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 提出和离 原以为夫君会同意 没想到他却失态到摔碎茶盏 双眸猩红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4-05 17:32 1

摘要:我别无所求,当年他承诺的长命无忧、一生富贵,我都抛诸脑后,只要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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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和裴璟携手走过十个春秋,成了十年夫妻。

他整日沉溺在温柔乡,身边娇艳妾室、漂亮婢女多得像繁星。

在他生辰宴上,我鼓足勇气,向他索要一纸和离书。

我别无所求,当年他承诺的长命无忧、一生富贵,我都抛诸脑后,只要和离。

原本我笃定裴璟会答应。

没想到,他瞬间失控,狠狠摔碎茶盏,双眼通红,眼神里满是阴狠。

“我不答应。”

“你休想离开!”

成亲第十个年头,裴璟把第七房姨娘迎进了门。

听说这女子原是花楼的乐伎。

“给夫人请安。”

她怯生生地端着妾室茶过来,声音甜得像裹了蜜,软乎乎的。

我神色平静地接过茶,目光在她脸上一扫,简单应了一声。

这女子容貌清丽,恰似带着露水的芙蓉花。

仔细一看,竟和我有三分相似。

和去年进门的姨娘,也有三分神似。

或者说,这些年裴璟纳的姬妾,都是同一类长相,弯弯眉毛,杏核眼,温柔得像潺潺溪流。

“奴家是江陵人,姓秦,名魂与,原是芳仪楼的清倌人。”她轻声说道,“承蒙侯爷厚爱,为奴家赎了身。”

裴璟向来行事荒唐,做出替乐伎赎身并娶进门的事,我一点都不意外。

秦魂与掩着面庞,突然娇声开口。

她说:“那天奴家被一个纨绔子弟威胁,他扬言若我不陪他一晚,就砸了芳仪楼,老鸨也束手无策……多亏侯爷为我挺身而出……”

这简直是标准的英雄救美戏码。

要是以前的我听到这话,肯定会火冒三丈。

十六岁时,我和裴璟相恋,十八岁便嫁给他,那时我坚信我们感情深厚。

然而。

从成婚第四年开始,裴府的大门就像为纳妾敞开了,每年都要迎进一位姨娘。

这还只是正式进门的。

裴将军、裴侯爷在烟花柳巷,那可是臭名远扬。

多少个夜深人静时,我裹着一身寒意,带人去青楼寻人。

起初,我大吵大闹。

闹得家里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裴璟第一次纳妾时,我把府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吓得那姨娘像受惊的鹌鹑,浑身发抖。

但这毫无作用。

裴璟只是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丢下一句:“可惜了,这雨过天青的瓷器。”

说完转身就走。

我仍不死心,大闹不管用,就绞尽脑汁想修复我们的关系。

上京各地的神宫仙庙、道观寺院,都留下我上香求签的身影。

我跪在地上,无比虔诚地祈求神仙怜悯,让裴璟回心转意,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寿命去换;我让婢女买来艳情书画,学着里面女子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讨好他。

可一切都徒劳无功。

如今,听着秦魂与娇羞地诉说,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点可笑。

2

秦魂与偷偷瞄了我一眼。

见我没什么反应,她垂下眼眸,愈发说个不停。

“侯爷说,”她嘴角俏皮地一弯,“他此生绝对不会辜负我,我们不需要海誓山盟,感情早已深厚无比。要是我不喜欢侯府人多嘈杂,他就给我买一处幽静的宅子。”

“可我想着,总归要先来拜见夫人,我……”

“你知道吗?”我轻轻摩挲着太师椅的扶手,笑着打断她,“同样的话,裴璟已经说过六遍了。”

“简直一字不差……跟复制粘贴似的。”

秦魂与猛地抬起头。

她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紧咬下唇,拼命摇头:“不……侯爷说我是独一无二的……他带我去看戏,还说我是他的心头宝……”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肉麻的事。

我脸上挂着微笑。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秦魂与往后退了一步。

她小声嘟囔道:“奴家只是觉得夫人亲切……”

“亲切?”

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短促地“哈”了一声。

“你端的茶是云雾青,这可是我最讨厌的茶。秦姨娘,你为了了解我,可下了不少功夫啊。”

我接着说:

“去年,裴璟纳的李姨娘,是他救下的农家女。我得知后大发雷霆,在府里又摔又打,李姨娘吓得哭了三天,因此被裴璟宠爱了一阵子。”

“你也想效仿她,是不是?”

秦魂与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殆尽。

“你出身芳仪楼,而我多次大闹花楼,善妒的名声想必早已传开。”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微微含笑,“你想利用我,但你别忘了——”

“我是你的主母,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

“我有无数办法把你卖到最下等的花楼里,你信不信?”

秦魂与抬起头,与我对视。

她发了狠,咬着牙,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夫人果然像传闻中一样善妒,心肠恶毒。”

“想来是太久没体会过爱情,都不知道被人放在心上是什么滋味了。”

“只能对奴家恶语相向。”

我抬手吩咐:“把她的嘴堵上。”

婢女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秦魂与按在地上,往她嘴里塞了一块方巾。

她痛苦地发出“唔唔”声,不停地挣扎。

我抿了一口茶。

还是云雾青,味道依旧不合我口味。

“你说错了。”

我放下茶杯,冲她露出一抹笑容。

“你这名字,是芳仪楼的花名吧?”

色授魂与,这寓意实在糟糕。

“要是裴璟对你有哪怕一丝感情,他首先会给你改个名字。”

“而不是让你顶着这个名字,到我面前丢人现眼。”

3

把秦魂与赶出去后,我斜靠在榻上。

心情起伏不定。

“青云,”我偏头看向婢女,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最近哪天是黄道吉日?……你帮我起草一份和离书吧。”

“和离?!”

青云吓了一跳。

她战战兢兢地摸了摸我的手腕。

“没发烧啊……夫人,您是不是气糊涂了……”

青云又说,“侯爷纳妾不过是图个新鲜,他心里还是有您的。

“您可是正室,实打实的侯夫人,那些女人再怎么折腾,也越不过您去。”

“我清醒得很。”

我轻声打断了她的话。

“青云,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我是真的想和离了。”

其实。

这几年,我不止一次动过和离的念头。

也不止一次拿和离这事大闹过。

每次都闹得沸沸扬扬,声嘶力竭。

我本想借此让裴璟回心转意,哪怕只是哄哄我也好。

可一次都没有。

裴璟只是冷漠地、静静地看着我,就像在看一场闹剧。

我长舒一口气。

当真正下定决心的那一刻,心里就像被羽毛轻轻拂过,格外平静。

4

不知道秦魂与回去后是如何添油加醋描述的。

第二天,裴璟就找上门来。

他掀开帷幕,责怪的声音随即传来:

“不过是个解闷的人,你何必这么较真。”

“害得她跟我念叨了一整晚,我觉都没睡好。”

我咽下那句“没睡好就去死”,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裴璟。

他捶了捶右臂,眉头紧皱,看起来烦闷不已。

“没睡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淡如水,“和我和离,就不会有这些烦心事了。”

裴璟愣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挑起眉毛,满脸不悦:

“你疯了?”

“你要是不喜欢秦魂与,我让她以后别来见你。”

“每次都拿和离来闹,你不觉得烦吗?”

“我不想再听你提和离了。”

他不相信我是认真的。

这我能理解。

“我是认真的。”

我凝视着裴璟,缓缓说道。

这张熟悉的脸,眉眼、鼻梁、唇峰,无数个日夜,我都在心里默默描摹。

这张曾经让我满心欢喜的脸。

如今,即便清晰地印在我的眼底,我却再也没有了任何感觉。

内心平静如水。

裴璟盯着我的神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再胡闹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十足的分量,像一块大石头,压得周围的婢女都纷纷低下头。

“满京城的主母,有哪个像你这样?”

“平日里那些贵妇人的宴会,你为什么不去?”

“你应该去看看,她们不仅不阻止丈夫纳妾,还帮着挑选妾室,更有贤惠的,甚至把自己的远房表妹、亲戚娶进门。”

“乔苑,你善妒的名声,你知道传得有多远吗?脾气暴躁、容不下人、喜欢打闹……就因为你,我都快成同僚们的笑柄了!”

“满朝文武,有谁不纳妾!”

他的话落下许久,我都没能回过神来,大脑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本就该是这样,我心里想着,本就该是这样。

他就是这么令人厌恶,我早该认清这一点。

可我还是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吐却吐不出来。

然而,一些回忆,像轻柔的风,悄然浮现。

渐渐凝聚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我愣了一下才想起。

那是十六岁的裴璟。

少年英姿勃发,十五二十岁时,就能徒步夺取胡人的战马。

他意气风发,爱烈酒,爱骏马,爱宝剑,跟随老侯爷征战在外时,曾用剑柄击鼓,诗酒相伴,歌声如同燃烧的篝火般热烈。

我父亲是老侯爷的副将。

我是裴璟的副将。

十六岁的裴璟牵着我的手,他向来行事大胆,那时却红着脸,半天说不出话。

我等了好久,都快睡着了。

他才结结巴巴,把我的手捧到唇边,脸颊滚烫。

他的眼睛,像北方雪原上闪烁的星辰。

裴璟说:“阿苑,你也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心悦我,对不对?”

我又好气又好笑,想抽回手:“哪有你这样表白的。”

“那我该怎么说……我不懂,这是第一次,你教教我嘛。”

“不过,”我想了想,笑着对他说,“我接受了。”

“可是你说错了,”我接着说,“我喜欢你的程度,比你喜欢我要少一点。”

他把脸贴到我的脸旁,一时都分不清谁的脸更红、更烫。

“没关系,少很多也没关系……”

回忆如雾,聚了又散,少年的模样清晰可见。

少年人的感情炽热真挚,像一场倾盆大雨。

他从怀中掏出环佩,郑重地放在我手中:“男人要对妻子从一而终,相敬如宾,绝不纳妾。我嘴笨,以后,以后成了亲,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要是我死在战场上,你就改嫁,你要是不改嫁,我就算从地下钻出来也要咬你……”

我闭上双眼。

十年了。

如今我们同床异梦,彼此相看生厌。

裴璟冷冷地看着我,目光像锋利的刀。

我用力按了按太阳穴,渐渐回过神来,轻声说:“所以,我们和离吧,这对我们都好。”

裴璟冷哼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我对着他的背影,声音已经彻底平静:

“要是你不想和离,那好,我也去花柳巷寻欢作乐。”

裴璟脚步不停。

他冷冷地扔下两个字。

“你敢。”

5

我斜靠在男人怀里,他身上馥郁的熏香扑面而来,周身暖烘烘的。

一双手轻轻托住我的头,又贴心地垫上软枕。

我慵懒地问道:“这就是你们这儿颜值最高的了?”

“是,是。”老鸨忙不迭点头哈腰,“今儿没接客的,大半都在这儿了,娘子您过目。”

她的手,挨个点过去。

我抬眸望去。

众人长相各异,类型颇为丰富,有英气逼人的,有温文尔雅的,有风度翩翩的,还有宛如女子般秀美的少年,总体来看,都算得上中上等容貌。

我随意点了两个,扔给老鸨一枚金锭。

她笑得合不拢嘴,不停点头。

还向我拍胸脯保证:“娘子尽管放心,咱们这儿呀,来寻乐子的女客可不少。我在这行摸爬滚打二十年,嘴巴严得像上了锁,娘子您就尽情享受……”

我应了一声。

南朝律法表面上,男女都能入朝为官。

可实际上,女子想要入仕,想要成为官员将领,遭遇的阻力比男子大太多了。

因此,南朝的女官数量稀少。

除了在内廷任职的女官,朝堂之上仅有寥寥几个,还总是遭人排挤。

更何况,当今圣上不喜欢女子为官。

当初我解甲归田,和裴璟成亲时,得到了陛下的嘉奖。

他龙颜大悦,封我为诰命夫人,夸赞我是“今朝妇容妇功的表率”“贤良淑德,做女子该做的事”。

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里不痛快。

后来,我多次大闹侯府,也算是辜负了陛下的嘉奖。

男人流连烟花之地,是光明正大的事,上司下属间对此心照不宣。

女子要是想寻欢作乐,只能偷偷摸摸。

“阿姐。”

小倌低沉的嗓音,把我拉回现实。

他生得俊俏,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青春肆意,笑起来有颗和裴璟如出一辙的小虎牙。

“我叫小鹤。”

我微微一笑,问道:“这也是艺名?”

小鹤凝视着我,浓密的长睫毛轻轻颤动,反问道:“阿姐想知道我的真名吗?”

他慢条斯理地为我剥了颗葡萄,葡萄圆润晶莹,汁水四溢。

我躺在他怀里,看着他的动作。

小鹤有一双好看的手,骨节分明,把葡萄送到我嘴边时,指尖也沾着汁水。

很甜。

我突然有点理解裴璟的感受了。

我翻身压住小鹤,他一声惊呼都没发出,倒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美,像泛起涟漪的春水。

我的心也如春水般荡漾起来,轻轻吻在他眼睛上。

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

小鹤捧住我的脸,加深了这个吻。

我们唇齿相依。

他的手缓缓抚过我的锁骨……腰侧……

“好像,”我微微偏头,皱眉说道,“好像有什么动静?你听见了吗……”

下一秒,门被人猛地踹开!

我从榻上迅速坐起,向外望去。

正好对上裴璟怒火中烧的双眼。

他愤怒到了极点,和我对视着,竟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好啊,你,你居然真的……”

说着,裴璟几下就把小鹤拽开,他冷哼一声,眼神冰冷地瞥了小鹤一眼,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相伴数十年,这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了。

下一秒,裴璟抬脚就要踢向小鹤心口!

几乎与此同时,我的脚重重踢在裴璟大腿上。

他一个踉跄。

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

裴璟呆呆地看着自己,又看看我,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你……你为了这个贱男人……”

“你别这么粗暴。”

我不满地说道,“吓到人家了。他哪里经得起你那一脚?”

裴璟气得眼睛都快瞪裂了。

曾几何时,我在侯府大闹、对着姨娘大喊大叫时,他也是这样的反应。

只是那时的他,比现在的我更加冷静,更加从容不迫。

裴璟终于在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

他像个丧失理智的疯子,把房间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

门也被他踹坏,歪在一旁。

小鹤吓得浑身发抖。

我把小鹤护在身后。

设身处地,是个很公平的概念。

只有设身处地,才能真正感同身受。

我看着裴璟砸无可砸,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手心忽然微微发痒。

是小鹤。

他倚着我的肩头,在我手心轻轻写下几个字。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

裴璟双眼通红,眼底仿佛翻涌着乌云,咬牙切齿道:“乔苑,你故意找这个贱男人,就是为了气我,是不是?”

“你真是……你真是……”

他说不出话来。

因为我对着他,摇了摇头。

6

裴璟认定我就是为了气他。

无论我怎么否认,他都听不进去。

“你心思怎么这么深沉,找那个男人,是想以牙还牙,是不是?”裴璟一字一顿地说,“你想让我体会你曾经的心情,让我愧疚。”

我摇了摇头。

无数次地告诉他:“我已经不在乎了。”

裴璟甩袖离去。

他越发宠爱秦姨娘。

把她纵容得整日趾高气扬。

裴璟大操大办,排场大得生怕我看不见。

他给秦魂与购置铺面,送去一箱又一箱金玉首饰,还骑马带她去春游。

秦魂与的笑声,隔着三条街都能听见。

青云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地跟我讲:“那秦姨娘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还说夫人留不住侯爷的心……呸,狐媚子!”

我听了没什么反应。

裴璟的心,我确实想尽办法都留不住。

现在也不稀罕了。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我的生辰。

生辰宴每年都会办,我不喜欢铺张,每年都是自家人一起吃顿饭。

曾经我看到那些姨娘就讨厌,死活不愿意和她们一起吃,只想和裴璟二人独处。

每次都闹得不愉快。

现在看来,这些如花似玉的美眷,倒也挺下饭。

我吃了几块酥肉,正想让青云帮我盛碗酸梅汤,一个身姿婀娜的身影,袅袅婷婷地走到我面前。

是秦魂与。

她眼神像丝线一样缠着裴璟。

话却是对我说的:“侯爷给奴家改了名,夫人,奴家如今叫……”

“跟我说这些干嘛?”

我抬头,“我又不想听。”

秦魂与噎住,声音很快带上了哭腔:“侯爷见谅,奴家只是,只是想跟夫人说几句话……”

裴璟没吭声。

秦魂与当作他默许了,泪眼汪汪,继续说道:“夫人当真容不下奴家吗……”

裴璟坐在我旁边,轻轻笑了一声。

这下没胃口吃饭了。

我把勺子一扔,冷冷地说:“你要是想争宠,就该去讨好裴璟,而不是像只斗鸡一样冲我撒气。”

“你是犯贱了,非要找人演这出装可怜的戏?”

秦魂与张了张嘴。

泪水夺眶而出,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恶狠狠地说:“我去死好了,夫人何必用这种话羞辱我!”

说着,她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秦魂与的手,看似无意,碰倒了桌上的酒壶。

满满一壶酒,全洒在了我身上。

酒液浸湿了襦裙,晕染出深色的一片。

“夫人,夫人!”

青云手忙脚乱,拿帕子为我擦拭。

现场一片混乱。

我转头看向裴璟。

他也在看着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攥成拳头,神色难以捉摸。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在他脸上看到一丝惊讶。

但这都不重要了。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

“你和我成婚,就是为了看我被你的宠妾欺负,被她冷嘲热讽,狼狈成这副模样?”

“不,不是,”裴璟难得地结结巴巴起来,“我只是……”

“要是这样能让你同意和离,我可以一头栽进花池子里,比现在更狼狈。”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砸在裴璟心上。

我让青云把秦魂与捆起来,卖到庄子里做苦力。

秦魂与崩溃了,又哭又闹,大喊大叫,在地上打滚,还想爬过来拉扯裴璟的衣服。

她求他怜惜自己,跟他说起往日的恩爱。

她痛哭流涕,拼命想抓住这荣华富贵。

裴璟始终没有理会她。

“当年我向你许过一个愿望。”我低声说,“现在,我想兑现它。”

“侯府里的所有富贵,满屋子的金玉珠宝,华丽服饰,我什么都不要。”

“你曾经许下的诺言,说要让我百岁无忧,我也当你没说过。”

“我只要一纸和离书。”

现场一片死寂。

裴璟想说些什么。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嘴唇抖个不停。

“阿苑……”

他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声音像破碎的瓷器,“你……你是……原来你是认真的?”

“我早就认真了。”

我平静而缓慢地说出这句话。

裴璟顿时暴跳如雷。

他砸了手中的茶盏,双眼红得要滴血,表情近乎狰狞:“我不答应,你别想离开!”

“十几年了,阿苑,你说和离就和离,那我们成婚的十年算什么?”

满堂的仆婢都悄悄退下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我们,以及满桌的残羹剩饭,一片狼藉。

裴璟一脚踩在瓷片上,失态得站不稳,踉跄着跪了下去。

碎瓷片扎进膝盖。

他却浑然不觉。

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声音沙哑,“你也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我们要永远在一起,那现在算怎么回事?”

我在他身旁蹲下。

凝视着他满是泪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算你犯贱,裴璟。”

7

我说过好多好多回,要和他相伴到永远。

无数次,我对你倾心已久。

我自幼丧母,父亲不愿托付他人,便把我带到军营中养育。

老侯爷说,刀剑不长眼,这么小的女娃,到我府里养着吧。

就这样,我被武宁侯夫人抱入怀中。

认识了小小年纪的裴璟。

我们一起读书识字,一起舞剑练武,相伴着长大。

十岁那年,我和裴璟一同参军入伍。

十六岁时,我们坠入爱河。

十八岁,我们喜结连理。

在战场上,我们相互依偎,默契十足。

他指着北国的雪原,豪情万丈地说要拿下那里,给我堆雪人。

行军生活异常艰苦,十六岁的裴璟怀里总揣着发硬的馅饼。他一脸得意,自称是我的储备粮仓。

当敌人的箭雨铺天盖地袭来,他毫不犹豫地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他送我家传的环佩;为我在千层台阶上一步一叩首,求来保平安的锦囊;他紧紧揽我入怀,许下近似承诺:“阿苑,小姑因难产离世……你不要生孩子,我们不要小孩,就我们俩。”

他说,阿苑,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护你无忧无虑一天。

这便是所谓的“百岁无忧”。

我们二十岁那年,老武宁侯血洒沙场。

我难以形容在死人堆里看到裴璟时的心情。

他中了流矢,气息微弱。

我吃力地背着裴璟,深一脚浅一脚地爬出死人堆。

他趴在我肩上,仿佛眼泪都已流干,只是木然地说:“我们中了埋伏……”

“爹死了。”

“他用身体护住了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我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裴璟,你得答应我一个愿望。”

“我答应你……”裴璟的声音气若游丝,“千百个愿望……我都应下……”

“我不要那么多,就要这一个。”

我说,“你别睡,走到那棵树下我就告诉你。”

“阿苑……”

“前面,再往前,走到那个水坑旁我就告诉你。”

我对他说:“你别死,你若死了,我就殉情,到地下也和你在一起。你要是不想让我死,就把眼睛睁开。”

……

裴璟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但臂膀神经受损,再也无法上战场了。

曾经,刀剑与裴璟如亲密无间的伙伴,运用自如。

可如今,他只能对着刀剑发呆,对着老武宁侯的牌位黯然落泪。

少年十五二十岁时,能步行夺得胡马骑。

……

昔日飞剑技艺高超,如今却伤痛缠身。

从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到丧父且半身伤痛的新任武宁侯,仿佛历经漫长岁月,实际上仅仅三个月。

裴璟痛苦嘶吼时,我紧紧抱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会好的,会好的,我心悦你,我爱你。

我陪着他,一次次张开五指,握住长剑。

人生再艰难,总会有尽头。

到了谷底,往后的每一步,都是向上攀爬。

我早已数不清那些日子。

数不清有多少个日夜为裴璟上药、安慰他、陪他复健。

我们将脸贴在一起,如同十六岁那般。

我想,无论身处何种境地,至少他有我,我有他,我们还能相互依偎。

直到我父亲溘然长逝。

我记得清清楚楚。

父亲病逝后的第二个月,裴璟领回了第一位姬妾。

那是个极为温柔的美人。

她唤他将军,掩嘴轻笑,对裴璟昔日的神勇赞不绝口,对着侯府里的刀剑架子连连惊叹。

她总是打听曾经战场上的事,看向裴璟的眼神里满是崇拜。

那些笑声、话语声,彻夜不停。

从春风得意的少年将军,到丧父、半身伤痛的新任武宁侯,历经三个月。

从负伤养病的武宁侯,到流连风月场所的浪荡子,裴璟又用了多久?

我不知道。

我已然记不清了。

物依旧,人已非,万事皆休。

还未开口,泪水已先涌出。

8

裴璟遣散了所有姬妾。

他察觉到我铁了心要和离,慌得六神无主,整日缠着我。

我们的身份似乎颠倒了过来。

他成了那个整日念叨往昔的人。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裴璟第一次迎进姬妾时,我思索许久,最终还是说服自己,偶尔一次,不过是红颜知己,我们又是青梅竹马……

后来是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再后来,我便不再去数了。

姬妾可以遣散,可燃烧后的灰烬,又怎能复原成纸张?我的心亦是如此。

“阿苑。”

裴璟兴致勃勃地说,“我今日临摹完了一帖……”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那日之后,裴璟装作这些年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经过几年复健,他的手恢复得不错,虽说不能上战场,但日常生活基本够用,只是比常人稍慢一些。

我叹息道:“你又何必如此。”

他张了张嘴,一脸茫然:“可是阿苑,我爱你啊……”

“之前是我不对,我一定尽力弥补你,好不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见我神色不对,他又急忙说:“除了和离书!”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从你第一次去花楼寻欢作乐起,你就没资格再说‘爱’这个字了。”

我说:“你现在这副样子,除了自我安慰,还有什么用?”

裴璟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他抿着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声音沙哑地说:“你恨我是应该的。”

“你就算去章台找男人,但是,千万别在外过夜,也别把他们带回家……总之,别和我和离,好不好?”

“……”

“你想错了。我对你,早已没有任何感情了。”

这句话如同钝刀,割得裴璟双目圆睁,嘴唇颤抖。

我接着说:“恨?我真的不恨你,也懒得恨你,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了。”

“就这样结束吧,裴璟。”

“老侯爷和你都对我有恩,我也在死人堆里救过你一次。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此扯平,两不相欠。”

裴璟踉跄着跪地,将头埋在我膝上。

许久,许久,我才听到他的一声抽泣。

还有喃喃的自言自语。

轻得如同微风拂过。

“对不起……”

可一句对不起,又能改变什么呢?

9

当日,小鹤在我手中,轻轻写下三个字。

“大公主”。

大公主是陛下的嫡长女,年过三十,身世尊贵。

她邀我见面叙谈。

当今陛下身患重病,身体一直欠佳。

愍太子——也就是大公主的胞弟——早早离世,自他去世后,陛下一直没有再立太子。

据说,陛下有意让五皇子继承皇位。

五皇子和当今陛下性格相似,传统守旧,甚至有些迂腐。

大公主吩咐小鹤为我斟茶。

“这是我的暗卫。”大公主向我点头示意,“乔将军,久仰大名。”

她的眼睛锐利如鹰隼,又透着狮子般的威严,没有上位者的傲慢,却满是犀利的光芒。

大公主开门见山地说:“我的麾下,还缺一位将军。”

我一愣,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殿下,朝中并不缺少武官。”

“话虽如此,但论打仗的本领,武宁侯府要是称第二,朝中没人敢称第一。”

她神情严肃地说:“老武宁侯已经去世,新武宁侯伤了手,而你,乔苑——”

“你是武宁侯的副将,和他一起长大,一同行军作战。谦城关一战,你率领五十轻骑救出武宁侯,又屡次出奇制胜,扭转战局。”

“这些功绩,并非无人记得。”

“你的谋略和武功,都在武宁侯之上。”

“……”

大公主歪了歪头,问道:“你难道不想重新拿起宝剑吗?”

“你难道甘愿一辈子被困在后宅,为武宁侯操持家务?”

“不,”我眨了眨眼,否定道,“我已经打算和裴璟和离了。”

大公主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男人多的是!”

她挑了挑眉,说:“此次前来,我就是要把小鹤送给你。从此,他就是你的暗卫了。”

小鹤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我手背上。

他低声唤道:“主人。”

“父皇封你虚衔诰命,要是我皇弟即位,估计也只会给你加封诰命。”大公主说,“而我要给你的,是他们不会给你的东西。”

我轻声重复:“不会给我。”

“你是个聪明人。”

大公主笑着说:“没错,他们不是不能给你,而是不会给你。”

她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掷地有声地说出两个字。

“权势。”

我眉心一动。

“在他们眼里,女人就该在家传宗接代,不该做官。”她说道,“不然,父皇立的第一个太子就该是我,而不是老二。”

她口中的“老二”,想必就是早逝的愍太子。

“论立嫡立长,皇嗣之中,没有比我更名正言顺的人。”

大公主目光炽热。

“我就是嫡长子!”

“父皇总说,我是他的长女,老二是嫡长子,哼——在我看来,我才是长子,老二?那只能算嫡次男。”

“天命就该落在你我头上。权势就该握在你我手中。”

……

我的手,慢慢攥紧。

“我不敢保证夺嫡百分百成功,但是。”

大公主说:“朝堂上所有女官,都是我的人。母家袁氏,也是我的人。寒门士子,也会依附于我。”

“——那你呢,乔苑?”

我长舒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但凭大殿下驱使。”

大公主眯起眼睛,笑了。

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犀利。

“他们因为你是女儿身不给你的建节之权,我会给你——那本来就是你应得的。”

建节二字,对每个武将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我点了点头,还是忍不住问:“要是我不追随殿下呢?”

“我没想过。对于你,我十拿九稳。”

大公主坦诚地回答。

“因为你和我是一类人。能力不比任何人差,野心也一样。”

大公主端起茶杯。

“乔苑,这杯敬你。”

10

裴璟最终还是写下了和离书。

我和大公主的事,没想过瞒着他。

裴璟默默端来一碗莲子粥,我尝了一口,甜味太过浓重,不禁皱起眉头。

“太甜了,赵嬷嬷的手艺怎么退步这么多?”

“……”

裴璟轻声说:“是我做的。花了很长时间。”

我挑眉看了他一眼,把碗推到一旁。

“你现在是大公主一派的人了。”他垂着眼,看不出情绪,“夺嫡之事十分凶险,你若参与其中,难免……”

“我都清楚。”

我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时候和离?”

裴璟怔怔地看了我几秒,声音苦涩:“……不和离不行吗?”

我想了想:“也行。那我就主动请求下堂。”

裴璟长睫颤动,低下头,不再言语。

大公主给了我一个军中职务,过两个月就要去从军。

打仗是我的专长,虽说很久没上战场了,功夫也未曾荒废,但还是担心手生。

小鹤陪我练了几天。

一旦重拾,便得心应手。

练剑时,总有个身影在演武场旁徘徊,注视着我们。

是裴璟。

他不出声,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表情极为复杂。

一个剑招结束,我偏过头,与裴璟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垂在身侧的手,剧烈地颤抖着。

我想,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于是,我换了练剑的场地。

“是我对不起你。”

裴璟似乎想苦笑,嘴角扯了扯。

“现在想想,以前的我简直混账。”

“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

我把笔砚摆在他面前,“确实没什么用。”

“现在道歉、流泪,能掩盖你流连花丛的事实吗?能改变你冷落我、纵容姨娘的事实吗?”

“就算你给我磕一百个头,也无济于事,不如早点放下。”

“……”

“直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放不下。”

裴璟闭上眼睛,声音沉重。

“只有面对花楼的歌女,看着她们崇拜的目光,我才觉得自己从未受伤,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

“见到你,就会让我想起那段如同废人的日子,心里就会生出异样的感觉。一开始,我以为是厌恶,后来,我以为是害怕。但现在我才明白……”

“……那种感情,是愧疚啊。”

“你明明武艺超群,却被我连累,再也无法上战场,只能在这侯府虚度光阴。”

他哽咽了一下。

颤抖着手拿起毛笔,墨迹四溢。

解怨释结, 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自生欢。

我拿过和离书。

心里涌起一丝酸涩。

“要是半年前的我,会告诉你,其实你不必愧疚。”我轻声说,“当年陪你卸甲归田,我心甘情愿。那时的我,眼里心里全是你,一心想着相伴永远。”

“但现在的我,只想说,贱人。”

“惺惺作态。你崩溃了,就去乐伎身上找回将军的威风,那我呢?我和你青梅竹马、陪你复健、无微不至地照顾你,我难道不曾崩溃过吗?你第一次纳妾时,我不崩溃吗?”

“我有没有像你一样,放纵自己?”

“你的所有说辞,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十二年。

我对他的感情,多得数都数不清。

他挽回我的机会,也实在太多太多了。

但裴璟一个都没把握住。

或者说,能挽回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乎。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可想要珍惜的那个人,早已远去。

裴璟捂着脸,终于痛哭出声。

11

我和小鹤去从军时,裴璟没来送行。

在军中的两年,转瞬即逝。

回京后,陛下病情加重,五皇子企图发动宫变,被我带兵阻拦在宫门外,大公主一刀砍下了他的头颅。

陛下驾崩,大公主登上皇位。

她兑现了曾经的承诺,封我为河东节度使,让我统帅一方。

我位高权重,风光无限。

权力带来的满足感,远比情爱更让人着迷。

路过武宁侯府时,我轻轻抬眼,大门上的那块牌匾,已不如往昔那般光鲜。

嬷嬷告诉我,武宁侯抑郁成疾,身体不好,很少外出。

整天把自己关在侯府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我沉默片刻,没有再说话。

小鹤轻夹马腹,垂眸冲我微笑。

恰在此时,天空晴朗,万里无云。

我翻身上马,一路向北而去。

完.

来源:俊俏豆花一点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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