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1814年4月,巴黎的春天来得迟缓。枫丹白露宫的梧桐叶刚泛出嫩绿,拿破仑站在寝宫窗前,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手里攥着一封泛黄的信。信纸边缘已经磨损,墨迹却依然清晰——那是约瑟芬的字迹,末尾还画着她最爱的铃兰。
1814年4月,巴黎的春天来得迟缓。枫丹白露宫的梧桐叶刚泛出嫩绿,拿破仑站在寝宫窗前,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灯火,手里攥着一封泛黄的信。信纸边缘已经磨损,墨迹却依然清晰——那是约瑟芬的字迹,末尾还画着她最爱的铃兰。
三天前,他刚刚签署退位诏书。反法联军的炮火已经逼近巴黎,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帝如今像个失了玩具的孩子。侍从送来热可可时,他突然说:“把约瑟芬接来吧。”可当信使骑马赶到马尔梅松城堡时,约瑟芬已经因肺炎卧床不起。她听见仆人念叨“陛下要见您”,挣扎着起身,却在楼梯口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已经是两天后——拿破仑已经在厄尔巴岛了。她的床头多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拿破仑的肖像,背面写着给我的约瑟芬我的挚爱我的唯一。
这对曾经的法兰西第一伉俪,从1796年结婚到1809年离婚,13年的婚姻里,有过炽烈的热恋,有过猜忌的冷战,有过权力的角力,也有过无法割舍的牵挂。他们的故事,比小说更跌宕,比戏剧更真实。
相遇:他是落魄将军,她是寡妇名媛
1795年秋天,巴黎的杜伊勒里宫正在举办一场沙龙。主人是保罗·巴拉斯,督政府的核心人物,也是约瑟芬·德·博阿尔内的保护人。那天晚上,客厅里飘着香槟的气泡,贵妇们戴着羽毛帽子窃窃私语,军官们佩着军刀高谈阔论。约瑟芬倚在钢琴旁,浅粉色裙裾扫过大理石地面,发间的素馨花香混着若有若无的玫瑰精油味——这是她维持魅力的秘诀:永远比别人多一分精致。
门开了。一个身材矮小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军大衣皱巴巴的,靴子上沾着泥点。他没戴假发,栗色卷发乱蓬蓬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巴拉斯喊住他:“波拿巴将军,过来认识下德·博阿尔内太太。”
约瑟芬转身时,正撞进那双眼睛里。后来她在回忆录里写:“他的目光像团火,把我从头烧到脚。”而拿破仑后来对亲信说:“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
这时的拿破仑,不过是个26岁的暴发户将军。他在意大利战役中打了胜仗,被督政府召回巴黎,但政客们只把他当工具,没人把他当回事。约瑟芬则不同——她是前贵族,丈夫亚历山大·德·博阿尔内是保王党,在恐怖统治时期被送上断头台,留下她和两个孩子(奥坦丝和欧仁)在巴黎艰难求生。为了生存,她卖掉珠宝,出入社交圈,用美貌和机敏搭上巴拉斯这样的实权派,成了巴黎有名的寡妇名媛。
两个边缘人就这样遇见了。拿破仑疯狂迷恋约瑟芬的魅力:她懂音乐,能和他聊康德的哲学;她见过世面,能听懂他讲的军事战略;她离过婚,没有贵族架子,会对他笑,会主动吻他。而约瑟芬呢?她需要一个能保护她的男人——拿破仑虽然穷,但年轻、有野心、前途无量。更妙的是,他和那些只会空谈的政客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有股子狠劲,让她觉得安全。
他们的恋爱像团野火。拿破仑在意大利战场时,每天写两封信给约瑟芬,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今天打了胜仗,可我只想要你的拥抱。”“别穿那些暴露的衣服,除了我谁都不许看!”约瑟芬回信很慢,有时隔一周,有时隔半个月——她忙着参加沙龙,忙着和旧情人调情,忙着维持自己的社交圈。但每次回信,她都会夹一朵干枯的铃兰,那是他们在杜伊勒里宫花园摘的。
1796年3月9日,他们结婚了。婚礼很简单,只在市政厅登了记,连教堂都没去。拿破仑穿着借来的礼服,约瑟芬戴着自己仅剩的一串珍珠项链。晚上,他们租了间小公寓,点了两支蜡烛,吃了一顿炖鸡。拿破仑举着酒杯说:“等我将来当了皇帝,你要做皇后。”约瑟芬笑着戳他额头:“疯子,督政府连你的军饷都拖欠,还皇帝呢?”
没人知道,这场仓促的婚姻,会成为改变两人命运的转折点。
蜜月期:他是她的英雄,她是他的缪斯
结婚后,拿破仑被派往意大利指挥作战。出发前夜,约瑟芬帮他整理军装,发现他口袋里塞着自己的头发——她上周剪掉的。他握着她的手说:“等我回来,我们要有个家,很大的房子,种满你喜欢的花。”约瑟芬点点头,转身时却哭了。她其实不想他走,但拿破仑是她能抓住的潜力股,她必须支持他。
意大利战役打了不到一年,拿破仑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了欧洲最耀眼的将军。他写信给约瑟芬:“我在米兰,这里的女人都比不上你。”“我缴获了敌人的大炮,可它们都不如你的一根头发珍贵。”“等我回来,我要给你买钻石,买城堡,买整个巴黎。”
约瑟芬的信却越来越敷衍。她开始和其他男人约会:有诗人,有银行家,甚至有拿破仑的政敌。她觉得拿破仑太疯了,总说些征服世界的疯话,而她只想过安稳日子。直到有一天,她在沙龙里听见有人说:“波拿巴快回来了,听说他要娶督政官的女儿,当上门女婿。”她突然慌了。
1797年12月,拿破仑回到巴黎。他在凯旋门受到十万市民的欢呼,可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约瑟芬。她穿着他送的蓝裙子,正站在台阶上朝他挥手。他冲过去抱住她,低声说:“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
那晚,他们在马尔梅松城堡过夜——那是约瑟芬的产业,拿破仑刚买下来送给她。壁炉里的火烧得很旺,约瑟芬窝在他怀里,听他讲意大利的战事。他突然说:“我有个计划,要组建一支预备军团,从阿尔卑斯山翻过去打奥地利。”约瑟芬打了个哈欠:“你又要打仗?”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等我赢了,我们就去巴黎,住进卢森堡宫。”
1798年,拿破仑远征埃及。出发前,约瑟芬为他收拾行李,往箱子里塞了件自己的睡袍。拿破仑摸着睡袍上的蕾丝,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生个孩子。”可这一去,又是三年。约瑟芬开始恐慌——她34岁了,在18世纪,女人过了30岁就被称作老女人。她去问占卜师,占卜师说:“你有丧夫之相。”她吓坏了,开始频繁出入教堂,求上帝保佑拿破仑平安。
1799年10月,拿破仑在埃及听说国内发生雾月政变,督政府倒台,他被任命为第一执政。他立刻收拾行李回国,连夜赶回巴黎。约瑟芬在码头等他,穿着他最爱的白色连衣裙,手里举着蜡烛。看见他的船靠岸,她尖叫着冲过去,差点掉进塞纳河。拿破仑抱着她,笑着说:“别怕,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那天晚上,他们在杜伊勒里宫的舞厅里跳了支华尔兹。拿破仑说:“我要改宪法,让我当终身执政。”约瑟芬靠在他肩上:“只要你高兴。”可她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拿破仑的野心,像吹气球一样膨胀,很快,他就不再满足于执政,他要当皇帝。
裂痕:皇后梦碎,他需要的是政治联姻
1804年12月2日,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敲响。拿破仑加冕称帝,成为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约瑟芬穿着绣满金线的紫色长裙,戴着钻石王冠,站在他身边。教皇庇护七世为她戴上后冠时,她小声说:“我不是处女,也没生过孩子。”拿破仑握了握她的手,没说话。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帝对皇后的热情在消退。他开始频繁出席舞会,和年轻的贵族小姐调情;他在杜伊勒里宫养了个情妇,是他的侍女路易丝·德西雷·克拉里;他甚至公开说:“约瑟芬老了,我需要一个能给我生儿子的女人。”
约瑟芬不是没感觉。她开始失眠,每天对着镜子涂脂抹粉,试图掩盖眼角的皱纹。她跟着拿破仑去意大利巡视,在米兰大教堂前,拿破仑指着一位贵族夫人说:“你看她,多有气质。”约瑟芬笑着说:“陛下要是喜欢,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拿破仑愣了一下,说:“你真大方。”
真正让矛盾爆发的,是继承人问题。拿破仑已经40岁了,急需一个合法继承人来巩固皇位。约瑟芬和前夫有两个孩子,但都不是拿破仑的亲骨肉。他开始和弟弟吕西安、妹妹卡罗琳商量,要离婚,娶一个能生育的贵族女子。
约瑟芬是在一次家庭聚会上听到风声的。当时卡罗琳笑着说:“要是皇后能生个儿子,我们的地位就更稳了。”拿破仑没接话,只是盯着窗外的玫瑰。约瑟芬突然站起来,说:“我能问个问题吗?陛下的意思是……”拿破仑打断她:“约瑟芬,我们需要谈谈。”
他们在马尔梅松城堡谈了三天三夜。拿破仑说:“我是皇帝,我的婚姻不能只是爱情的结合,它必须服务于国家。哈布斯堡家族的玛丽·路易莎有皇室血统,能给我生儿子,能让我们的王朝延续。”约瑟芬哭着说:“我从16岁就跟了你,陪你住过破公寓,熬过流放,你现在要为了政治抛弃我?”拿破仑沉默了很久,说:“我知道你委屈,但我必须这么做。”
约瑟芬知道,反抗没用。拿破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落魄将军了,他是欧洲最有权势的人,他的决定没人能改变。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让我保留皇后的头衔,直到你找到新皇后。”拿破仑答应了。
1809年12月15日,离婚仪式在杜伊勒里宫举行。没有牧师,没有宾客,只有拿破仑、约瑟芬和几位大臣。拿破仑说:“我们的婚姻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为了国家的利益,我们分开。”约瑟芬接过离婚协议书,签了字,然后说:“陛下,我永远爱你。”拿破仑别过脸,说:“我也爱你,约瑟芬。”
那天晚上,拿破仑在日记里写:“我伤害了她,可我没有选择。约瑟芬是个好女人,但她不能给我儿子。”
余生:他永远的白月光,她孤独的女皇
离婚后,约瑟芬搬回了马尔梅松城堡。她卖掉了巴黎的豪宅,遣散了大部分仆人,只留了几个老仆人照顾她。她开始种植玫瑰,把花园打理得像仙境一样——那是拿破仑最爱的地方。
拿破仑很快娶了玛丽·路易莎,第二年就有了儿子弗朗索瓦·约瑟夫·夏尔·波拿巴。但他并不快乐。玛丽·路易莎是个典型的哈布斯堡公主,只会服从,不懂爱情。她在日记里写:“皇帝很爱我,但他心里总有个位置留给另一个女人。”而拿破仑呢?他在给约瑟芬的信里说:“我每天都去花园看你种的玫瑰,它们长得很好。弗朗索瓦很像你小时候,圆脸蛋,大眼睛。”
1812年,拿破仑远征俄国失败,损失了60万大军。他逃回巴黎时,约瑟芬正在城堡里举办慈善晚宴。听说他回来了,她立刻放下酒杯,赶去见他。拿破仑坐在壁炉前,脸色苍白,头发全白了。约瑟芬坐在他身边,像从前一样,给他织围巾。他没有说话,她也没说话,只是听着炉火噼啪作响。
1814年,反法联军攻入巴黎,拿破仑被迫退位。他本来想带约瑟芬一起流放厄尔巴岛,但反法同盟不同意。临走前,他去看约瑟芬,她躺在病床上,咳嗽得厉害。他说:“我要去厄尔巴岛了,你保重。”约瑟芬拉着他的手,说:“我会等你回来。”拿破仑点点头,转身走了。
1815年,拿破仑从厄尔巴岛逃回法国,发动百日王朝。他派人去接约瑟芬,可她已经病得很重,没能去巴黎见他最后一面。滑铁卢战役失败后,拿破仑被流放到圣赫勒拿岛。他在岛上写信给约瑟芬的侄子:“请你转告她,我每天都在想她。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先找到她,再娶她。”
1814年5月29日,约瑟芬在马尔梅松城堡去世,享年51岁。她临终前,让仆人把拿破仑的肖像放在床头,又摸了摸枕头下的铃兰干花。她的最后一句话是:“波拿巴……”
拿破仑听到她的死讯时,正在圣赫勒拿岛的海边散步。他愣了很久,突然跪在地上,哭着说:“约瑟芬,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我对不起你……”
尾声:
拿破仑和约瑟芬的故事,从来不是单纯的王子与灰姑娘。他们的婚姻里有算计,有利用,有背叛,也有最真实的爱情。拿破仑需要约瑟芬的温柔,来平衡他的野心;约瑟芬需要拿破仑的权力,来填补她的不安。可当权力与爱情冲突时,他们都选择了前者——这不是谁的错,只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约瑟芬死后,拿破仑让人把她的陵墓迁到巴黎荣军院,和拿破仑自己的陵墓相对。墓碑上刻着:约瑟芬·德·博阿尔内,法兰西皇后,1763-1814。而拿破仑自己的墓碑上,只刻了名字和生卒年。
有人说,约瑟芬是拿破仑的克利奥帕特拉,用魅力迷惑了他;也有人说,拿破仑是约瑟芬的救星,让她从落魄寡妇变成了皇后。可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两个被命运推上舞台的人,曾经真心相爱,却被时代洪流冲散。
多年后,有个诗人路过马尔梅松城堡,看见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便写了一首诗:“爱情像朵玫瑰,美丽却带刺;权力像把利剑,锋利却伤人。拿破仑和约瑟芬,一个是剑,一个是花,他们相遇时,剑刺痛了花,花温暖了剑,可最终,剑碎了,花谢了,只留下满地芬芳。”
或许,这就是爱情最真实的模样——它不会被权力打败,也不会被时间抹去,它会变成记忆里的星光,在某个深夜,突然照亮你的心。
来源:棱镜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