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许静被烧死那天，顾远正在救他的白月光。烈火吞噬皮肤的剧痛中，她想，如果有下辈子，她绝不要再认识顾远这个男人。

许静被烧死那天，顾远正在救他的白月光。烈火吞噬皮肤的剧痛中，她想，如果有下辈子，她绝不要再认识顾远这个男人。

再次睁眼，耳边是熟悉的喧闹。

“静静，发什么呆呢？快把盖头戴上，顾营长家的迎亲队马上就到了！”

许静看着镜子里那张年轻又陌生的脸，红色的嫁衣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回来了。

回到了1978年，她嫁给顾远的那一天。

上一世，她满心欢喜地嫁给他，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可婚后的日子，却是一盆接一盆的冷水。

顾远是军区的英雄，年轻有为的营长。可他的心里，装着另一个人——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家妹妹，林薇。

林薇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每次只要林薇一个电话，不管多晚，不管在做什么，顾远都会立刻赶过去。

他会记得林薇的生日，记得她爱吃什么，记得她对什么过敏。

却从不记得，她许静才是他的妻子。

他每个月的津贴，一大半都用在了给林薇买营养品和药上。而她，作为军属，只能穿着打了补丁的旧衣服，羡慕地看着别人家的新衣裳。

她不是没闹过，可每次换来的都是顾远冰冷的眼神和一句：“小薇她身体不好，你跟她计较什么？”

直到那场大火。

家属院线路老化，意外失火。她被困在屋里，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

可他呢？他冲进了火场，却不是为了救她。他背着因为吸入浓烟而昏迷的林薇冲了出来，把她交给了别人，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她。

但一切都晚了。

房梁砸下来的时候，她隔着熊熊烈火，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那瞬间的错愕和……来不及掩饰的解脱。

是啊，她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照顾林薇一辈子了。

重来一世，她不会再那么傻了。

“我不嫁了。”许静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小小的房间里炸开。

母亲王秀兰手里的盖头“啪”地掉在地上：“你说什么胡话！迎亲队都在巷子口了！”

“我说，我不嫁了。”许静站起身，开始解嫁衣上的盘扣，“妈，你和爸去跟顾家说一声，这婚，我们退了。”

“你疯了！”王秀兰气得浑身发抖，“退婚？你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你吗？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顾远那么好的条件，你上哪儿再找一个去？”

许静没说话，只是沉默而坚定地脱下了那身红衣，换上了自己平日穿的灰布褂子。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的人生，要重新开始了。

巷子口，顾远穿着一身崭新的军装，胸前戴着大红花，英挺的身姿引得周围邻居不住地赞叹。

他看着巷子深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怎么还没出来？

他其实并不想这么早结婚。他还年轻，事业正在上升期，上面有意提拔他。但父母催得紧，而许静，文静、本分，是个合适的妻子人选。

他想，娶了她，安了父母的心，自己也能更专注于部队的事。至于林薇……他会像哥哥一样，一辈子照顾她。

他把一切都规划得很好。

就在这时，许家的门开了。走出来的不是披着盖头的新娘，而是许静的父亲许建国，他脸色铁青，后面跟着快要哭出来的王秀兰。

“顾营长，真是对不住，这婚……我们不结了。”许建国艰难地开口。

顾远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看热闹的邻居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

“许叔，这是什么意思？”顾远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静静……那孩子铁了心不嫁了，我们也没办法。”王秀兰抹着眼泪说。

不嫁了？

顾远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底窜起。他长这么大，从没丢过这么大的人。

他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走向许家。

一进门，就看到许静正坐在桌边，平静地喝着水，仿佛外面天大的乱子都与她无关。

看到他进来，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许静，你到底想干什么？”顾远压着火气问。

许静放下水杯，终于正眼看他：“顾远，我们不合适，这婚不结了，对你我都好。”

“不合适？”顾远气笑了，“谈恋爱的时候怎么不说不合适？现在迎亲队都到门口了，你说不合适？”

“以前是我糊涂，”许静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现在我想明白了。我不想嫁给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男人，也不想我未来的丈夫，把他的工资、他的时间、他的关心，都给另一个女人。”

顾远的脸色一白。

他没想到许静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

“你胡说什么？我和小薇只是……”

“只是兄妹情，是吗？”许静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你这个‘哥哥’，可真是尽职尽责。她半夜胃疼，你扔下发着高烧的我跑过去。她想看电影，你拿着我们准备买家具的钱去给她买票。顾远，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对得起我吗？”

这些都是上一世发生过的事。桩桩件件，都像刀子一样刻在她心上。

顾远愣住了。

许静说的这些事，有些还没发生，有些……他确实做过。但他一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小薇身体弱，从小就依赖他。

他看着眼前陌生的许静，第一次发现，这个他以为温顺的女人，竟然有如此锐利的一面。

“这些都是小事，你为什么非要揪着不放？”他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不耐烦。

“小事？”许静笑了，“对你来说是小事，对我来说，是我的一辈子。顾远，我不想我的一辈子，都活在另一个女人的阴影里。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留下顾远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觉得许静在无理取闹，是在逼他。

好，很好。他顾远也不是非她不可。

他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退婚的风波，像一场飓风席卷了整个家属院和附近的街道。

许静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疯子、傻子。

放着顾远这样的金龟婿不要，不是脑子坏了是什么？

王秀兰气得好几天没跟她说话。许建国也一个劲地叹气。

许静却毫不在意。

她把上一世做家庭主妇时练就的厨艺捡了起来。她的外婆是南方人，教了她一手做点心的好手艺。

这个年代，物资匮乏，但人们对吃食的热情却丝毫不减。

她用家里仅有的一点白面和红糖，做了些香甜软糯的红糖发糕。做好后，她用油纸包好，拿到附近的工厂门口去卖。

一开始，没人搭理她。

她也不气馁，切开一小块，让路过的人免费品尝。

发糕又香又软，甜而不腻，很快就吸引了第一批顾客。

一块发糕卖五分钱，成本极低。第一天，她就赚了两块钱。

这在当时，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王秀兰看到她拿回来的钱，眼睛都直了，态度也缓和了不少。

许静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她又开始做南瓜饼、绿豆糕，每天换着花样来。她做的点心用料实在，味道又好，很快就积累了一批回头客。

这天收摊回家，许静在巷子口碰到了赵磊。

赵磊是隔壁机械厂的工人，人高马大，性格爽朗，之前买过好几次她的点心，还帮她修过坏掉的小推车。

“许静，又出摊啦？”赵磊笑着打招呼，露出一口白牙。

“是啊，赵大哥。”许静也笑着回应。

“你这手艺真绝了，我们车间的老师傅都夸你做的点心好吃。”赵磊挠了挠头，“那个……我妈下周过生日，我想跟你订个大一点的蛋糕，行吗？”

蛋糕？

许静愣了一下。这个年代，会做蛋糕的人可不多。

但她上一世为了讨好顾远，特意去学过。虽然没有烤箱，但用蒸锅做出来的鸡蛋糕，也别有一番风味。

“行啊，没问题。”她爽快地答应了。

两人约好了时间地点，赵磊高兴地走了。

许静推着车，心情也很好。她不仅赚到了钱，还得到了别人的认可。这种靠自己双手创造价值的感觉，是上一世当家庭主妇时从未有过的。

她的人生，正在朝着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方向发展。

而这一切，都和顾远无关。

她以为她和顾远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可没想到，几天后，她在工厂门口，再次见到了他。

他还是穿着那身军装，只是没有了那天的意气风发，神情看起来有些疲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看到她和顾客们有说有笑，看到赵磊过来帮她收拾摊子，两人并肩而行，说说笑笑。

顾远的拳头，在身侧悄悄握紧。

退婚后，他成了整个军区的笑话。

他憋着一口气，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训练中。他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找许静，那个女人早晚会后悔，会回来求他。

可他等了好几天，都没等到。

反而听到了各种关于她的传言。

说她不知廉耻，退了婚还在外面抛头露面。

说她跟机械厂的工人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他本来不信。他印象里的许静，胆小、内向，说话都小声小气的。

可今天亲眼所见，他才发现，那些传言，好像也并非空穴来风。

她变了。

变得他快不认识了。

她脸上那种自信从容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许静。”

听到这个声音，许静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她转过头，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有事？”

她的冷淡，像一根刺，扎进了顾远的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过去：“这里面是五十块钱，算是我给你的补偿。以后别在外面抛头露面了，女孩子的名声要紧。”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许静看着那个信封，忽然笑了。

“补偿？顾营长，你觉得我缺这五十块钱吗？”她指了指自己的小摊，“我靠自己的手，一天能赚好几块钱。你的钱，还是留着给你的林妹妹买药吧。”

赵磊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但看到顾远对许静的态度，顿时不乐意了：“哎，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许静靠自己手艺吃饭，怎么就叫抛头露面了？你管得着吗？”

顾远冷冷地瞥了赵磊一眼：“我们说话，有你什么事？”

“怎么没我的事？许静是我朋友！”赵磊一步上前，把许静护在身后。

看着赵磊维护的姿态，顾远心里的火气更盛。

他看着许静，一字一句地问：“他就是你退婚的理由？”

许静觉得可笑至极。

这个男人，永远都这么自以为是。

“顾远，我退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不想再过以前那种日子了。”她绕开他，推着车准备离开，“还有，我的名声好不好，也用不着你来操心。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说完，她和赵磊一起，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远僵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个信封，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是许静第一次，如此明确地告诉他：他们已经没关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空了一块。

这天晚上，顾远接到了林薇的电话。

“远哥，我听说……你和许静姐退婚了？”电话那头，林薇的声音听起来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不易察索的欣喜。

“嗯。”顾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是因为我吗？远哥，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总麻烦你，所以许静姐生气了？都怪我，要不……我去找许静姐解释一下？”

“不用了。”顾远打断她，语气有些烦躁，“不关你的事，是她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是……”

“小薇，”顾远揉了揉眉心，“我今天很累，先不说了。”

他挂了电话，把自己摔在床上，脑子里乱成一团。

他想起了许静看他时那种冰冷又嘲讽的眼神，想起了她和那个工人站在一起时和谐的画面。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

他告诉自己，他一点都不在乎。一个女人而已，没了就没了。

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堵得慌？

许静的生意越做越好。

她给赵磊母亲做的鸡蛋糕大受好评，一下子就接到了好几个订单。

她忙不过来，王秀兰也过来帮忙。看着女儿每天都能赚回实实在在的钱，王秀兰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再也不提顾远那茬了。

许静用赚来的钱，添置了新的厨具，还托人从外地买来了黄油和可可粉。

她开始尝试做一些新式点心，比如曲奇饼干和巧克力蛋糕。

这些东西，在这个小城里，可是独一份。

一经推出，立刻就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尤其受孩子们和年轻人的喜欢。

许静的小摊前，每天都排着长队。

她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租个小门面，开个点心铺子了。

这天，她正在忙碌，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士兵挤到摊前，敬了个礼：“请问，是许静同志吗？”

“我是，怎么了？”

“我们首长想见你。”

“你们首长是谁？”

“我们首长是……顾远。”

许静手上的动作一顿，脸色冷了下来：“不见，让他自己来。”

小士兵面露难色，但还是跑回去复命了。

不一会儿，顾远就黑着脸走了过来。

他一出现，周围排队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找我什么事？”许静没好气地问。

顾远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忙得发红的脸颊，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他清了清嗓子，说：“军区要举办一场联谊会，后勤处需要订一批点心，我觉得你做得不错，想把这个机会给你。”

他以为许静会很高兴。

这可是军区的大单子，不仅能赚钱，说出去还好听。

没想到，许静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多谢顾营长好意，我这小本生意，忙不过来，接不了你们的大单。”

顾远愣住了：“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个好机会。”

“机会？”许静擦了擦手，抬眼看他，“顾营长，我不需要你给的机会。我的生意好不好，我自己会努力。就不劳你费心了。”

她油盐不进的态度，让顾远再次感到了挫败。

他不懂，她为什么总是要这样句句带刺地跟他说话。他明明是好意。

“许静，你非要这样跟我对着干吗？”

“顾营生，你搞错了。不是我跟你对着干，而是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被人误会。”

说完，她便不再理他，转身去招呼别的客人了。

顾远站在人群中，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无力。

他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许静。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当初决定娶她，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配。

联谊会那天，顾远心烦意乱。

他最终还是找了城里国营饭店的师傅做了点心，但味道跟他想象中差远了。

会场上，不少年轻的军官和女同志们说说笑笑，气氛热烈。

有人过来给他介绍对象，是卫生队新来的护士，年轻漂亮，性格也好。

顾远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的脑子里，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静的脸。

她低头做点心时认真的样子，她对着顾客微笑的样子，她看到他时冷漠的样子……

他提前离了场，开着军用吉普，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

不知不觉，车就开到了许静家所在的巷子口。

他停下车，没有下去。

远远地，他看到许静的小摊已经收了。她和赵磊正一起往家走。赵磊帮她推着车，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许静笑得眉眼弯弯。

那笑容，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顾远的心里。

原来，她不是不会笑，只是不对他笑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挡在了许静面前。

是林薇。

“许静姐！”林薇的脸色苍白，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许静皱了皱眉。

“你为什么要跟远哥退婚？是不是因为我？我知道你误会了我和远哥的关系，可我们真的只是兄妹！远哥他心里是有你的！”林薇激动地说。

许静看着她，觉得有些好笑。

上一世，就是这个女人，总是在她面前摆出这副柔弱无辜的样子，暗示她顾远有多在乎她，暗示她许静才是多余的那个。

现在，她又来演这出戏给谁看？

“他心里有没有我，我比你清楚。”许静的语气很平淡，“还有，我跟他退婚，只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这么自作多情。”

“我……”林薇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许静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远哥不开心……”

“他不开心，是他的事。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嫁给他？”许静反问。

林薇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她当然想嫁给顾远。可顾家父母看不上她这病怏怏的身体，觉得她生养不了。所以她才只能以“妹妹”的身份，待在顾远身边。

“许静姐，你太过分了！”林薇哭着说。

赵磊看不下去了：“哎，你这女同志怎么回事？人家许静都说了不关你的事，你还在这儿哭哭啼啼地纠缠不休，有意思吗？”

林薇看了赵磊一眼，哭得更凶了：“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她一边哭，一边就往后退。

突然，她脚下一崴，“啊”地一声，就朝着路边一个堆满砖头的角落倒去。

“小心！”赵磊惊呼一声，想去拉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旁边闪电般地冲了过来，一把将林薇揽进怀里，自己却因为惯性，后背重重地撞上了那堆砖头。

“砰”的一声闷响。

是顾远。

他一直坐在车里看着。

“远哥！”林薇惊魂未定地趴在他怀里。

顾远皱着眉，忍着背后的剧痛，检查了一下林薇：“没事吧？”

“我没事……远哥，你的背……”

顾远摇了摇头，然后抬起头，用一种极其失望和冰冷的眼神看着许静：“许静，我没想到，你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

许静的心，猛地一沉。

她什么都没做。

是林薇自己冲过来，自己摔倒。

可是在顾远眼里，就成了她联合外人，欺负他心爱的林妹妹。

上一世，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她听了无数次。每一次，她都心如刀割，拼命地解释。

可这一次，她连解释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只是觉得累，觉得可笑。

她看着顾远，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对，我就是变成了这个样子。”她一字一句地说，“一个你再也高攀不起的样子。顾远，从今往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你和你林妹妹的恩怨情仇，别再扯上我。”

说完，她看也不看顾远铁青的脸色，推着车，径直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赵磊愣了一下，也赶紧跟了上去。

顾远抱着怀里还在瑟瑟发抖的林薇，看着许静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有种自己弄丢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那种感觉，让他心慌。

顾远的背被砖头划伤了，虽然不重，但也要休养几天。

林薇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煲汤喂药，比谁都殷勤。

顾远的父母看着，心里也有些动摇。

“要不……就小薇吧？我看这姑娘对你也是真心的。”顾母试探着问。

顾远沉默了。

若是以前，他或许会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现在，他只要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许静那双冰冷又失望的眼睛。

她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耳边回响。

“一个你再也高攀不起的样子。”

他烦躁地挥挥手：“妈，我的事你别管了。”

几天后，顾远伤好了归队。

他听说，许静的点心铺子开张了。

就在机械厂对面，一个很小的门面，但收拾得干干净净。牌匾是赵磊找人写的，字迹遒劲有力。

开张那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

厂里的工人都去捧场，把小小的店铺挤得水泄不通。

顾远站在远处，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许静。她穿着一身崭新的蓝色工作服，脸上洋溢着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一刻，他心里五味杂陈。

嫉妒、失落、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悔意。

他开始频繁地“路过”那家点心铺。

他看到许静不断推出新品，从奶油泡芙到水果挞。

他看到她的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有人从别的城市专门跑来买她的点心。

他看到她和赵磊的关系越来越近，两人一起看店，一起进货，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而他，只能像个局外人一样，远远地看着。

部队里，开始有人拿他和许静的事情开玩笑。

“哎，顾营长，你这前妻可真了不得，现在是咱们市里有名的小老板了。”

“是啊，听说机械厂那个赵磊在追她，两人看着挺般配的。”

每当这时，顾远都只是沉默地抽烟，一言不发。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话，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扎在他心上。

他开始失眠。

一闭上眼，就是前世那场大火。

烈火中，许静那张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出现。

他会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他只知道，每次梦醒，他都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

他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退婚那天，没有低头挽留。

他后悔在巷子口，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

他后悔，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她，去珍惜过她。

他想去找她。

想告诉她，他错了。

他想把她追回来。

他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麦芽糖，去了她的店里。

店里，许静正在柜台后算账。赵磊在一旁，温柔地用毛巾给她擦着额头上的汗。

那画面，刺痛了顾远的眼。

他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许静抬头看到了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像看一个陌生人，然后继续低头算账。

赵磊却走了过来，挡在他面前，语气不善：“你又来干什么？”

顾远看着他，沉声说：“我找许静。”

“她不想见你。”

“让开。”

“我不让！”赵磊梗着脖子，“顾远，你已经跟许静没关系了，别再来打扰她的生活！”

两个男人，在小小的店门口对峙着，火药味十足。

店里的客人都好奇地看着。

“赵磊，让他进来。”许静清冷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

赵磊不甘心地让开了。

顾远走到柜台前，把手里的麦芽糖放在上面。

“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许静连看都没看那包糖一眼。

“多谢顾营长还记得，”她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了。我喜欢甜的，但不能太腻。就像生活，需要一点甜，但不能被这种甜腻给糊住，忘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的话，意有所指。

顾远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静静，我知道我以前对你不好，是我混蛋。”他放低了姿态，近乎乞求地说，“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许静看着他，忽然笑了。

“顾营长，你知道吗？镜子破了，就算粘起来，也会有裂痕。人心死了，是暖不回来的。”

“我上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给了你。这辈子最庆幸的事，就是在嫁给你之前，醒了。”

上辈子？

顾远愣住了。

他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听懂了她话里的决绝。

“你走吧。”许静下了逐客令，“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的店，不欢迎你。”

顾远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点心铺。

外面阳光正好，他却觉得浑身冰冷。

他知道，他彻底失去她了。

时间一晃，就是两年。

许静的点心铺，已经开成了全市连锁的食品店。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女企业家。

赵磊一直陪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走到一起。

许静却一直没有松口。

她不是不喜欢赵磊。只是，上一世的伤太深，她不敢再轻易地踏入婚姻。

这天，她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顾远的母亲打来的。

“静静啊……你……你能不能来看看顾远？”电话里，顾母的声音带着哭腔。

许静的心一紧：“他怎么了？”

“他……他为了救人，被山上滚下来的石头砸中了腿……医生说，以后……以后可能都站不起来了……”

许静沉默了。

“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是……他昏迷的时候，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静静，阿姨求你了，你就来看他一眼，行吗？”

许静最终还是去了医院。

病房里，顾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他的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被高高吊起。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像一棵被摧折的大树。

看到她进来，顾远的眼睛瞬间亮了。

“静静……你来了。”他的声音虚弱沙哑。

许静把手里的果篮放在桌上，淡淡地说：“顾伯母让我来的。”

顾远眼里的光，又黯了下去。

他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恨我。”

许静没说话。

“那天……我去做任务，山体滑坡，有个新兵蛋子吓傻了，我为了推开他……”他看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被砸中的那一刻，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就这么死了，是不是就能赎清我上辈子欠你的债了？”

许静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说什么？”

顾远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眼里是化不开的浓稠悔恨。

“我都想起来了，静静。那场大火，我没有救你……我背着林薇冲出去，把你一个人留在了火场里……我不是人……”

他哭了。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那不是梦，对不对？那是真的……是我亲手害死了你……”

许静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原来，他也想起来了。

难怪……难怪他后来会那样低声下气地来求她。

病房里，只剩下男人压抑的哭声和女人沉默的呼吸声。

许久，许静才开口，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顾远，你没有害死我。上一世，是我自己傻，看不清人心，才会落得那个下场。这一世，我活过来了，活得很好。这就够了。”

她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释然。

“你欠我的，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还清了。你不用再活在愧疚里。”

“你好好养伤吧。以后……我们各自安好。”

说完，她转过身，没有一丝留恋地走出了病房。

门外，赵磊正在等她。

看到她眼圈泛红，他心疼地伸出手，却又停在了半空中。

许静抬头看着他，忽然笑了。

“赵磊，”她说，“等他出院了，我们就结婚吧。”

赵磊愣住了，随即，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

“真的？静静，你……你愿意嫁给我了？”

“嗯。”许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主动握住了他那只停在半空的手。

他的手，很粗糙，却很温暖。

病房里，顾远听着门外远去的笑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行清泪，从他眼角滑落，没入苍白的发鬓。

他知道，他的火葬场，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场焚心蚀骨的悔恨，将伴随他整个孤寂的余生。

来源：于雾中感受的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