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陈阳的电话打来时,我正趴在刚铺好的木地板上,用水平仪检查最后一丝缝隙。
陈阳的电话打来时,我正趴在刚铺好的木地板上,用水平仪检查最后一丝缝隙。
手机在空旷的房间里嗡嗡作响,像一只被困住的大号蜜蜂。
“喂,阿阳。”我接起来,声音因为胸腔贴着地面而显得有些沉闷。
“舟子,干嘛呢?听你这动静,又在工地吃灰?”陈阳的声音永远那么有穿透力,带着一股子不由分说的热乎劲儿。
我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地板上,看着天花板上光秃秃的灯座,说:“可不是嘛,金湾府邸最后一期,催命一样。你呢?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想起我这个苦力了?”
“去你的,”他笑骂,“别装了,就你那设计工作室,现在比我们公司都气派。说正事,哥们儿乔迁之喜,你这个首席设计师兼铁哥们,是不是得第一个来暖房?”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你那房子装好了?这么快?我记得上次去还是个毛坯。”
“那都猴年马月了。这不,找了你推荐的施工队,靠谱,效率高。家具家电昨天全进场了,我跟你说,舟子,现在就差你了。今晚,就今晚,过来认认门,顺便见见你嫂子。”
“嫂子?”我愣了一下。
这词从陈阳嘴里冒出来,有点不真实。
我们认识五年,从一个项目的甲方乙方,处成了能半夜三更打电话叫出来撸串的兄弟。这五年里,他身边的人换了又换,他自己都调侃是“铁打的舟子,流水的姑娘”。
没想到,他这次是来真的。
“对啊,你嫂子。”陈阳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得意,“领证了,刚领的。本来想办个仪式再告诉你们,但她性子低调,说先两家人吃个饭,然后请最要好的朋友来家里坐坐就行。这最要好的,除了你还有谁?”
这话听得我心里热乎乎的。
我从地板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到窗边。夕阳正把远处的云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行啊你,陈阳,闷声干大事。什么时候的事,我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嘿嘿,这叫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他听起来高兴得像个孩子,“别废话了,地址我微信发你,晚上七点,不准迟到。对了,什么都别买,你嫂子厨艺一绝,今晚让你尝尝家的味道。”
挂了电话,我看着手机上他发来的定位,心里由衷地为他高兴。
陈阳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比谁都渴望一个稳定的家。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为了一个项目方案,俩人关在会议室里熬了三天三夜,饿了就泡面,困了就趴桌上眯一会儿。
最后方案通过,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得东倒西歪,就他和我还清醒着。
我俩跑到公司楼下的便利店,一人一罐冰啤酒,坐在马路牙子上。
他那天晚上忽然问我:“舟子,你说人拼死拼活地挣钱,到底图个啥?”
我说:“图个心里踏实呗。”
他摇摇头,指着对面一栋居民楼,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灯火亮着。他说:“我图那个。图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不管多晚回家,都有人等着。”
那一刻,我才发现这个平时在生意场上杀伐果断的男人,内心深处是那么柔软。
现在,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为他点灯的人。
我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甚至还特意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虽然陈阳说别带礼物,但空手去总觉得不合适。我开车绕路去了一家花店,挑了一大捧向日葵。
我想,新的开始,应该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太阳,灿烂明亮。
陈阳的新家在一个高档小区,环境清幽。我抱着花找到他家门牌号,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
开门的不是陈阳,而是一个穿着居家服的女人。
她手里还拿着锅铲,头发松松地挽着,几缕碎发垂在脸颊边,显得很温柔。厨房的光从她身后透过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你好,你找……”
她的声音在看清我脸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锅铲“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我,抱着那束金灿灿的向日葵,也僵在了原地。
我感觉大脑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门里那个人的脸,像一张被水浸过的旧照片,模糊又清晰。
是苏晚。
那个在我大学毕业时,只留下一句“我们不合适”,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苏晚。
我曾以为我们会有未来。
我甚至在我们租住的小公寓里,用攒了半年的钱买了一枚戒指,藏在书架最顶上那本《建筑史》里,盘算着找到第一份正式工作就向她求婚。
可我等来的,是她打包好的行李,和一张冷冰冰的字条。
我找过她,去她的学校,去她可能会去的地方,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手机号换了,社交账号也注销了。
时间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它能抚平最深的伤口,也能让最熟悉的人变得陌生。
眼前的苏晚,比记忆里成熟了一些,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沉静。但那双眼睛,那看人时微微闪躲的眼神,还是一模一样。
“舟子,你可算来了!”
陈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大步走过来,自然地搂住苏晚的肩膀,笑着对我说:“愣着干嘛?进来啊。这就是你嫂子,苏晚。晚晚,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的好兄弟,林舟。”
苏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她低下头,避开我的目光,轻声说:“你好。”
声音细若蚊蚋,还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我感觉怀里那束向日葵,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我最好兄弟的妻子,我的前女友?
大脑飞速运转,最终,理智压倒了所有翻涌的情绪。我不能让陈阳看出任何端倪。他是那么开心,那么期待地把他的幸福分享给我。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还算自然的笑容。
“嫂子好。初次见面,一点心意。”
我把花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像一块冰。
她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被烫到一样。
陈阳毫无察觉,他接过花,开心地说:“你看你,都说了人来就行。晚晚,快看,向日葵,你最喜欢的。”
他又转向我,炫耀似的说:“我跟你说,晚晚就喜欢这些有生命力的东西,不像别的女孩,就喜欢玫瑰。她说向日葵看着就让人心里敞亮。”
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啊,苏晚喜欢向日葵。
因为我曾经对她说,我的专业是室内设计,以后要亲手为她设计一个家,家里要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窗外要种满向日葵。这样,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阳光和希望。
这些话,原来她都记得。
只是,现在站在她身边,要为她实现这个愿望的人,变成了陈阳。
“快进来坐,饭菜马上就好。”苏晚终于调整好了情绪,她弯腰捡起锅铲,转身进了厨房,背影有些仓促。
陈阳拉着我进屋,参观他的新家。
房子很大,装修风格简约大气,很多细节都能看出主人的品味。看得出来,陈阳花了很多心思。
“怎么样?这套房子,从户型到采光,都是晚晚选的。她的眼光好吧?”
“挺好的。”我言不由衷地附和。
我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客厅角落里一个书架吸引了。那是一个定制的嵌入式书架,和我当年画在草稿纸上的那个,几乎一模一样。
我的心,又是一沉。
陈阳还在兴致勃勃地介绍着:“你看这个灯,也是晚晚挑的,她说暖光灯让人觉得温暖。还有这个地毯,她说冬天光脚踩在上面舒服……”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我心上。
那些曾经属于我和苏晚的,关于“家”的共同构想,如今被陈阳原封不动地实现了。
而我这个“原创者”,却成了局外人,一个前来参观的客人。
这真是天底下最讽刺的事情。
晚饭很丰盛,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糖醋排骨,可乐鸡翅,鱼香肉丝……
陈阳给我夹了一块排骨,说:“尝尝,这可是你嫂子的拿手菜。我第一次吃就吃上瘾了,为了能天天吃到,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人娶回家的。”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幸福。
苏晚低着头,小口地扒着饭,一言不发。
我拿起筷子,夹起那块排骨,放进嘴里。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上炸开。酸甜度,火候,都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大学时,我俩在校外出租房,她就经常做这道菜给我吃。她说我学习辛苦,要给我补补。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现在,同样的菜,吃在嘴里,却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顿饭吃完的。
整个过程,我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听着陈阳一个人兴高采烈地说着。他说他和苏晚是怎么认识的,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他对她一见钟情。他说他追了苏晚多久,苏晚又是怎么被他的诚意打动的。
他说得眉飞色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而我,像一个观众,在看一场与我有关,却又与我无关的电影。
苏晚始终保持着沉默,偶尔陈阳问她话,她也只是“嗯”一声,或者轻轻点头。她的目光,始终没有和我有过一次正面的交汇。
她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在心虚什么?
饭后,陈阳去接一个工作电话,客厅里只剩下我和苏晚。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她,她低着头收拾碗筷,手指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终于,我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为什么?”
我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苏晚的身体一颤,收拾碗筷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我,声音同样很轻:“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可笑,“苏晚,我们之间,难道连一句解释都不配有吗?你当年不辞而别,现在又成了我最好兄弟的妻子。你觉得,一句‘没有为什么’,就能把所有事情都抹掉?”
她沉默了很久。
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然后,我听到她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说:“林舟,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现在……过得很好。陈阳他,对我很好。”
“所以呢?”我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去,“所以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瞒着他?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会怎么想?他把你当宝贝,把我当兄弟,可我们呢?我们在联合起来,编织一个巨大的谎言骗他!”
我的情绪有些激动,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
苏晚猛地转过身,她的眼圈红了,眼睛里充满了恳求。
“算我求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她看着我,声音颤抖,“林舟,我知道我当年对不起你。但是……但是我真的有苦衷。请你,看在……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不要毁了我现在的生活。”
“苦衷?”我看着她,心里一阵阵地发冷,“你有什么苦衷,是需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的?你知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过来的?我以为你出了什么事,我找遍了所有我们去过的地方,我……”
我说不下去了。
那些疯狂寻找她的日日夜夜,那些自我怀疑和痛苦,在这一刻,全都涌上了心头。
“对不起。”苏晚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真的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盯着她的眼睛,“我只要一个真相。苏晚,你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眼泪流得更凶了。
“别问了,林舟,你别问了……”
就在这时,陈阳打完电话走了进来。
他看到眼圈通红的苏晚,又看了看脸色难看的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你们……这是怎么了?”
我心里一紧,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苏晚也慌了,她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强笑着说:“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刚才切洋葱了,眼睛不舒服。”
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
但陈阳,那个沉浸在幸福里的男人,竟然信了。
他走过去,心疼地捧起苏晚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的泪痕。
“傻瓜,切洋葱怎么不戴个泳镜?我上次不是给你买了吗?看你这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
他的语气里,满是宠溺。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舟子,让你见笑了。晚晚她就是这样,泪点特别低,看个电影都能哭得稀里哗啦。”
我看着他们,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配合着演下去。
“是啊,嫂子一看就是性情中人。”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个,阿阳,时间不早了,我……我明天还有个早会,就先回去了。”
“这么早?”陈阳有些意外,“不再坐会儿?我刚泡了茶。”
“不了,改天吧。”我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
这个所谓的“家”,让我感到窒息。
“那行吧。”陈阳也没强留,“我送你。”
“不用不用,”我连忙摆手,“我自己下去就行。你陪嫂子吧。”
说完,我逃也似的走出了那个家门。
走进电梯,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我才发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回到车里,我没有马上发动车子。
我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乱成一团。
苏晚的眼泪,陈阳的笑脸,还有那些熟悉的饭菜,熟悉的设计……所有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牢牢困住。
我拿出手机,想给陈阳发个信息,告诉他所有真相。
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我该怎么说?
说你刚娶的妻子,是我谈了四年,爱到骨子里的前女友?
说她当年毫无征兆地离开我,让我痛苦了很久?
说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幸福,可能都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我做不到。
我无法想象陈阳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反应。他那么信任我,那么爱苏晚。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
可是,就这么瞒下去吗?
我做不到。
这不仅仅是对陈阳的欺骗,也是对我们五年兄弟情谊的背叛。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出小区,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开着。城市的霓虹在眼前飞速掠过,像一幅幅失焦的画。
手机响了,是陈阳发来的微信。
“舟子,到家了没?今天招待不周,你别介意啊。晚晚她有点内向,不太会跟生人打交道,你多担待。”
紧接着,又是一条。
“说真的,舟子,谢谢你。今天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能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么幸福,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看着这两条信息,我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涩。
我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心里堵得难受。
我到底该怎么办?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埋在工作里,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
但没用。
只要一闲下来,那晚的场景就会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回放。
陈阳和苏晚都没有再联系我。
我猜,苏晚是心虚,而陈阳,大概是忙着享受他的新婚生活。
直到一周后,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苏晚打来的。
用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林舟,我们能见一面吗?”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沉默了片刻,说:“我们还有什么好见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她说,“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就在我们学校旁边那家咖啡馆,你以前最喜欢去的。”
她还记得我喜欢去哪家咖啡馆。
我自嘲地笑了笑。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我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段感情就那样不明不白地结束,不甘心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咖啡馆还是老样子,木质的桌椅,舒缓的音乐,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我到的时候,苏晚已经在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放着一杯柠檬水,没有动。
她比那天晚上看起来更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我在她对面坐下,没有说话。
“谢谢你肯来见我。”她先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
我看着她,淡淡地说:“说吧,你的苦衷是什么。”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低着头,似乎在组织语言。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说:“我爸……当年生了很重的病。”
我心里一动。
“是心脏病,需要马上做搭桥手术,手术费要三十万。”她的声音很轻,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那时候,我们家所有的积蓄都投到我弟弟的婚房首付里了,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
“告诉你?”她苦笑了一下,“林舟,你忘了你当时是什么情况吗?你刚毕业,工作还没着落,每天跑招聘会,住着一个月三百块的地下室。我怎么跟你开口?让你去哪儿弄这三十万?”
我哑口无言。
她说的是事实。
那时候的我,确实一无所有,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清,又怎么给得了她依靠。
“我到处借钱,求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但都只是杯水车薪。”她继续说,“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遇到了陈阳。”
“是在一次校友会上,他是作为成功企业家被邀请回校的。那天,我喝了很多酒,把所有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他听完之后,二话不说,就给我转了三十万。”
“他当时……甚至都不知道我的全名叫什么。”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原来,他们是这样认识的。
“他没提任何要求,只说钱不用急着还,先救人要紧。”苏晚的眼眶又红了,“后来,我爸的手术很成功。为了还钱,也为了报答他,我开始经常跟他联系。他对我很好,无微不至。他带我走出了那段最灰暗的日子。”
“再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向我求婚,我答应了。”
“所以,你是因为感激,才跟他在一起的?”我问。
“不全是。”她摇摇头,“林舟,陈阳是个好人。他真诚,善良,有责任感。跟他在一起,我很有安全感。我是真的……想要跟他好好过日子的。”
“那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的事?”我终于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苏晚的脸色白了白。
“我不敢。”她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我怕。我怕他知道了,会觉得我当初接近他是有目的的。我怕他会觉得,我心里还……还有你。林舟,陈...阳他很爱你这个兄弟,我不想因为我,让你们之间产生隔阂。”
“你觉得现在这样,我们就没有隔阂了吗?”我反问。
她不说话了。
“苏晚,你有没有想过,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个谎言,总有被揭穿的一天。”
“我知道。”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所以我求你,林舟。就当是为了我,也当是为了陈阳,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好不好?我们以后,就当从来不认识。我会尽量避免跟你见面,不会让你为难的。”
看着她近乎哀求的样子,我的心乱了。
她说得没错,陈阳是个好人。
他值得一份纯粹的感情,一个幸福的家庭。
如果真相的揭开,会毁掉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那么,沉默是不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
我只觉得,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我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成了我最好兄弟的妻子。而我,却成了他们幸福生活里,唯一一个知道真相,也最有可能摧毁这一切的人。
我该怎么选?
从咖啡馆出来,我一个人在母校的操场上走了很久。
看着那些穿着校服,充满朝气的学弟学妹们,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苏晚。
那时候的我们,也是这么无忧无虑。
我们会在操场上散步,聊着不着边际的未来。
她说她以后想当个老师,教书育人。
我说我以后要当个著名的设计师,把她的名字签在我的每一份作品上。
那时候的天很蓝,风很轻,我们以为,未来会像我们想象中那样,一步步实现。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
它会用各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告诉你,生活不是童话。
我掏出手机,翻到了陈阳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张他和一个女孩的合影,背景是海边,夕阳西下。女孩笑得很甜,依偎在他怀里。
我以前一直以为,那只是他众多前女友中的一个。
现在我才知道,那就是苏晚。
原来,在我不知道的那些年里,他们已经有了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我叹了口气,收起手机。
或许,苏晚说得对。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为了陈阳,也为了那段已经逝去的青春。
我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地埋在心底。
做出决定后,我感觉心里轻松了一些,但同时也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我知道,从今以后,我必须小心翼翼地扮演好“陈阳的好兄弟”和“苏晚的陌生人”这两个角色。
我开始有意识地减少和陈阳的联系。
他约我吃饭,我借口加班。
他叫我打球,我说客户有约。
陈阳察觉到了我的疏远,特意打电话过来问我:“舟子,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我还见外?”
我只能编造一些工作上的烦恼来搪塞他。
“没事,阿阳。就是最近接了个大单,压力有点大。等忙完这阵子,我请你喝酒。”
“行,那你也别太累了。”陈阳不疑有他,“钱是挣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对了,下周末我爸妈要过来,想两家人一起吃个饭,你跟我们一块儿去吧,就说是我最好的哥们。”
我心里一惊,连忙拒绝:“我就不去了吧,叔叔阿姨我也不认识,我去算怎么回事。”
“怎么不算回事?我早就跟我爸妈提过你了,他们也一直想见见你。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我来接你。”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不给我任何反驳的机会。
我拿着手机,头疼不已。
这种场合,苏晚肯定也会在。
我要怎么在四位老人和陈阳面前,和她扮演一对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这简直是最高难度的表演。
可是,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
那个周末,我硬着头皮去了。
饭局定在一家高档的中餐厅,包厢很大。
我到的时候,陈阳的父母和苏晚的父母都已经到了。两位老人看起来都很和善,对我这个“儿子的好兄弟”非常热情。
陈阳和苏晚坐在他们旁边。
苏晚今天化了淡妆,穿了一条得体的连衣裙,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神。
看到我进来,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我们像真正的初次见面一样,在陈阳的介绍下,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叔叔阿姨好,我叫林舟。”
“小林啊,快坐快坐,早就听阿阳说起你了,真是个一表人才的小伙子。”陈阳的妈妈热情地招呼我。
整顿饭,我都如坐针毡。
我努力地把注意力放在和长辈们的交谈上,不去看不去听苏晚的任何动静。
但我能感觉到,她也和我一样,紧张而拘谨。
饭桌上,陈阳的妈妈忽然拉着苏晚的手,笑着说:“晚晚啊,你和阿阳也领证了,这肚子可得抓紧了。我们可都盼着抱孙子呢。”
苏晚的脸“唰”地一下红了,低着头,小声说:“妈,我们……我们还想再过两年二人世界。”
“还过什么二人世界啊。”陈阳的爸爸也开口了,“趁着我们现在还年轻,能帮你们带带。阿阳,你也是,都三十的人了,该当爸爸了。”
陈阳嘿嘿地笑着,给苏晚夹了一筷子菜,“听到了没?领导发话了,咱们得努力了。”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我也只能跟着笑。
只是那笑容,比黄连还苦。
我无法想象,如果苏晚怀了陈阳的孩子,我该如何面对他们。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当初决定隐瞒真相,到底是对是错。
这样的生活,对我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饭局结束后,陈阳说要送我回家。
我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打车走了。
坐在出租车上,我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丝动摇。
或许,我应该离开这座城市。
离开这个有他们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挥之不去了。
我开始认真地思考离开的可能性。
我的工作室已经走上正轨,业务稳定,离开我,也能正常运转。
我可以去上海,或者深圳,那里的设计行业更发达,有更多的机会。
我甚至开始在网上浏览那两个城市的招聘信息和租房信息。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一件事的发生,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那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画图,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慌乱和恐惧。
“舟子,你快来市中心医院!晚晚……晚晚出事了!”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手里的笔都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她……她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闯红灯的摩托车撞了。现在正在抢救……”陈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在急救室门口,我看到了失魂落魄的陈阳。
他蹲在墙角,双手抱着头,整个人都在发抖。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抬起头,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舟子……我好怕……医生说,情况很不好……她流了好多血……”他语无伦次地说着。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管我和苏晚过去如何,这一刻,我只希望她能平安无事。
我们在急救室门口,等了漫长的三个小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终于,急救室的灯灭了。
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苏晚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丈夫!”陈阳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医生,我爱人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神情严肃地说:“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她腹部受到严重撞击,子宫破裂,我们已经尽力了,但……孩子没保住。”
“孩子?”陈阳愣住了,“什么孩子?”
“病人怀孕六周了,你们不知道吗?”
医生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耳边炸响。
我整个人都懵了。
怀孕六周?
我下意识地看向陈阳。
他的脸上,先是茫然,然后是巨大的震惊,最后,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悲痛交织在一起的复杂表情。
“她……她怀孕了?我要当爸爸了?”他喃喃自语,然后一把抓住医生的胳膊,“医生,那……那我爱人呢?她以后……还能生吗?”
医生叹了口气,说:“这次创伤太严重,我们为她做了子宫修补术,但以后怀孕的几率,可能会很低。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阳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摔倒。
我赶紧扶住他。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我能感觉到,他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苏晚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她还在昏迷中,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一朵凋零的白玫瑰。
陈阳坐在病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任何语言,在这样的打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在病房外站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从医院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开着车,又一次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脑子里,反复回响着医生的话。
“病人怀孕六周了。”
“以后怀孕的几率,可能会很低。”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自己是在为那个无缘来到世界的孩子感到悲伤,还是在为苏晚和陈阳的未来感到担忧。
又或者,两者都有。
回到家,我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喝了下去。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驱散心里的寒意。
我忽然觉得,自己当初那个“隐瞒真相”的决定,是多么的自私和可笑。
我以为我是在保护他们,是在成全他们的幸福。
可我错了。
一个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幸福,就像沙滩上的城堡,看起来再美,也经不起任何风浪。
这一次的车祸,就是第一波浪潮。
它不仅带走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也几乎摧毁了陈阳对未来的所有希望。
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他真相。
如果,他们能在完全坦诚的基础上,重新审视彼此的感情。
那么,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或者,即便发生了,陈阳是不是也能更坚强地去面对?因为他面对的,是一个完整的,有过去的苏晚,而不是一个他想象中完美无瑕的“白纸”。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了。
这个秘密,像一颗,已经开始在我们三个人的关系里扩散。
如果再不切除,我们三个人,都会被它吞噬。
第二天,我再去医院的时候,苏晚已经醒了。
她的情绪很差,不说话,也不吃东西,只是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陈阳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胡子拉碴,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看到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舟子,你来了。”
我点点头,把带来的汤放在桌上。
“她……还是不肯吃东西吗?”
陈阳摇摇头,声音沙哑:“从醒来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
我看着病床上那个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苏晚,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走过去,轻声说:“苏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是,身体是自己的,多少吃一点吧。”
她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陈阳叹了口气,说:“舟子,你帮我劝劝她吧。你……你们聊聊,我出去抽根烟。”
他似乎是想给我们创造一个独处的空间。
我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
陈阳出去后,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苏晚。
我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看着她,平静地说,“但是,有些话,我觉得我们必须说清楚了。”
她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她的眼珠动了动,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绝望。
“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我想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苏晚,把所有真相,都告诉陈阳吧。”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不……”她拼命地摇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不能说……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我追问,“你觉得,你还能瞒他多久?经过这次的事,你觉得你们之间,还回得去吗?你失去了孩子,他失去了当父亲的希望,你们心里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如果再加上一个谎言,你觉得你们的婚姻,还能走多远?”
我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她心里。
她捂着脸,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我怎么说?我怎么跟他开口?告诉他,我不仅骗了他,还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林舟,他会恨死我的!”
她的哭声,充满了无助和悔恨。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等她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开口。
“苏晚,陈阳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比我清楚。他爱你,所以才会那么在乎你。也正是因为他爱你,所以他有权利知道一个完整的你,包括你的过去。”
“长痛不如短痛。也许,真相会让他痛苦,但谎言,会让他崩溃。”
“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吧。让他自己选择,是接受你的过去,然后和你一起面对未来。还是……选择放手。”
苏晚不哭了。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我,眼神空洞。
我知道,我的话,她听进去了。
但是,要她自己去揭开这个伤疤,太难了。
我站起身,说:“如果你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来帮你说。”
“不!”她忽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很冷,还在微微发抖,“不要……让我自己来。林舟,这是我欠他的。让我自己来。”
我看着她,从她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决绝。
我点了点头。
“好。”
那天晚上,陈阳给我打电话,说苏晚终于肯吃东西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没有告诉他,我和苏晚的谈话。
我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件事,必须由苏晚亲口告诉他。
又过了两天,苏晚出院了。
陈阳把她接回了家,请了保姆,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她,就像照顾一件易碎的瓷器。
而我,在等着苏晚的“审判”。
或者说,是在等着我们三个人的“审判”。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陈阳的电话。
只说了一句话。
“舟子,到我们家来一趟。”
他的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开车去了他家。
还是那个熟悉的房子,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客厅里,陈阳和苏晚,分别坐在沙发的两端。
中间隔着一个茶几,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苏晚的眼睛是肿的,显然是哭过了。
而陈阳,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那种眼神,很陌生。
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和熟稔,只剩下审视和……失望。
我在他们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没有人说话。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最后,还是陈阳打破了沉默。
他看着我,缓缓开口:“五年了,舟子。”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把我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你分享。”
“我把你,当成我的亲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心上。
“可是你呢?”他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自嘲和悲凉,“你也是这么对我的吗?”
我无言以对。
“她都告诉我了。”他指了指苏晚,“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你们是大学情侣,谈了四年。你为了她,留在我们这个城市。她为了……所谓的苦衷,不辞而别。”
“然后,她遇到了我。而我,像个傻子一样,把你介绍给了她。”
“最可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他看着我,眼睛里泛起了红血丝,“最可笑的是,我跟她说的每一个关于未来的规划,那些她点头说喜欢的设计,全都是你当年跟她说过的。”
“我住在一个你设计的‘梦’里,娶了你念念不忘的女人,然后,我还开心地把你请到这个家里来,让你参观我的‘幸福’。”
“林舟,你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喉咙发紧。
“阿阳,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陡然拔高,“你觉得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吗?林舟,我不是气她骗我。她是骗了我,但她至少把真相告诉了我。”
“我气的是你!”他指着我,手指都在颤抖,“你是我的兄弟!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像个小丑一样,在她面前炫耀着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心里是不是在笑话我?”
“我没有!”我立刻否认,“阿阳,我从来没有笑话过你。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怕伤害你。”
“怕伤害我?”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现在就没有伤害我吗?你这种隐瞒和欺骗,是对我最大的伤害和不尊重!”
“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需要你小心翼翼保护的玻璃人吗?还是一个连真相都承受不起的懦夫?”
他的质问,句句诛心。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都对。
我的自以为是,我的所谓“保护”,在他看来,就是最大的侮辱。
客厅里,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剩下陈阳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很久。
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深深的疲惫。
“舟子,你走吧。”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们……都需要静一静。”
我知道,这是他给我下的逐客令。
也是在给我们这段五年的兄弟情,画上一个休止符。
我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苏晚。
她低着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转身,走出了那个曾经让我羡慕,如今却让我窒息的家。
门在身后关上的那一刻,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从陈阳家出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联系。
我没有主动找他,他也没有再找我。
我们就像两条相交线,在那个点上激烈碰撞后,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
我接了很多项目,把自己忙得像个陀螺,没有时间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想起陈阳。
想起我们一起熬夜画图的日子,想起我们在路边摊撸串喝酒,吹牛的场景。
心里,空落落的。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请问,是林舟先生吗?”
“我是,您是?”
“我是苏晚的姐姐,我叫苏晴。”
我愣了一下。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妹妹……她和陈阳,正在办离婚手续。”
这个消息,虽然在我意料之中,但亲耳听到,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他们……决定分开了?”
“嗯。”苏晴叹了口气,“陈阳是个好人,这件事,错在我妹妹。她没脸再待在陈阳身边了。而且,经过孩子那件事,他们两个……也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相处了。”
“她现在还好吗?”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不太好。”苏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她把工作辞了,准备回老家。我想……有些事,可能还是需要你们当面说清楚,才算有个了结。不然,这对你们三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心结。”
“我妹妹,她想在走之前,再见你一面。她说,她欠你一个正式的告别。”
我沉默了。
“林舟先生,我知道这个请求可能有些唐突。但……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我怕她一个人,想不开。”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见面的地点,约在了江边。
那天,天气有些阴沉,风很大。
苏晚穿着一件风衣,站在江边,身形显得很单薄。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很苍白。
看到我,她勉强笑了笑。
“谢谢你肯来。”
“你……准备回去了?”我问。
她点点头,“嗯,这里的房子已经卖了。我跟陈阳……也都办妥了。他把大部分财产都给了我,但我没要。我只拿了当初他帮我爸付的那三十万。”
“我这次来,是想把这个还给你。”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小小的木雕鸟。
是我大学时,亲手刻给她的。
手工很粗糙,但当时,我花了一整个星期的时间。
“当年走得太匆忙,很多东西都扔了,就这个,我一直留着。”她看着江面,轻声说,“现在,物归原主了。”
“林舟,对不起。为我当年的不辞而别,也为后来对你和陈阳造成的伤害,跟你说声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谢谢你出现在我的青春里,给了我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她说完,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
那些曾经的怨恨,不甘,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江风,飘散了。
“都过去了。”我说,“苏晚,你也要……好好生活。”
“嗯。”她点点头,眼圈红了。
“那我走了。”
她转身,沿着江边,慢慢地走远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在风中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转角。
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告别了。
我跟苏晚的青春,彻底结束了。
又过了半年。
我的工作室接了一个外地的项目,要去那边出差三个月。
临走前一天,我鬼使神差地,开车去了我和陈阳以前常去的那家烧烤店。
老板还认识我,热情地招呼我。
“小林,好久没见你了!你那哥们呢?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我笑了笑,说:“他忙。”
我点了几样我们以前常吃的烤串,要了一瓶啤酒。
一个人,自斟自饮。
吃到一半的时候,烧烤店的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陈阳。
他也看到了我,脚步顿了一下。
我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老板打破了尴尬:“哎呀,说曹操曹操到!阿阳,快来,你兄弟在这儿呢!”
陈阳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来,在我对面坐下。
他看起来,比之前精神了一些,但眉宇间,还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
“好久不见。”他先开了口。
“好久不见。”我说。
我们要了两瓶啤酒,像从前一样,碰了一下。
“要出差?”他问。
“嗯,明天走,去三个月。”
“挺好的,出去散散心。”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的都是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题。
谁都没有提苏晚,也没有提那件让我们决裂的事。
仿佛,那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几瓶啤酒下肚,话渐渐多了起来。
他跟我说,他把公司的一部分股份卖了,现在没以前那么忙了。
他说,他前段时间去了一趟西藏,一个人,开车去的。
他说,那里的天很蓝,云很白,让人心里很平静。
“舟子,”他忽然看着我,眼神很认真,“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我摇摇头,“不,你没说错。是我……做得不对。”
“都过去了。”他拿起酒瓶,给我满上,“其实,我后来想了很多。这件事,我们三个人,都有错。但归根结底,还是缘分不够吧。”
“她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们不合适。”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
我知道,他是真的放下了。
“你呢?”他问我,“你和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你想什么呢?都过去了。我跟她,早就结束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像是松了口气。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酒。
聊了很多,从刚认识时的糗事,到对未来的规划。
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我们还是那对无话不谈的好兄弟。
临走时,陈阳拍了拍我的肩膀。
“舟子,到了那边,照顾好自己。回来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哥们儿给你接风。”
“好。”我点点头,眼眶有些热。
我坐上出租车,看着窗外,陈阳站在烧烤店门口,对我挥着手。
我知道,有些东西,虽然碎了,但还可以一片片地捡起来,重新拼好。
也许,会有裂痕。
但,它依然完整。
三个月后,我从外地回来。
飞机落地,我打开手机,收到的第一条信息,就是陈阳发来的。
“欢迎回家。老地方,给你接风。”
我看着那条信息,笑了。
夕阳的余晖,透过机窗,洒在我的脸上,很暖。
我知道,新的生活,开始了。
来源:飞瀑的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