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她重女轻男,直到我听见她和陌生男人打电话,果断将妻女抛弃

B站影视 韩国电影 2025-09-11 11:24 1

摘要:“喂?是我。”妻子的声音从卧室门缝里挤出来,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了什么。

引子

电话响的时候,我正把最后一盘炒好的青椒肉丝端上桌。

那是我特意从菜市场角落里一个老太太那儿买的,一斤便宜五毛钱。

“喂?是我。”妻子的声音从卧室门缝里挤出来,压得很低,像怕惊动了什么。

我解下油腻的围裙,搭在厨房门把手上。客厅里,十四岁的儿子李涛正埋头写作业,瘦小的脊背弓成一张蓄势待发的弓。

“钱收到了吗?……嗯,我知道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的脚步顿住了。

那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我从未听过的焦急和卑微,像一根细小的针,扎进我的耳膜。

“你别催,我这儿……我这儿也难。我跟我们家老李……不能说,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李,就是我,李卫民。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一点点收紧。

我们家,就我和她,女儿李静在大学,儿子李涛在读初三。钱,每一分都是我俩从牙缝里省出来的。她一个超市收银员,我一个国营老厂的维修工,一个月加起来不到八千块。

“静静那儿我也说了,她会从生活费里省点……哎,你别说那些丧气话,总有办法的。”

我的血液好像瞬间凉了半截。静静,我们的女儿。她一个月生活费才一千五,她还要从里面省钱?给谁?给这个电话里不清不楚的男人?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这些年,她对女儿的偏爱,我是看在眼里的。女儿要新手机,她眼睛不眨就给买了;儿子想换双好点的球鞋,她总说“男孩子,皮实点,还能穿”。我以为是重女轻男,是觉得女儿在外地上学苦。

现在想来,那些钱,是不是都通过女儿的手,流向了这个神秘的男人?

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炒好的肉丝仿佛变成了油腻的虫子,在里面蠕动。

“行了行了,先这样,他快回来了。”

她匆匆挂了电话,卧室门“咔哒”一声开了。

张兰走出来,看到我站在客厅中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她勉强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

“回来了?手洗了没,准备吃饭了。”

她像往常一样,去厨房拿碗筷,那双因为常年接触收银台和洗涤剂而显得粗糙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我死死盯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晚饭的香味飘在空气里,可我只闻到了一股背叛的馊味。这个和我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女人,这个为我生儿育女的妻子,她的心里,到底藏着一扇多么幽深的门?门后面,又是谁?

我感觉我们这个家,就像我脚下这栋老旧居民楼,外表看着还行,内里却已经被白蚁蛀空了。

而我,今天才听到那“咯吱咯吱”的、令人心悸的声响。

这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家,或许,该散了。

第一章 那通电话

饭桌上,气氛压抑得像一块湿透了的抹布。

灯光昏黄,照着三张沉默的脸。张兰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嘴里念叨着:“涛涛,多吃点肉,读书费脑子。”

她的手在灯下显得格外苍白,指关节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我看得清楚,那是我给她买的银戒指,戴了十几年,已经磨得看不出花纹了。

儿子李涛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一声不吭。他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吃饭的动作都小心翼翼的。

我一口也吃不下。那盘青椒肉丝,绿的绿,白的白,在我眼里却像一幅褪了色的讽刺画。我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每一粒都像千斤重。

“你怎么不吃?”张兰终于把目光转向我,带着一丝探寻。

“没胃口。”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内心独白】

她心虚了。二十年的夫妻,她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前她心虚,是因为偷偷给我买了件新衬衫,怕我说她乱花钱。现在呢?她这副样子,是怕我知道她把我们家的血汗钱给了别的男人。我的心像被泡在冰醋里,又酸又冷,疼得钻心。

我放下筷子,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饭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吃饱了。”

说完,我站起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没开灯,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片水渍,是楼上漏水留下的,像一张扭曲的人脸,无声地嘲笑着我。

这个家,是我李卫民一砖一瓦砌起来的。当年结婚,我们什么都没有,就住在工厂分的十平米单身宿舍里。我白天在车间里跟机器较劲,一身的油污;她就在宿舍里给我们缝缝补补,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后来有了静静,又有了涛涛,我们才搬进这个六十平米的老房子。

我以为,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一家四口的心是在一起的。

可那通电话,像一把生锈的钥匙,捅开了我自以为是的幸福假象。

门外传来张兰压低声音和儿子说话的声音。

“你爸今天……可能在厂里受气了,别理他。”

受气?我在厂里是受气,可最大的气,是你给的!

我翻了个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枕头上有她洗发水的淡淡香味,这味道我闻了二十年,此刻却觉得无比恶心。

【内心独白】

她还在骗。不仅骗我,还骗儿子。她是怎么能做到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把我们爷俩当傻子耍。我李卫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被人当猴耍。在厂里,刘主任让我用次品零件糊弄,我跟他拍桌子。在家里,我却被自己的老婆蒙在鼓里,我算什么男人?

不知过了多久,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张兰走了进来,她没开灯,借着客厅的光,我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她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说:“卫民,你是不是……听见我打电话了?”

我的身体一僵。

她还是问出来了。

我没作声,继续装睡。

她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别多想,是……是我娘家那边有点事。”

娘家?她娘家除了一个不争气的弟弟,还有谁?她弟弟前几年赌博欠了债,还是我拿出准备给儿子上补习班的钱给他填的窟窿。从那以后,我跟她约法三章,再不许跟她那个无底洞弟弟有任何金钱往来。

“什么事?”我终于忍不住,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冰冷。

“就是……就是我弟他……身体不太好。”她说话吞吞吐吐,眼神躲闪着。

“身体不好要多少钱?要到让静静从生活费里省?”我一步步逼近,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她的脸瞬间白了。

“你……你都听见了?”

“我不光听见了,”我冷笑一声,从床头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我还看见了你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我不是……”她急着辩解,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你不是什么?你不是背着我把钱给别的男人了?还是你不是偏心女儿,把儿子的血汗钱都搜刮走了?”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胸口的怒火烧得我理智全无。

“李卫民,你胡说什么!”她也急了,声音尖利起来,“什么别的男人,那是我亲弟弟!”

“亲弟弟?”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那个亲弟弟,除了会伸手要钱,还会干什么?上次的教训你忘了?为了他还债,涛涛的重点班名额都给耽误了!”

这件事,是我心里的一根刺。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是病得快死了,还是又欠了高利贷?”我恶狠狠地问。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内心独-白】

看,她无话可说了。又是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为了他,她就能联合女儿一起骗我。在这个家里,我和儿子李涛,到底算什么?是挣钱的工具,还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我感觉自己像个笑话,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却护不住自己的儿子,守不住自己的家。

“说不出话了?”我掐灭烟头,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张兰,我告诉你,这个家,有我没他,有他没我。你要是再敢背着我给他一分钱,我们……就到头了。”

说完,我摔门而出,客厅里,儿子李涛站在他的房门口,惊恐地看着我们。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第二章 冰冷的晚饭

那一晚,我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沙发又短又窄,我一米八的个子,只能蜷缩着,膝盖顶着胸口,像一只煮熟的虾米。

老旧的冰箱隔一会儿就“嗡嗡”地响一阵,像一个喘不上气的老人。窗外,偶尔有晚归的汽车驶过,灯光一晃,在天花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又迅速消失。

我一夜无眠。

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张兰那张苍白又倔强的脸,和她那句“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冷笑。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她那个弟弟,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第二天一早,我被厨房的声响吵醒。

是张兰在做早饭。油锅“滋啦”一声,是煎鸡蛋的声音。往常,这个声音对我来说,是温暖的,是家的味道。今天,却只觉得刺耳。

我坐起来,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的合页。

张兰端着两盘煎蛋从厨房出来,看到我醒了,愣了一下。

“醒了?我去给你拿牙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睛肿得像核桃。

我没理她,径直走进卫生间,“砰”地关上了门。

镜子里,是一个双眼布满红血丝、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脸色憔ें得像死了的鱼。我被自己这副鬼样子吓了一跳。

这就是我,李卫民,四十五岁,一个快要被家庭压垮的男人。

早饭桌上,依旧是死一样的沉默。

涛涛把盘子里的荷包蛋用筷子戳来戳去,就是不往嘴里送。

张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儿子,终于开口了。

“涛涛,快吃,上学要迟到了。”

涛涛抬起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妈,小声说:“爸,妈,你们……别吵架了。”

孩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像一根小鞭子,抽在我的心上。

我心头一软,刚想说点什么,张兰却抢先开了口。

“大人说话,小孩别管。快吃饭!”她的语气很硬,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刚升起的一点温情,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了。

看,她就是这样。永远都是这样。在孩子面前,也要维护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我“啪”地一声放下筷子,站起身。

“不吃了。涛涛,走,爸送你上学。”

我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拉着儿子就往外走。

“李卫民!”张兰在后面喊,“你这是干什么!早饭还没吃呢!”

我头也不回,拉着儿子下了楼。

楼道里,阴冷潮湿。墙壁上贴满了各种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五颜六色,像一块块丑陋的牛皮癣。

“爸,”涛涛被我拽得一个趔趄,小声问,“你跟妈……到底怎么了?”

我停下脚步,蹲下身,看着儿子。他的眼睛清澈又担忧,像一汪泉水。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沾满了昨晚的烟味和一身的戾气。

我把手缩了回来。

“没事,涛涛。爸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我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内心独白】

我得保护我的儿子。这个家里,张兰的心已经不在我们爷俩身上了。她的心,被她那个弟弟,被她娘家那些破事给占满了。我不能让涛涛在一个感受不到母爱的环境里长大。他已经够内向,够敏感了。我必须为他撑起一片天,哪怕这片天,不再完整。

送完儿子,我没去工厂,而是鬼使神差地走到了银行。

自动取款机的屏幕上,冰冷的数字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们俩的联名账户上,果然少了两万块。

那是我们存了整整一年,准备等涛涛中考完了,带他去北京看天安门的钱。

我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

两万块!她居然一声不吭就拿走了两万块!

我站在银行门口,初秋的冷风吹在脸上,刀割一样疼。周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为了生活奔波。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每天在充满机油味的厂房里,汗流浃背地挣那几千块钱。

可我挣来的钱,却被我的妻子,拿去填了另一个男人的无底洞。

我觉得自己像个天大的傻子。

我转身,又走回了银行。

“您好,我想查一下这笔两万块的取款记录。”我把银行卡递给柜员。

年轻的柜员看了我一眼,操作了一番,然后公式化地回答:“先生,这笔钱是三天前通过手机银行转走的。”

三天前!

我脑子里迅速回忆。三天前,是周六。那天厂里加班,我晚上九点才回家。回家的时候,张兰和涛涛已经睡了。

原来,她就是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摸摸地干了这件事。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内心独白】

完了。全完了。她连最后一丝夫妻情分都没顾。这是我们俩的血汗钱,是我们给孩子许下的承诺。她怎么能,怎么敢?她心里还有这个家吗?还有我跟涛涛吗?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她已经铁了心要帮她弟弟,哪怕是掏空这个家。

我走出银行,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发冷。

我做了一个决定。

这个家,我不要了。这个掏空我血汗、无视我儿子、心里装着别人的女人,我也不要了。

我要带着我的儿子,离开这个早已腐烂的根。

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找到了一个号码。

那是我们厂办公室刘主任的电话。

“喂,刘主任吗?我是李卫民……对,我想问一下,厂里那个单身宿舍,现在还有空着的吗?”

第三章 工厂的风波

“宿舍?”电话那头的刘主任拖长了声音,带着一丝官腔特有的油滑,“卫民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跟嫂子吵架了?”

我捏着手机,手心全是汗。

“没,就是……家里地方小,涛涛马上要中考了,我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让他安心学习。”我找了个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借口。

“哦……”刘主任沉吟了一下,“宿舍倒是有,就是西边那栋楼,条件差了点。不过你可是咱们厂的技术大拿,怎么能住那种地方?这样,我先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我靠在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门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空气里弥漫着铁屑和机油混合的味道,这是我闻了二十多年的味道。以前我觉得亲切,现在只觉得压抑。

走进车间,巨大的轰鸣声瞬间将我包围。

我的岗位在车间最里头,负责维修一台从德国进口的老旧冲压机。这台机器年纪比我还大,脾气也大,三天两头出毛病。全厂只有我能把它伺候明白。

“老李,你可算来了!”我的徒弟小张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这老家伙又罢工了,刘主任催了八百遍了!”

我走到机器前,那台绿色的庞然大物安静地趴着,像一头死去的巨兽。

我没急着动手,而是绕着它走了一圈,用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机身。就像一个老医生给病人看病,望闻问切,一步都不能少。

“是液压阀堵了。”我听了一会儿,就下了判断。

“师傅你真神了!”小张一脸崇拜。

我没说话,只是从工具箱里拿出我的家伙事。那是一套用了十几年的德国工具,每一把扳手、每一根螺丝刀,都被我摩挲得油光发亮,像我的另一双手。

正当我准备拆卸阀门时,刘主任背着手,慢悠悠地晃了过来。

“卫民啊,怎么样,有把握吗?”他挺着个啤酒肚,说话时肉都在颤。

“小毛病。”我头也不抬。

“那就好,那就好。”他点点头,然后凑过来说,“哎,卫民,跟你商量个事。这个阀门,你看能不能……先凑合着用个国产的替代一下?厂里最近效益不好,进口的一个阀门要好几千,实在是……”

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直视着他。

“刘主任,这台机器是高精度的,国产阀门的密封性达不到要求。换上去,用不了半个月,整个液压系统都得报废。到时候,损失更大。”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很坚决。

这是我的底线。做技术,就像做人,不能弄虚作假。

刘主任的脸拉了下来,有些不高兴。

“李卫民,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在跟你商量!厂子是大家的,你也要为厂里想想嘛!”

“我就是在为厂里想。”我寸步不让,“这台机器要是废了,我们这个季度的订单都得完蛋。哪个损失大?”

【内心独白】

这就是我的工作。每天跟这些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讲的是规矩,是精度,是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我以为过日子也该是这样,你对我好,我对你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人心,比这最复杂的机器还难懂。我能修好这台机器,却修不好我那个千疮百孔的家。

刘主任被我噎得说不出话,黑着脸,哼了一声,走了。

小张在旁边小声说:“师傅,你又把主任给得罪了。”

我没理他,继续埋头干活。

拆卸,清洗,更换密封圈,加油,安装。每一个步骤,我都做得一丝不苟。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滴进眼睛里,涩涩的。

我把所有的愤怒、憋屈和无助,都发泄在了这些零件上。

等我把机器修好,重新启动,听着那熟悉的、富有节奏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时,天已经黑了。

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但心里却有了一丝久违的踏实感。

这就是我的价值。不管家里乱成什么样,在这里,我李卫民,还是一个被人需要的、有尊严的老师傅。

我洗了把脸,正准备回家,我的老同事,快退休的王师傅叫住了我。

“卫民,过来抽根烟。”

我们俩蹲在车间后面的角落里,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

“跟弟妹,还闹着呢?”老王抽了口烟,慢悠悠地问。

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老王我痴长你几岁,多句嘴,”他弹了弹烟灰,“夫妻过日子,就像修这机器,不能有点杂音就想着换零件。得先听听,是哪儿出的问题。”

“问题大了。”我苦笑一声,“不是杂音,是发动机要炸了。”

老王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媳妇……不容易。我听说她娘家那边,就是个穷山沟。她一年到头,没少往家里寄钱。她那个弟弟,又不争气。她等于是嫁到城里来,一个人扛着娘家一大家子人。她心里苦啊。”

老王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死水一样的心湖。

是啊,张兰确实不容易。刚嫁给我那会儿,她连普通话都说不好,被人笑话。她没吭声,晚上就跟着收音机一个字一个字地学。她能吃苦,也节俭,一件衣服能穿好几年。

可是……

【内心-白】

不容易,就能成为她欺骗我、掏空家的理由吗?不容易,就能让她不顾我和儿子的感受吗?她苦,我就不苦吗?我在车间里,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冰,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他们娘仨过得好一点。到头来,我倒成了外人。

“王哥,我知道她不容易。”我把烟头狠狠地摁在地上,“但是,凡事得有个底线。她现在,已经踩了我的底线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走了,王哥。”

“哎,卫民……”老王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反复咀嚼着老王的话。一丝动摇,像藤蔓一样,试图缠绕我的决心。

但一想到那消失的两万块钱,想到儿子那双渴望新球鞋的眼睛,我心里的那点动摇,瞬间就又被坚冰封住了。

回到家,屋里黑着灯。

我打开灯,张兰和涛涛都不在。桌上放着晚饭,已经凉了。

一张纸条压在碗下面。

是张兰的字,歪歪扭扭的。

“饭在锅里,我带涛涛去他姥姥家住几天,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

她走了。还带走了我的儿子。

第四章 破碎的存折

她竟然带走了涛涛。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胸口,让我瞬间喘不过气来。

我冲到涛涛的房间,他的书包还在,作业摊在桌上,只写了一半。衣柜开着,少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

她这是什么意思?离家出走?还带着我的儿子当人质?

一股混杂着愤怒和恐慌的情绪,像野火一样在我身体里蔓延。

我抓起桌上的那张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在地上。

冷静?她让我怎么冷静!

我掏出手机,想也不想就拨通了张兰的电话。

“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她疲惫的声音。

“喂?”

“张兰!你把涛涛带到哪儿去了?你马上给我把他送回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李卫民,你昨晚那样子,像是要吃人。我怕你吓着孩子。让他去我妈那儿待两天,对谁都好。”

“对我好?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他是你一个人的儿子吗?”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

“你是我一个人的丈夫吗?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妻子吗?”她在那头反问,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怀疑我,羞辱我,把我说得那么不堪,你有把我当你的妻子吗?”

“我怀疑你?那两万块钱呢?你敢说你没动?你敢说不是给你那个无底洞弟弟了?”我把在银行查到的事实,像子弹一样射向她。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声音说:“是,钱是我拿了。可我……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你的苦衷就是牺牲我们这个家,去填你娘家的窟窿?”我冷笑,“张兰,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李卫民,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你……”她在那头泣不成声,“我不想跟你吵了。等我们都冷静下来再说吧。”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我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冰箱还在固执地“嗡嗡”作响。

这个女人,她竟然挂我电话!她竟然敢带着我的儿子离家出走!

【内心独白】

她这是在逼我。她以为把儿子带走,我就得低头,我就得妥协,我就得任由她拿捏。她错了。她越是这样,我越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在她心里,儿子不过是她用来要挟我的工具。这个家,对她来说,也只是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旅馆。

我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保护我的儿子。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又去了趟银行。

“你好,我要把我这个联名账户里的钱,全部转出来,销户。”我把银行卡和身份证拍在柜台上,语气坚决。

柜员是个小姑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卡,小声提醒:“先生,这是夫妻共同账户,您确定要单方面销户吗?这样的话……”

“我确定。”我打断她,“里面的钱,一人一半,把我那份转到我自己的卡里。”

我早就想好了。这个家既然已经散了,钱就必须算清楚。我不能让我辛辛苦苦挣的钱,再不明不白地流出去。

办完手续,我拿着一张新的银行卡和一张销户凭证走出了银行。

卡里,是我一半的家当,三万六千块钱。

另一半,留在了那个已经被注销的账户里,张兰随时可以凭身份证取走。

我做得仁至义尽。

拿着那张薄薄的凭证,我心里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就像我亲手拆掉了自己盖了二十年的房子,然后把砖瓦分了一半给那个曾经和我一起盖房的人。

晚上,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厂里的单身宿舍。

刘主任给我安排了一间。十几平米的小屋,一张铁架床,一张掉漆的书桌,墙角还有一个公共水池。空气里有股常年不散的霉味。

这就是我新的“家”。

我把从家里带来的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一一摆好。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心里也空荡荡的。

【内心独-白】

就这样吧。从今天起,我李卫民,就一个人过了。没有欺骗,没有争吵,也没有那些掏心掏肺的失望。我还有涛涛,等我把他要回来,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也能过下去。我会努力工作,多挣点钱,把所有的爱都给他,弥补他缺失的母爱。

我躺在咯吱作响的铁架床上,一夜无眠。

第三天,我接到了刘主任的电话。

“卫民啊,你这……真跟嫂子闹掰了?都住进宿舍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关切。

“嗯。”我不想多说。

“行吧,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着。对了,跟你说个事,下午市里有个技术评比,你去代表咱们厂参加一下。拿个名次回来,奖金好说。”

我心里清楚,这是刘主任在给我画饼。前两天我刚顶撞了他,他这是想用个小甜头来安抚我。

但我还是答应了。

我需要钱。为了涛涛,为了我们父子俩的将来,我需要抓住任何一个能挣钱的机会。

下午,我去了市里的工人文化宫。

会场里坐满了各个工厂的技术骨干。我一眼就看到了我的老对手,二棉纺厂的孙师傅。

我们俩斗了半辈子,谁也不服谁。

评比的内容是现场排查一台故障的进口车床。

我沉下心,戴上手套,开始检查。这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可就在我专心致志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张兰。

她行色匆匆地从文化宫门口走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虑和慌张。

而在她身边,跟着一个年轻男人。

那男人二十多岁,瘦高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夹克,脸色蜡黄,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他紧紧地跟着张兰,像个甩不掉的影子。

他们俩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我的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所有的怀疑、猜测,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证据。

那个男人!就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他们……他们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走在一起!

我手里的扳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第五章 儿子的眼泪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一面被疯狂擂动的战鼓。

我看见张兰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塞给了那个男人。男人接过去,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匆匆拐进了一条小巷。

张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工人文化宫的牌子,脸上满是落寞和疲惫。然后,她也转身,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整个过程,不过几十秒。

可在我眼里,却像一部慢放的黑白电影,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

“李师傅?李师傅!”

评委的声音把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

我这才发现,所有人都看着我,我的老对手孙师傅,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不易察arc的嘲讽。

“没……没事。”我捡起地上的扳手,手却抖得厉害,怎么也对不准那个螺丝口。

脑子里,全是张兰和那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那副病怏怏的样子?张兰给了他什么?钱吗?还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那天的技术评比,我搞砸了。

我提前交了卷,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出了会场。

我沿着张兰离开的方向,漫无目的地走着。街道上人来人往,阳光明媚,可我却觉得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窿。

我走到了我们家楼下。

我们住了十几年的老楼,墙皮剥落,阳台上挂着各家晾晒的衣物,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我抬头,看向四楼我们家的窗户。

窗户紧闭着,窗帘也拉着。

我像个傻子一样,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黑,华灯初上。

邻居孙大妈买菜回来,看到我,惊讶地“哎哟”了一声。

“卫民?你在这儿站着干嘛?怎么不回家?”孙大妈是个热心肠,也是个出了名的大喇叭。

“啊……孙大妈,”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等个人。”

“等张兰吧?”孙大妈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我跟你说,你可得看好你家张兰。我前两天,亲眼看见她跟一个男的在小区门口拉拉扯扯的。”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男的?什么样的?”我追问。

“就……看着不像什么好人。”孙大妈撇撇嘴,“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脸色发青,一看就不是干正经活的。张兰好像还塞钱给他了。哎,我说卫民,你可长点心吧。咱们这楼里,都传遍了……”

孙大妈后面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那句“瘦得跟个猴儿似的,脸色发青”。

就是他!就是我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们不止见了一次。

原来,全楼的人都知道了,只有我这个做丈夫的,还被蒙在鼓里!

【内心独-白】

我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我李卫民,在厂里是个人人尊敬的老师傅,在家里,却是个戴了绿帽还不自知的。我辛辛苦苦挣钱养家,她却拿着我的钱,去养别的男人。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宿舍的。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烟雾缭绕中,我想起了我的儿子,涛涛。

我的涛涛,他现在怎么样了?张兰把他带走了,是把他带去见那个男人了吗?他知道他妈妈做的这些事吗?

我不敢想象。

我的心,像被刀子反复切割,疼得无法呼吸。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把儿子抢回来。

我不能让我的儿子,跟着那样一个女人。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我请了假,坐上了去张兰娘家的长途汽车。

那是几十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下了车,还要再转一趟颠簸的中巴,才能到她家所在的村子。

一路上,我的心里都在反复演练着见到张兰时要说的话。我要质问她,我要骂她,我要让她把儿子还给我。

可是,当我真的站在她家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前时,我却犹豫了。

院门虚掩着。我听见里面传来我岳母的声音。

“……你姐也是糊涂,这么大的事,怎么能瞒着卫民呢?他知道了,肯定会帮忙的。”

“妈,你别说了。我姐夫那脾气你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我……又欠了钱,非得跟我姐离婚不可。”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很虚弱。

我悄悄地走到院门口,从门缝里往里看。

院子里,坐着三个人。

我的岳母,张兰,还有一个……就是那个男人!

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脸色比上次见到时更差了,蜡黄中透着一股死气。

而我的儿子,李涛,就蹲在那个男人身边,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剥一个橘子。

“舅舅,吃橘子。”涛涛把一瓣橘子递到男人嘴边,声音怯怯的。

舅舅?

我的大脑,再一次当机了。

那个男人……是张兰的弟弟,张强?

是涛涛的舅舅?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赌博欠了债,躲出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还病成这副鬼样子?

就在这时,张兰开口了。

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

“妈,钱……还差很多。医生说,再凑不齐手术费,小强他……就真的没救了。”

说着,她就哭了。

我儿子涛涛,看到妈妈哭,也慌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放下橘子,伸出小手,笨拙地给张-兰擦眼泪。

“妈,你别哭。钱……我也有。我把我存钱罐里的钱都给你。”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内心独-白】

我看到了什么?我的儿子,在安慰他那个我以为已经背叛了家庭的妈妈。我的妻子,在为了她那个我以为是野男人的弟弟流泪。而我,像一个跳梁小丑,怀揣着满腔的愤怒和自以为是的正义,站在这里,准备上演一出捉奸的闹剧。我错了。我好像,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手脚冰凉。

原来,那通电话,是为了救她弟弟的命。

原来,她见的那个男人,是她病重的弟弟。

原来,她不是偏心女儿,而是联合女儿,在想办法凑钱。

而我,我这个自以为是的丈夫,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都干了些什么?

我怀疑她,羞辱她,逼走了她,还……还把我们共同的家,给拆了。

第六章 摊牌的前夜

我像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岳母家。

回去的中巴车上,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我的脑子却像一团乱麻。

张强的脸,涛涛的眼泪,张兰绝望的哭声,像电影画面一样,在我眼前反复播放。

我错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

我错得离谱。

我把她的艰难和隐忍,当成了背叛和欺骗。我把她为了亲人拼尽全力的挣扎,当成了水性杨花。我用我那套非黑即白的工厂逻辑,去审判一个复杂的、充满了无奈和心酸的家庭困境。

我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只顾着发泄我的愤怒和委屈,却把我最亲的人,伤得体无完肤。

回到宿舍,那间十几平米的小屋,第一次让我感到了窒息。

墙角的霉味,床板的咯吱声,都像是在嘲笑我的愚蠢和狼狈。

我坐在床边,拿出了那张银行卡的销户凭证。

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在我手里,却重如千斤。

这是我亲手斩断我们二十年夫妻情分的罪证。

我把它撕得粉碎,扔进了垃圾桶。

可我知道,撕掉一张纸容易,弥补心里的裂痕,却难如登天。

我该怎么办?

冲回去,跟她道歉?说“对不起,我错了”?

不,太轻了。

我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我得做点什么。

我必须做点什么。

【内心独--白】

我李卫民,这辈子没求过人。在厂里,技术就是我的腰杆子。可现在,我为了我的家,为了我的老婆孩子,我得把这腰杆子弯下来。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我自己犯下的错。一个男人,敢作敢当。做错了事,就得认,就得改。

我掏出手机,翻到了刘主任的电话。

我的手指在拨号键上悬了很久。

求他,意味着我要放下我一直以来坚守的骄傲和原则。

可一想到张兰无助的眼泪,和涛涛那双担忧的眼睛,我心里的那点骄傲,瞬间就土崩瓦解了。

我按下了拨号键。

“喂,刘主任,是我,李卫民。”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哦,卫民啊,找我啥事?技术评比的事,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最近家里有事,状态不好。下次再努力嘛。”刘主任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油滑。

“主任,不是评比的事。”我深吸一口气,“我想……预支半年的工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刘主任此刻惊讶的表情。

“预支工资?卫民,你这是……遇到什么大难处了?”

“是。”我没有隐瞒,“我家里人……得了重病,急等钱做手术。”

我把“我家里人”这四个字,咬得很重。

张强的病,就是我们家的事。

“要多少?”

“三万。我这半年工资,差不多就这个数。”

“三万……”刘主任沉吟着,“卫民啊,不是我不帮你。厂里有厂里的规定,预支工资,最多只能预支一个月。你这要半年,我……我做不了主啊。”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主任,”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您也知道,我在厂里干了二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您就当帮我个忙,我李卫民,记您一辈子的人情。”

为了那句“记你一辈子的人情”,我以前跟刘主任拍过桌子。我说我李卫民不卖人情,只讲技术。

今天,我亲手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内心独白】

尊严,面子,在家人性命面前,算个屁。我以前总觉得,男人就得活得硬气,活得有棱有角。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男人,是能屈能伸。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可以把自己的棱角磨平,可以把头低到尘埃里。我以前,活得太自我了。

电话那头,刘主任又沉默了很久。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他开口了。

“这样吧,卫民。你写个申请,我……我帮你找大领导特批一下。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保证。”

“谢谢您,主任!谢谢您!”我激动得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挂了电话,我一刻也不敢耽搁,趴在掉漆的书桌上,用我那双只会跟扳手螺丝刀打交道的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份申请书。

写完申请,天已经亮了。

我一夜没睡,却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心里,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我拿着申请书,冲到了厂长办公室。

我把我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跟厂长说了一遍。当然,我隐去了我和张兰的矛盾,只说了小舅子病重,急需用钱。

厂长听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卫民,你是个好师傅,也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厂子虽然困难,但不能让我们的职工寒了心。这个字,我签了。”

拿着厂长签字的批条,我去财务科领了钱。

三万块,一沓崭新的钞票,沉甸甸的。

这不仅是钱,这是我的决心,是我的忏悔,也是我们这个家,重新开始的希望。

我没有立刻去岳母家。

我知道,现在去,张兰未必肯见我。

我先给女儿李静打了个电话。

“静静,是爸爸。”

“爸?”女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惊讶和一丝警惕,“你……找我干嘛?”

“静静,你听我说。家里的事,爸爸……都知道了。是爸爸不好,错怪你妈妈了。”我鼓起勇气,说出了这句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我听到了女儿压抑的哭声。

“爸,你终于知道了……妈她……她太苦了……”

我的心,又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我知道。静静,你把舅舅的医院地址和主治医生的电话发给我。剩下的事,交给爸爸。”

我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第七章 真相的那扇门

我没有直接去岳母家,而是根据女儿发来的地址,坐车去了市里最大的那家医院。

住院部大楼的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冰冷又刺鼻。

我找到了血液科的病房。

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户,我看到了张强。

他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干裂。几天不见,他好像又瘦了一圈,整个人都脱了相。

他不再是我印象里那个游手好闲、眼神躲闪的混小子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可怜的病人。

病床边,张兰正拿着一个棉签,沾了水,小心翼翼地湿润着他的嘴唇。

她的背影,佝偻着,像一座被风霜压弯了的石碑。

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气、怀疑、愤怒,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觉得心疼。

心疼我的妻子。

她一个人,默默地扛着这么大的事。白天在超市站一天,晚上还要来医院照顾弟弟。回家了,还要面对我的冷言冷语和无端猜忌。

她该有多累,多绝望?

我站在门口,像个被判了刑的罪人,迟迟不敢推开那扇门。

就在这时,主治医生走了过来。

“你是病人的家属?”他看了我一眼,问道。

“是,我是他姐夫。”我赶紧回答。

医生点了点头,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病人的情况,你们都了解了吧?”医生指着桌上的一张CT片,“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情况很不好。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尽快进行骨髓移植。”

“那……配型呢?”我紧张地问。

“配型已经找到了,就是他姐姐,张兰女士。半相合,可以移植。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手术费。”医生看着我,表情严肃,“押金就要十万,后期的抗排异治疗,更是一个无底洞。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装着三万块钱的信封,又拿出了我自己的工资卡。

“医生,这里是三万现金。卡里,还有三万六。这是我们目前能凑到的所有钱了。我……我还会再想办法。”

我的声音在颤抖。

六万六,离十万的押金,还差得远。

医生看着我拿出的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们困难。但是,病不等人。你们尽快吧。”

我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感觉两腿发软。

钱,还是钱。

我李卫民,一个四十五岁的男人,一个厂里数一数二的技术大拿,第一次感觉自己这么没用。

我走回病房门口,深吸一口气,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吱呀——”

门开了。

张兰回过头,看到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眼睛里,先是震惊,然后是警惕,最后,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麻木。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转过头,继续照顾她弟弟。

她把我当成了空气。

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我走到她身边,把手里的信封和银行卡,轻轻地放在了床头柜上。

“兰,这是……六万六。我知道不够,我再想办法。”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张兰的身子,微微一颤。

她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钱。

“你……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我预支了半年的工资,又把我自己的积蓄拿出来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还有,我们那个联名账户,我……我又去银行恢复了。你的那一半,也在里面。”

张兰的嘴唇,开始哆嗦。

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内心独-白】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把这些天的委屈,这些天的绝望,都哭出来。我知道,这些钱,远远不够弥补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但这,是我目前能做的全部了。兰,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跟你一起,把这个家,重新撑起来。

我伸出手,想去抱抱她,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我怕她会推开我。

就在这时,她突然扑进了我的怀里,放声大哭。

“李卫民……你这个混蛋!你为什么要现在才来!我以为……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们了……”

她的拳头,雨点一样地落在我的胸口。

不疼,一点都不疼。

我只是紧紧地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湿透我的衣襟。

“对不起,兰。对不起……”

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知道这三个字很苍白,但这是我此刻唯一能说的话。

我们俩,就在这间充满了消毒水味的病房里,抱着彼此,像两个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尾声

张强的手术,最终还是做了。

剩下的手术费缺口,是女儿李静想的办法。她把事情告诉了学校的老师,学校为她申请了助学贷款和困难补助,还组织了小范围的募捐。

我的老同事王师傅他们,听说了我们家的事,也自发地凑了些钱送了过来。连一直跟我别苗头的刘主任,也以厂工会的名义,送来了一笔慰问金。

我拿着那些钱,一笔一笔地记在本子上。我跟他们说,这些钱,算我借的,我李卫民,砸锅卖铁也会还上。

王师傅拍着我的肩膀说:“卫民,说什么还不还的。谁家还没个难处?一个车间的兄弟,就是一家人。”

那一刻,我一个大男人,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这才明白,我以前活得太独了,总以为自己能扛起所有。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一座孤岛。

手术很成功。

张强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那天,我们一家人都去了。

涛涛给他那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舅舅,削了一个大苹果。

张强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我摆了摆手。

“什么都别说。养好身体,以后,好好做人。别再让你姐操心了。”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红了。

出院那天,我开着从厂里借来的小货车,去接张兰和涛涛“回家”。

我们的家,还是那个六十平米的老房子。

屋子里,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张兰一进门,就挽起袖子,开始打扫。我拿起抹布,跟她一起。涛涛也懂事地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的灰尘。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照在飞舞的尘埃上,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我们三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干着活。

但那种沉默,不再是冰冷和压抑的。

它很温暖,很踏实。

晚上,张兰做了一大桌子菜。

还是那张旧饭桌,还是我们三个人。

张兰给我夹了一筷子我最爱吃的红烧肉。

“吃吧,看你瘦的。”她的声音,很温柔。

我看着碗里的肉,油光锃亮,就像我们的日子,虽然经历了一场大火,被烧得面目全非,但只要根还在,就能重新冒出油光,焕发生机。

“爸,”涛涛突然开口,“以后,你们别吵架了,好不好?”

我跟张兰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我摸了摸儿子的头,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爸爸跟你保证。”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张兰这些年的心酸,聊我工作上的烦恼,聊涛涛的学习,聊静静在大学的生活。

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重新认识着彼此。

我才知道,张兰之所以一直瞒着我,是因为张强上次赌博欠债,我帮他还了钱后,他非但没有感激,反而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我瞧不起他,是拿钱羞辱他。张兰觉得没脸,发誓再也不因弟弟的事向我开口。

我也跟她坦白了我的自私和狭隘。我总觉得我挣钱养家,就是天大的功劳,却忽略了她对这个家同样重要的付出和她内心的苦闷。

那扇隔在我们夫妻之间的、紧闭的门,终于,被我们一起,用理解和坦诚,缓缓推开了。

【内心独-白】

家是什么?家不是一台精密的机器,不出一点差错。家是一棵树,会经历风雨,会生病,甚至会面临枯死的危险。但只要根还连着,只要我们愿意一起去浇水、施肥、除虫,它就总有枝繁叶茂的那一天。我李卫民,修了一辈子机器,到快五十岁才明白,经营一个家,比修理任何机器,都需要更多的耐心、更多的倾听,和更多的爱。

后来,我用我的技术,参与了厂里的一项革新项目,拿了一笔不菲的奖金。我们家的债务,慢慢还清了。

张强病好后,像是变了个人,不再好高骛远,跟着村里人去学了门木工手艺,日子过得踏实安稳。

生活,好像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知道,我们这个家,经历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虽然留下了疤痕,但也让我们更懂得珍惜彼此。

因为我们都明白了,在平凡琐碎的生活里,比金钱、比面子、比所谓的道理更重要的,是那份推开门后,愿意坐下来,听你好好说句话的,家人的情义。

来源:优雅蛋糕r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