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小说：一夜之情

摘要：我那天加班到快十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都快花了，字儿都看成重影。微信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客户又来改方案，手一抖差点把鼠标扔了。点开一看是小冉，我大学同寝室的，现在跟我在一个城市上班，她消息就五个字：“出来喝点？”

我那天加班到快十点，眼睛盯着电脑屏幕都快花了，字儿都看成重影。微信响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客户又来改方案，手一抖差点把鼠标扔了。点开一看是小冉，我大学同寝室的，现在跟我在一个城市上班，她消息就五个字：“出来喝点？”

我回她：“算了吧，明天还得早起，改方案改到吐。”

她秒回：“别卷了！我知道一家清吧，人少，就我们俩，放松下。你楼下地铁口见，我已经在这儿等你了。”

我看着屏幕上没改完的设计图，客户说要“温暖又有冲击力”，我琢磨了仨小时也没搞懂这俩词儿怎么凑一块儿。叹了口气，关了电脑，拿上外套就往楼下走。

出了写字楼，晚风一吹还挺凉，我把外套拉链拉到胸口，看见地铁口路灯下站着的小冉，穿个短款羽绒服，蹦蹦跳跳地冲我挥手。“可算出来了！再不来我都要冻成冰棍了。”她上来挽住我胳膊，“那家清吧离这儿不远，走路十分钟，正好消消食。”

路上我俩瞎聊，她说她们公司最近在裁人，她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是自己。我说我也没好到哪儿去，客户天天变着花样提要求，上周让我把黑色改成五彩斑斓的，我差点当场辞职。小冉笑我没骨气，我说“不然呢？房租水电不要钱啊”，她没说话，拍了拍我胳膊，又开始说她最近看的电视剧。

清吧确实人少，门口挂着个小灯牌，写着“拾光”，推门进去，里面没开大灯，就每张桌子上有个小台灯，暖黄色的光，放着轻悠悠的民谣，吉他声飘得满屋子都是。小冉熟门熟路往角落走，那里已经坐了个人，男的，穿件灰色卫衣，戴个黑框眼镜，手里捏着个手机，看见我们过来，赶紧站起来。

“这是我同事，阿哲，”小冉给我介绍，“刚从深圳调过来的，跟你一样，也是搞互联网的。阿哲，这是我闺蜜，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做设计的那个。”

阿哲笑了笑，露出一点虎牙，挺腼腆的：“你好，我叫李哲，你叫我阿哲就行。”

我赶紧点头：“你好，我……就叫我小夏吧。”其实我本名不是这个，但平时朋友都这么叫，顺口就说了。

坐下之后，服务员过来点单，小冉要了杯莫吉托，说要加双倍薄荷。阿哲问我：“你喝什么？酒还是别的？”我想了想，明天还得赶早，就说：“来杯苏打水吧，加片柠檬就行。”阿哲也跟着点了瓶啤酒，说“少喝点，一会儿还要回去写代码”。

一开始挺尴尬的，小冉在那儿跟服务员吐槽薄荷放少了，我跟阿哲就坐着，没话找话。他先开口：“你做设计的话，是不是经常加班？”

我叹口气：“可不是嘛，尤其是月底，客户催得紧，有时候能熬到后半夜。你呢？程序员也挺累吧？”

“差不多，”他喝了口啤酒，“之前在深圳，调试个bug能到天亮，第二天还得正常上班。过来这边之后好点了，但也经常加班到九十点。”

我俩就这么聊开了，从加班聊到外卖，我说我们公司楼下有家黄焖鸡，老板给的肉特别多，就是有点咸，每次都得配瓶可乐。他说他还没找到好吃的外卖，前两天点了份酸菜鱼，鱼没几片，全是豆芽，坑得不行。我给他推荐了几家我常吃的，还把店铺名字拍给他，他掏出手机存着，说“明天试试”。

小冉插了句嘴：“你们俩别光聊吃的啊，聊聊别的，比如感情？”我跟阿哲都愣了一下，我先开口：“算了吧，我之前谈了个对象，谈了两年，后来因为我总加班，没时间陪他，就分了。现在不想找了，麻烦。”

阿哲也点点头：“我也差不多，之前在深圳处过一个，后来我调来这边，异地了半年，就分了。现在觉得一个人也挺好，不用操心那么多。”

小冉撇撇嘴：“你们俩真是没救了，都成寡王了。”说完她手机响了，接起来没说两句就站起来：“我妈催我回去了，说我爸不舒服，我得先走了。阿哲，小夏，你们俩慢慢聊，单我已经买过了。”她走得急，外套都差点忘拿，我喊了她一声，她才跑回来拎着外套冲出门。

这下就剩我跟阿哲了，桌上的灯照着他的脸，看着挺安静的。他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了一下，是工作群的消息，他扫了一眼就关了。“你住哪儿啊？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不安全。”

我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住得不远，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你要是不顺路就别送了。”

“顺路，”他笑了笑，“我住的小区跟你就隔两条街，正好一起走。”

我没再推辞，跟他一起出了清吧。晚上十一点多，街上人不多，就偶尔有几辆出租车开过去。风比刚才大了点，我裹了裹外套，他看我冷，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给我：“你先围着吧，别冻感冒了。”我愣了一下，他已经把围巾塞我手里了，灰色的，有点软，带着点他身上的洗衣液味道，淡淡的。

“不用，你自己围吧，我不冷。”我想还给他，他摆摆手：“没事，我火力壮，不怕冷。”我只好围上，围巾挺长，绕两圈正好，暖和多了。

路上我俩没怎么说话，就慢慢走，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有时候重叠在一起，有时候又分开。走到一个路口，红灯亮了，我们站在斑马线旁边等。他突然开口：“你刚才说你总加班，身体吃得消吗？我之前有个同事，就是因为总熬夜，胃出血住院了。”

“还行吧，”我踢了踢路边的小石子，“有时候会胃疼，兜里总揣着胃药。没办法，为了钱嘛，房租一个月三千五，加上水电，一个月得四千多，不加班哪来的钱。”

他点点头：“我懂，我之前在深圳，房租更贵，一个单间就要五千，工资一半都交房租了。后来实在扛不住，才申请调过来的。这边房租便宜点，压力也小些。”

绿灯亮了，我们一起过马路。刚走没几步，我手机响了，是小区物业的电话，我接起来：“喂，您好。”

“是小夏女士吗？您家的猫好像不太舒服，刚才有邻居看见它趴在楼道里吐了，您现在能回来看看吗？”

我心里一紧，年糕是我去年捡的橘猫，才一岁多，平时挺健康的，怎么会吐了？“我马上回去，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别让它乱跑。”挂了电话我就慌了，手都有点抖：“我家猫出事了，得赶紧回去。”

阿哲看我急成这样，赶紧问：“怎么了？猫怎么了？”

“物业说它吐了，趴在楼道里，我怕它有事。”我掏出手机想查附近的宠物医院，手忙脚乱的，半天没找到。

“别慌，”他抓过我的手机，“我知道附近有一家24小时宠物医院，离这儿不远，我带你过去。你先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把猫送到楼下，我们直接去医院。”

我赶紧给物业回电话，让他们帮忙把年糕抱到楼下。挂了电话，阿哲拦了辆出租车，拉着我坐上去：“师傅，去爱民宠物医院，麻烦快点。”

出租车开得挺快，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手里攥着围巾，手心都出汗了。阿哲在旁边安慰我：“没事的，应该就是吃坏东西了，宠物医院的医生挺专业的，肯定能治好。”我点点头，没说话，眼睛盯着窗外，就盼着快点到医院。

到了宠物医院，我看见物业的大叔正抱着年糕站在门口，年糕蔫蔫的，趴在大叔怀里，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我赶紧跑过去接过它，它轻轻叫了一声，声音特别小。阿哲付了出租车钱，跟我一起进了医院。

医生是个年轻的女生，穿件白大褂，看见我们进来，赶紧接过年糕：“先放诊疗台上，我检查一下。”她摸了摸年糕的肚子，又看了看它的眼睛，说：“可能是急性肠胃炎，先做个血常规，再拍个片看看。”

我跟着医生去缴费，一看单子，要五百多，我掏了掏钱包，发现没带现金，手机里的钱刚交了房租，只剩三百多了。我脸一下子红了，站在那儿不知所措。阿哲走过来，把手机递给收银员：“我来付吧，扫这个码。”

我赶紧拉他：“不用，我明天转给你，我现在就是没带够钱。”

“没事，”他笑着说，“先给猫治病要紧，钱的事以后再说。”收银员扫了他的码，打印出单子递给我们。我把单子攥在手里，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跟他认识还不到三个小时，就让他帮我付钱。

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说就是急性肠胃炎，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需要输液，输完液观察两个小时，没事就能带回家了。年糕被抱进输液室，放在一个小笼子里，医生给它扎针的时候，它叫得特别可怜，我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阿哲递了张纸巾给我：“别心疼了，扎完针就好了，你看它多勇敢。”

我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跟他一起坐在输液室外面的椅子上。凌晨一点多了，医院里特别安静，就听见输液器滴答滴答的声音。他去外面买了两瓶热矿泉水，递给我一瓶：“喝点热的，暖暖身子。”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心里也暖和了点。

“今天真的谢谢你，”我看着他，“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年糕要是有事，我真的……”

“别这么说，”他打断我，“谁还没个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之前在深圳，有一次我家狗得了细小，我一个人带它去医院，半夜在医院走廊坐了一晚上，那时候特别孤单。所以刚才看见你慌成那样，就想帮你一把。”

我俩就坐在那儿聊天，从宠物聊到小时候。我说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土狗，叫小黑，每天放学它都在村口等我，后来有一天它跑丢了，我找了一下午，哭了一晚上，我妈安慰我说它可能去别人家享福了，我才好受点。他说他小时候养过一只兔子，白色的，特别能吃，后来有一天兔子跑了，他跟他弟在院子里挖了个坑，还立了个小牌子，写着“兔子之墓”，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好笑。

聊到家里，我说我爸妈总催我结婚，每次打电话都问我有没有对象，我说没有，他们就叹气，说我老大不小了，该稳定了。他说他爸妈也一样，之前给他介绍了好几个相亲对象，他都没去见，觉得没感觉，后来他爸妈也不催了，就说让他照顾好自己。

输液输到凌晨四点多，医生过来说年糕没事了，精神也好了，能带回家了。我去笼子里抱它，它醒了，用脑袋蹭我的手，比刚才活泼多了。阿哲去帮我拿药，医生跟他说怎么喂药，注意事项，他都记在手机里，还拍了药盒的照片。

出了宠物医院，天还没亮，街上静悄悄的，只有路灯亮着。“我送你回家吧，”他说，“现在太早了，你一个人走不安全。”

我点点头，跟他一起往我家走。年糕在我怀里睡着了，呼吸很均匀。走到我家小区楼下，我停下来：“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医药费我明天转给你，还有围巾，我洗干净了还给你。”

他摆摆手：“围巾不用急，你先围着，等什么时候见面了再给我就行。医药费也不用急，你什么时候方便什么时候转。”他顿了顿，又说：“你要是有什么事，比如年糕又不舒服了，就给我发微信，别客气。”

我把他的微信加上，备注了“阿哲”，他也加了我的，备注的是“小夏”。“那我上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说。

“好，”他笑了笑，“上去吧，注意安全。”

我抱着年糕进了小区，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他还站在楼下，看见我回头，冲我挥了挥手。我也挥了挥手，转身进了楼道。

第二天我醒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年糕趴在我旁边的枕头上，正舔爪子。我摸了摸它的头，它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舔。我拿起手机，给阿哲转了六百块钱，备注“医药费”，还发了条消息：“医药费转你了，你收一下。年糕现在挺好的，谢谢你。”

他很快就回了：“收到了，年糕没事就好。你今天不上班吗？”

“昨天加班太晚了，跟领导请了半天假，下午再去。”我回他。

“那你好好休息，下午上班别太累了。”

“好，你也一样，别总熬夜写代码。”

下午去公司，我把方案改完发给客户，没想到客户这次没提意见，直接通过了，我松了口气。下班的时候，我想起还没请阿哲吃饭，“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谢谢你昨天帮忙。”

他回得很快：“有空，你定地方吧。”

我选了家家常菜馆，离公司不远，味道挺正宗的。我提前到了，点了几个菜，都是他昨天说想吃的，比如鱼香肉丝，还有一个番茄炒蛋，我知道他喜欢吃甜口的，特意让老板多放了点糖。

他到的时候手里拎着个袋子，里面是罐猫零食：“昨天看见年糕挺可爱的，给它买了点零食，不知道它喜欢不喜欢。”

我接过袋子，心里挺暖的：“谢谢你，它肯定喜欢，这家伙特别爱吃零食。”

菜上来了，他尝了口鱼香肉丝：“嗯，好吃，比我之前点的外卖好吃多了。”我笑了笑，给他夹了块肉：“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再点。”

我俩边吃边聊，聊到喜欢的电影，他说他喜欢看科幻片，比如《星际穿越》，看了三遍还想看。我说我喜欢看文艺片，比如《情书》，每次看都哭。他说“下次有时间可以一起去看电影”，我点点头，说“好啊”。

后来我们就经常联系，有时候周末一起带年糕去公园，年糕特别喜欢他，每次看见他来，都跑过去蹭他的腿。他会帮我修电脑，我那台旧电脑总卡，他过来捣鼓了半小时就好了，还帮我装了个清理垃圾的软件。我也帮他改简历，他想换个轻松点的工作，简历写得太简单了，我用设计的眼光帮他排了版，还加了点项目经历，他说“你改完之后看着专业多了”。

就这样过了两个多月，“我要调去北京了。”

我看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改设计图，手里的鼠标一下子就停了：“什么时候？为什么啊？”

“下周一就走，”他回，“公司在北京有个新项目，缺人，领导让我去，说是个机会，我想了想就同意了。”

我心里有点难受，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回：“那挺好的，是个机会，你好好把握。”

“我明天请你吃饭吧，算是告别。”

“好。”

第二天我们还是去了那家家常菜馆，点的还是上次那几个菜。吃饭的时候，他没怎么说话，我也没怎么说，就偶尔给对方夹菜。快吃完的时候，他从包里拿出个小盒子：“这个给你，算是纪念品。”

我打开一看，是个猫形状的钥匙扣，橘色的，跟年糕特别像。“看到这个就想起年糕，”他说，“你要是想我了，就看看它。”

我笑了笑，眼睛有点红：“你别这么说，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也有东西给你。”我从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里面写了些常用的外卖电话，还有北京几家好吃的餐馆，都是我问我北京的朋友要的：“你到了北京，要是不知道吃什么，就看看这个。别总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他接过笔记本，翻了翻：“谢谢，我会好好保存的。”

送他到火车站的时候，人特别多，他拎着个行李箱，站在候车厅门口。“那我走了，”他说，“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年糕。要是去北京，记得找我。”

“好，”我点点头，“你也照顾好自己，别总加班，按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