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岁大妈相亲77岁大爷,要求每月给她1000元零花,大爷: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9-11 05:48 3

摘要:张桂芬把面前那杯没舍得喝的廉价茶叶水,往旁边推了推,像是给自己腾出一块说话的地儿。

引子

“叔,我就一个条件。”

张桂芬把面前那杯没舍得喝的廉价茶叶水,往旁边推了推,像是给自己腾出一块说话的地儿。

她干瘪的嘴唇抿了抿,说出了一句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话。

“往后,你要是觉得我人还行,咱俩能搭伙过日子,你每个月,得给我一千块钱零花。”

话一出口,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只剩下老旧茶馆里那台“咯吱”作响的吊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午后沉闷的空气。

对面坐着的老爷子,姓周,街坊王姐介绍的,说是个体面人,退休前是国营造船厂的高级技工。今年七十七,比她大七岁。

老周一直没怎么说话,腰板挺得笔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领口和袖口都干干净净,没一点油渍。他端着茶杯的手,布满了深刻的纹路和厚实的老茧,指甲却修剪得整整齐齐。

听到这话,他那双原本还算温和的眼睛,瞬间就冷了下来。

他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看着张桂芬。

那眼神,像探照灯,一寸一寸地刮过她那件穿了七八年的碎花衬衫,刮过她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布满皱纹的双手,最后停在她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

张桂芬觉得自己的脸颊像被火燎过一样,滚烫。

她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多突兀,多像个不知羞耻的捞女。可她没办法。

“就这个条件?”老周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咚”地一下砸在张桂芬的心口上。

“嗯,就这个。”她梗着脖子,不敢看他。

内心独白:桂芬啊桂芬,你这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没跟人张过嘴,老了老了,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可不这样,你又能怎么办呢?明子那头是火坑,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下跳啊。这一千块钱,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老周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茶水溅出来几滴。

“大妹子,”他一字一顿地说,“你要是想找个长期饭票,那你找错人了。”

“你要是想正经过日子,那咱就别提钱。”

“提钱,免谈。”

说完,他站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五块钱纸币,压在茶杯底下,算是付了他那杯茶钱,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影消失在茶馆门口那片刺眼的阳光里,决绝得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张桂芬一个人坐在那儿,半天没动。

吊扇还在“咯吱”作响,邻桌几个老头打牌的吵嚷声,此刻听起来格外遥远。

她觉得自己像个被人当众扒光了衣服的小丑,羞耻、难堪,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把她的心堵得严严实实。

她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常年做家务而变形的指节,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不是那样的人,真的不是。

可这话,她跟谁说去呢?

口袋里的老人机震动起来,像一条催命的蛇。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来,屏幕上“明子”两个字,一闪一闪,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深吸一口气,把涌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按下了接听键。

“喂,明子……”她的声音干涩沙哑。

电话那头,是儿子李明压抑又焦急的声音:“妈,怎么样了?钱的事……有着落了吗?”

张桂fen看着老周消失的方向,攥紧了手机,指甲掐进了掌心。

“快了。”她对着电话,撒了这辈子最心虚的一个谎。

“明子,你放心,快了。”

第1章 那通电话

挂了电话,张桂芬像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瘫在硬邦邦的木椅子上。

茶馆老板娘从柜台后探出头,扬声问:“大姐,那位的茶钱付了,你这杯呢?”

“哦,哦,就来。”

她慌忙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被磨得发亮的旧布钱包,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两张一元的纸币,抚平了上面的褶皱,递了过去。

走出茶馆,下午四点的太阳依旧毒辣,晒得柏油路都泛着一股焦糊味。

张桂芬没舍得坐公交车,顺着马路牙子,一步一步往自己住的红砖老楼走。

三站地的路,她得走上四十分钟。

也好,正好让她乱成一锅粥的脑子,好好清醒清醒。

那个老周,王姐说他退休金一个月有五千多,没负担,就一个女儿,还嫁到了国外。人也正派,不抽烟不喝酒,就喜欢捣鼓些老物件。

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搭伙对象。

可自己一开口,就把天聊死了。

内心独白:我怎么就那么没用呢?要是能换种方式,委婉一点,是不是就不会把他吓跑了?可话到嘴边,除了钱,我还能说什么?我说我儿子媳妇等着钱救命,他会信吗?他只会觉得我是个编故事骗钱的老太婆。唉,这人老了,尊严就像冬天窗户上的冰花,太阳一晒,就化没了。

她的家在五楼,没有电梯。

楼道里堆满了各家的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的油烟味和淡淡的霉味。

每爬一层,她的膝盖就发出一阵酸痛的抗议。

等她扶着墙喘着粗气打开家门时,后背的衣裳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房子是单位分的,两室一厅,五十多个平方。老伴走了十年,儿子结婚后搬了出去,这屋子就显得越发空旷。

她没开灯,屋里有些昏暗。

家具还是二十年前结婚时置办的,边角都磨圆了。沙发上盖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印花布,上面还有几个用针线仔细缝补过的口子。

她走到厨房,拧开水龙头,就着水管喝了几口凉水,总算把心头那股火气压下去了一些。

晚饭是中午剩下的半碗米饭,配着一碟酱瓜。

她坐在小小的饭桌前,一口一口,吃得没什么滋味。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她想起刚才老周看她的眼神,冷得像冰。

“提钱,免谈。”

这四个字,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错了吗?

儿子李明是她的独子,从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在一家私企做会计,工作勤勤恳恳。儿媳慧慧,人也贤惠,就是身体不太好,前年查出个什么免疫系统的毛病,得长期吃一种进口药。

那药,一盒就要两千多,医保还不能报。

李明一个月工资才六千,还着房贷,养着孩子,哪里扛得住。

一开始,李明还嘴硬,说他能撑住。可上个月,公司效益不好,裁员,他那个部门首当其冲。

四十多岁的人,突然没了工作,房贷、药费、生活费,像三座大山,一下子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一个星期前,李明回来看她,一米八的汉子,坐在她面前,眼圈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明子,缺钱了?”

李明猛地抬头,嘴唇哆嗦着,点了点头,然后又飞快地低下。

“妈,我对不起你……”

那一刻,张桂芬的心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她把自己的养老钱,总共三万块,全给了儿子。

可她知道,那是杯水车薪。

所以,当邻居王姐兴冲冲地跟她说,要给她介绍个条件好的老头时,她鬼使神差地,动了心思。

她不是想图人家的钱享受。

她只是想,如果能成,每个月从他那儿拿一千块钱,就能解了儿子的燃眉之急。

她可以不要任何名分,可以像保姆一样伺候他,只要他愿意出这一千块。

可她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叮铃铃——”

电话又响了,还是李明。

张桂芬的心一紧,赶紧接起。

“妈,你吃饭了吗?”儿子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吃了吃了,你呢?慧慧的药还有吗?”

“还有两天的量……妈,我今天又出去找工作了,不太顺利。人家都要年轻人。”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明子,你别急,慢慢来。天无绝人之路。”张桂fen安慰着儿子,可自己的心却在往下沉。

“妈,要不……慧慧的药先停一停?我听说那药副作用也大……”

“胡说!”张桂芬的声音一下就提了上来,“药怎么能停!那是救命的玩意儿!钱的事你别管,我来想办法!”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她又后悔了。儿子已经够难了,她怎么还能给他压力。

她放缓了语气,柔声说:“明子,听妈的,别胡思乱想。你照顾好慧慧和孙子就行。钱,妈真的有办法。”

挂了电话,张桂芬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眼泪无声地滑落。

办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去捡瓶子卖废品?她现在就在干,一个月也就能挣个百八十块。

去给人做钟点工?她这把老骨头,这膝盖,人家谁敢要。

她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万家灯火一盏盏亮起,每一盏灯下,都是一个家。

可她的家,好像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

内心独白:老头子,你要是还在就好了。你总说我是个没主意的,离了你不行。现在,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能看着明子被逼死啊。那个老周,他看着不像坏人,可他那句话,把我的路全堵死了。难道,真的要我去求他吗?我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夜深了。

张桂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想起了今天在茶馆里,老周虽然话说得硬,但走之前,还是把自己的茶钱付了。这个小小的细节,像一根微弱的火柴,在她心里划了一下。

他是个讲究人。

或许……或许还有转机?

她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不行。人家已经把话说得那么绝了。自己再凑上去,那不成死皮赖脸了吗?

可一想到儿子那张憔悴的脸,她的心又动摇了。

为了儿子,这张老脸,不要也罢。

她攥紧了拳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明天,她要去碰碰运气。

第2章 误会像根刺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张桂芬就起来了。

她没像往常一样去楼下的垃圾桶旁翻捡塑料瓶,而是破天荒地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挂着几件她平时舍不得穿的衣裳。

她挑了半天,选了一件深蓝色的布衫,虽然款式老旧,但没什么补丁,看起来还算整洁。

对着镜子,她仔细地梳了梳头,把花白的头发拢到耳后。镜子里的人,苍老,憔悴,眼神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说不清的怯懦和挣扎。

她要去哪儿?

去老周家的小区。

王姐之前跟她提过,老周住在离这儿不远的“幸福里”小区,那是船厂的家属院,环境不错。还说他每天早上都有去小区公园晨练的习惯。

她想去“偶遇”他。

不是去求他,也不是再去提钱的事。她只是想,让他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一个不是在茶馆里张口就要钱的、贪婪的自己。

也许,只要能说上几句话,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个坏人,事情就会有转机。

这想法很渺茫,像抓一缕风。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幸福里”小区果然比她住的地方强多了。

绿化做得很好,到处都是高大的香樟树。清晨的空气里,有股好闻的青草味。

张桂芬在公园里转悠了一圈,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看到几个老头在打太极,几个老太太在跳广场舞,就是没看到老周。

她心里有点慌,手心都冒汗了。

他是不是今天没来?还是自己记错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公园一角的石桌旁,老周正坐着,戴着一副老花镜,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黄铜疙瘩,正用一把精巧的镊子,专注地捣鼓着什么。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他身上,给他那件蓝布褂子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那么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

张桂芬的心跳,莫名地漏了一拍。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周……周师傅。”她小声地喊了一句。

老周抬起头,看到是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他没像昨天那样掉头就走,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又低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

这反应,比预想的要好。

张桂芬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她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没话找话地说:“您……您这是在修东西呢?”

“嗯,一个老座钟的机芯。”老周头也不抬。

“您还会修这个?真厉害。”这是张桂芬的真心话。她父亲以前就是个钟表匠,她知道这活儿有多精细。

老周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她一眼。

“以前在厂里,就是干这个的。”他的语气,似乎缓和了一点。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张桂芬绞尽脑汁地想着该说什么。

“昨天……昨天的事,对不住了。”她终于还是把话说出了口,“我……我说话太直了,您别往心里去。”

老周放下手里的工具,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

“大妹子,我不是针对你。”他叹了口气,“我老伴走了五年,这几年,给我介绍对象的不少。什么样的都有。”

“有的一见面就问我几套房,退休金多少,将来房子给不给她儿子。”

“有的呢,拐弯抹角地打听我有没有存款,医保卡能不能给她用。”

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这把年纪了,不想搞得那么复杂。就想找个能说到一块儿,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的人。一沾上钱,这事儿就变味了。”

张桂芬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涩。

她知道,他把她也归为那一类人了。

内心独白:原来在他眼里,我跟那些人是一样的。一个算计他房子,一个算计他存款,我算计他的退休金。都是为了钱。我怎么解释?我说我家里的情况,他会信吗?还是会觉得我编的故事更离奇了?这误会,就像扎进肉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一碰就疼。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任何解释,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我明白了。”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能明白就好。”老周重新戴上眼镜,拿起镊子,“我这人,脾气直,说话不好听,你也别介意。”

他这是在下逐客令了。

张桂"芬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站起身,狼狈得像个打了败仗的士兵。

“那……那您忙,我先走了。”

她转身就走,不敢回头。

她怕自己一回头,眼泪就会掉下来。

回到家,王姐正好在楼下跟人聊天,看到她,立刻迎了上来。

“哎哟,桂芬,你这是去哪儿了?穿得这么利索。”王姐嗓门大,一脸的八卦。

“没……没去哪儿,就随便走走。”

“怎么样啊?昨天跟老周见着了?那老头人不错吧?就是脾气倔了点。”

张桂芬不想多说,只想赶紧上楼。

“王姐,我还有点事,先上去了啊。”

“哎,你别走啊!”王姐一把拉住她,“我可听说了啊,你一开口就要人家一千块钱?桂芬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么能这么实在呢?这事儿得慢慢来啊!你把人都吓跑了!”

周围几个邻居的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

张桂芬的脸,“刷”地一下全白了。

她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任人围观。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想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王姐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表情,“我知道你日子过得紧巴,可也不能这么心急啊。这下好了,老周那边,估计是没戏了。我这张老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张桂芬猛地甩开王姐的手,什么话也没说,逃也似的冲进了楼道。

她一口气爬上五楼,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邻居们的指指点点,王姐那自以为是的说教,像一把把钝刀子,在她心上来回地割。

她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脸面。

年轻时在厂里,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跟邻里之间,也从没红过脸。

现在,就为了一千块钱,她成了整个小区的笑话。

一个贪得无厌、想钱想疯了的老太婆。

她缓缓地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委屈,不甘,还有深深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第3章 女儿的担忧

周雅下了飞机,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一股熟悉的、夹杂着汽车尾气和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在国外待了快三年,这次是趁着年假,特意回来看看父亲。

刚坐上出租车,她就拨通了父亲周建国的电话。

“爸,我下飞机了,正往家走呢。”

“哎,好,好。”电话那头,是父亲熟悉而沉稳的声音,“路上慢点,不着急。”

“您吃饭了吗?”

“吃了,你张阿姨给送的饺子。”

“哪个张阿姨?”周雅心里咯噔一下。

“就楼下那个,热心肠。”

周雅松了口气,随即又觉得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跟防贼似的。

父亲一个人生活,她其实一直很担心。前两年,她就劝父亲再找个老伴,可父亲总说一个人清净。

最近,父亲的态度似乎有些松动。上次通电话,还隐约提了一句,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对象。

出租车驶进“幸福里”小区,周雅远远就看到父亲等在楼下。

还是那件蓝布褂子,背挺得笔直,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是,鬓角的白发,好像又多了些。

“爸!”周雅跳下车,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周建国嘴上数落着,脸上却笑开了花。

他接过女儿的行李箱,那箱子很沉,他拎起来却毫不费力。

“走,回家。”

父女俩回到家,周雅环顾四周,一切都和她走之前一模一样。

窗明几净,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阳台上那几盆君子兰,长得油光碧绿。父亲的工作台上,那些瓶瓶罐罐的工具,也擦得锃亮。

这是一个充满了秩序感和匠人气息的家。

晚饭,周建国特意做了女儿最爱吃的红烧鱼。

饭桌上,周雅状似无意地提起了话头。

“爸,上次您电话里说,有人给您介绍对象了?怎么样啊?”

周建国的筷子顿了一下,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女儿碗里。

“吹了。”他淡淡地说。

“吹了?为什么啊?”周雅很是好奇。

周建国叹了口气,把前几天相亲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对方的名字,只用“那个女的”来代替。

“一见面,什么都还没说呢,就开口要一千块钱一个月。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周雅听完,也皱起了眉头。

“这么直接?那确实有点……过分了。”

她心里暗暗庆幸,幸亏父亲头脑清醒,没有被骗。她听过太多老年人再婚被骗走房产和存款的新闻了。

“就是啊。”周建国喝了口酒,“我跟她说,想过日子就别提钱。一提钱,这事就没法谈了。”

“爸,您做得对。”周雅附和道,“现在坏人多,您可得擦亮眼睛。别让人把您当提款机了。”

嘴上这么说,可看着父亲一个人喝酒的落寞背影,周雅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她知道,父亲嘴上说一个人清净,其实心里比谁都孤单。

第二天,周雅陪父亲去公园散步。

她发现父亲总是有意无意地,朝着公园一角的那个石桌看。

“爸,您看什么呢?”

“没什么。”周建国收回目光。

周雅起了疑心。

等父亲去跟老棋友下棋的时候,她偷偷找到了社区里最爱聊天的王大妈。

几句话下来,她就把事情打听得一清二楚。

跟父亲相亲的那个老太太,叫张桂芬,就住在隔壁的红星小区。听说人挺老实的,就是家里条件不太好。

“哎,那张桂芬也是个死心眼。”王大妈咂咂嘴,“我跟她说,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她不听。现在好了,整个小区都知道她相亲要钱的事了,成了大笑话了。”

周雅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觉得这个叫张桂芬的老太太,做法确实不妥。

但另一方面,一个“老实人”,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不体面的事?这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出于一种说不清的直觉,也或许是作为女儿对父亲晚年幸福的一份责任感,周雅决定,要去那个红星小区看一看。

她想亲眼看看,那个张桂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红星小区和她家住的幸福里,简直是两个世界。

楼体破败,墙皮大块大块地脱落。楼道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着一股复杂的、不好闻的味道。

周雅按照王大妈给的地址,找到了五楼张桂芬的家。

门关着。

她没有敲门,只是站在楼道里,静静地听着。

屋里没什么动静。

她正准备离开,楼下传来一阵响动。

她从楼梯的缝隙往下看,正好看到张桂芬从外面回来。

她背着一个大大的尼龙袋子,袋子里装满了空塑料瓶,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地响。她的背佝偻着,步履蹒跚,每上一级台阶,都要停下来喘口气。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疲惫。

周雅的心,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这就是那个开口要一千块钱的老太太?

她看起来,比她想象中要窘迫得多,也……可怜得多。

一个靠捡瓶子补贴家用的人,却在相亲时提出那样的要求。

这太矛盾了。

这背后,一定有事。

周雅没有上前,她悄悄地退到楼道的拐角,看着张桂芬用钥匙打开门,疲惫地走进去。

她心里那个叫“怀疑”的种子,开始慢慢发芽。

她决定,要再多了解一下这个张桂芬。

不为别的,就为了父亲。她不希望父亲因为一个简单的误会,错过一个可能的好人。也不希望他因为一时的心软,掉进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她必须把事情弄清楚。

第4章 救命的药

流言蜚语像长了脚,传得飞快。

张桂芬觉得,自己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背后戳戳点点的目光。

去菜市场买菜,卖菜的小贩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异样。

在楼下坐着歇会儿,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邻居们,一看到她,声音就小了下去。

她索性不出门了。

除了每天凌晨四点,趁着天没亮,去捡一圈瓶子,其余时间,她都把自己关在屋里。

屋子不大,却像个牢笼。

儿子李明又来了两次电话,每一次,都像一把锥子,扎在她的心上。

“妈,慧慧的药,真的快没了……”

“妈,我还是没找到工作……要不,我去干点体力活吧?送外卖,或者去工地……”

“不行!”张桂芬立刻打断他,“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能去干那个!身体会垮的!你听妈的,再等等,就快有办法了。”

每次挂了电话,她都心如刀绞。

她去过几家家政公司,人家一看她的年纪和颤巍巍的腿,都摆手拒绝了。

她甚至想过去抵押这套老房子。可这是单位的公房,她只有居住权,没有产权,银行根本不认。

她真的山穷水尽了。

这天晚上,她做了一宿的噩梦。

梦里,儿媳慧慧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儿子李明跪在她面前,哭着喊:“妈,都怪我没用!我救不了慧慧!”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心脏“怦怦”狂跳,后背全是冷汗。

她再也躺不住了。

她坐起身,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一个念头,疯狂地在她脑子里滋长。

她得再去找一次老周。

这一次,她不为自己,她要把所有事情都摊开来说。

她要告诉他,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救命。

他信也好,不信也罢。他骂她骗子也好,把她赶出来也罢。

她都要去试一试。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内心独白:张桂芬啊,你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脸面?尊严?那些东西在人命面前,一文不值。老头子总说我,看着软弱,其实骨子里有股犟劲。这次,我就犟到底了。哪怕是去求,去跪下,我也要把明子拉出这个坑。

第二天,她又去了那个公园。

这一次,她没再换那件蓝布衫,就穿着平时那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

她觉得,没必要再伪装什么了。

老周还在那个石桌旁,修着他的老座钟。

张桂芬走到他面前,站定。

老周看到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

“周师傅,”张桂芬没等他开口,直接打断了他,“我今天来,不是来跟您道歉的。我是来跟您……借钱的。”

她把“借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老周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

“你还真是不死心啊。”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您先别生气,您听我把话说完。”张桂芬的声音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跟您借钱,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儿子,我儿媳妇。”

她深吸一口气,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从儿媳慧慧的病,到那昂贵的进口药。从儿子李明失业,到全家陷入的困境。

她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里掏出来的。

“……我知道,我跟您非亲非故,提这个要求,很过分。您肯定觉得我是在编故事骗您。”

“我没指望您一定能帮我。我只是想把实情告诉您。我张桂芬活了七十年,没做过一件亏心事。我不想临老了,被人当成一个骗子,一个贪钱的坏女人。”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个红色的印泥盒。

那是她的户口本。

“这是我的户口本。如果您愿意借钱给我,我可以给您打欠条,按手印。我这套房子,虽然不能卖,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住在这儿。我跑不了。”

“我每个月退休金一千八,除了基本生活,剩下的钱,我都可以还给您。我还可以去捡瓶子,去做钟点工……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保证,一定会把钱还清。”

她把户口本,推到老周面前。

整个过程,她没有哭,也没有哀求。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提出一个请求。

老周一直沉默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冰冷和不耐烦,慢慢变得凝重。

他看着眼前这个头发花白、身形单薄的老太太。

看着她那双因为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手,和那双虽然布满红血丝,却异常清澈的眼睛。

他拿起桌上的户口本,翻开。

户主:张桂芬。下面是她儿子李明,儿媳张慧,孙子李小宝的名字。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张桂芬。

这个女人,跟前两次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第一次,她像个贪婪的市侩女人。

第二次,她像个委屈又怯懦的小媳fù。

而这一次,她像一个为了保护幼崽,不惜一切代价的母狮。

她的身上,有一种豁出去了的悲壮和尊严。

老周的心,被触动了。

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他能理解那种为了孩子,可以连命都不要的心情。

可是,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

这个社会太复杂,骗子的手段也太高明。

他沉默了半晌,把户口本还给了张桂芬。

“大妹子,”他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你说的这事……太大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没有直接拒绝。

这五个字,让张桂芬几乎快要熄灭的心,又重新亮起了一点微光。

“好。”她点点头,收起户口本,“谢谢您……谢谢您愿意听我说完。”

她转身离开,背影依旧佝偻,但脚步,却比来时,坚定了一些。

老周看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他拿起桌上的一个放大镜,对着那个精密的黄铜机芯。

镜片下,那些细小的齿轮和游丝,交错咬合,构成了时间的秩序。

可人心的秩序,远比这复杂得多。

他该相信她吗?

第5章 一碗阳春面

周雅的“调查”还在继续。

她没有直接去问张桂芬,怕打草惊蛇。她选择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

她开始每天去红星小区转悠。

她跟楼下晒太阳的大爷大妈聊天,听他们讲东家长西家短。

她去小区门口的小卖部买东西,跟老板娘套近乎。

几天下来,她拼凑出了一个更完整的张桂芬。

在邻居们的口中,张桂芬是个老实巴交、甚至有点“窝囊”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丈夫去世后,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很不容易。

“她那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一个大妈嗑着瓜子说,“自己省吃俭用,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对儿子倒是掏心掏肺。”

“是啊,前阵子还听说她相亲要钱,把人吓跑了。你说她图啥呢?不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啊。”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让周雅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

一个爱面子的人,会当众提出那么难堪的要求吗?

一个对自己抠门到极点的人,会无缘无故地贪图那一千块钱吗?

这天下午,周雅在小区里,又看到了张桂芬。

她正蹲在一个垃圾桶旁,用一根铁丝,费力地往外勾一个被扔掉的矿泉水瓶。

她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做惯了的。

就在这时,几个小孩跑过去,其中一个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张桂芬没坐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手里的瓶子也掉了。

那几个孩子吓坏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周雅心一紧,刚想上前去扶,就看到张桂芬自己慢慢地撑着地,站了起来。

她没有骂那几个孩子,甚至没有一句责备。

她只是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对他们笑了笑,说:“没事没事,你们去玩吧,下次跑慢点,别摔着。”

那笑容,有些勉强,但很温和。

孩子们如蒙大赦,一哄而散。

张桂芬弯下腰,重新捡起那个瓶子,放进自己的尼龙袋里,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周雅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百感交集。

一个连对撞倒自己的孩子都心怀善意的人,会是一个处心积虑骗钱的坏人吗?

周雅不信。

她决定,要跟父亲好好谈一谈。

晚上,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周建国。

“爸,我觉得那个张阿姨,可能真的有难处。她不是您想的那种人。”

周建国沉默地听着,手里摩挲着一个老怀表的后盖,那是他最珍爱的收藏之一。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演戏?”他反问。

“直觉。”周雅说,“而且,爸,您还记得您上次跟我说的吗?您在公园碰到她,她跟您道歉,您觉得她跟第一次不一样了。后来她又去找您,跟您坦白了一切,您当时不也动摇了吗?”

周建国叹了口气。

“是动摇了。可人心隔肚皮啊。”

“但您也不能因为怕被骗,就关上所有的大门啊!”周雅有些急了,“您还记得我妈生病那会儿吗?家里钱不够,您也是到处求人借钱。那时候,要是别人都像您现在这样,把您当骗子,您心里是什么滋味?”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建国尘封的记忆。

他想起了妻子最后的日子,为了凑医药费,他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去求那些平时不怎么来往的亲戚朋友。

他尝过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也感受过别人伸出援手时的温暖。

“爸,我不是劝您马上就掏钱。我是觉得,您可以再接触一下,再了解一下。万一,她说的都是真的呢?您帮了她,不也是给自己积德吗?就算……就算她是骗子,那一千块钱,对您来说,也不是什么伤筋动骨的数额。但对她来说,可能就是救命的钱。”

女儿的话,句句在理。

周建国的心,彻底乱了。

他看着工作台上那个修了一半的座钟机芯,那些精密的零件,在灯下闪着冰冷的光。

他一辈子都在跟这些冰冷、精确的机器打交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可人的感情,却是一笔糊涂账。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屋里踱着步。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第二天,周建国做了一个决定。

他没有直接去找张桂芬,而是去了她家附近的一个小面馆。

他从邻居那儿打听到,张桂芬偶尔会来这家面馆,只点一碗最便宜的阳春面,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加。

他想在那里,再“偶遇”她一次。

在一种更自然、更生活化的场景里,去观察她。

他点了一碗牛肉面,慢慢地吃着。

快中午的时候,张桂芬果然来了。

她穿着那件碎花衬衫,走到柜台前,小声说:“老板,一碗阳春面。”

“好嘞!”

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正好在周建国的斜对面。

面端上来了,清汤白面,上面撒着几点葱花,连点油星子都看不见。

她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面条,吹了吹,放进嘴里。吃得很慢,也很珍惜。

周建国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在这时,面馆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冲了进来。

是李明。

他看起来比上次张桂芬描述的还要憔悴,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妈!”他径直走到张桂芬面前,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了焦虑。

“你怎么来了?”张桂芬吓了一跳,赶紧拉他坐下。

“我……我没办法了。”李明的声音带着哭腔,“慧慧她……她今天早上晕倒了。送到医院,医生说营养不良,加上断了药,情况很不好。妈,药不能再断了!再断下去,人就没了!”

“啪嗒”一声,张桂芬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她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周建国坐在不远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那一刻,他心里所有的怀疑、戒备、犹豫,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演员,演不出这样真实的绝望。

一个骗局,不会有这样令人心碎的细节。

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第6章 真相大白

周雅是在医院里找到张桂芬的。

她从父亲那里得知了面馆发生的事情后,立刻就猜到,张桂芬母子肯定去了医院。

她赶到市中心医院,在缴费处的大厅里,看到了那个熟悉而佝偻的背影。

张桂芬正站在一个窗口前,手里捏着一张单子,颤颤巍巍地问着什么。

“同志,这个药……这个药能不能少一点?或者……有没有能替代的国产药?”她的声音,充满了卑微的恳求。

窗口里的收费员,是个年轻的姑娘,有些不耐烦。

“阿姨,都跟您说多少遍了,这是进口靶向药,没有替代的。价格是全国统一的,一分钱都不能少。您到底还交不交费?后面还有人排队呢。”

“我……我……”张桂芬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明站在她身后,低着头,一米八的个子,此刻却显得那么渺小。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周围排队的人,开始发出一些细碎的议论。

“没钱看什么病啊,真是的。”

“就是,耽误大家时间。”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在张桂芬和李明的身上。

周雅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想起了自己母亲生病的时候,父亲也是这样,在医院的各个窗口间奔波,脸上也是这样无助又焦急的表情。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张桂芬的肩膀。

“张阿姨。”

张桂芬回过头,看到是她,一脸茫然。她不认识周雅。

“您是……?”

“我是周建国的女儿,我叫周雅。”周雅微笑着说,“我爸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周……周师傅?”张桂芬愣住了。

李明也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周雅。

“阿姨,这里人多,我们去旁边说吧。”

周雅把他们带到一个人少的角落。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塞到张桂芬手里。

“阿姨,这里面有两万块钱。密码是我爸的生日,6个8。您先拿去给慧慧姐交医药费,救人要紧。”

张桂芬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把卡推了回来。

“不,不,这怎么行!我不能要!”她连连摆手,脸涨得通红。

“阿姨,这不是给您的,是借给您的。”周雅把卡又塞了回去,语气不容置疑,“我爸说了,他相信您。他说,谁都有遇到难处的时候。这钱,您先用着,等以后手头宽裕了,再慢慢还。”

“可是……可是我们非亲非故……”李明也开口了,声音嘶哑。

“现在是了。”周雅看着他们,认真地说,“我爸说,他想跟张阿姨做个伴儿。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击中了张桂芬最柔软的地方。

她看着手里的银行卡,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眉眼清秀、目光真诚的姑娘。

她再也撑不住了。

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压力、恐惧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部化作了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捂着脸,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

那是她这几个月来,第一次,允许自己哭出声来。

李明也红了眼圈,他走到母亲身边,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对着周雅,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们……”

周雅摇了摇头,把他们扶起来。

“快去交钱吧,别耽误了慧慧姐的治疗。”

真相,就在这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大厅里,以一种最直接、最震撼人心的方式,彻底大白。

周雅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爸,钱我给张阿姨了。她儿媳妇住院了,情况不太好。”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周建国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知道了。你……你多陪陪她。跟她说,别怕,有我呢。”

挂了电话,周建国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

台灯下,那个老座钟的机芯,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拿起镊子,手指却有些发抖。

他想起张桂芬在公园里,对他说出的那番话。

想起她在面馆里,筷子掉落在地时,那张惨白的脸。

想起女儿在电话里描述的,她在缴费窗口前,那卑微恳求的样子。

一幕一幕,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回放。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自己算什么高级技工?算什么体面人?

连人心都看不懂。

差点因为自己那点可笑的戒备和偏见,就毁了一个家庭的希望。

他拿起一块擦拭布,一遍又一遍地擦着一个黄铜齿轮,仿佛想把心里的那点污垢,也一并擦去。

他想,他该去做点什么了。

内心独白:周建国啊周建国,你修了一辈子的钟表,讲究分毫不差。可是在看人这件事上,你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用自己那套冰冷的逻辑去衡量一个母亲的爱,你真是个老糊涂!什么叫“提钱免谈”?钱有时候,就是命啊!你差点就成了一个间接的凶手。

他放下工具,站起身,走到了衣柜前。

他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件许久没穿过的、深灰色的中山装。

那是他当年评上八级技工时,厂里奖励的,料子很好。

他仔细地把衣服穿好,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然后,他走出了家门。

他要去医院。

他要去亲口对那个倔强又可怜的老太太说一句:对不起。

还要告诉她: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第7章 往后余生

周建国到医院的时候,张桂芬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里捧着一个不锈钢的饭盒,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李明已经去缴费拿药了。

周雅陪在她身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看到周建国走过来,张桂芬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又因为腿脚无力,晃了一下。

周建国快走几步,在她身边坐下。

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走廊尽头那扇窗户。

“对不住。”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张桂芬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那天在茶馆,还有在公园,我说话太冲了。我……我向你道歉。”周建国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诚恳。

张桂芬的眼圈,一下子又红了。

她活了七十年,被人误解过,被人嘲笑过,但从没有人,这样郑重地跟她道过歉。

尤其,这个人还是她曾经想“算计”的对象。

“不,不怪您。”她连连摆手,语无伦次,“是我……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唐突……”

“你没有不对。”周建国打断了她,“为了孩子,当父母的,做什么都不丢人。丢人的是我,是我这个老糊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手帕,递给她。

手帕是蓝色的,洗得干干净净,带着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张桂芬接过来,捏在手里,却没有擦眼泪。

两人之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尴尬,没有戒备。

空气中,有一种微妙的情愫在流淌。像是冰雪初融后,从泥土里散发出的清新气息。

“以后……”周建国又开口了,“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跟我说。”

他的声音很稳,像他修钟表时那双拿镊子的手一样,给人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我们……我们是两个人了。”

张桂芬猛地抬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双看过无数精密零件的眼睛里,此刻,却写满了坚定和温柔。

张桂芬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托住了。

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安放的地方。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蓝色手帕,终于,用它擦了擦眼角的泪。

然后,她点了点头。

很轻,但很用力。

慧慧的病情,因为及时用上了药,很快稳定了下来。

李明也在周建国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

周建国有个老徒弟,自己开了家公司,正好缺一个踏实可靠的财务。李明一去,很快就上手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

张桂芬的家里,开始出现一些不属于她的东西。

阳台上,多了几盆长势喜人的君子兰。

厨房里,多了一套崭新的、德国产的刀具。

客厅的墙上,挂上了一只古朴典雅的老座钟,每到整点,就会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报时声。

这些,都是周建国一样一样搬过来的。

他没有提结婚,也没有再提搭伙过日子的事。

他只是每天下午,都会准时出现在张桂芬家。

有时候,他会带来自己做的红烧鱼。

有时候,他会帮她修理吱嘎作响的柜门。

大多数时候,他们俩就一人一个马扎,坐在阳台上。

他戴着老花镜,捣鼓他的那些老物件。

她呢,就在一旁,摘着菜,或者做着针线活。

两人话不多,但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最初的一千块钱,成了一个谁也不愿再提的过往。

它像一个粗糙的媒人,用一种最笨拙、最令人难堪的方式,将两个本无交集的老人,牵扯到了一起。

它是一场误会的开端,也是一段缘分的起点。

它考验了人性的善恶,也见证了一个母亲的伟大和一个男人的担当。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

张桂芬在厨房里包饺子,是慧慧最爱吃的白菜猪肉馅。慧慧出院后,身体恢复得很好,气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

周建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教小孙子李小宝认识座钟上的罗马数字。

“爷爷,这个像筷子的,是几啊?”

“这个是一。”

“那这个呢?像个小叉子。”

“这个是五。”

一老一小,一问一答,其乐融融。

张桂芬端着饺子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那笑容,是从心底里漾开的,像阳台上盛开的君子兰,舒展而温润。

她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像个小丑一样,坐在茶馆里,对这个男人提出那个荒唐的要求。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要的是钱。

现在她才明白,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可以在她走投无路时,对她说“别怕,有我呢”的人。

而他,也终于明白。

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知冷知热的伴侣,远比那些冰冷的原则和戒备,要珍贵得多。

生活就像一锅五味杂陈的汤。

有酸,有甜,有苦,有辣。

但只要最后,能喝到一口暖到心底的鲜,那之前所有的苦涩,便都成了值得。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

清贫是你,荣华也是你。

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来源:优雅蛋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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