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长白山腹地的原始森林深处,人与狼的相遇从来不只是猎枪与獠牙的对峙。
在长白山腹地的原始森林深处,人与狼的相遇从来不只是猎枪与獠牙的对峙。
这里世代流传着一种说法:狼记恩也记仇,它们的记忆比雪山上的磐石还要长久。
1965年的冬天格外漫长,齐膝深的积雪封住了柳树沟屯通往外界的山路,
却封不住三个少年躁动的心。
王强、赵刚、秦朗,这三个喝着山泉水长大的猎户后代,带着对山外世界的向往,
每天往返十八里山路去柳林村读农业中学。
他们不曾想到,一次雪地里的偶然相遇,竟会开启一场跨越三年的生死追逐。
那只被咬秃了耳朵的老狼,就像长白山冬日里的一道阴影,既真实又缥缈。
它时而出现在放学路旁的白桦林里,时而出现在家院的柴火垛后,
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始终追随着少年的脚步。
山里人说这是索命的冤孽,读书人说是巧合的偶遇,
只有亲身经历者才知道,这是一场关于尊严与生存的漫长对话。
四十年后,当记者在温暖的炕桌上听三个花甲老汉重温这段往事时,
火炉上的烧刀子酒正蒸腾起氤氲的雾气。
王强摩挲着猎枪上的岁月留痕,目光穿越玻璃窗,
投向暮色苍茫的远山:"那不是仇恨,是缘分。
狼和人一样,都要在这雪山林海里挣一口饭吃,都要守护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
此刻,山风掠过林海,松涛阵阵如泣如诉,仿佛还在传颂那个关于人狼相遇的传奇。
而故事的真相,早已随着老狼的最后一瞥,融入了长白山永不消融的冰雪之中。
长白山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
1965年深冬,柳树沟屯已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十七岁的王强踩着齐膝深的雪,和赵刚、秦朗并肩走在山路上。
三个少年呵出的白气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气中瞬间凝结,像极了老林子里的雾凇。
“今天肯定能套着雪兔。”赵刚指着远处一片桦树林,“那里的兔子道我都摸清了。”
三个少年都是猎户后代,虽然上了农业中学,骨子里仍流淌着猎人的血。
大雪封山的日子,正是下套的最佳时机。
他们在上学途中钻进密林,用随身携带的钢丝绳在兔子必经之路上设下十几个套索。
放学时分,三人迫不及待地钻进树林。第一个套索周围洒满血迹,却不见兔子踪影。
第二个套索旁,一只瘦骨嶙峋的动物正埋头啃食着他们的猎物。
“癞皮狗!”王强气得冲上前,一脚踢在那畜生的腰眼上。那动物应声倒地,一动不动。
赵刚用脚尖翻动“尸体”,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狼!”
三人围拢细看。这狼瘦得只剩骨架,灰褐色的皮毛杂乱无章,
最奇特的是它的耳朵——双耳尖都被咬没了,留下两个光秃秃的肉疙瘩。
“还没死透。”秦朗抽出随身携带的柴刀,“剥了皮能做条狼褥子。”
王强拦住他:“你看它这病恹恹的样子,别有什么瘟病。”
他们收起套索转向别处时,谁都没注意到,那只“死狼”的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
死死盯住了王强的背影。
从此,奇怪的事情接连发生。无论他们在哪里下套,第二天总会发现猎物被吃得一干二净。
雪地上留下的,总是那双秃耳狼的脚印。
“它在报复。”赵刚蹲在雪地里分析狼脚印,“我爹说过,老狼记仇。”
春天来临,冰雪消融,山路变得泥泞。
三个少年惊讶地发现,那只秃耳狼开始出现在他们上下学的路上。
它总是保持百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有时蹲在山岗上,有时隐在树林里,那双黄澄澄的眼睛始终锁定着王强。
“它在盯梢。”秦朗感到脊背发凉,“我爷爷说过,狼盯人比鬼缠身还可怕。”
最让王强不安的是,母亲开始抱怨总有只秃耳狼在院子外转悠。
“今早又来了,蹲在柴火垛那边,眼睛直勾勾盯着鸡窝。”
王强抄起父亲的猎枪冲出院子。秃耳狼果然在谷场边逡巡。
看见枪口,它敏捷地跳开,却不逃走,只是站在安全距离外继续盯着。
“砰!”王强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狼这才不情愿地退入树林,但那双眼睛里的凶光却烙在了王强心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秃耳狼的跟踪变本加厉。
有时它会突然从路旁窜出,假意扑咬;有时深夜还能听见它在屯子周围的嗥叫。
三个少年不得不随身携带柴刀和猎叉,再也没有单独出行过。
1967年冬天,农业中学停课了。
三个十八岁的小伙子加入生产队的伐木队,赶着牛爬犁进山拉木头。
原始林场里,积雪深及大腿,每前行一步都要费尽力气。
“它跟来了。”赵刚突然拉住王强,指着远处山梁上的黑影。
秃耳狼站在雪坡上,体型比两年前大了整整一圈。
蓬松的狼毛在寒风中抖动,那双眼睛依然死死盯着王强。
三天后的黄昏,惨剧终于发生。王强牵着大黄牛往营地走时,树林里突然窜出个灰影。
秃耳狼像箭一样扑向牛腿,利齿深深嵌入牛皮。
“畜生!”王强抡起斧子砸去,狼敏捷地跳开,嘴角还挂着牛毛。
大黄牛痛苦地哀鸣,前腿血肉模糊。
生产队长气得脸色铁青:“王强!这狼明显是冲你来的!全队二十多头牛,为什么专咬你的?”
在众人逼视下,王强终于道出两年前的那一脚。
老队长听完沉默良久,把自己的猎枪塞到王强手里:“自己的孽障自己了。明天你去解决了,不然这狼还要祸害集体财产。”
次日黎明,王强背着猎枪走进老林子。雪地上清晰的狼爪印通向山谷深处。
在一处避风的山坳里,他找到了秃耳狼的巢穴。
狼窝藏在倒木树下,周围散落着野兔和松鼠的残骸。
秃耳狼正蹲在窝前啃食一只松鸦,看见王强出现,它不惊不逃,只是慢慢站起来。
王强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仇敌。
狼的左前腿有道深深的伤疤,耳朵残缺不全,身上布满纵横交错的旧伤。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那不是野兽的眼睛,里面藏着太复杂的情绪:仇恨、倔强,还有某种说不清的孤独。
“对不住了。”王强喃喃自语,举起了猎枪。
秃耳狼突然仰天长嗥。那声音不像威胁,倒像某种告别。
然后它转身窜进密林,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王强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打在狼刚才站立处的树干上。
他明明可以打中,却在最后关头抬高了枪口。
狼影消失在白桦林深处,再也没有回头。
很多年后,当三个老汉在炕桌上重温往事时,依然说不清那狼为什么执着地追踪三年。
赵刚抿着烧刀子说:“也许它太孤独了,把你们当成了唯一的伴。”
秦朗摇头:“狼就是狼,记仇是天性。”
王强望着窗外的长白山久久不语。
最后他轻轻说:“那年冬天,我找到狼窝时,在旁边发现了这个。”他从怀里掏出个褪色的红布条,上面系着个小小的铃铛。
“这是……”赵刚接过来细看。
“猎户家的狗戴的项圈。”王强眼神悠远,“我猜,它可能原本是条狗,被抛弃后成了狼。
所以它既恨人,又想接近人。”
炕桌上突然安静下来。三个老汉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
仿佛又看见那只秃耳朵的狼,孤独地站在风雪中,既不肯离去,又不敢靠近。
夜风吹过柳树沟,带来远山的寒气。
火炕烧得正暖,老烧刀子的醇香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但三个人都不约地打了个寒颤——有些寒意,来自记忆深处,任多少炉火都烤不暖。
来源:秦岭深山老妖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