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绝户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9-10 06:15 1

摘要:院子里,六个闺女穿梭忙碌,洗衣服的洗衣服,喂猪的喂猪,个个手脚麻利。可刘老汉眼里看不见这些,他只瞧见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娶了新媳妇,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刘老汉蹲在门槛上,烟袋锅子一明一灭,佝偻的脊梁弯得像晒干的稻穗。

院子里,六个闺女穿梭忙碌,洗衣服的洗衣服,喂猪的喂猪,个个手脚麻利。可刘老汉眼里看不见这些,他只瞧见隔壁老王家的儿子娶了新媳妇,正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瞧人家那福气。”刘老汉吐出一口浓烟,这话不知是说给自个儿听,还是说给屋里正纳鞋底的老伴。

老伴王氏的手顿了顿,针尖险些扎着指头。她怎不知老汉的心思?她何尝不知道在这个村子里,家里没有儿子会被人瞧不起,谁家没个儿子就是“绝户”,走路都矮人三分。她虽然一连生下六个闺女,个个家里地里样样能干,却填不满老汉心里的窟窿。

“要不...咱抱一个?”夜里,油灯下,王氏小心翼翼开口。

刘老汉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

在热心人的张罗下,开春时,他们从邻村抱回来一个男婴,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白白胖胖,一家人欢天喜地看着这个孩子,喜欢的不得了。

刘老汉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他给儿子取名“占祥”,希望他福禄吉祥。

占祥成了刘老汉手心里的宝。闺女们吃粗粮吃菜叶,占祥吃白面馍馍吃鸡蛋;闺女们穿补丁衣服,占祥穿新裁的衣裳。六姐妹毫不介意这些,她们十分喜欢这个小弟弟,这个姐姐手里倒到那个姐姐手里,都抢着抱。

占祥在百般呵护、万千宠爱下渐渐长大,没成想,还不到十岁就成了村里的小霸王。

“刘家小子又把李家的水桶给扔到井里去了!”

“我晾在打谷场上的粮食被拉上了一泡屎,准是占祥干的!”

“我家闺女从占祥的巷子里路过,被他看见,他抄起一块泥块就摔在我们闺女身上...”

这样的抱怨声陆续传来,有的大人还直接找上门来,刘老汉总赔着笑给人好话:“男孩子嘛,淘是淘气了点,大了就懂事了。”

六个姐姐也看出了小弟弟的顽劣,想管,却被刘老汉喝止:“哪个小子小时候不淘,淘气的小子是好的,树大自然直。”

占祥十二岁那年春天,突然发起了高烧,浑身起红疹子。刘老汉连忙请了医生,日夜守护,又是打针又是吃药,均不见好,到了第三天半夜,孩子哼唧了一声后,气息越来越弱,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占祥叫了声“爹”,便没了声息。

刘老汉抱着渐渐冰凉的儿子,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他禁不住老泪纵横,泪点掉到孩子的身上,如同钢针扎在他的心里,他一下子变得神情恍惚,整个人像被抽去了脊梁骨。

之后三年,刘老汉像秋后蚂蚱,没了精神。但心头那根倔强的刺一直硬挺挺地戳着他的心——不能绝了后,还得要个儿子来。

直到有一天,他从山里领回个半大小子,这孩子十五六岁,父母双亡,弟兄多,养不活了。

这孩子长得还行,性格比较腼腆,知道干活,刘老汉心里又燃起希望,给他取名叫志刚,寓意刚刚强强的。等到志刚一成年,刘老汉倾尽所有为儿子张罗婚事,二十岁那年,娶回了本村的姑娘秀芝。

刘老汉了却了一块心病,他终于可以伸直腰杆做人了。

谁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又发生了:秀芝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扑闪扑闪地会说话。其实他根本看不上老实巴交的志刚,并且在婚前一直和本村一个男的有染,那男的是个有妇之夫,她没办法才嫁给志刚的。

更可气的是:她是带着孕肚嫁过来的,新婚之夜她根本不让志刚靠近她,志刚心里憋着一肚子气,但是他一直强忍着不说,果然秀芝嫁过来刚五个月就生下了孩子。

村子里炸开了锅,那些好事的婆子们掰着指头算日子,背后嚼舌根的声音能掀翻屋顶。

刘老汉把志刚叫到跟前:“儿啊,这口气咱必须得咽下去,反正孩子是在咱家生的,咱就当咱的养,日子长了,就没人说道了。”

志刚低着头,一声不吭。自从他知道秀芝看不上他,夜里睡觉不让他近身,他就变得郁郁寡欢,整个人更显得木讷了。

他越是像闷葫芦一样,秀芝越看他不顺眼,而她外面混的那男的天生好色,巧舌如簧,在村里横行霸道,平日里就喜欢勾搭大姑娘小媳妇,这次为了秀芝狠了心抛弃了家里的老婆,所以秀芝毫不犹豫和志刚离了婚跟着人家走了。

早点了断了也好,志刚心里倒没什么,可是刘老汉又一次遭受心灵重创,他比谁都难过,暗地里时常捶胸顿足,哀叹自己命运的不济。

他当然不甘心就这样让儿子打了光棍,他决意再给儿子说个媳妇,不过他这次长了心眼,他交代给给媒人:“模样不打紧,能生养、本分、能过日子就行。”

于是,脸带红胎记的春梅进了门。春梅两边脸颊各有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像永远擦不掉的深色胭脂。为此她年过二十还没说上婆家。

新婚夜里,志刚看着春梅的脸,心里有些疙疙瘩瘩,他下意识关了灯。

春梅是个好媳妇,勤快能干,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几年里陆续生了个两个儿子,遗憾的是两个孩子都遗传了她,脸颊上都长着红胎记。

志刚看着一双孩子,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他和春梅话越来越少,常常对着天空发呆,眼神空荡荡的,有时还会自言自语。

家里人也没有太注意到他的行为,半年后,他脸色蜡黄,突然暴瘦,干活一点力气也没有,春梅慌了神,逼着他到医院检查,医生把春梅叫到一边,板着脸训斥道:“怎么不早点来?”

志刚患了癌,而且是晚期。

志刚走的那天,是个深秋,天空中刮起了黄叶,落在了刘老汉佝偻的背上,像一段枯朽的残木趔趄在风中,凄然又悲凉。

七十多岁的刘老汉埋葬了第二个儿子后,他的眉头再没有舒展过,就连出门也等人不多的时候再出来,他的背也更加弯了,像一只虾。

日子仍在继续,六个闺女常回来看望,谁来了手上都带着东西,两个红脸蛋的孙子在院里跑来跑去,嘴里喊着”爷爷”,他却怎么也应不出声。他分明感到这两个孙子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且他也注定再没有能力帮趁到他们孤儿寡母了。

王氏心里纵然也难过万分,她也打起精神安慰老伴,她时常劝他:“咱们还有六个闺女呢,不会不管咱,别想那么多了,没用。”

刘老汉不说话,抬起头望着西边的远山,日暮低垂,山峦起伏,一层叠着一层,像永远翻不过去的浪。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古老村庄里的炊烟次第升起,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却又和昨天没什么两样。

刘老汉慢慢站起身,蹒跚着走向屋里。门槛依旧,夕阳依旧,山里的风也依旧吹着,只是不知吹散了多少人家的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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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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