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刺入客厅里每个人的耳膜。我未婚夫江涛的母亲张岚，正靠在沙发里，手里握着遥控器，那是她权力的象征。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这个不大不小的数字，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刺入客厅里每个人的耳膜。我未婚夫江涛的母亲张岚，正靠在沙发里，手里握着遥控器，那是她权力的象征。

抽屉被我不经意间拉开一条缝，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滑了出来，是爸妈年轻时在出租屋前的合影，笑得又穷又开心。我迅速把它塞了回去，心口却像被照片的棱角硌了一下。

“小蔓啊，过来坐。”张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那块真皮沙发被她坐得微微下陷。

我走过去，坐姿拘谨。江涛坐在单人沙发上，视线在我和他母亲之间游移，像一只找不到落脚点的蝴蝶。他今天异常沉默，从进门到现在，话不超过十句。

“你和江涛的事，我也想了很久。”张岚开口，目光越过我，落在电视屏幕上闪烁的广告上，“现在年轻人结婚，讲究简单。我看，你们就别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了。”

我的心一沉。

“妈，您是说……”江涛试图插话。

“我说，”张岚加重了语气，电视音量仿佛也跟着升高了一格，“房子，你们单位不是有宿舍吗？先住着，挺好。彩礼，咱们家不是卖女儿，那套旧俗就免了。至于婚礼，费钱费力，亲戚朋友叫过来吃顿饭，意思一下就行了。”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里夸张的广告配乐，像在嘲讽着这场荒诞的谈话。

我看着张岚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不疾不徐地扎进我心里。没有房子，没有彩礼，甚至没有一场像样的婚礼。我不是在嫁给爱情，我像是在扶贫，还是自带干粮的那种。

我转向江涛，渴望他能说点什么。他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裤缝，那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

“阿姨，我和江涛在一起三年，不是图你们家什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但结婚是人生大事，该有的流程，我觉得还是……”

“流程？”张岚轻笑一声，终于正眼看我，“小蔓，你一个月工资多少？你家里什么条件，我们都清楚。流程是给有底气的人走的。我们家江涛是名校硕士，在国企上班，前途无量。你呢？”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明码标价。我，林蔓，一个普通家庭出身，在一家私企做行政的普通女孩，在这场婚姻的交易里，显然是那个需要感恩戴德的“高攀”者。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江涛终于忍不住了，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说了？我说错了吗？”张岚的音量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她要是家里有几百万陪嫁，别说婚礼，我给她办个环球旅行结婚都行！她有吗？”

我浑身发冷，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我婆婆的女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三年来，她对我一直客客气气，原来那层客气的包装纸下，藏着如此赤裸裸的轻蔑。

“阿姨，我的家庭条件是不如你们家，但我爸妈把我养这么大，不是为了让我上赶着去别人家受这份委屈的。”我的声音开始发抖，眼眶发热。

“委屈？能嫁给我们江涛，是多少女孩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还委屈了？”张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告诉你，林蔓，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有些事，不是你觉得就行的……”她的话没说完，但那未尽的威胁，比说出来更伤人。

我再也坐不住了，抓起包就往外走。

“小蔓！”江涛追了上来，在玄关处拉住我的手腕。

“放开！”我甩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你别生气，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又是这句，这句我听了三年的口头禅。以前我觉得这是儿子对母亲的维护，现在听来，只觉得无比讽刺。

“江涛，这不是刀子嘴，这是刀子心！”我盯着他，“你告诉我，她说的这些，你是不是也同意？”

他喉结滚动，眼神躲闪，再一次选择了沉默。

那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这场仗，从一开始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打。

我冲下楼，冷风一吹，眼泪流得更凶。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城市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我掏出手机，想给我妈打个电话，可号码拨到一半，又挂断了。我能说什么？说你女儿被人嫌弃得一文不值吗？

走了不知道多久，我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旁边有个小女孩在荡秋千，她爸爸在后面推着，嘴里念叨着：“慢点，慢点，我的小公主。”

我看着他们，鼻头一酸。我爸也曾这样推过我，也曾叫我“小公主”。在他们眼里，我是捧在手心的宝。可在这里，在那个所谓的“准婆家”，我连拥有一个正常婚礼的资格都没有。

手机震动了一下，“你在哪？快回来，外面冷。”

我没有回复。

又一条进来：“别闹脾气了，我妈也是为了我们好，想让我们省点钱。”

省钱？我冷笑。到底是省钱，还是从骨子里就没看得起我，他真的不懂吗？

我关掉手机，把脸埋进手掌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原来，没有物质基础的爱情，真的就像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散了。

【引子完，约1500字】

第一章

回到我和江涛租住的小屋，已经是深夜。我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摸索着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很安静，江涛还没回来。

我蜷缩在沙发里，脑子里反复回想着张岚说的每一句话。那些话像一把钝刀，在我心上来回地割。三年的感情，在“没钱没房”这四个字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大概过了半小时，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江涛回来了。

他开了灯，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怎么不开灯？吓我一跳。”

他走过来，想抱我，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还在生气呢？”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小蔓，我跟我妈谈了，她那人说话直，你别往心里去。”他坐在我旁边，小心翼翼地解释，“她就是觉得我们刚工作，花钱的地方多，想让我们节约一点。”

“节约？”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江涛，把婚礼简化成一顿饭，这叫节约吗？这是不尊重。这是告诉我，我不配。”

“你怎么能这么想？”他皱起眉，“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那些形式有什么关系？只要我们相爱不就行了？”

“那房子呢？宿舍能住一辈子吗？我们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彩礼呢？那是我们那边的规矩，是我爸妈的面子！”我越说越激动，积压了一晚上的委屈全部爆发出来。

“面子面子，又是面子！”江涛的耐心似乎也耗尽了，“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面子，就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吗？我们现在有多少钱你不知道吗？买了房，拿了彩礼，我们俩以后喝西北风去？”

“所以，你就默认了你妈所有的提议？你从头到尾，替我说过一句话吗？”我死死地盯着他。

“我……”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那句，“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江涛，你别再拿这句话搪塞我了！她要是豆腐心，就不会把我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你但凡真的心疼我，就不会让她这么羞辱我！”

我们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这是我们在一起三年来，最激烈的一次争吵。

“不可理喻。”他扔下四个字，转身进了卧室，用力关上了门。

我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浑身冰冷。

那一晚，我没有回卧室，就在沙发上和衣躺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我拿起手机，“妈，我想回家住几天。”

几乎是秒回：“好，我让你爸去车站接你。”

坐上回家的动车，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我不知道该如何跟爸妈开口，说我那看似完美的婚事，其实已经千疮百孔。

一出站，就看到了我爸。他站在人群里，踮着脚张望，花白的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看到我，他立刻露出笑容，快步走过来，接过我手里的行李。

“怎么突然回来了？跟江涛吵架了？”回家的路上，我爸一边开车一边问。

“没有，就是想你们了。”我强颜欢笑。

回到家，我妈已经做好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她不停地往我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看你瘦的，在外面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我埋头扒着饭，眼泪差点掉进碗里。在家里，我永远是那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可在张岚眼里，我却廉价得如同路边的野草。

吃完饭，我妈拉着我到房间里说话。“到底怎么了？别瞒我。”

我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妈放声大哭，把所有的委屈都倒了出来。

我妈听完，沉默了很久，只是不停地拍着我的背。她的手很粗糙，但很温暖。

“傻孩子，”她叹了口气，“妈早就跟你说过，嫁人不能只看那个人对你好不好，更要看他的家庭，看他父母的人品。一个在关键时刻护不住你的男人，再爱你，也是空的。”

我爸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他走进来，递给我一杯热水。“别哭了。这事，我们得找个时间和江涛家谈谈。”

晚上，我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拿出手机，看到江涛发来的几十条微信，内容从道歉到质问，再到恳求。我一条也没回。

就在这时，我爸敲门进来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蔓蔓，你教教我，这个手机支付怎么弄？你妈老说我落伍了。”

我坐起来，接过平板，一步步地教他下载软件，绑定银行卡。我爸学得很慢，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指头在屏幕上点得小心翼翼。

“爸，这里，点确认。”

“哦，哦。”他笨拙地操作着。

好不容易设置好了，他试着给我转了一块钱。“嘿，成了！”他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然后，他点开相册，把他手机里存的我小时候的照片，一张张传到平板上，再笨拙地把一张我大学毕业的照片设置成了壁纸。

看着他专注而认真的侧脸，我的喉咙突然发紧。原来，爱不是非要说出口的盛大宣告，而是藏在笨拙指尖下的小心翼翼。

“蔓蔓，”我爸放下平板，看着我，“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结婚的房子，爸妈给你准备。彩礼，他们不给，我们不要，但婚礼必须得办得风风光光。我女儿，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嫁了。”

我眼圈一热，用力点头。

第二天，我决定回城里，和江涛好好谈一次。不是为了妥协，而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就在我准备订票的时候，我收到了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是我之前为了方便，绑定的一张江涛的副卡消费提醒。我本来没在意，但点开详情后，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就在我们订婚的第二天，这张卡有一笔五十万的转账记录。收款人，是张岚。

【第一章完，约3500字】

第二章

五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让我瞬间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和江涛工作这几年，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就这个数。这是我们为了买房攒下的首付，是我们未来的根基。

我订婚的第二天，他就把我们全部的家当，转给了他妈妈？

我拿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观念的冲突，是两代人对婚姻的不同理解。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事情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和肮脏。

我没有立刻质问江涛。我的理智告诉我，必须冷静。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闺蜜周静的电话。周静是个律师，是我最信任的人。

“五十万？转给他妈？”电话那头，周静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林蔓，你是不是傻？这笔钱是你们的婚前共同财产，他凭什么单方面转走？”

“我不知道……我当时完全不知道。”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查！马上查清楚这笔钱的去向！”周静的语气斩钉截铁，“如果是正常的家庭周转，那还有得说。如果不是……林蔓，你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挂了电话，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江涛的公司楼下等他。

下午六点，江涛从写字楼里走出来，看到我，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变成了欣喜。“小蔓，你回来了？你肯见我了？”

他想上来拉我的手，我面无表情地躲开。

“我们谈谈。”我说。

我们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我把手机推到他面前，点开那条转账记录。

“这是怎么回事？”

江涛看到短信，脸色瞬间变了。他眼神慌乱，嘴唇翕动了几下，才挤出一句话：“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先回答我，这是怎么回事？”我一字一顿地问。

他沉默了。又是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江涛，”我看着他，感觉心里的某个地方正在一寸寸地碎裂，“那是我们两个人的钱，是我们准备买房子的钱。你把它转给你妈，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我妈说她有个投资项目，回报率很高，想借去周转一下，很快就还给我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不敢看我。

“投资项目？”我冷笑，“什么投资项目需要我们全部的积蓄？而且是在我们订婚的第二天？是在你妈提出不买房、不给彩礼之后？”

我不是傻子。这些事情串联在一起，答案已经昭然若揭。张岚根本就不是借钱，她是在釜底抽薪，是想把我们的共同财产，变成她的个人财产。这样一来，就算将来我们结了婚，这笔钱也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如果分了手，我更是人财两空。

好狠的算计。

“不是你想的那样！”江涛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妈她就是……她就是想帮我们钱生钱，她也是为我们好！”

又是“为我们好”。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话，往往都披着“为你好”的外衣。

“为我们好，就是掏空我们的家底？为我们好，就是把我当贼一样防着？”我甩开他的手，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江涛，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是反复说着：“我会把钱要回来的，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要回来的。”

“要回来？”我看着他这张我爱了三年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你拿什么要？你敢跟你妈开口吗？你敢当着她的面，说一个‘不’字吗？”

他低下了头，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揉搓着。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的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有些人的爱，像冬天的太阳，看着暖，却暖不进骨头里。

“江涛，我们分手吧。”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分手？就为这点事？”

“这点事？”我气得发笑，“五十万，在你眼里是小事？你家对我毫无底线的轻视和算计，在你眼里是小事？江涛，你根本就没搞清楚重点。重点不是钱，是你，是你的态度！是在我和你妈之间，你永远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咖啡馆里的人朝我们这边看过来。我不想再在这里跟他纠缠，起身就走。

他追了出来，在街上死死地拉住我。“小蔓，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我一定把钱要回来，我一定去跟我妈说清楚！婚礼、彩礼，都按你说的办！求你，别分手！”

他哭了，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又软了。

三年的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想起了我们刚在一起时，他骑着单车带我穿过整个大学城；想起了我生病时，他半夜跑遍全城给我买药；想起了他向我求婚时，单膝跪地，紧张到说不出话的样子。

我的核心缺陷，就是这该死的念旧和心软。它让我一次次地在原则问题上退让，一次次地给他找借口。

“我给你一周时间。”我听到自己说，“一周之内，我要看到这笔钱回到我们的联名账户上。并且，我要你带着我，亲自去跟你妈谈我们结婚的所有条件。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力点头。“好，好，一周，一定！”

接下来的几天，我搬回了自己单身的公寓。江涛每天都给我发信息，汇报“战况”。

“我跟我妈说了，她一开始很生气，但已经在考虑了。”

“我今天又催她了，她说那个项目要走流程，让我别急。”

“小蔓，我妈已经答应把钱还回来了，再给我点时间。”

他的话，我半信半疑。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顺利。

果然，第五天的时候，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又带着压抑的怒火。

“蔓蔓，你那个准婆婆，今天打电话到我这里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我妈冷笑一声，“她拐弯抹角地问我们家，是不是非要房子和彩礼才肯让你嫁过去。我说，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这是态度问题。结果你猜她怎么说？她说，‘亲家母啊，不是我说话难听，你们家小蔓能嫁到我们家，是她的福气。做人呢，不能太贪心。’”

电话这头，我气得浑身发抖。张岚竟然把电话打到了我妈那里，去羞辱我的父母！

“她还说……”我妈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她说，就你这样的条件，我们江涛愿意娶你，你就该烧高香了，别再提那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把我们江涛给作没了，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欺人太甚！”我再也控制不住，吼了出来。

“蔓蔓，你听妈说，”我妈的语气反而平静了下来，“这样的家庭，不能嫁。这个婚，我们不结了。”

挂了电话，我立刻拨通了江涛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里，是熟悉的电视声，音量依然是35。

“江涛，你妈给我妈打电话了，你知道吗？”我开门见山。

电话那头，江涛支支吾吾：“我……我刚知道……”

“她是怎么跟我妈说的，你都清楚吗？”

“小蔓，你别生气，我妈她……”

“又是‘刀子嘴豆腐心’，对不对？”我打断他，“江涛，我给过你机会了。现在，我不想再听任何解释。我们之间，完了。”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淌。我以为我是在给他机会，其实是在给我自己上刑。我一次次的妥协和退让，换来的不是尊重和理解，而是对方变本加厉的轻视和践踏。

【第二章完，约5600字】

第三章

拉黑江涛之后，世界仿佛瞬间清净了。没有了没完没了的道歉信息，也没有了深夜打来的忏悔电话。我请了几天年假，把自己关在公寓里，试图消化这一切。

我像个机器人一样，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然后把做好的饭菜倒掉。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周静来看我，抱着我，什么也没说。等我哭够了，她递给我一张纸巾，说：“哭出来就好了。为了这种男人，不值得。”

“我就是不甘心。”我红着眼睛说，“三年的感情，怎么说没就没了。”

“不是没了，是烂了。烂掉的东西，就该扔掉，不然会发臭。”周静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

她陪了我两天。这两天里，她绝口不提江涛，只是陪我看搞笑电影，给我讲律所里的奇葩案子。在她的陪伴下，我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假期结束，我回到公司上班。同事们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但都默契地没有多问。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疯狂加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分手后的第十天，我在公司楼下的停车场，被江涛堵住了。

他瘦了很多，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憔悴又颓唐。

“小蔓，我们谈谈。”他拦在我车前，声音嘶哑。

“我们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绕开他，想去拉车门。

“钱！钱我已经要回来了！”他急切地说，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五十万，一分不少，都在这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我看着那张卡，心里五味杂陈。

“小蔓，我知道错了。我妈那边，我也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跟她说，如果她再干涉我们的事，我就……”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就跟她断绝关系！”

我心里一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么决绝的话。

“我已经搬出来了，暂时住在公司的宿舍里。”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恳求，“小蔓，我不能没有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这次，我一定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

我承认，我动摇了。我的理智告诉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我的情感，却因为他这番话而掀起波澜。他毕竟是我爱了三年的人。他愿意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是不是意味着，他真的在改变？

我的犹豫，被他看在眼里。他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最后一次。”

他的怀抱，曾经是我最眷恋的港湾。此刻，却让我感到一丝窒息。

“我需要时间考虑。”我轻轻推开他。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把那张银行卡放在床头，翻来覆去地看。它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一边是痛苦的过去，一边是看似充满希望的未来。

第二天，我鬼使神差地，去了一趟银行。我想确认一下，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ATM机上，我输入了密码。屏幕上显示的余额，确实是五十万零几百块。

我松了一口气，又觉得有些可悲。我们的感情，竟然需要用一串冰冷的数字来验证。

就在我准备取卡的时候，我瞥了一眼屏幕上的账户名。

户主：张岚。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这张卡，根本就不是我们的联名卡，甚至不是江涛的卡。这是张岚的卡！

他所谓的“要回来了”，只是从他妈妈那里，拿了一张她的卡给我？这是什么意思？施舍吗？还是又一轮的试探和算计？

我拿着那张卡，冲出银行，浑身都在发抖。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一个被他们母子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没有去找江涛，而是直接开车去了张岚家。

开门的是张岚。她看到我，一点也不惊讶，反而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了？”

她穿着一身丝质的家居服，长指甲上涂着鲜红的蔻丹，悠闲地坐在沙发上，轻敲着茶几。又是那个标志性的动作。

电视开着，音量35。

“阿姨，这是什么意思？”我把那张卡拍在茶几上。

“什么什么意思？”她慢悠悠地端起茶杯，“江涛没跟你说吗？钱，还你了。怎么，还想怎么样？”

“这不是我们的钱！这是你的卡！”我怒吼。

“我的卡怎么了？我的卡里的钱不是钱吗？”她嗤笑一声，“林蔓，做人要知足。江涛为了你，都跟我闹翻了，你还想怎么样？这张卡给你，是让你定心。以后你和江涛好好过日子，别再作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训诫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好好过日子？”我气得浑身发抖，“在你的算计和掌控下过日子吗？张岚，你到底把婚姻当成什么了？一场交易吗？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可以用钱打发的商品吗？”

“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她放下茶杯，脸色也冷了下来，“我告诉你，林蔓，要不是我儿子非你不可，你连进我们家门的资格都没有！我把钱给你，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这面子，我受不起！”我抓起那张卡，当着她的面，用力掰成了两半，扔在她脸上。

“你！”张岚猛地站起来，扬手就要打我。

我没有躲。我死死地瞪着她，眼里全是恨意。

她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不是因为她心软，而是因为江涛回来了。

“妈！你们在干什么！”江涛冲进来，一把将我拉到身后。

“你看看她！疯了！她把卡给掰了！”张岚指着我，气急败坏。

“江涛，”我从他身后走出来，看着他，也看着他母亲，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就把话说明白。想让我嫁给你，可以。第一，买房，房本上必须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第二，彩礼，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十八万八，一分不能少。第三，婚礼，必须在五星级酒店办，所有流程，都得有。”

我看着张岚瞬间铁青的脸，心里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感。

“你做梦！”张岚尖叫起来，“你穷疯了吧！卖女儿呢！”

“对，我就是穷疯了。”我冷冷地看着她，“我就是要看看，在你眼里，你儿子到底值多少钱。”

说完，我转向江涛：“我的条件，你听清楚了。做不到，我们就一拍两散，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我没等他回答，转身就走。这一次，我走得决绝，没有一丝留恋。我知道，我已经把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尊严这东西，一旦碎过一次，就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了。 我不想再用我的卑微，去缝补那段早已布满裂痕的感情。

我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江涛会屈服于他母亲的强势，而我，会开始新的生活。

可我没想到，几天后，周静给我发来一张截图。

那是张岚的朋友圈。她发了一张和一个年轻女孩的合影，配文是：“还是女儿贴心。跟未来的儿媳妇喝下午茶，真开心。”

照片里的女孩，我认识。是苏晴，我们公司大老板的女儿，一个刚从国外留学回来的富家千金。

【第三章完，约7500字】

第四章

那张照片，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了个透心凉。

未来的儿媳妇？

张岚和我跟江涛还没彻底了断，就已经迫不及待地为她儿子物色好了下家。而且，是苏晴。

苏晴是我们公司新来的实习生，被安排在我手下。她人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没有一点富家千金的架子，公司里的人都很喜欢她。我之前还跟她一起吃过几次饭，对这个小姑娘印象很好。

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和江涛、和张岚扯上关系。

我的心乱成一团麻。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立刻给江涛打电话，这一次，他没有不接，但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和沙哑。

“你看到了？”他问。

“江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妈安排的。”他叹了口气，“我跟她吵翻之后，她就到处托人给我介绍对象。苏晴的爸爸和我妈是旧识，就……就安排我们见了一面。”

“你见了？”我的心猛地一揪。

“见了。但我跟她说明白了，我有女朋友，我爱的人是你。”他的声音很急切，“小蔓，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那张照片，是我妈硬拉着我们拍的，我根本不知情！”

“是吗？”我冷笑，“江涛，你觉得我现在还会信你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苏晴！”

挂了电话，我瘫在椅子上，感觉天旋地转。我信他吗？我不知道。我的理智和情感正在进行一场惨烈的拉锯战。

第二天上班，我看见了苏晴。她像往常一样，笑着跟我打招呼：“蔓姐，早上好。”

我看着她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我找了个借口，把她叫到了会议室。

“苏晴，我问你一件事，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我关上门，严肃地看着她。

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了，点点头。

“你是不是在和江涛交往？”

苏晴的脸“唰”地一下白了。“蔓姐，你……你怎么知道江涛的？”

“他是我男朋友。”

苏晴的眼睛瞬间睁大了，满是震惊和慌乱。“什么？可是……可是张阿姨说，他已经分手了啊！”

原来如此。张岚两头骗，对我说江涛和苏晴没什么，对苏晴说江涛已经单身。好一招瞒天过海。

“她还跟你说什么了？”我追问。

“张阿姨说……说你嫌贫爱富，要天价彩礼，逼着江涛买房，他家满足不了，所以你们才分手的。”苏晴的声音越说越小，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蔓姐，我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们还在一起，我绝对不会去见他的！”

我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张岚不仅算计我，羞辱我，如今还要毁掉我的名声。

“蔓姐，对不起，我……”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她，“你也是受害者。”

我看着眼前这个无辜的女孩，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在这场由张岚主导的闹剧里，每个人都成了她的棋子。

送走苏晴，我一个人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我给江涛发了最后一条信息：“我们见一面吧，就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个公园。”

黄昏时分，我到了公园。江涛已经在了，他站在那棵我们曾刻下名字的柳树下，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小蔓。”他看到我，快步走过来。

“苏晴都跟我说了。”我平静地看着他，“你妈说我嫌贫爱富，说我逼你买房，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江涛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不知道她会这么说……小蔓，我代我妈向你道歉。”

“道歉？”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江涛，你除了道歉，还会做什么？你除了跟在我屁股后面解释，你为你自己，为我，争取过什么？”

“我争取了！我跟她吵，我搬出去了，我甚至说要跟她断绝关系！你还要我怎么样？”他激动地抓住我的肩膀。

“你以为这样就够了吗？”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你跟她吵，可你阻止不了她羞辱我的父母。你搬出去，可你阻止不了她给你安排新的‘儿媳妇’。你说要断绝关系，可你连让她把属于我们的钱堂堂正正地还回来都做不到！江涛，你的反抗，就像小孩子闹脾气，毫无用处！”

我的话，像一把刀，刺得他遍体鳞伤。他松开我，后退了两步，脸上满是痛苦和绝望。

“你的爱太懦弱了，江涛。”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你的爱，给不了我想要的盔甲，反而成了刺向我最锋利的剑。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转身就走。这一次，我没有回头。我知道，我再也不会回头了。

那天晚上，我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这是我和江涛一起租的房子，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的气息。他的牙刷，他的拖鞋，他没看完的书。

我开始收拾东西。把他的所有物品，一件件打包。

我们进入了冷战。真正的，死寂一般的冷战。他没有再来找我，也没有再给我发信息。我猜，他也被我的话伤透了心。

一个星期后，我病倒了。高烧，扁桃体发炎，浑身酸痛。我一个人躺在床上，烧得迷迷糊糊。半夜，我渴得厉害，挣扎着想去倒水，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是江涛。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钥匙，也许我之前给过他备用的，我自己都忘了。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我的额头，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出去，很快端了一杯温水进来，扶我坐起来，一点点喂我喝下。

然后，他用温水帮我擦了身体，又出去买了药回来，看着我吃下。

整个过程，我们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只是默默地做着一切，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躺下后，他没有走，就坐在床边的地毯上，守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

后半夜，我烧得更厉害了，开始说胡话。在迷迷糊糊的意识里，我感觉被子滑落了，身上一阵冷。然后，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把被子重新给我盖好，掖得严严实实。

那个瞬间，我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沉默是成年人之间最残忍的酷刑，它不流血，却刀刀诛心。 但有时候，沉默也是最温柔的关怀。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烧已经退了。江涛趴在床边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我的手。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恨他的懦弱，恨他家庭的凉薄，但我又无法否认，在这一刻，我的心，再次为他而剧烈地跳动。

我轻轻地抽出手，他立刻就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紧张地问。

“好多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发麻的腿。“我给你煮了粥。”

厨房里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伴随着米粥的香气。我看着他走进厨房的背影，突然觉得，我们就像一对结婚多年的夫妻，在经历了一场歇斯底里的争吵后，用一种笨拙而无声的方式，笨拙地和解。

就在我以为，我们也许还有可能的时候，我在他脱下的外套口袋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苏晴。一张单人照，笑靥如花。

【第四章完，约9500字】

第五章

那张照片，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刺穿了我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温情和幻想。

苏晴的单人照，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涛的外套口袋里？

我拿着照片，走到厨房门口。江涛正背对着我，认真地搅动着锅里的粥。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很柔和，如果不是这张照片，这会是一副无比温馨的画面。

“江涛。”我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他回过头，看到我手里的照片，脸色大变。“小蔓，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举起照片，“解释它为什么会在你的口袋里？解释你昨天晚上来照顾我，到底是出于真心，还是因为心虚？”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关了火，快步走到我面前，想要拿走照片。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那是哪样？你一边跟我上演情深不寿的戏码，一边把别的女人的照片揣在兜里，江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这是我妈硬塞给我的！”他急得满头是汗，“她让我多了解一下苏晴，我根本就没看！我发誓！”

“又是你妈！”我感觉自己快要被这三个字逼疯了，“你的人生里，除了你妈，还有没有你自己？你是个成年人，不是个三岁的孩子！别人硬塞给你，你就拿着吗？你没有手把它扔掉吗？”

“我……”他再次语塞，露出了我最熟悉也最痛恨的，那种无措又无力的表情。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累，是一种从心底里生出的，深入骨髓的疲惫。我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走吧。”我说。

“小蔓……”

“我让你走！”我指着门口，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

他看了我很久，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不舍。最终，他还是转身，默默地离开了。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我把那张照片撕得粉碎，扔进垃圾桶。然后，我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妈，我决定了，分手。”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好，妈支持你。回家来吧，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放下电话，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这一次，是收拾我自己的。这个我和他共同生活了近两年的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我打电话给搬家公司，把我的所有物品，打包，搬走。当我拖着最后一个箱子走出那个公寓时，我没有回头。

我搬回了家。爸妈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把我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周末，我陪我哥带我小侄子去游乐园。小侄子刚上幼儿园，正是最天真烂漫的年纪。他坐在旋转木马上，开心地冲我挥手。

我给他买了个棉花糖，他舔了一口，突然仰起头，用稚嫩的声音问我：“小姑，你为什么要从原来的房子里搬出来呀？你和江涛哥哥不住在一起了吗？”

我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看我不说话，又问：“小姑，结婚是不是就不能住在自己家了？那妈妈会想你吗？”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却像一把小锤子，重重地敲在我的心上。我的视线瞬间模糊了。是啊，结婚，是为了拥有一个更温暖的家，而不是为了离开一个家，去另一个家里受尽委屈。我为了那份所谓的爱情，差点连自己最宝贵的家都弄丢了。

我蹲下来，抱住他小小的身体，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他感觉到了我的异样，用小手笨拙地拍着我的背，学着大人的口气说：“小姑不哭，不哭。”

那一刻，我终于放声大哭。

哭过之后，心里反而轻松了很多。我好像终于从那个牛角尖里走了出来。

我开始认真地规划自己的生活。我报了瑜伽班，周末去图书馆看书，还开始学习一直想学的烘焙。我的生活，在离开江涛之后，反而变得更加充实和精彩。

期间，江涛通过朋友、同事，想方设法地联系我，但我都拒绝了。我告诉周静，如果他再来骚扰，我就报警。

我以为，我和他之间，已经画上了一个彻底的句号。

直到一个月后，我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意外地遇到了苏晴。她约我出来的。

“蔓姐。”她看起来有些憔ega悴，不像之前那么神采飞扬。

“找我有事吗？”我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语气平淡。

“我是来跟你道歉的，也是来跟你道别的。”她说，“我已经从公司辞职了。”

我有些惊讶。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她苦笑了一下，“江涛来找过我，跟我解释了一切。他说他爱的人是你，他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他还当着我的面，给他妈妈打了电话，非常坚决地告诉她，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请她不要再插手他的感情。”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

“张阿姨那天气得直接冲到了我们家，跟我爸妈大吵了一架，说我们家骗婚。我爸妈也很生气，两家闹得很难看。”苏晴的眼圈红了，“蔓姐，我从来没想过，一段感情会变得这么复杂和丑陋。我爸妈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下周就回英国继续读书。”

我看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本该有灿烂的人生，却无辜地被卷入这场风波。

“对不起。”我说。

“不，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她摇摇头，“蔓姐，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想把一样东西还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推到我面前。

我打开一看，里面躺着的，是我和江涛的订婚戒指。

“这是江涛托我转交给你的。”苏晴说，“他说，他没有脸再来见你。他说，他知道自己以前太懦弱，伤害了你。他说……他配不上你。”

我看着那枚戒指，上面还刻着我们俩名字的缩写。曾经，它代表着我们对未来的所有美好期许。如今，却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提醒着我那些不堪的过往。

信任就像一张纸，揉皱了，再怎么抚平，也回不到当初。 我和江涛之间，碎掉的又何止是信任。

“蔓姐，他好像真的变了。”苏晴轻声说，“我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爱你。”

我合上盒子，把它推了回去。

“苏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太晚了。”我看着她，平静地说，“祝你前程似锦。”

【第五章完，约11500字】

第六章

和苏晴告别后，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

江涛真的变了吗？也许吧。一个懦弱的人，在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之后，总会学着长大。只是，他成长的代价，是我遍体鳞伤。

我没有再想这件事，而是把全部精力投入到生活中。我开始在朋友圈分享我的烘焙作品，我的瑜伽打卡，我读过的书。我的生活里，没有了爱情的纠葛，反而充满了阳光和正能量。

爸妈看我一天天开朗起来，也放下了心。我妈甚至开始旁敲侧击地问我，要不要给我介绍对象。我笑着拒绝了。我现在很享受一个人的状态。

分手后第三个月，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是张岚。

她的声音不再像以前那样盛气凌人，反而带着一丝疲惫和小心翼翼。

“小蔓，我是……江涛的妈妈。”

“有事吗？”我的语气很冷淡。

“我们能……见一面吗？”她迟疑地问。

我本想直接拒绝，但转念一想，或许，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我们约在一家茶馆。张岚比我上次见她时，老了许多。头发添了许多银丝，眼角的皱纹也深了，脸上没有了那种掌控一切的自信。

她给我倒了杯茶，动作有些笨拙。“小蔓，阿姨以前……对不住你。”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江涛他……自从跟你分手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她叹了口气，“他从家里搬出去，再也没回来过。我给他打电话，他要么不接，要么就说不了两句。前段时间，他把工作也辞了。”

我心里一惊。江涛在国企的工作，一直是张岚最大的骄傲。他竟然辞职了？

“他说他要去深圳。”张岚的眼圈红了，“他说，那个城市让他觉得压抑。他说，他想换个地方，重新开始。”

“他走了？”

“嗯，上周的飞机。”张岚从包里拿出一个房本，推到我面前，“这是……我前段时间买的房子，三居室，写的是你和江涛两个人的名字。”

我看着那个红色的本子，觉得无比讽刺。我曾经拼了命想要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轻飘飘地摆在我面前，可我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喜悦。

“阿姨，你现在做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知道没意义了。”她苦涩地笑了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错了。我总以为我是在为他好，总想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我怕他吃亏，怕他受苦，所以我想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能帮衬他的。我没想到，我这么做，反而把他给逼走了。”

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我这辈子，就他这么一个儿子。我什么都想给他最好的，结果却……把他最想要的给弄丢了。”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让我恨之入骨的女人，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普通母亲。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恨她了。她只是一个用错误的方式去爱的，可怜又可悲的母亲。

“小蔓，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她擦了擦眼泪，看着我，“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还爱他吗？如果……如果他回来找你，你还会给他机会吗？”

我沉默了。

爱吗？或许还有一点点残存的惯性。但更多的是失望和疲惫。

我摇了摇头。“阿姨，我们回不去了。”

我终于明白，一个不肯为你挡风遮雨的人，你为他撑伞，自己淋得更湿。 何况，那场暴雨，就是他带来的。

张岚的眼神彻底黯淡了下去。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靠在椅子上。

“也好，也好。”她喃喃自语，“是我对不起你们。”

离开茶馆，我心里说不出的压抑。我没有拿那个房本。那不属于我。

我以为，故事到这里，就该剧终了。我会在我的城市，继续我的生活。江涛会在深圳，开始他的新生。我们就像两条相交后又分开的直线，渐行渐远。

可生活，永远比戏剧更出人意料。

半年后，公司有一个去深圳总部交流学习的机会，为期三个月。领导找我谈话，问我愿不愿意去。

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是为了工作，还是……潜意识里，想去看看那个他选择的城市。

深圳，一个充满活力和机会的城市。我很快适应了这里快节奏的生活。总部的同事很友善，工作虽然忙碌，但很充实。

我没有刻意去打听江涛的消息。偌大的深圳，两千多万人口，想要遇到一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

直到有一天，我加班到很晚，在公司楼下打车。一辆网约车停在我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我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江涛。

他瘦了，也黑了，皮肤是那种被太阳晒出来的健康的小麦色。头发剪得很短，显得很精神。他穿着一件简单的T恤，眼神平静而沉稳。

我们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第六章完，约13600字】

第七章

“上车吧。”他先开了口，声音比以前低沉了许多。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拉开了后车门。车里很干净，挂着淡淡的柠檬香氛。

“去哪里？”他从后视镜里看我。

我报了酒店的地址。

车子平稳地启动，汇入深圳夜晚的车流。我们一路无话，只有电台里传来舒缓的音乐。

“你……怎么会在这里？”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我在这里开了半年网约车了。”他平静地说，“刚来的时候，什么都做过。送外卖，做代驾，后来觉得开车挺好，时间自由。”

我有些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坐在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穿着白衬衫的国企精英，如今会成为一个在城市里奔波的网约车司机。

“为什么？”

“想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以前的讨好和懦弱，多了一份坦然和释怀，“以前总觉得，我妈安排的路就是最好的路。后来才发现，那条路走得太安逸，安逸到让我忘了怎么自己走路。”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我妈后来去找你了，是吗？”他问。

“嗯。”

“她跟你说对不起了吗？”

“说了。”

他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她也是最近才想明白。我辞职那天，她气得差点犯了心脏病，骂我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连前途都不要了。”

“那你怎么说？”

“我说，前途我自己挣，但你不能毁了我的爱情。”他顿了-顿，声音有些发涩，“可惜，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后来，我把那五十万还给了她。一分不少。”他说，“那是我工作几年的所有积蓄。我说，妈，这钱我还给你。从此以后，我的人生，我自己负责。”

车子在酒店门口停下。

“到了。”

我准备下车，他突然叫住我。“林蔓。”

我回过头。

“对不起。”他看着我，眼神真诚而沉重，“以前，是我太混蛋了。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让你受那些委屈。”

我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热。我等这句话，等了太久。久到我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都过去了。”我轻声说。

“我加你微信吧。”他说，“以后在深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就当……普通朋友。”

我没有拒绝。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们真的像普通朋友一样。他偶尔会给我发信息，问我工作顺不顺利，生活习不习惯。有时候我加班晚了，他会算好时间，开车来接我。

我们聊工作，聊深圳的天气，聊哪家餐厅的肠粉最好吃。我们绝口不提过去，也绝口不提未来。

这种感觉很奇妙。没有了情侣间的纠缠和负担，我们反而能更轻松地相处。我看到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江涛。他独立，有主见，不再是那个活在母亲影子里的“妈宝男”。

他告诉我，他正在和一个朋友创业，做一个关于汽车后市场的APP，开网约车只是为了接地气，了解市场。他的眼睛里，有光。

交流学习结束的前一天，他约我吃饭。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一家小餐馆。

“明天就要走了？”他问。

“嗯，下午的飞机。”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好好工作，好好生活。”我笑了笑。

他给我夹了一筷子菜，低着头说：“我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她报了一个老年大学，学国画。她说，她想把生活填满一点，这样就不会总想着去管我的事了。”

我心里一动。

“我爸妈……也很想你。”我说的是实话。我妈在电话里，好几次旁敲侧击地问起江涛。

他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林蔓，我……”

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吃完饭，他送我回酒店。在楼下，他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盒子。

“这是我……给你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熟悉的动作，如今看起来，却多了一丝可爱，“我跟着网上的视频学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我打开一看，是一盒提拉米苏。是我最喜欢吃的甜品。

“尝尝？”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用小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味道……其实很一般，奶油打得有点过，咖啡酒的味道也太重。

“怎么样？”

我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很好吃。”

他也笑了，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

“林蔓，”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什么。我只想告诉你，我还在原地。如果你……如果你愿意回头，我一直都在。”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回到酒店房间，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他那辆白色的车。他没有立刻开走，就那么静静地停在路边。

桌上，放着那盒被我评价为“很好吃”的提拉米苏。旁边，是我的手机。

我拿起手机，又放下。

我走到阳台上，深圳的夜景很美，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我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楼下那辆白色的车，终于亮起尾灯，缓缓驶离。

我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江涛的微信头像。我点开对话框，输入了几个字，又删掉。

最终，我什么也没发。

我拿起那盒提拉米苏，又挖了一勺，放进嘴里。这次，我仔细地品尝。确实，味道很一般。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头，却没来由地一酸。

我转过身，看着行李箱旁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那里面，还静静地躺着那枚刻着我们名字缩写的戒指。

我的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我拿起勺子，准备吃第三口。勺子悬在半空，我却停住了。

来源：愉悦的小鱼Lc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