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这个PPT,是她精心准备已久,从父母过世,以及陆闻时出轨领证,一应俱全。
(前文在上一篇——
14
此时,港城机场。
宋时宜按下了发送键。
这个PPT,是她精心准备已久,从父母过世,以及陆闻时出轨领证,一应俱全。
她不确定自己的离世会不会让两个人彻底放手,只好先曝出新闻来转移注意力。
等到她在这里彻底安顿后,再送出份“大礼。”
她回过神,抬起指尖轻捋过鬓间碎发,感激的望着驾驶舱的男人,“傅先生,多亏了您帮助,我才能顺利离开内陆。这次的假死费用是多少?我转给您。”
傅恒鼻梁英挺,眸中丝毫不带有任何情绪。
“一千万。”
宋时宜愣住,她只知道假死的费用贵,却没想到,能离谱到这个地步。
翻找了所有的账户,只有六百万。
“那还不够。宋小姐,毕竟你也帮助过我打官司,作为老熟人,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他指尖轻点着方向盘,金丝眼镜后方露出抹诡异的笑。
宋时宜瞬间警铃大作。
“不行!”
“去当地的法院上班。”
宋时宜愣了愣,没想到他是正经提议,脸瞬间像是红透了的桃子。
在男人探究的目光下,紧咬着下唇,尴尬的开口,
“......好,那我先把钱给您,再来偿还......”
被傅恒打断。
他眯起眼眸,恶作剧般的破云冲刺,直升机俯冲划破了云层,发出震耳的轰鸣声。
宋时宜脸色发白,紧紧在背后抱着他胳膊,生怕自己死在这里。
直到平安落地。
“好了。”傅恒语气藏不住的喜悦,“钱,你自己拿着吧,等到攒够再还给我。”
他接过宋时宜的电话,输入了一串数字,拨通后设置为紧急联系人。
“如你所见,这里充斥着金钱和权利,虽然没有战火纷飞,但常年有作乱分子和一些仗着诠释欺人的黑暗势力,作为法官,你只要替贫民声张正义就好。”
“剩下的,我自然会帮你。”
傅恒打开机舱门,宋时宜手脚虚浮,擦拭着额头冷汗,来到了法院。
内陆的诉讼官司和经验,足够支撑她在这里工作了。
她简单的接过卷宗,越翻动眉头便皱得越深。
在这里,钱能决定生死。
很多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尝尝在掩护下短期入狱,三天后大摇大摆的出现在界头。
许多贫苦人家叫天无门,只能任由人欺凌,忍受不公平的判决。
她突然想起了葬身火海的父母。
眸光闪过丝坚定。
她要在这里,为无数个千万破碎的家庭声张正义。
那些律师们操持着方言,笨拙的叫她不要插手。
宋时宜不是傻子,她来之前已经旁敲侧击打听过傅恒的实力,他既然能把自己安插在这里,就会护着她。
她连夜翻阅卷宗,把不合乎常理的地方全都标注了起来,整理成册,点线串联。
清晨顶着黑眼圈,传唤甲乙双方。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敢在这里和我叫嚣,可知我是谁!?”陆文雄悠哉悠哉的晃动着二郎腿,眼底充满了不屑的意味。
他十五年前抛妻弃子独自来到港城,闯下一番天地。陆续生了三个孩子,其中顶数远在大陆的陆闻时继承了他的经商头脑。
他就是港城的天!
宋时宜冷哼,她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借着权势来欺负平民百姓的人。
不管是谁,既然她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要对头衔和受害者负责。
法槌发出脆响,她声音铿锵有力。
“不管你是谁,聚众强抢女大学生就是犯法!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15
15
许淮瑾双眼赤红着翻阅PPT,大滴的眼泪砸落屏幕,文字被晕染的泛起重影。
熟悉的排版风格,严谨又专业性强的文字。
一看就是出自于宋时宜之手。
这是她临死前写下的,选择在死后公开。
“陆闻时,我们大错特错,相信了宁汐的鬼话!”
他迷茫的跪坐在地,眼前闪过和宋时宜的种种点滴。
她依偎在自己怀里害羞的模样。
她恶作剧的带着恐怖面具,故意躲在角落里吓唬自己,那张俏皮的笑脸。
以及......
她全身布满了死气,眼底布满了红血丝,趴在他的脚边苦苦哀求。
“不要,算我求求你,你已经把别墅送给了宁汐,就连老人的坟都不让他们安息吗?”
“你非要这样把我逼上绝路才安心吗?”
“许淮瑾,我永远恨你。”
咣当——
手机屏幕砸落脚边,许淮瑾像是想起了什么,毫无血色的脸微微颤动,疾步跑了出去。
陆闻时紧随其后。
两人先是冲到宋时宜的房间,可她的贴身物品早都已经被宁汐扔了出去。
许淮瑾牙关咬的生疼,一把拦住路过的仆人,声音急迫又夹杂着恳求,
“你有没有看见两个装着礼物的垃圾桶!有没有看到!说!”
两人气场太过压迫,女孩被他们吓的不敢抬头,结巴的回答道,
“昨晚有人来清理垃圾......想必,现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垃圾场了。”
许淮瑾指节微微松开,眼底划过错愕,目光又瞬间转为坚定。
那是宋时宜唯一的遗物,他必须要去找回来!
陆闻时率先坐在驾驶位,一个干脆利落的漂移闪身到他面前。
“上车。”
两人直奔冲进垃圾场,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俯身寻找昨晚别墅区送来的垃圾。
“两位老总啊,垃圾我们在今天早上就已经整合清理了!你二位就算是找,也找不出什么东西来呀!”
许淮瑾置若罔闻,翻动垃圾的手不由得更快了些,豆大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屏住呼吸,生怕自己漏看。
而陆闻时索性抽出一叠红钞,砸在旁边傻站着的工作人员头上。
“只要能找到宋时宜的遗物,重重有赏。”
这一翻,就是整整一天。
雨幕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许淮瑾脚底踩空,没站稳砸进了垃圾堆里。
腐臭的猩气让他连连作呕,手无意划破瓷片,疼的他不禁皱眉。
视线扫过指尖,许淮瑾身子一僵,眼底闪过抹狂喜。
“找到了!”
远处的陆闻时闻声赶来,双手卯足了力气,硬生生刨开了垃圾袋。
两个垃圾桶里,空荡如也。
只留下半截照片被火焚烧的碎片。
“怎么会......她把那些礼物都烧了!”
那可是他们最珍贵的回忆啊!
16
16
雨势渐大。
最后,还是王叔戴着口罩,开车把他们接回了家。
许淮瑾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视线落在无名指的婚戒上发呆。
而陆闻时,泛白的指尖掐着照片,安静的望向窗外。
这些照片,是他们初次确定关系时照的。
那天宋时宜在整理遗物的时候,那句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在她的立场上来看,昔日爱人假死和杀父弑母的仇人领证,该有多么可笑。
她该有多恨自己。
喉咙里蔓延着股浓郁的血腥气,他俯身弯腰,胃痛的厉害。
哆嗦着翻找出胃药。
才发现胶囊换了颜色。
“这个胃药更好用,只可惜我曾经的爱人离世,不能告诉他了。”
“记得常吃。”
陆闻时的呼吸急促沉重,手紧紧捂着胃,眼眶湿润的像是堤坝瞬间决堤。
“宋时宜,对不起。”
他就是个畜生!
那些话不是冷嘲暗讽,也不是想要刺激他而流露出的伪证。
而是告别。
她透过面具,和那个自杀十次的自己告别。
可等陆闻时全部反应过来时,已经彻底晚了。
胃药啪嗒一声砸在脚边,陆闻时眼眶灰白,双眼紧闭栽了过去。
再醒来时,许淮瑾背对着病床,模样晦涩暗沉,单手倚靠在窗台边沿,修长的手指夹杂着烟蒂,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咳咳,病房抽烟,你真是不怕我死在这里。”
许淮瑾不可察觉的僵住,晦气的急忙掐灭。
那双明亮的眸子里,似乎藏着深不见底的秘密。
他要怎么说,陆闻时是胃癌早期?
“你的胃......”
陆闻时摇了摇头。
他为了哄宁汐开心,尝尝陪着她吃变态辣的食品,每次胃里都灼烧的厉害。
肯定是糜烂胃炎,吃点药就好了。
对了,药!
“时宜给我准备的药......”
许淮瑾愣了两秒,放在他手心里。
“你晕倒后,你父亲派人打电话过来了,据说......是强行占有女大学生,让你去港城捞他。”
陆闻时心底不耐,翻了个白眼。
这个爹,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扔下钱和公司,去往港城找小情人,一去便再也没有见过他。
听说,还生下了另外两个私生子。
现在要来找自己捞人?
“没空。”
陆闻时冷声拒绝。
匆匆办理了出院手续。
比这件事情更重要的,是宋时宜。
他只是想回去陪着她。
许淮瑾沉默不语,攥紧了报告单,扔进垃圾桶里。
回去的路上,许淮瑾隐约觉得内心无比不安,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彻底从生命里分崩离析,要离开他而去。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诡异的橘红色,像是火烧云,映红了大地。
他匆匆一瞥,并未放在心上。
可紧接着,瞬间反应了过来。
那是他家在的方向,只有那一片是红的!
宋时宜!
她的尸体还在里面!
17
17
许淮瑾油门踩到最底,连续闯了三个红灯,飞驰回到别墅。
“时宜!”
陆闻时尖叫着就要冲进去,被许淮瑾拦住。他还记得,医生说他的身体状况不好,不能受到任何烟雾和外界刺激。
“不行,你不能进去!我去!”
“为什么!”
许淮瑾眼底喷出熊熊火光,“因为你得了胃癌!”
全场骤然安静了下来,许怀瑾不敢看他愣怔的模样,下意识瞥过头。
“我去。”
他脱掉外套,捂住口鼻冲了进去,屋脊的房梁轰隆一声砸落在他后背,灼烧出一道火红的印子。
“嘶......”
许淮瑾猛地踹开木梁,忍着剧痛跑向卧室,火光吞噬了整个房间,他日思夜想的爱人,正安静的躺在水晶棺里,棺体已经被火舌吞没,随时将她彻底焚烧的干干净净。
“宋时宜!”
许淮瑾双眼滴出血,眼神阴鸷而狂热,推开棺木,双手打横抱起宋时宜,被角落里突然伸出的双手拽倒。
他惊恐的回头看去,宁汐全身血污,披头散发的看着他,嘴角露出狠厉的笑意。
她不是被关到地下室了吗?
这场火竟然是她放的!
“不许走!宋时宜她本来就应该死在之前的那场大火里的!她凭什么活着!许淮瑾,你就应该跟着一起下地狱!”
火舌已经烧干了宋时宜的长发,许淮瑾心中一急,重重踩在宁汐断裂的手骨,可她却视死如归的扑了过来。
“她就该死!你们都该死!”
“时宜!”
卧室门被一脚踹开,陆闻时抬起胳膊捂住嘴冲了进来。
从身后抱住发疯的宁汐。
“许淮瑾!带着她快走!”
他没有半分犹豫,抱着宋时宜的遗体跑到别墅外。可她的全身都已经被烧焦,成为了一滩软烂的泥,散发着阵阵臭气。
“对不起,时宜,我没有照顾好你,就连你的尸体都守不住......”
许淮瑾崩溃的跪在她面前,手紧紧握成拳,呜咽着泣不成声。
一下又一下。
都怪他,执意要保存宋时宜的遗体,害得她就算是死了,都不安心。
他根本就没有颜面去面对她。
许淮瑾眼底闪过抹痛色,目光空洞又呆滞,耳边传来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又慢慢收拢,整个人冰冷麻木。
缓缓回身,恨意不加掩饰。
步伐矫健迅猛,拽着宁汐的头发一把扯到宋时宜的身体前,按着磕了下去。
“生前你针对她,死了都不让她安息!宁汐,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吗?!”
“就算死,我都要让你在她面前死!”
宁汐眼神惊恐,头皮硬生生被扯了下来,转头想要去求陆闻时,可那张侧颜冰锋冷冽般的脸,没有半分的波动。
反而,拿出了一张离婚协议书。
他竟然为了一个死人和自己离婚!?
“陆闻时!你凭什么和我离婚!就因为她?可宋时宜已经死了!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看看我啊!你不是把我从火海里面救出来了吗?”
宁汐狼狈的跪在他面前哀声祈求,可陆闻时连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我救你,是不让你便宜的死在这里。你不签字,我有的是办法。”
18
18
宁汐被人钳住,秘书应声点头,拿出十根木棍,重重刺在她指缝里。
“啊——”
宁汐冷汗连连,嘴唇都被咬破,露出骇然的血迹。
她不明白,宋时宜究竟哪里好。
就连她死了,自己都比不过她。
“呸!”
她口水吐在宋时宜身上,眼底精光涌现,“我就不签字,你又能拿我什么办法?”
“别说今天,就算是再给我一万次机会,我都会放火烧了她!我要让那天的景象重演!”
她哈哈大笑,血迹染红了嘴角,眼泪滑落至发丝里,悄然不见。
自己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超过她之上。
就连死人也不行!
许淮瑾盯着她,冷笑出声。
既然嘴这么硬,那就打到服软好了。
“拖到地下室,每天两千个巴掌。”
宁汐惊恐的睁大双眼,右手被陆闻时紧紧抓住,签下了名字。
她很快被人带走,许家的别墅烧的只剩干瘪骨架,彻底做空。
陆闻时佝偻着脊背,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
胃又在隐隐作痛。
或许,就这样死了,陪着宋时宜离开,也很好。
他眸底暗了暗,做出个决定。
“我会去港城,最后见我爸一面,回来就去找时宜。”
他留恋的望着宋时宜,眼神缱绻充满了爱意。
“她的尸体,你火化处理了吧。”
道路的尽头,两辆车各自一方。
陆闻时赶到机场,许淮瑾则是来到了火葬场,亲自将她的尸体推进了焚烧炉里,听着耳边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流下了两行浊泪。
纯白的瓷瓶,安静放着那一撮灰。
他来到了宋父和宋母之前的坟地,硬生生徒手挖开了墓碑,将三人的骨灰依次放了进去。
“爸,妈,对不起,我食言了,是我对不起时宜。”
他眼睛早已经哭到红肿,冷风吹过更是发抖的疼,重重对着墓碑磕下三个响头。
许淮瑾和陆闻时相互假装和和气气了十几年,爱上同一个女人,又因误会而分开。
如今,他得了胃癌,生命彻底进入了倒计时。
他要先见到宋时宜了。
许淮瑾眸光骤然暗淡了下来,默默攥紧了拳头。
宋时宜,只能是他的!
就算是死,他也要先见到她才行。
19
19
港城的监狱里,一道肥硕的身影焦灼踱步,阳光穿过铁窗投射照在他沟壑不平的脸上,半个身子藏于阴影里,气场格外骇人。
他陆文雄在港城说一不二,旗下公司有着无数分支,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女法官关在了这里。
她算个什么东西?
他心头涌起股薄怒,一脚踹翻矮桌上的茶水,抬眸掠过走廊,警惕性的眯起眼睛。
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
陆闻时?
“......你还真是老当益壮,这么大年纪,还在外面做让我丢人的事情。”
陆闻时薄唇微弯,嘲讽的嗤笑道。
成年之后,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名义上的父亲。
那张记忆里的脸已经饱经风霜,可身形依旧伟岸。
要不是自己已经得了癌,才不会来见他。
时间有限,他只是瞟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监狱。
陆文雄说,只要他能说动新来的女法官,再去打点一番。就能把他保出来。
他步伐匆匆,撞到了手捧玫瑰的傅恒。
金丝眼镜下的视线一寒,他莫名觉得发颤。
好强大,骇人的气场。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景,让许淮瑾忍不住有些恍惚。
何曾几时,他也这样在门口等待过宋时宜。
陆闻时仿佛是在看一场慢镜倒带,视线不由得顺着那束玫瑰望去,男人高大的身形缓缓移动,动作一帧帧,慢的要命。
露出了女人的脸。
他睁大了眼睛,仿佛忘记了呼吸,指尖变得发麻,喉咙里像是被塞满棉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时宜!分明就是宋时宜的脸!
他脑海里破碎的词语串联成句,耳旁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
新来的女法官,普通话极好,刚正不阿,似乎还姓宋......
他以为一切都只是巧合而已。
没想到,真的是他的时宜。
她,还活着!
陆闻时心脏砰砰狂跳的厉害,压下喉咙要溢出的鲜血,疾步走了上去。
声音激动的发颤:“时宜,你还活着。”
他清晰的捕捉到她眼底的惊讶,情难自控的攥紧了宋时宜的胳膊,
“你知道吗,我还以为你真的坠崖了!时宜,我好想你,你没有死可太好了!”
他用力想要把她圈入怀中,却被狠狠踩了一脚。
“陆闻时!你疯了吧?之前不是还装假人吗?怎么,我自杀后你也跟着复活了?”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遍一遍诚恳的道着歉。
就算是宋时宜不需要,他也要说。
“宁汐一直在骗我们,我们知道后,就把她关起来了,我也和她办理了离婚手续,其实我已经得了......”
“够了!”
宋时宜后退,眼里唯独只剩冷漠。
“从你假死离开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结束了。”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最后像是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从监狱的方向走出来?”
“陆文雄......是你的父亲?!”
陆闻时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不想在宋时宜面前承认这件事。
可她毕竟是法官,想要调查人际关系,轻而易举。
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呵,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不必再来,更不用为他求情。”
宋时宜手里捧着鲜花,清冷倨傲,眼底是他从未见过的冰冷。
“陆闻时,在为他求情之前,你想想那些受害的人。”
他身子一抖,默默垂头。
喉咙干哑,说不出一句话来。
很快,陆文雄的案子二审开庭,他找来了港城最权威的辩护律师,力争诉讼辩护成功。
陆闻时安静的坐在台下,一言不发的盯着宋时宜,她齐腰的长发利落挽起,深棕色长袍庄严肃穆,敲锤开庭。
其专业性和权威感,远非寻常人能比拟。
这是他第一次看宋时宜开庭审案。
那个青涩的女法官,早就成长为参天大树,林荫庇护着那些孤苦无依靠的受害者们。
“被告人陆文雄,人证物证俱在,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即刻执行。”
她神情严肃的整理文件,有条不紊阔步离开法庭。
陆文雄没想到自己真的败诉,气急败坏的对着宋时宜的方向大吼。
“你一个小小的新人竟敢对我出手!等我出去了,必定要让你身败名裂,全家永远不得超生!”
宋时宜整理文件的动作一顿,眼眶瞬间红了。
陆闻时猛的站了起来,想要去解释。
她深深望了一眼,绝望的眼神里夹杂着恨意,推门离开。
陆闻时蹭得起身跟了上去。
拦在宋时宜面前。
他焦灼的喘着粗气,胃里像是有异物在翻滚,疼得蹙眉不展。
“时宜,其实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
他脸上露出一丝病态的苍白,细密的汗珠从他额头渗出,仿佛每挪动一次都是巨大的折磨。
“怎么,之前你骗我假死,现在真的要死了?”
宋时宜眼底讥讽之色戳得他心脏生疼,“陆闻时,这种装病博得同情的戏码已经过时了。”
他不可察觉的愣了一瞬,强压住眼底翻滚的痛意,自嘲的弯起嘴角,
“你说的对,已经过时了。”
她的身影逐渐走远,没有半分留恋。
陆闻时再也没有忍住口腔里的腥甜感,血迹染红了衬衫,狼狈的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膝盖。
原来,被人误会的感觉这么难受啊。
他的时宜,该有多么痛苦?
20
20
宋时宜站在法院门外,擦干眼角翻滚的泪水。
这是她来到港城,最重要的一个案子。
陆文雄是这里最大的走私商,他的人脉盘根交错,这次关他入狱,就是对当地的黑恶势力最好的打击。
“爸,妈,我做到了。”
“时宜。”傅恒穿过层层人群走来,两人相视一笑。
“多亏你在暗中保护我,否则也不会这么顺利。”
傅恒笑着摇了摇头。
她最应该感谢的,是自己。
傅恒是卧底警察,盯着港城的地下势力已久,之前在京北被告,也是因为被迫卷进陆文雄事件里。
为了能顺藤摸瓜将他们一网打尽,傅恒不得不隐藏实力,褪去警服这一层身份,而是装作纨绔子弟,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富二代,这才成功甩掉那些眼线。
宋时宜的出现,完全就是一个意外。
“陆文雄的案子结束后,我会回一趟京北。不过你可以放心,我安排保镖来保护你,五天内就会回来。”
傅恒认真的眼神让她一愣,自己只不过是秉公办案罢了,哪里还需要用专人来保护?
“因为我不在你身边。”
傅恒脸颊涌上一股红晕,倒像是鼓足了勇气,“其实,我很早就已经入局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无数,可唯独......”
“宋时宜!”
一道男生乍然响起。
好耳熟的声音!
她抬眸望去,许淮瑾正站在法院的台阶之下,一步一顿,步伐格外坚定。
“太好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睛,时宜,你没有死,我好想你。”
许淮瑾想要拥抱她,却也扑了个空。
宋时宜烦躁的揉着眉心,完全没有想到,短短一天时间这两个人竟然都找到了她。
“我不认识你。”
“时宜,我知道你对我很生气,怪我骗了你,可也不要说不认识我啊!我是你的老公啊!”
宋时宜冷漠的打量着他,噗嗤笑出声。
她的老公才不会任由别人踩断她的指骨。
她的老公才不会找来其他男人拍下羞辱性的视频。
她的老公更不会将自己父母的坟墓挖开,把老宅转手送给别人!
许淮瑾被她怼的脸色上来说不出话来,却还是死死的抓着她衣袖,不让离开。
“其实我已经良心发现了,准备把爸妈的宅院重新送给你,可没想到,竟然失火了,你也下落不明。”
他后悔的垂头,仿佛时间回到的那一天,心里无边的恐惧。
“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宋时宜,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如果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当着你的面是千千万万次,只要你能原谅我!”
可他的命对她来讲一文不值。
宋时宜用力甩开他的手,戒备后退。
眼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所笼罩。
傅恒眸色清冷,嗓音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这位先生,时宜说她不喜欢你,你难道听不见吗?”
许淮瑾心里本来就烦躁的厉害,突然冒出这么个男人来,他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是我老婆,我们真心相爱,现在我在赔礼道歉,有你什么事!”
傅恒掌风凌厉,硬是接下了许淮瑾的拳头,胳膊虚空打了个转,只听见咔嚓一声,许淮瑾的腕骨被彻底扭转。
“哦,忘了告诉你,我手劲比较大。”
“你曾经害得宋时宜指骨骨折,如今我让你腕骨断裂,一报还一报,也不算亏。”
21
21
宋时宜最后在许瑾淮的挽留声中,还是离开了法院。
前有许淮瑾,后有陆闻时。
这两个人都太过晦气。
她可不想再重蹈过去的覆辙。
那些伤痛和羞辱感,这辈子都忘不掉。
汽车后排的挡板逐渐落下,气氛安静的可怕。
最后,还是宋时宜先开口道谢。
“去年你救了我,今年又帮助我教训前夫,我无以为报。”
“钱,我攒够了就会还给你。”
宋时宜睫毛微颤,如水般的眸子暗波涌动。
却迟迟都没有听到傅恒的声音。
她疑惑的抬头望去,这才发现男人正眼含审视的望着她,漆黑的眼底让人看不清情绪。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颊,勾的人心里痒痒的。
他轻叹,“宋时宜,我真搞不懂你。”
她心里咯噔一声,安静的不接话。
自打她来到港城后,傅恒就一直在帮助自己,不仅分文未取,反而还为她安排了住所,她想要拒绝,回答的也只是说欠下个人情债而已。
她安慰自己,只是朋友。
可男女之间,又哪有那么多的纯友谊?
“本来我想等明天再和你说的,但是情敌出现了,还不止一个,没办法,我怕你被人抢走。”
呢喃的话语一并烧干了他的理智,他呼吸沉沉,眼底墨色翻滚不休。
“是我隐藏的太好了吗?”
“宋时宜,我喜欢你。”
傅恒嗓音骤然变得沙哑,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我知道你内心封闭,面对新感情或许有抵触情绪,不过没关系,如果要排队,我希望自己是那个第一。”
等到听清之后,宋时宜的脸色迅速蹿红。
“我......”
她不抗拒,可也没有完全准备好,无措的搅动着手指。
待汽车停稳后,匆忙走下车,那张原本白皙的小脸此刻也涨得通红。
“给我点时间。”
他点头。
表明了心意后,两人联系的越发频繁,就连睡觉前也要互道晚安。
“时宜,明早我会给你送早餐,如果你肯赏脸的话,多给彼此一点了解的时间,好吗?”
宋时宜躺在床上轻轻点头,脸又迅速烧了起来,指尖轻点屏幕,发了个表情包。
当她看清表情包的内容后,已经为时已晚。
“天呀,为什么偏偏是比心......”
她害羞尖叫着翻身,整个人藏进了被子里。
直到天黑,窗外烟火齐鸣,照亮了她的脸。
宋时宜有些呆愣的望着,她最喜欢的,便是各种不同七彩烟花。
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烟花和无人机交替表演,引来不少住户们围观。
“宋时宜!”
男声交叠。
她诧异的垂眸望去,陆闻时和许淮瑾站在楼下,双手成拳握在嘴边,看见她后声音喊的更大了些。
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已经感受到了邻居们灼热的视线,慌张跑下楼,不想成为大众的焦点,戴着口罩和墨镜想要驱赶他们离开。
“时宜,我已经派人修复好了老宅,也重新修建了爸妈的坟,咱们回去祭拜好不好?”
“时宜,我为你买下了小行星,包下了你曾经攀爬的那座雪山,咱们从头开始......”
她表情如同冷风扫过,带着无比的冷漠与无情。
他们以为这样自己就会忘记曾经受过的伤害吗?
就会原谅他们吗!
“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道歉,得知你死后,我才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时宜,这把匕首我交给你,只要你解气,怎么对我都行。”许淮瑾已经想不到任何能哄她开心的法子,唯一的办法,就是以身伤害。
“许淮瑾,我不是你。”
她挥手将匕首扔进了垃圾桶里。
“你的背叛和算计我永远都忘不掉。”
许淮瑾眼眶蓄满了泪水,额头青筋暴起,憋到涨红。
陆闻时心里慌乱的打鼓,更是没有底,双手捧着雪山买断的证书,亲手送到他眼前。
“这座山,是你曾经爬过的那座。我知道你对假死的事情耿耿于怀,时宜,只要你收下,我保证三个月后肯定不会再来骚扰你。”
宋时宜眉头紧蹙,她不明白,为什么设定的期限是三个月。
可还是拒绝了。
他又咳嗽了两声,微弱的星火光芒映照着他的脸,眉眼轮廓里隐约透着几分病气。
他都已经快要死了,可宋时宜还是不肯原谅自己。
“宋时宜,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
“不会。”
她甚至连听他们说话的耐心也没有。
“不要再来打扰到我的生活了。”
22
22
陆闻时的面容又苍白了几分,可下一秒却泛起诡异的潮红,喉咙收紧便咳了起来,力度大到就连地上的影子都跟着晃动。
他迅速扔掉手里印着血迹的纸抽,生怕吓到宋时宜。
可她却没有看自己一眼。
阴沉暗淡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笑着和傅恒打招呼。
他们有多久没有看见他这样的笑容了?
明明一肚子酸意,却连吃醋的权利都没有。
陆闻时默默攥紧了拳头,背过身咳嗽着,而许淮瑾则是失落的垂眸,手心里的婚戒硌到生疼。
他们见面经常这么频繁吗?
许淮瑾眯起眼睛,试图打量着两人相爱的痕迹,心有不甘的一次次否定。
宋时宜肯定还是爱他的。
否则怎么可能会浪费时间和自己废话?
她只是不想原谅自己罢了,才会找其他人让自己知难而退。
更何况他已经派人打听到了,傅恒在明天就会离开港城,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
他要想尽所有办法,让宋时宜回心转意。
他谁都没有通知,连夜飞回京北,走进了地下室。
宁汐早就已经被下人殴打的不成样子了。
整容填充的硅胶和假体全部被打到变形,原本立体的五官也肿胀的像个馒头。眼睛更是连睁都睁不开。
“我找到时宜了,她还没有死。”
宁汐的身体抽了抽,僵硬的抬着脖颈,肿胀的眼睛勉强露出一丝缝隙。
“凭......什么......”
她呜咽着嘶吼,原本愈合的伤口被彻底扯到崩开。
凭什么她还能活着,自己却要被关在这漫无天日的地下室里受尽折磨和惩罚......
“你是时候赎罪了。”
许淮瑾漆黑的眸子蓦地沉了下来,拽着她衣领,扔进后备箱里,硬是开了一夜的车,才来到港城。
宁汐绕城三小时的事情,他现在还记得。
当然不过就这么放过她。
后备箱弹开,宁汐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临走前许淮瑾定了规矩,每周只有四天时间,才可以让宁汐吃饭喝水。
她腹部空空如也,吐的也只不过是些酸水胆汁。
“许淮瑾......你好狠......呕......”
只要能让她受到惩罚,无论做什么,哪怕让许淮瑾下地狱,他都甘之如饴。
他唇线紧绷,拽着宁汐的头发,敲动着公寓的门。
许久没有人回应。
他眉心轻皱,心底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又辗转来到法院。
同事诧异的扫过他手心里挣扎的宁汐,惊恐的吞咽着口水,
“时宜,昨晚有事请假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许淮瑾手指蓦地一松,愣在原地。
她走了?
甚至连夜离开吗?
他太阳穴突突的狂跳,想起了傅恒。
宋时宜会不会是想躲着自己,就去和傅恒一起回到京北了?
许淮瑾紧咬着下唇,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女人虚弱摇晃的身影,抄起角落里的瓷瓶,对着他砸了过去。
“妈的,你这个死渣男,去死吧!”
23
23
许淮瑾被花瓶砸中后脑勺,救护车呼啸而过,送进了医院。
那辆迈巴赫交错而过,宋时宜皱起眉头,视线落在后视镜,眼看着救护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
呢喃自语道,
“奇怪,怎么感觉心好痛......”
她局促的捂住胸口,傅恒心中一紧,还以为是晕车,要求司机立刻停靠在路边休息。
“没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宋时宜安静的靠在车窗旁,心底思绪乱成一团。
直到来到机场,情绪才彻底平复下来。
飞机横跨大半个地球,临近天黑,她降落在京北机场。才刚下飞机,一群人便围了上来。
鲜花表彰,将傅恒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次也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是要多亏了这位宋法官,刚正不阿,不被金钱所诱惑。”
宋时宜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收下了鲜花。
临出机场,二人分别。
“好,那你结束后联系我,我去接你。”
宋时宜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没有人比她还要熟悉京北了。
这次故地重游,也算是和过去道别再见。
她先是来到了花店,要了两束菊花,又拎着蛋糕和白酒,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
如许淮瑾所说,墓地被重新修整,丝毫看不出曾经被推翻的痕迹。
地面会随修建恢复原状,可心脏不会。
宋时宜沉默的摆好蛋糕,吹灭了蜡烛。
“爸,妈,今天是你们的忌日,也是你们的生日,您在那里还好吗?”
她依靠着墓碑,嘴角轻珉,品尝着蛋糕的那点甜。
像是个幼童,缩在母亲的怀抱里。
“在港城的那段时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们,也总是在后悔。”
“妈,你说要我擦亮眼睛,选择对我好的人。可他们都像是一阵穿堂风,走时还要带走我身体的一部分。”
“我好想你们啊。”
她睫毛轻颤,泪水滚落至嘴边,苦咸酸涩。
那晚的火灾,至今还烧的她皮肤灼痛。
她还记得,父母全身血污时,她有多绝望痛苦,狼狈的扑上去求她们不要离开自己。
所有人都以为是简单的失火,只有她拼命据以力争,最后找到了纵火的证据。
她就算把宁汐送进监狱千百万次,也找不回来自己的父母。
宋时宜靠在墓碑坐了许久,直到余光瞟见远处的身影。男人孑然而立,许久不见身形更为萧条,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陆闻时动作格外缓慢,跪在了墓碑前。
磕了十个响头。
额头撞出血窟窿,血水止不住的往外流。
宋时宜只是坐在一旁,冷漠的看着,并没有阻止。
纸巾擦干了墓碑前的血迹。
“时宜,你也心疼我对不对?”陆闻时心中一喜。
“我是怕你脏了我父母的轮回路。”
她抬眸,看着他消瘦的身体,心底闪过抹质疑。
难道,他说话是真的?
“陆闻时,有病就要治,就算你拖着来我这里卖惨,我也不会再次为你心疼半分。”
“你亲手倒掉我父亲的骨灰,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她借力起身,眼底的冷漠仿佛是冻结的寒冬,让人无法靠近。
离开墓园前往宋家的老宅。
远远望去,老宅和往常无异,要是不说火灾的事情,恐怕都看不出来这里曾经有烧伤过的痕迹。
宋时宜缓缓走上前,解开了密码锁。
密码是她的生日。
她愣了一秒后,推门而入。别墅的结构和过去一模一样,只有少许的摆件发生了变化。
就连她爸妈生前最钟爱的茶具,都几乎相同。
复原的工匠们花费了很多心思。
她泪凝于睫,抽泣着抹去泪水。厚重的木门缓缓被推开,陆闻时站在逆光里,金色的光线勾勒着他冷峻的线条,半张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宋时宜。”
他房门紧闭,锁住了别墅唯一的出口。
“和我在一起。”
24
24
她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
“就三天,好不好?”
他低垂着头,敛下寂静的眼眸,深沉沙哑的声音逐渐消散,全身充斥着一股破碎感。
仿佛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
“三天之后,我再也不会来找你。”
宋时宜警惕的后退,手紧紧握着茶具,随时准备自我保护。
所有举动,尽收眼底。
等了许久,陆闻时也只不过是端着点心和清淡的炒菜从厨房走了出来。
“我记得你爱吃甜食,也喜欢小炒。时宜,你要是不喜欢,我再去炒。”
她眸子眨了眨,安静的不说话。
宋时宜记得很清楚,她曾经撒娇想让陆闻时去为自己下厨。
他只是冷漠的翻阅公司文件,说自己太过忙碌,平静拒绝。
第二天,便传来坠崖的消息。
现在想忏悔,晚了!
点心和炒菜全都被她扔进了垃圾桶里。
陆闻时眸子一紧,握紧的手缓缓松开,“你不喜欢,我就重新做点别的。”
就算他做一万次也没有用。
“陆闻时,你到底能不能明白,我有多恨你,如果把你和叛国贼关在一个屋子,两颗子弹我都会毫不犹豫的射向你。”
陆闻时全身抖的厉害,呼吸厚重的像是破旧的风箱发出嘶鸣声。
他喉结滚了滚,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手腕,却被侧身避开。
别墅外的雨势越来越大,电闪轰鸣。
“时宜,我记得你害怕打雷,不喜欢孤单,我想陪着你。”
这些习惯,离她太久远了。
那个天真的宋时宜,早就死在了那一场大火里。
她指尖漫不经心的划过杯沿,声音淡得像是结了层冰。
“你来到法院那天,我就已经认出你了。陆闻时,你为了宁汐,还真是煞费苦心。”
“你说过,宁汐身上有伤,她天性善良不会放火。在你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徇私枉法的法官而已。”
她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在说着一件无所谓的要紧事。
“坠崖,是我的新生。”
宋时宜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周身像是笼罩着无形的冰壳,快步回到卧室。
她能看出来,陆闻时的身体绝对有问题。
就当是圆了他临终前的心愿。
时间一到,她会毫不犹豫的离开这里。
入夜,楼下传来吵闹声,宋时宜微微眯起眼睛,轻手轻脚的打开了卧室房门。
一楼的客厅里,两道身影孑然而立,互相对峙。
“陆闻时,你已经病入膏肓了,马上就没得救了!就在这里死守着时宜,让她看到你吐血急救的样子吗?”
月光落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连嘴唇都透着浅淡的粉。
陆闻时疲惫的捂住胸口,眼底满是疲惫融化不开的倦意。
“我心里有数。”
许淮瑾无奈的叹了口气。
“两天天之后,她肯定就回港城了。闻时,是我们亏欠的太多。”
“你胃癌的事情,就不要再告诉她了。”
两人轻声点头,谁也没有注意到,二楼宋时宜血色尽褪的脸。
月光洒在指尖,如水般冰凉。
陆闻时真的有了胃癌。
她还记得他胃并不好,感情最深的那年,宋时宜不厌其烦的在医院里寻找着偏方和胃药,依次分装成小份,每天耐心的替他补充用量。
后来,在医院西装的口袋里发现了胃药盒。
空荡如也。
宁汐并没有给他照顾的很好。
出于告别,宋时宜最后一次将胃药放进了分装盒子里。
没想到这一次真的要告别了。
25
25
清晨醒来,她是被一阵香气勾醒的。
许淮瑾跑遍了全城,买来她最爱吃的桂花糕,新鲜的还冒着热气。
看见她醒来,连忙献媚的从怀里拿出糕点,摆在她面前。
“时宜,我记得你最喜欢他家的糕点了......”
被她推开。
“许淮瑾,你到底要阴魂不散纠缠到我什么时候?”
“我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和你也没有夫妻关系。你这样纠缠我,是骚扰。”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没想到宋时宜会这么绝情,眼里的光芒瞬间被掐灭,就连呼吸都带着发紧的疼。
“我承认,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报复。可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深深爱上了你,你离开后,我更是意识到,除了你之外,我不会再会对任何人动心了。”
许淮瑾摊开手掌,两枚结婚戒指安静的躺在手心里。
那枚女士婚戒,是临近火化时,他在宋时宜的无名指上拽下来的。
他保存了整整一年。
许淮瑾呼吸沉沉,低声道,“时宜,你......”
戒指在宋时宜的指尖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嘴角噙着笑容,把玩了许久,扔进了垃圾桶里。
“我说过,无论什么方法,我都不会再回头看。许淮瑾,你的犹豫不决和朝三暮四,甚至比陆闻时还让人觉得可恨。”
那道恳求化为无声的哽咽。
宋时宜来到后院,望着不远处的秋千发呆。
那是父亲生前亲手为自己打造的,里面盛满了她和家人的回忆。
就算是许淮瑾想要刻意去模仿,也没有抓住半分相似的意味。
她后背绷得笔直,紧珉着唇线,拿起角落里的斧头对准接缝处爬砍了过去。
一下,两下。
秋千摇摇欲坠,最后轰然倒塌。
“宋时宜!”许淮瑾快步抢走了木斧,声音激动到颤抖,“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找人来修建的,已经尽力还原了之前的样子,你为什么还要毁了它?”
她侧脸线条生硬,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许淮瑾,很多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会有结果。”
宋时宜整天都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她时不时会听见宁汐在楼下的惨叫声。
只是冷漠地驻足观望。
“宋时宜!真是便宜了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活着!还不死!”
“现在他们两个都围着你转,你是不是很开心?是不是都爽的没边儿了!”
许淮瑾眉头紧皱,扯过她头发,对准脸就是一巴掌。
宁汐早就已经被折磨了没有半份人样,嘴角咕咚咕咚的吐着血水。
眼看着时间已经不多了。
陆闻时冷着脸一脚踢在她小腹,宁汐身子蜷缩成一团,眼泪噼里啪啦的砸落,呜咽着抽气。
“宋时宜......他们为了你,差点要把我杀死,你很开心,对不对?”
宋时宜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她完全没有任何开心的意思。
嘴唇微动,门外传来尖锐的警报声,紧接着警察破门而入,傅恒紧随其后,冲了进来。
“时宜,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摇了摇头。
凌厉的视线扫过被抓住的许淮瑾和陆闻时。
“你......是你报的警?为什么!我们在为你报仇啊!”许淮瑾挣扎着,双手被手铐紧扣,动弹不得。
他们才不是报仇。
这件事情,除了宁汐之外,他俩也逃脱不了干系。
只让她受到伤害惩罚,未免也太不公平了。
所以她就拍下了全部的证据,并且联系了傅恒,把他们带走。
“对了,陆闻时身患癌症,恐怕命不久矣,你们动作轻一点。”
陆闻时身子猛地一颤,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你......你知道了?”
她轻允。
两人被带走,只剩下宁汐苦苦挣扎,她眼角渗出血泪,仰头传来破碎的哭声。
“宋时宜,你救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
她缓步走下楼梯,抬起了胳膊。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替她擦干了泪水。
宁汐瞬间愣在原地。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我没想过让你感激我,只是希望你能正视心底的执念,为自己而活着。”
擦肩而过时,她耳边传来一阵微弱不可闻的声音。
“对不起。”
宋时宜深吸了一口气。
再也没有回头。
26
26
临走前,她更改了老宅的密码。
属于父母的回忆,就让它们永远都留在这里吧。
宋时宜联系了机构,派人来挖开了父母的坟墓,抱走了骨灰盒。
她神情严肃而又庄重,仔细又小心的抱着放在胸前。
与傅恒双双坐在后排。
“我没想到你竟然就这样放过了宁汐,毕竟,她当时害得你家破人亡。”
宋时宜的视线向外望去,来往的情侣们嘴角洋溢着笑意,相互紧密的贴在一起。
她不是不恨。
可就算是再恨,自己的父母也回不来了。她还要一直活在无尽的压抑和痛苦之中,折磨着自己。
所以就算了。
更何况,宁汐现在也受到了惩罚,她过得并不好。
“还好,你来的及时,否则她就要被人打死了。”
提起这件事,傅恒眼底就闪过一抹忧伤。
他本来正在聚餐,就接到了宋时宜发来的消息,得知她被困在老家的别墅里,还有她曾经的前夫和假死丈夫。
傅恒顿时就慌了。
可她不让自己来找,反而说要等待时机。
所以,自己接到她发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陆闻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就由他自生自灭吧。至于许淮瑾,我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他,这段视频,我会发布到网上,让他的公司受到影响。”
“包在我身上。”
傅恒拨通了个电话,耳语了几句。
没过半小时,许淮瑾虐待的词条被跳了出来。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欺负你,包括他这个讨人厌的前夫哥。”
傅恒眼底泛起笑意,像是想起了什么,视线落在骨灰盒上。
“我知道有一处陵园,安静肃穆,很适合叔叔阿姨休息。”
宋时宜红了眼眶,轻声同意。
她本来想着带父母回家,等到有好位置再让二老安息的,他恰好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多亏了你。否则,我在这港城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指尖拂过骨灰盒,笑意温柔。
飞机轰然降落,宋时宜俯身弯腰,将二老的骨灰放进了陵园里。
一步三回头,满是不舍。
爸,妈,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
这次的京北之旅,无形之中让傅恒和宋时宜的关系更为拉近,他时常会出现在法院门前,一等就是半天。
“你局里的事情忙完了?还有时间来这里等着我。”
宋时宜娇嗔的脸像是害羞的桃子,快要熟透了。
“领导夸我有功,特批我休假,这段时间,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
话音刚落,他煞有其事的举起胳膊,双手合十,“我是绝对不会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的。”
宋时宜突然想起两人在飞机上说起工作的那日,噗嗤笑出声。
氛围变得轻松起来。
“看到了吗,她已经获得幸福,不需要我们了。”
许淮瑾拍了拍手里的白色瓷瓶,眼底勾起抹自嘲的笑意。
他的公司,被傅恒轻松就给打压到关闭。
一夜之间,京圈陆家和许家即刻幻灭。
陆闻时身体受不了刺激,临终之前,就是希望让许淮瑾带着自己的骨灰,再去见宋时宜一面。
再扬进海里,和她呼吸着同一片的新鲜空气。
许淮瑾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气质泯然于众人,缓步来到了港口。
“下辈子,我要先认识时宜,陪在她身边,永远不放弃,让你没有任何的可乘之机。”
他嘴角带着悲悯的笑意,骨灰顺着指缝倾入港口海底,最终消失不见。
“时宜,若有来事,先给我一次机会吧。”
天际线风声划过,轰然作响。
许淮瑾迷茫的抬起头,望着飞机的尾翼发呆,人不知道再想着什么。
而宋时宜正坐在头等舱,和傅恒摇晃着红酒杯,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共同畅饮。
她眼角含笑,心情异常舒畅。
略过港城,飞向无边远方。
完
本文档只用作读者试读欣赏!
来源:小蔚观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