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阿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费力地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声音颤抖。
文|醉红尘
红尘故事客栈,总有一本是你喜欢的故事
两家结下世仇。
他还是娶了我。
他说他娶的只是他的阿宁。
不是赵府的小姐。
大婚当晚,他却囚我在婚房。
让我伺候他和爱妾。
后来,他陷害我父兄,害他们惨死。
我点燃我们的合卺酒。
烧了侯府,毁了婚约。
再见面,我是敌军夫人。
他是疯了的靖安侯。#小说#
1
红烛摇曳,喜帐轻垂。
我曾以为,这是他不顾两家恩怨,执意娶我的证明。
谁能想到,这竟是他复仇的开端。
裴枫用铁链把我拴在床柱上,我只能屈辱地跪坐在地板上。
“阿枫……你到底想干什么?”我费力地撑起身体,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声音颤抖。
大红的喜服映衬着他俊美的脸庞,那双总是温柔看着我的桃花眼,此刻却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仇恨。
裴枫突然拍了拍手,房门应声而开。
一个穿着桃粉色纱衣的女子光着脚走了进来。
“柔儿见过侯爷,见过……夫人。”她向我福了福身,眼神里满是轻蔑。
姜柔这个名字,白天我在宾客和下人的窃窃私语中,已经听到了一些。
在我大婚这天,裴枫竟然特意把她也迎进门,安排在最华丽的院子,给她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宠爱得肆无忌惮。
“等急了吧?”裴枫搂着她的细腰,“嗯?”
“哎呀,你好坏。”
我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打情骂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满室红光。
我看到了姜柔挑衅的眼神,还有裴枫藏不住的欲望。
裴枫转身把姜柔拦腰抱起,大步走向那张铺着大红锦被的婚床。
“侯爷。”姜柔娇嗔地勾住他的脖子,“姐姐还在看着呢……”
“让她看。”裴枫的手伸进她的衣领,“让她好好学学,怎么伺候自己的夫君。”
2
大红的帷帐被缓缓放下,可那层薄纱哪能遮住里面的动静。
“赵砚宁。”裴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冷笑,“你爹欠下的那些血债,就让你来还吧。”
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还有床榻摇晃的嘎吱声,清清楚楚地传到我耳朵里,就像一把钝刀子,一点点地割着我的尊严。
姜柔突然扯着嗓子尖叫起来,那声音刺得我耳膜生疼,我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手腕上的铁链冷得像冰,可我心里头的寒意,比这还要冷上几分。
烛火越来越暗,我就那么蜷缩在地上,睁着眼睛一直到天亮。
“夫人早啊。”裴枫懒洋洋地撑起身子,朝我看过来,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昨晚睡得咋样啊?”
我紧紧抿着嘴唇,一句话都没说。
他掀开帷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着我那副狼狈样儿。
“夫人脸色不太好啊。”他假惺惺地关心着,伸手想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就偏头躲开了。
裴枫的眼神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一把揪住我的头发,逼着我抬头看他。
“咱们有的是时间,这才刚刚开始呢。”
姜柔突然哼了一声,把我们的视线都吸引过去了。
“侯爷,人家好累哦,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于是裴枫解开了我手腕上的铁链,让我给姜柔穿衣服、梳头。
我强忍着手腕上火辣辣的疼,给她套上去年我生辰的时候裴枫送我的那件云霞锦褙子,还给她戴上了我陪嫁的首饰。
姜柔对着铜镜摸了摸衣襟,袖口上云霞的暗纹在她手指下闪着光。
“到底是姐姐的东西金贵啊。”她轻笑着,把我的翡翠镯子往手腕上推了推。
3
我与裴枫,有过几年好光景。
我父亲是镇国将军,他父亲是靖安侯,两家府邸就隔着一条朱雀街。
那时他常翻我院墙,带着从西域商队那淘来的稀奇玩意儿。
下雨天共撑一把伞,他半边袖子都湿透了,还要笑着说替我挡风。
后来才知道,侯府公子哪会缺伞,不过是贪那点温存贴近。
上元节他偷偷带我出府看灯会,在人潮中十指相扣,他掌心的薄茧磨得我发痒。
及笄那日,他在我府上后院的老梅树下埋了两坛酒。
“等娶你那日再挖出来。”他说这话时,耳尖比枝头的梅花还红。
陛下这婚赐得突然。
满朝皆知,镇国将军与靖安侯在朝堂上向来不对付。
后来我才懂,这婚约是道活扣。
圣旨下来那日,父亲交还了半数兵权,而裴家的次子被送进宫中当伴读。
年初,北境战事再起,靖安侯与父亲同赴边关。
两人在战术上产生严重分歧。
靖安侯不顾劝阻,执意率军深入敌境,结果陷入敌军埋伏。
因战局已乱,贸然救援可能导致全军覆没,我父亲选择固守待援。
最终,靖安侯战死沙场。
从此,两家关系彻底决裂。
再加上裴枫本该守孝三年,于是我父亲冒着触怒天颜的风险递了退婚奏疏,却换来帝王朱批:旧盟不可违,良缘天所赐。
4
大婚前一日,裴枫还带着桂花糕偷偷跑来安慰我:“不管两家有什么恩怨,我想娶的从来都只有你。”
结果第二天,他就一道迎了那姜氏进门。
我那时才明白过来,裴枫一直都认定是我父亲故意不救援,导致他父亲战死。
大婚后,他一改往日深情,纵容姜柔欺辱我的行为不胜枚举。
寒冬腊月,姜柔自己跳湖,却哭喊:“姐姐为何害我!”
裴枫不问证据,直接罚我在雪地里跪着抄完《女诫》。
姜柔故意打翻我的药盏,他竟当着满屋下人说:“把你的东西收好,别烫伤了柔儿。”
从前,他最怕我着凉,出门时总要解下外袍裹住我,连指间漏进一丝冷风都要皱眉。我咳一声,他便要连忙熬了汤药哄我喝下。
如今物是人非,我对裴枫仅剩的那点情谊,早已经消耗殆尽。
是他亲手把曾经的情分,一寸寸碾成了笑话。
当初我若不嫁,便是抗旨不遵,累及父兄。
后来我若反抗,便是德行有亏,坐实赵氏女不堪为妇的罪名。
可如今啊——
满永安城茶余饭后嚼的,是靖安侯裴枫如何逼正妻跪着给妾室梳妆;
御史台奏本里写的,是他纵容宠妾逾制穿戴正室专属的并蒂莲纹;
连陛下赐我的那对翡翠镯,都戴在了那女人腕上。
不出半月,全永安城的人都知道,靖安侯裴枫宠妾灭妻,僭越礼制,罔顾人伦。
当裴枫踹开我的院门时,我正蹲在青石板上拧着被雪水湿透的裙角。
“赵砚宁!”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毒,“御史台弹劾的罪名、永安城传遍的丑闻……这些事,外人如何得知?”
5
姜柔跟在他身后,提着朱红裙摆走来,故意踩住我垂落的衣带。
我猝不及防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阶前的石兽上。
裴枫明明能拉住我,却偏在伸手时转了方向去扶姜柔——她正假装被我的衣带绊到。
温热的血立刻顺着眉骨流下来,在雪地上晕开刺目的红。
我学着姜柔娇弱的模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事实上,裴枫猜的没错。
坊间流言是我命人传的,逾制的服饰是我故意让姜柔挑中的,御赐的翡翠镯子是我给她戴上的,这头上的伤也是我故意磕过去的。
瞧着裴枫那气急了的模样,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一转头,我就顶着额间渗血的绷带,拖着青紫的膝盖,一纸诉状直递御前。
我倒要看看,在众目睽睽之下,陛下还要如何维护这所谓的“天赐良缘”。
可我终究还是低估了圣心。
陛下没允我和离的请求,只道:“夫妻龃龉,当以和为贵”。
好一个“以和为贵”。
即便御史台的折子堆成了山,宫门外百姓的议论沸反盈天,陛下朱笔一挥,不过是轻飘飘地罚了裴枫半年俸禄,命那姜柔闭门思过三月。
是了,我怎忘了?裴枫不仅是我的夫君,更是圣上的堂侄,是世袭罔替的靖安侯。
“阿宁怎么还不懂?”裴枫忽然温柔地替我绾发,铜镜里映出我们交颈的虚影,“你以为陛下真在意什么良缘?你我不过都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可惜啊,你这枚棋子,注定要在我靖安侯府的囚笼里……困到死。”
6
冬至这日,永安城首富沈家广发请帖,于城郊梅园设宴。
从前这等宴席,裴枫总以“夫人体弱需静养”为由,堂而皇之地携姜柔赴会。
如今姜柔禁足,他倒想起我这位正妻来了。
沈家梅园中,红梅映雪,暗香浮动。
宾客推杯换盏间,忽有侍女“不慎”将热茶泼在我裙摆上。
“奴婢该死!”那丫鬟跪地磕头。“奴婢带夫人去更衣!”
冷眼瞧着,这拙劣手法,分明是姜柔院里常用的招数。
先泼茶引我离席,再锁门送个男人进来,最后引得满堂宾客“恰好”撞破,坐实我私会外男的罪名。
但设计不成,倒是让我遇见一位故人。
“多年不见,赵姑娘拿人的手法倒是长进了不少。”此人用两指夹住我刺去的簪尖,挑眉打量,“啧,簪子淬毒了?”
我仔细端详一瞬,此人气宇非凡,眉目间确有几分眼熟,不像是姜柔能使唤的了的人物。
“萧商羽?”
“你就这么对你的恩人的?”说着,他移开金簪,悠闲靠向门框,“帮你敲晕一个壮汉,我手都麻了,也不知道给我倒杯茶喝。”
那年南梧国与北姜国交战,父亲镇守北境,曾俘获一批北姜战俘。
其中有个瘦弱的少年,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有一双狼似的眼睛——他便是萧商羽。
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什么敌国友邦,只觉得他孤零零被关在马厩里可怜,便时常偷些糕点给他。
起初他戒备得很,连我递过去的馒头都要掰开细看,后来渐渐也会同我说些北姜的风物。
战事平息后,父亲念他年幼无辜,便放他归了故国。
临行那日,他站在边境线上回头望我,手里还攥着我塞给他的半块饴糖。
7
我们找了个凉亭下棋闲聊,萧商羽说他是来做生意的。
“商人逐利嘛,风险再大也得走这一趟。”他执起一枚白子,指尖在棋盘上轻轻一叩,落子清脆,“风险越大,赚头越足,你说是不是?”
我垂眸饮茶,这话骗骗旁人也就罢了,北姜与南梧局势紧张,他偏挑这时候潜入永安城,若说只为行商,鬼都不信。
“对了。”他忽然倾身向前,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听说那位靖安侯宠妾灭妻,人渣一个,要不要我帮你……教训教训他?”
萧商羽话音刚落,凉亭外便传来一声冷笑。
“夫人好雅兴。”裴枫指节捏得发白,目光钉在萧商羽身上。
萧商羽非但不退,反而就着倾身的姿势,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我散落在石桌上的一缕青丝。
“早闻靖安侯善于鉴赏古玩,今日见夫人方知,侯爷挑珠宝玉器的眼光,终究不及识人的万分之一。”
裴枫的剑“铮”地出鞘三寸。
我低头抿茶,由着瓷盏掩住嘴角冷笑。
回府马车上,裴枫突然掐住我脖子将我按在车壁上,另一只手却温柔地擦去我唇上胭脂:“这颜色太招摇。”
不知怎的,姜柔在梅园的把戏传到了裴枫的耳中。
裴枫破天荒地跑到她院中发了一通脾气,还命人将她身上那件云霞锦的褙子脱了下来。
此事过后,裴枫变得越发不可理喻。
他命人将我庭院的海棠尽数移走,换成了带刺的蔷薇。
我提着裙裾缓步穿过庭院时,他突然自身后环住我的腰肢,薄唇轻触我的耳廓低语:“这样便无人能翻越院墙来寻夫人了……”
我怀疑他患有癔症,因为从来就没有外人来过我这院子。
8
北境战事再次吃紧,陛下派裴枫带兵出征支援我父亲。
军队整装待发之际,他忽然抬手拂过我鬓边碎发,指尖扣住我的下颌:“本侯不在的日子,你最好安分些,否则,战场上刀剑无眼……。”
“哦?”我呼吸微凝,贴近他耳际轻声道:“那便祝侯爷此去,马踏黄沙,埋骨他乡。”
裴枫一走,我一下清净了不少。
数月过去,北境的捷报频频传来。
茶楼说书人拍案叫绝:“靖安侯用兵如神!三千铁骑夜渡黑水河,杀得北姜人丢盔弃甲!”
连宫里都传出消息,说陛下摸着捷报连叹三声:“虎将!真虎将也!”
裴枫回城那天,除了捷报,还带回了我父兄通敌叛国的消息。
我跑去求裴枫放过我父兄,却眼睁睁看着他将能证我父兄清白的密件焚为灰烬。
“你以为陛下为何派我前去支援?”灰烬从他指缝簌簌而落,“你父兄战功赫赫,甚得民心,这就是必死之局。”
这山河万里,从无世家骨血,只有帝王棋枰。
镇国将军府被满门抄斩的第二日,裴枫将埋在老梅树下那两坛酒挖了出来。
我强装冷静,斟了酒递给裴枫。
“阿宁,如今我们也算两清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
两清?
真是笑话,天大的笑话!
我哄着他将酒喝下,看着他走出院门,转身将那两坛酒泼洒在屋子的各个角落,接着从衣袖中掏出一个火折子。
以酒为引,火势迅速蔓延。
听到动静的裴枫跑回我院里,却突然瘫软在地。
因为我在给他的酒里,下了软筋散。
9
他倒趴下的距离,刚刚好看得清这一出好戏,却又动弹不得。
我站在屋内,抱着坛里剩下的一点酒,望着他笑:“侯爷可还记得,这酒本该是我们的合卺酒?”
随后将酒坛重重砸向门槛,一片火墙迅速窜起,遮掩了屋内的视线。
“阿宁!”
众人把火扑灭时,只剩半截焦黑的房梁斜插在废墟中,以及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其手腕处发现有半熔的翡翠镯残片。
那翡翠镯还是前几日裴枫从姜柔手上给我要回来的。
我乔装隐在府邸门前看热闹的人群里,听见内院传来裴枫声嘶力竭地哭喊。
里面躺着的,是萧商羽从乱葬岗找的与我身形相似的女尸。
我不敢久留,趁着人群骚动之际,悄然登上萧商羽候在巷尾的马车。
车帘垂落的瞬间,远处传来丧钟的闷响。
车轮碾过青石板,载着我一路向北,驶出这座只剩仇恨的牢笼。
我攥紧膝上的包袱,指节发白。
萧商羽递来一盏热茶,雾气氤氲间,他低声道:“别回头。”
给裴枫下药的时候,我差点没控制住分量,我多想让他爬不出那间屋子。
可是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
我要让他,还有那狗皇帝,尝尝比满门抄斩痛苦百倍的滋味。
踏入北姜国的都城天启城后,我住进了萧商羽的府邸。
冬日的阳光像层薄纱,虚虚地拢在我身上。
我倚在藤椅里,怀中的汤婆子是萧商羽刚给我换的,还有些许烫手。
他端着汤药进来,将蜜饯塞到我手上,“伤要一寸寸养,仇要一刀刀还。”
担心我情绪不稳定,他还不让我打听永安城的消息。
只是后来隐约听到传言,那个南梧的靖安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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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商羽,的确不是一个生意人。
他是北姜国那个从十岁就被送进军营的二皇子,商萧。
那日赵家满门血染刑场,我独自潜往后山,为他们立下一座无名的衣冠冢。
风雪中,商萧出现,给我披上了一件狐裘斗篷,告诉了我他的真实身份。
“于我而言,赵将军虽为敌国统帅,却恪守仁义之道,纵两军交战,亦不戮妇孺。此等将帅之风,令人敬仰。”
那天他跟我说了很多,最后却只有一个目的:劝我跟他合作。
“这世道,独善其身终是奢望。赵家的血不能白流,北姜的铁骑也不会永远停在关外。”
他指尖划过衣冠冢的残雪,留下一道深痕。
“你我联手,才能让该偿命的人,血债血偿。”
为了说服我,他还告诉了我一个秘密——裴枫传回来的频频捷报,都是北姜以退为进的计谋。
“你以为裴枫当真战无不胜?”他嗤笑一声,“北姜让出的三座城池,守军不过千余,却让南梧折损三万精锐。这捷报,不过是拿将士的尸骨,堆砌出来的体面。”
我攥着衣角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转身望向皇城方向,玄色大氅上的雪粒被抖落在地,“当年赵将军守城,三千对三万,死战半月未退一步。而今裴枫……”话音戛然而止,只留下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
说是合作,不如说是投靠。
我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给不了他任何好处。
“你要我替你做什么?”
他忽然笑了:“我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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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七日不是人参鸡汤就是灵芝炖乳鸽,你当我是纸糊的不成?”
我一把推开商萧递来的汤碗,褐色的汤汁溅了几滴出来。
他举着汤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赵家世代将门,我三岁能开半石弓,五岁就跟着父兄在演武场摸爬滚打。”我拍案而起,又无奈叹气,“后来在永安城我爹偏让我收敛着些,这才陪着那些大家闺秀们演了几年戏罢了。”
当年要是不回永安城就好了,也就不会遇到裴枫。
商萧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
“即便你与裴枫素不相识,南梧那位多疑的君王对你父亲的猜忌也不会少半分。”
话音落下时,檐角铜铃恰被风吹响。
他忽然倾身向前,“有没有兴趣做我的谋士?”
我微微一怔,抬眸时正对上他近在咫尺的眼睛。
他顺势撑住我身后的木架,低笑时气息拂过耳畔,“慌什么?”
未等我回答,他指尖轻轻点了点我手中的书卷,“我府里的兵书,都快被你翻烂了。”
“好啊,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给你出馊主意。”
“放心吧,谋士团在等着你呢。”
他宠溺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示意我跟他走。
我随商萧入营三月,连破南梧十二城。
火攻焚了他们的粮仓,反间计废了他们的大将,听说那是新上任的武状元。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商萧的玄甲军如黑潮般涌入永安城门。
“谋士大人。”他扔来染血的军报,“你父兄的仇,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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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要亲手报。”
商萧的把剑递给我时,还带着他体温的余热。
狗皇帝龙冠歪斜地跪在宫殿前的台阶上。
“还认得我吗?”剑尖挑起他的下巴。
他瞳孔骤缩,定然是想起赐婚那日,赵老将军身后那个垂首不语的少女。
剑尖抵着狗皇帝的喉结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他心口,“写。”
“朕……”朱笔在诏书上洇出污渍,“忌惮赵家军功……”
血诏写成时,我抓起他左手按在诏书上。
我命人用浸过盐水的麻绳捆了狗皇帝,拖到父兄衣冠冢前。
“磕。”
龙冠撞在青砖上闷响九声,额前血混着泥土,染红了无名碑。
游街时,我让人把他绑在囚车里,脖颈挂着那份血写的罪己诏。
“念。”
他沙哑的声音响彻永安街:“朕……残害忠良……”
路边的卖炭翁突然砸来一块煤:“赵将军当年还帮我闺女找过大夫!”
茶楼掌柜捧着发霉的账本哭喊:“自打赵家军没了,北境的茶叶运不来,我这铺子……整整三年没新茶香了!”
几个小儿追着囚车唱童谣:
“赵家枪,守四方。”
“皇城根,出豺狼!”
看啊,这世上最锋利的刀,从来不是握在权贵手里的。
还没游几圈,狗皇帝就晕倒在了囚车。
“接下来怎么处理?”商萧回头问我。
“你不是最擅长折磨人的手段了吗?把他关进地牢里,那些刑具一个一个来,下手看着点,我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13
见到裴枫的时候,他正在我曾经的院子里修剪海棠树的枝叶。
他这个人,还真是矛盾。
当初明明是他把我院里的海棠换成了带刺的蔷薇,如今又在装什么深情?
“阿宁最喜欢海棠花了。”我听见他喃喃自语道。
抬头看到我,他手中的木剪突然坠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转身时带落一地花瓣,踉跄着朝我奔来。
“阿宁,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好在商萧将他拦下。
裴枫竟然撒起了娇:“阿宁,你怎么离我这么远?你过来一点好不好?”
商萧皱眉看向我,一脸恶心的模样。
呵,还真是疯了。
可是疯了怎么有意思呢?
太便宜他了。
“找大夫给他治治吧。”
裴枫被押走后,我便该去会会姜柔了。
听说裴枫疯癫后,靖安侯府便没了主事之人。
姜柔倒是会钻营,竟成了府里说一不二的主子。
侯府的万贯家财任她挥霍不说,更荒唐的是,她竟在自个儿的院子里养了好几个面若冠玉的少年郎。
走了几步才发现商萧没有跟上。
“你干嘛?走啦。”我疑惑看向他,“快点啊!”
结果他竟然给我来一句:“阿宁你好凶哦,你怎么走这么快,等一等我好不好?”
我嘴角抽搐:“商萧,你昨晚攻城时可不是这德行。”
他忽然把染血的长剑往地上一扔,张开双臂:“要不你牵我走?”
我扔过去一根绳子:“爱牵不牵。”
14
行至姜柔的院落时,庭院屋内都是一片狼藉。
妆奁大敞着,几支金钗斜插在匣边摇摇欲坠,地上散落着来不及捡的珍珠耳珰。
红木箱笼大敞着,里头值钱的物件早已不见踪影。
廊下歪着几个鼓胀的包袱,最上面那个松了结,露出半柄玉如意。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跑,靖安侯府就被玄甲军围了个水泄不通,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姜柔与她的小郎君们蜷缩在衣柜里,活像一窝受惊的鹌鹑。
我垂眸扫过那几个抖如筛糠的男人:“滚吧。”
话音未落,那几个着锦袍的身影便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回廊尽头。
“倒是会享福。”我冷笑一声,靴尖勾起她散落的裙裾。
姜柔猛地扑跪在地,发髻散乱,珠翠簌簌坠地。
她死死攥住我的衣裙下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织金缎子里。
“求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杀我……”她仰起那张脂粉斑驳的脸,精心描绘的远山眉被泪水晕开,颤抖着声音求我:“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给您当牛做马,日日跪着伺候您……”
我对姜柔的恨,倒远不及裴枫与那狗皇帝。
若不是裴枫的暗示与纵容,她哪里敢骑到我头上。
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伤害就是伤害,她应该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冰凉的手指缓缓抚过她羊脂玉般的脸颊:“多好的皮相啊,这脸要不就划了吧。”
剩下的我让商萧按律法处置。
侍卫来报,说裴枫情绪不稳定吵着要见我。
商萧一脸不耐烦:“让他滚,别得寸进尺。”
侍卫:“大夫说,疯症是心病,心病还得心药医,所以……还得请赵姑娘过去一趟。”
我感觉到了某人的杀意。
15
永安城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我们便带着裴枫一起回北姜天启城。
一路上哄着裴枫,简直比让我吞黄连还要煎熬。
回到天启城的第五日,大夫终于告诉我,裴枫清醒了。
地牢深处。
“别来无恙啊,靖安侯。”
“阿宁?阿宁!你还活着!”裴枫猛地抬头,铁链哗啦作响,目光死死钉在我脸上。
“对啊,我活得好好的,可是……你就要死了。”
指尖轻轻抚过束缚他的铁链,冰冷的触感让我想起某段不好的回忆。
“这铁链,可合靖安侯的心意?”
裴枫突然笑了,眼中竟带着几分病态的温柔:“你还在怪我对不对?你既回来了,就说明……”
“说明什么?”
“说明我还有赎罪的机会。”他声音低哑,带着蛊惑般的恳求,“我会好好补偿你的,阿宁……先放我下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补偿?”
就在这时,地牢外传来脚步声。
“靖安侯要不还是先看看这是哪里?”商萧缓步走来,唇角噙着笑,修长的手指极其自然地搭上我的腰,将我往他怀里带了带。
他故意占我便宜!
“宁儿,怎么在这儿耽搁这么久?”他低头,薄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垂,声音却故意让裴枫听得清楚。
裴枫瞳孔骤缩,铁链瞬间绷紧,手腕被勒出深深血痕。
“放开她。”他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商萧挑眉,非但没松手,反而将我搂得更紧:“靖安侯刚清醒,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处境?”
听到真相的裴枫,差点又疯了过去。
他猛地吐出一口血,铁链被挣得哗啦作响。
我冷眼看着他崩溃的模样:“你不是喜欢让人看着吗?那就扒光衣服在城门上吊上两日好了。”
“阿宁!你听我解释!当初是陛下……”
“啪!”
我反手一记耳光甩在他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
听说把他从城门上放下来的时候,就只剩半条命了。
那半条命我交给了商萧处置,毕竟,他可比我狠多了。
16
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赵家旧案平反,战事终了,百姓安定。
闲下来之后,我发现商萧越发地粘人了。
“今晚的宫宴你陪我去好不好?”
我头也不抬,指尖轻轻拨弄着花草。
见我不应,他忽然蹲下身来,伸手拽了拽我的袖角,声音又软了三分:“好不好嘛?求求你了。”
我这才抬眼看他。
这位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二皇子,此刻正仰头望着我。
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我还是陪着他去了。
宫灯初上时,商萧在回廊尽头等我。
他罕见地穿了绛色蟒袍,金线绣的蟠蟒在烛火下粼粼游动,那是我白日里随口夸过好看的颜色。
“笑什么?”他伸手拂去我鬓间落花。
“笑你。”我任由他牵起我的手,“像只开屏的孔雀。”
他忽然将我拉进怀中:“那你可愿嫁我?”
我故意跑开逗他:“来日方长……”
他低笑,也不恼,就这么负手跟在我身后三步远。
我听见他在我身后喃喃自语:“好,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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