的战友才是真正的英雄,而自己能活下来,只是命运所致。
在生活上,他依旧保持着节俭,饮食清淡,衣物能穿几年不舍得换新的。
他的家人形容他从不挑剔,常说“过得去就好”,这种态度也影响了后辈,家风里始终带着一种淡泊。
晚年的彭长竹的身体逐渐衰弱,家人日夜照料。
他虽然眼睛看不清太多东西,但仍然喜欢听人读报纸,也关心国家的发展,每逢电视播放阅兵,他都要坐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地看完。
2015年,中国人民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活动期间,社会各界开始广泛关注健在的抗战老兵。
地方相关部门多次登门慰问,媒体也曾报道他的事迹。
面对外界的关切,他依然保持低调,只是平静地说一句:“我已经很幸福了,比战友们多活了几十年。”
直到生命的最后阶段,他依旧不改这种态度。
2025年8月24日,彭长竹因病情加重被送进ICU。
那是一个狭小而安静的病房,白色的墙壁、不断闪烁的监护仪数据,还有间断的机械声,医护人员已经做好随时抢救的准备,家人们守在外面,几乎不敢大声说话。
在此后的几天里,老人的病情一度陷入昏迷。
多数时间,他安静地躺着,呼吸变得微弱,身上插满管路。
9月3日清晨,一个谁都没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
老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浑浊,却带着急切。
虽然插管让他无法说话,但他试图张动嘴唇,家人立刻凑近,辨认出他想要说的,是“阅兵”,那一天,正值抗战胜利纪念日的阅兵式。
考虑到情况特殊,家人早早准备了一部手机和充电宝。
他们把直播画面调出来,贴到老人的左眼前,他的右眼早在长沙会战中失去光明,如今,只能依靠左眼去捕捉画面。
当屏幕里出现整齐的方阵、钢铁洪流缓缓驶过长安街时,老人的眼角开始溢出泪水。
他努力地想抬动手臂,但插管和病体让动作变得迟缓,最终只是微微颤动了一下手指。
他的目光停留在屏幕上,久久不愿转移。
家人站在旁边,不停替他调整角度,生怕手机滑落。
老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不断流泪,监护仪的心率在那一刻短暂地上升,随即慢慢趋稳,医护人员见状,也默默停下脚步,没有打扰。
从上午到中午,他都断断续续盯着屏幕,哪怕眼皮已经沉重得抬不起来,他也坚持睁开,直到阅兵式结束,他才逐渐闭上眼睛,呼吸再次变得浅缓。
当晚9点30分,家属们陪在他身旁。
他的胸口轻轻起伏几次,随后归于平静,心电监护仪上那条缓慢的曲线,最终停在一条直线。
老人走得安详,没有痛苦,没有挣扎。
这一消息随后得到地方退役军人事务部门的确认,时间恰好定格在阅兵式的当天,人们说他是看完最后一次阅兵才放心离开。
对于彭长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日子。
86年前,他还是少年,在长沙、衡阳的血战中拼过刺刀,右眼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几十年来,他始终关注国家的变化,却从不主动谈及自己的功绩,临终时,他把最后的目光献给了国家的仪式,也完成了自己未说出口的心愿。
他的家人后来回忆,那一天,老人虽然没有留下遗言,但他们都明白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要把眼中看到的盛世景象,带去告诉那些再也没有归来的战友。
对于经历过战火、为国而战的老人来说,看见今日的中国,也许就是他能得到的最好慰藉。
来源:心游万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