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们这些知青在生产队里已经待了好几年,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然清苦,但也算踏实。
那天在省城的街头碰见老队友小刘,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老兄,还记得当年咱俩跟二虎看场院那档子事儿不?"
小刘这么一说,我脑子里立马就蹦出了那个夏天的夜晚,那是七五年的事儿了。
我们这些知青在生产队里已经待了好几年,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虽然清苦,但也算踏实。
生产队里有个光棍叫二虎,人长得倒是周正,个头也不矮,就是嘴笨,见了女人脸就红得像熟透的柿子。
队长老赵是个精明人,说今年玉米长得好,颗粒饱满,得安排人值夜看场院,防着有人顺手牵羊偷苞米。
二虎主动请缨,拍着胸脯说他一个光棍汉,晚上也没啥事儿,正好派上用场。
队长就安排我和小刘轮流陪他值班,说是互相有个照应,免得一个人在场院里发闷。
那时候农村晚上黑咕隆咚的,除了生产队部有一盏煤油灯,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电灯都稀罕得很,更别提什么娱乐活动了。
我们就在场院里搭了个草棚子,用高粱秆和玉米叶子编的,虽然简陋但也能遮风挡雨。
晚上我们会生一堆火,既能照明又能驱蚊虫,三个人围着火堆聊天打发漫长的夜晚。
二虎这人平时话不多,在人群里总是默默干活,可一到晚上值班时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常常望着满天的星星发呆,然后突然问我们一句话,那句话他问过无数遍了。
我们也安慰过无数遍,总是说他人挺好的,心眼儿也正,肯定能娶上好媳妇。
二虎总是摇头叹气,说自己都快四十了,哪个姑娘能看上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光棍汉。
那个年代,农村的光棍确实不少,没房没钱没背景,想娶媳妇比登天还难。
特别是像二虎这种老实巴交的,既不会甜言蜜语,又没有什么特殊本事,在婚恋市场上完全没有竞争力。
有一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吧,我正迷迷糊糊要睡着,脑袋一点一点的。
突然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轻手轻脚的,像是有人在偷偷摸摸地走路。
二虎一个激灵就坐起来了,眼睛瞪得像铜铃,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人偷苞米。
我们三个人悄悄走到场院边上,借着朦胧的月光往外看。
只见一个女人抱着个包袱,正从我们场院旁边的小路匆匆经过,身影有些慌张。
二虎大喝一声让她站住,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那女人吓得差点摔倒,手里的包袱散了一地,东西滚得到处都是。
走近一看,原来是邻村的桂花,一个我们都认识的姑娘。
桂花也是个苦命的丫头,二十七八岁了还没嫁人,不是她长得不好看,实在是家里的条件太困难。
她父亲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病逝了,家里就剩下她和瘫痪在床的老娘相依为命。
桂花长得其实挺水灵的,瓜子脸,大眼睛,就是常年操劳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一些。
村里也有人提过亲,但一听说要她带着病重的娘一起过门,媒人就没了下文。
二虎看清是桂花后,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疑惑地问她大半夜跑这儿干什么。
桂花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说自己走错路了,显然是在撒谎。
她急忙蹲下身子收拾地上的东西,我借着火光看见有几个鸡蛋,还有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什么药品。
二虎可能是觉得她的回答不太合理,语气又变得有些不善,追问她不在家好好待着,跑出来瞎溜达什么。
桂花的眼圈瞬间红了,委屈地说自己没做坏事,让他们别冤枉好人。
说完她匆忙抱起包袱就要走,背影看起来既委屈又慌张。
二虎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的语气重了,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担心她一个女人家大半夜出门不安全。
但桂花已经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了,只留下我们三个大老爷们面面相觑。
从那以后,桂花几乎每隔三五天就在深夜时分经过我们的场院,时间很固定,总是在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
二虎开始还怀疑她是不是想偷苞米,或者有什么别的不良企图,所以格外警觉。
但后来发现她从来不在场院附近停留,也不碰场院里的任何东西,只是匆匆路过而已。
二虎百思不得其解,常常自言自语地嘀咕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我和小刘也觉得奇怪,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大半夜的总是从这条偏僻的小路经过,确实有些反常。
有一次轮到小刘值班,他忍不住拦住桂花,客气地问她这是要去哪里。
桂花停下脚步,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去镇上。
小刘更加好奇了,追问她大半夜去镇上干什么,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急事。
桂花咬咬嘴唇,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最后才说出实情:去买药。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桂花的娘得的是一种慢性病,需要长期服用特殊的药物才能控制病情。
这种药在村里的小卫生室买不到,只有镇上的卫生院才有,而且价格不便宜。
白天桂花要下地干农活挣工分,根本抽不开身去镇上,只能选择晚上出门。
从她们村到镇上,最近的路就是经过我们生产队的场院,绕其他路要多走一个多小时。
她为了不让村里人说三道四,总是选择在最深的夜里悄悄出门,天亮前赶回来。
这件事让二虎的心情很复杂,既有对桂花的歉疚,也有对自己误解她的懊悔。
二虎开始留意桂花每次路过的时间,有时候还会主动站出来打招呼,问她路上要不要小心。
他甚至主动提出送她一段路,但桂花总是摇头拒绝,说自己一个人能行。
桂花对二虎的态度始终很冷淡,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那场不愉快的误会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
二虎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安全,每次她经过时都会悄悄跟在后面一段路。
有一天夜里下起了大雨,雨点打在草棚顶上噼里啪啦响个不停,我们在棚子里听着雨声,都在担心桂花会不会冒雨出门。
果然,雨稍微小了一点,桂花的身影就出现在小路上,她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中艰难前行。
二虎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摇摆,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大的雨她还要去镇上,她娘的病一定很严重。
我们都能看出来,二虎对桂花已经产生了特殊的感情,虽然他自己可能都没有完全意识到。
就在桂花快要走过场院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泥水里。
二虎想都没想就冲出了草棚,顾不上自己被雨淋湿,赶紧跑到桂花身边。
他小心地把桂花扶起来,紧张地问她有没有摔坏哪里,需不需要看大夫。
桂花坐在泥水里,眼泪混着雨水往下流,她颤抖着声音说自己的药洒了,散落在泥水中的药片已经没法用了。
二虎看着地上被雨水冲散的药片,心疼得不得了,毫不犹豫地说要送她去镇上重新买药。
桂花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二虎,声音有些哽咽地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二虎挠挠头,老实巴交地说因为她是个好姑娘,她娘也是个可怜人,自己看不得她们受苦。
那天晚上,二虎冒着瓢泼大雨送桂花去了镇上,我和小刘在场院里担心地等到天亮,才看见他们一起回来。
桂花的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二虎也显得精神焕发,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那天晚上在镇卫生院里,桂花把自己家的困难情况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虎。
她娘得的是风湿性心脏病,需要长期服用进口药物,每个月的药费对她们这样的困难家庭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为了省钱,桂花常常自己少吃一顿饭,把节省下来的钱给娘买药,人都瘦得不成样子了。
二虎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场就表示以后桂花娘的药钱他来出,让桂花不用再大半夜跑镇上了。
桂花当时就哭了,说自己知道二虎是好人,但不能让他这么做,毕竟两人没有什么关系。
二虎憨厚地说自己一个光棍汉,挣的工分也花不完,帮助困难的乡亲是应该的。
桂花还是摇头,说村里人会说闲话的,一个未婚女子接受男人的帮助,传出去对彼此都不好。
二虎沉默了很久,突然鼓起勇气说出了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桂花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二虎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二虎继续说,自己知道配不上她这样的好姑娘,但会真心诚意地对她和她娘好,这一点可以向天发誓。
桂花的眼泪又流了下来,问二虎这样做值不值得,毕竟她带着个病重的娘,会拖累他一辈子。
二虎认真地说,能娶到她这样善良孝顺的好姑娘,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存在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就这样,在那个雨夜里,在镇卫生院昏暗的灯光下,二虎和桂花的缘分算是定下了。
整个村子都为这个消息震惊了,谁也想不到这两个平时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的人会走到一起。
有人说二虎是走了狗屎运,捡了个大便宜,有人说桂花是为了报恩才答应嫁给他的。
但我们这些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们两个人是真心相爱的,虽然这份爱情来得有些特别。
婚礼办得很简单,就在生产队的打谷场上摆了四桌酒席,用的都是大家伙儿凑的钱和粮食。
二虎穿着从别人那里借来的蓝色中山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整个人精神焕发。
桂花穿着一件红色的确良上衣,虽然不是什么新潮款式,但洗得干干净净,人也收拾得清清爽爽。
两个人站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队长老赵在酒席上开玩笑说,二虎这小子守了大半辈子光棍,没想到看个场院还能看出个媳妇来,真是人生处处有惊喜。
大家都笑了,二虎的脸红得像个大苹果,但眼里满是幸福的光芒。
我和小刘也被邀请坐在主桌上,毕竟我们是这段姻缘的见证人,算是半个媒人。
二虎举着酒杯向我们敬酒,感激地说要不是我们陪他看场院,他哪能遇见桂花这样的好姑娘。
桂花也过来敬我们酒,诚恳地说谢谢我们,要不是我们在场,那天晚上她摔倒了都没人管。
婚后的二虎像变了个人似的,整天乐呵呵的,走路都带风,干活也格外有劲头。
他对桂花的娘比对自己的亲娘还孝顺,每天都变着花样给老人做好吃的,悉心照料。
桂花也没让他失望,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还在自留地里种了不少时令蔬菜,日子过得越来越红火。
两口子相敬如宾,从来不红脸吵架,在村里传为佳话,成了年轻人学习的榜样。
第二年春天,桂花生了个白胖的大小子,二虎高兴得差点疯了,逢人就炫耀自己有儿子了。
他抱着孩子在村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老天爷的话。
村里人都说,二虎这辈子算是苦尽甘来了,前半生的苦都是为了后半生的甜。
后来我们这些知青陆续返城了,有的分配了工作,有的考上了大学,但和二虎一家的联系一直没断过。
每次有机会回村里看看,都能感受到他们一家人越来越浓的幸福味道。
二虎的儿子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在村里数一数二,后来还真的考上了大学,成了村里的骄傲。
桂花的娘在他们夫妻俩的悉心照料下,身体状况越来越好,又多活了十几年才安详离世。
老人临终前拉着二虎的手,感激地说他是个好人,桂花嫁给他是最正确的选择。
现在想起来,当年那个看场院的夏天,真是改变了两个人一生的命运轨迹。
如果不是那次深夜的偶然相遇,如果不是那场及时的大雨,也许二虎和桂花永远不会有交集。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你以为是巧合,其实都是命运早就安排好的相遇。
那些年我们在乡下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流过的汗,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珍贵的回忆。
特别是能够亲眼见证一段美好姻缘的诞生,更让人觉得那段知青岁月没有虚度。
小刘在街头跟我聊完这些陈年往事,我们都有些感慨时光如水,岁月如歌。
我笑着对小刘说,二虎他们现在肯定过得很好,真心相爱的人,老天爷不会亏待的。
是啊,真心相爱的人,老天爷从来不会亏待,就像当年那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而值得回味。
那个年代虽然物质匮乏,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却格外真挚纯朴,没有那么多的算计和功利。
二虎和桂花的爱情故事,至今想起来都让人心头温暖,仿佛那个夏夜的清风还在耳边轻拂。
来源:聪慧风声K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