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京人,去了趟浙江杭州,不得不说,杭州比网上评价的还要好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9-03 19:24 4

摘要:晚饭后,电视的声音照例被开到35。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切割着餐厅和客厅之间本就模糊的界限。我爸坐在他那张磨出包浆的太师椅里,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国家大事能从那块小小的屏幕里溢出来,灌进他的耳朵。林晚,我的妻子,正低头用指甲掐着碗边一粒干掉的米饭

晚饭后,电视的声音照例被开到35。新闻联播的片头曲像一把钝刀,日复一日地切割着餐厅和客厅之间本就模糊的界限。我爸坐在他那张磨出包浆的太师椅里,身体微微前倾,仿佛国家大事能从那块小小的屏幕里溢出来,灌进他的耳朵。林晚,我的妻子,正低头用指甲掐着碗边一粒干掉的米饭,那声音细微,却像针一样扎在电视的背景音里。

这是我们在北京家里的常态,一种被音量35的电视和沉默包裹的常态。

“瑶瑶,作业写完了吗?”我爸忽然转头,声音洪亮地盖过电视,像是在部队里点名。

我们八岁的女儿瑶瑶在自己房间里应了一声:“就差一篇日记了,爷爷!”

“嗯。”我爸满意地点点头,又把目光投回屏幕。

饭桌上,三菜一汤的余温正在散尽。林晚终于把那粒米饭抠了下来,然后,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平静得像一口深井。“陈默,我下周想回一趟杭州。”

我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筷子上那块红烧肉颤了颤,油滴在桌上,洇开一小块深色的印记。“怎么这么突然?妈那边有事?”

“嗯,就……有点事。”她避开了我的目光,转而去收拾碗筷。她的沉默很不寻常,就像一首熟悉的歌,突然在最高潮的地方被掐断了。

我注意到,她今天没用那个她从杭州带来的龙泉青瓷小碗,那只碗被孤零零地放在橱柜最上层,和我爸那些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巨大搪瓷缸子摆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这是我后来才想起来的细节,是第一个伏笔。

“要几天?”我问,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

“说不准,可能……一周,也可能久一点。”她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冲刷着盘子,也冲刷着我们的对话。

这时,她的手机在客厅的沙发上震了一下,屏幕亮起。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是一个没有存名字的杭州号码。她擦了擦手走出去,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接,直接按了锁屏。手机屏幕暗下去,像她脸上瞬间掠过的表情。这是第二个。

“谁啊?”

“一个朋友,没事。”她把手机揣进兜里,语气轻描淡写,但手指却下意识地把围裙的带子又系紧了一圈。

那天晚上,我们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个瑶瑶的距离。黑暗中,我能听到她均匀的呼吸,但我知道她没睡着。就像我知道,那个被她放在床头柜上的,从杭州带回来的檀香木小匣子,今天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她只有在心烦意乱的时候,才会一遍遍地擦那个匣子。这是第三个伏笔,无声无息地埋在那个充满电视噪音和刻意沉默的夜里。

我没再问。在北京的四合院里长大,我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有些事,不能问,问了,就是打破了那层薄如蝉翼的“面儿”。日子得往下过,锅得继续热,家,就得像个家的样子。

我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回乡探亲,就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我以为杭州还是那个杭州,一个我妻子口中风景如画的故乡,一个我偶尔会陪着去逛逛的旅游城市。

我不知道,这一次,她带走的不仅仅是行李。

第一章:空房子与空心人

林晚走后的第三天,这个家的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电视的声音依旧是35,但我爸看电视的时间明显长了。他好像想用新闻、战争片、养生讲座填满屋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寂静。瑶瑶放学回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先冲进厨房找妈妈要零食,而是直接钻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

我开始觉得,这个我住了快四十年的家,变得陌生起来。空气里少了林晚身上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洗衣液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我爸抽的烟草味和厨房里经久不散的油烟味混合在一起,沉闷,呛人。

我开始失眠。夜里,我能清晰地听到老槐树的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邻居家养的猫在屋顶上追逐的脚步声,甚至是我爸在隔壁房间里轻微的鼾声。这些声音一直都在,但我以前从未留意过。是林晚的存在,像一块柔软的海绵,吸走了生活中所有尖锐的杂音。

她每天会和瑶瑶视频通话。镜头里的她,背景总是一面白墙,看不出在哪里。她的气色好了很多,眉眼间那种在北京时常有的、淡淡的疲惫感消失了。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瑶瑶趴在屏幕前,小脸皱成一团。

“快了,宝宝乖,等妈妈忙完就回去。”林晚的声音很温柔,但那种温柔里,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轮到我跟她说话时,对话总是很短。

“家里都挺好。”我说。

“嗯,爸身体还行吧?瑶瑶没淘气吧?”她问。

“都好。”

然后就是沉默,直到一方说“那先这样,我这边还有点事”,然后挂断。我们像两个严格遵守着某种礼仪的陌生人,客气,疏离。

那天,我尝试着教我爸用微信视频。他戴着老花镜,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费劲?打个电话不就完了?”

“爸,视频能看着人,跟当面聊一样。”我耐着性子解释。

“看着人……”他嘟囔了一句,没再说下去。我们试了半天,他总算学会了如何接通,但不是忘了开摄像头,就是忘了开麦克风,急得他满头大汗。最后,他把手机一推,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学不会这个。你们年轻人用吧。”

他转身回自己房间,我看到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用袖子仔仔细细地擦着。那是他和的我妈的合影。我妈去世得早,家里几乎没有她用过的东西了,只有这张照片,被我爸当成宝贝。我忽然明白,他不是学不会,他只是害怕。害怕在屏幕里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却触碰不到,那比单纯的思念更磨人。这是我们家典型的共情场景,笨拙,沉默,却藏着说不出口的爱。

晚上,我给瑶瑶收拾书包,发现她的作文本里夹着一张画。画上是三个人,爸爸妈妈和她,手牵着手。但画上的妈妈,被她用铅笔涂成了一个淡淡的灰色影子。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了一下。

我走进厨房,想倒杯水。打开橱柜,目光习惯性地落在那一排搪瓷缸子旁边。那个龙泉青瓷小碗,不见了。我愣住了,拉开所有的柜门,翻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我这才确信,林晚把它带走了。那只碗,是她外婆留给她的,是她在这座北方宅院里,唯一的、属于南方的念想。

巨大的不安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我冲进书房,打开她的笔记本电脑。我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只是凭着一股直觉。在电脑桌面的一个角落,有一个被命名为“备忘”的文件夹。我点了进去。

里面只有一个文件,是一个PDF。

我颤抖着手点开它。标题是几个黑体字:《杭州市XX区公寓租赁合同》。承租人那一栏,是林晚的名字。合同日期,是她离开北京的前一天。

文件不大,我却看了很久。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原来,她说的“有点事”,是这件事。原来,她说的“久一点”,是这么久。

外面的风把窗户吹得哐哐作响,我却觉得整个世界都静止了。我终于明白,她不是回了趟家。

她是在离家。

第二章:一千公里的争吵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能听到她那边有隐约的水声和风声,很开阔,不像是在室内。

“喂?陈默?”

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紧,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颤抖:“你在哪儿?”

她那边顿了一下,随即说:“在外面散步呢。怎么了?”

“我问你在哪儿!”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能想象到我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脖子上的青筋都爆起来了。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这是我每次试图压抑怒火时的习惯性动作。

“……陈默,你声音小点,有什么事好好说。”她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但这份温和在此刻却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我的愤怒里。

“好好说?林晚,你长本事了啊!租房子?你打算在杭州常住是吗?你当我是死的吗?这个家你不要了?瑶瑶你也不要了?”一连串的质问像子弹一样射出去,完全不经大脑。我知道这样不对,我知道这会把事情推向更坏的境地,但我控制不住。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在一瞬间泄了气。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

“陈默,”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我们这样说话,有意思吗?”

“没意思?那你做的事情就有意思了?”我冷笑一声,“偷偷摸摸租房子,跟我说回家有事。林晚,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演戏?”

“我没有演戏。”她的声音大了一点,“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怎么跟我说?你回来,我们当面说!”

“回不去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大山,瞬间压垮了我所有的怒火,只剩下冰冷的绝望。

“什么叫……回不去了?”我的声音哑了。

“字面意思。”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陈默,我在北京,喘不过气。每天面对爸那张严肃的脸,听着永远音量35的电视,做着永远做不完的家务……我觉得自己快要发霉了。我想找你聊聊,可你呢?你永远只会说‘就这么点事儿,忍忍就过去了’,‘哪个女人不是这么过的’。”

她学我的语气,惟妙惟肖。我这才发现,原来我那些自以为是的安慰和道理,在她听来是如此的轻慢和刺耳。

“我……”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开不开心。你只关心这个家是不是还像个家的样子,你爸是不是满意,瑶瑶的成绩有没有下降。”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但她很快就控制住了,“我像这个家里最不需要被照顾的一件家具,只要摆在那里,不出声,不出错,就是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辩解苍白无力。

“你是什么意思不重要了。”她吸了吸鼻子,“我累了,陈默。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喘口气。”

电话被挂断了。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我颓然地坐在书房冰冷的地板上。窗外的北京,华灯初上,车水马龙,可这满城的繁华,没有一盏灯是为我亮的。

我回想起我们刚结婚的时候。那时我们住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虽然小,但很温馨。她会拉着我去逛胡同,会给我做她家乡的西湖醋鱼,会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她工作上的趣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话越来越少,笑容也越来越淡的呢?

是搬回这个四合院之后吗?是为了照顾年迈的父亲,还是为了瑶瑶上学方便?我一直以为,我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家好。我努力工作,赚钱养家,我自认尽到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可我忘了,林晚,她首先是林晚,然后才是我的妻子,瑶瑶的妈妈。

正当我沉浸在悔恨中时,瑶瑶的房门开了一条缝,她探出小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我:“爸爸……”

我抬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瑶瑶,怎么了?”

她光着脚丫走过来,小手拉住我的衣角,仰着脸,眼睛里满是惊恐和不安:“爸爸,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刀,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我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脸埋在她的头发里,用力地眨了眨眼,想把那股冲上鼻腔的酸涩逼回去。

我喉咙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第三章:南下

我决定去杭州。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在北京土生土长三十八年,我离开这座城市最久的一次,是大学时去北戴河的暑期实践,七天。我的生活、工作、人际关系,都像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根,深深地扎在北京的土壤里。

但现在,我必须去。不是为了把她抓回来,而是想去亲眼看看,那个能让她“喘口气”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我跟我爸说的时候,他正戴着老花镜,用一块软布擦拭着他那套黄花梨木的桌椅,动作轻柔,像在抚摸情人的皮肤。

“爸,我请了几天假,去趟杭州。”

他的动作停住了,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去杭州?干什么?”

“……看看林晚。”

他沉默了,手里的软布在桌角上反复摩挲。过了半晌,他才开口,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硬邦邦:“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多大点儿事儿。一个大老爷们,跑那么远,像什么样子。”

这是他的口头禅,“多大点儿事儿”。小时候我考试没考好,他这么说。工作上遇到难题,他也这么说。仿佛在他眼里,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我没反驳,只是低声说:“爸,这次可能不一样。”

他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要开始长篇大论地训我。但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去吧。瑶瑶我看着。”

他转身继续擦他的桌子,但我看到,他把那块布放下,从兜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索。

临走前一晚,我收拾行李。我爸走进来,把一个塑料袋放在我床上。“带着路上吃。”

我打开一看,是我最爱吃的那家稻香村的点心,还有几个他自己酱的牛肉。袋子底下,还压着两罐冰镇的北冰洋汽水。这是我们家在激烈矛盾中,独有的温情细节。他不擅言辞,所有的关心,都在这些吃的东西里了。

“爸……”我鼻子一酸。

“行了,一个大老爷们,叽叽歪歪的。”他挥挥手,转身出去了,留下一个硬朗的背影。

第二天,我坐上了开往杭州的高铁。窗外的景物飞速后退,高楼、平原、村庄……北京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自己像一颗被连根拔起的植物,带着一身的泥土,被抛向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五个小时后,高铁稳稳地停在杭州东站。车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湿润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植物清香。这和北京干燥、凛冽的空气完全不同。

我按照林晚租房合同上的地址,打车过去。那是一个很新的小区,绿化做得极好,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叫不出名字的花。空气里都是安静的味道。

我站在她租的公寓楼下,却迟迟没有上去。我害怕,我不知道上去之后会看到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我找了个咖啡馆坐下,“我到杭州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我看着手机屏幕,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

一个小时后,她终于回复了,只有一个地址,没有多余的字。

地址不是她住的小区,而是一个叫做“南山路”的地方。我导航过去,发现那里靠近西湖,有一排排带着民国风情的小楼。

我按照门牌号找到那家店,店名叫“晚晴丝语”。推开木门,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响起。里面不是我想象中的任何样子,而是一个丝绸工作室。一排排的架子上挂满了各种颜色和质地的丝绸,几台老式的织布机摆在角落,几个年轻的女孩正在专注地工作。

林晚就在其中。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布裙,头发用一根木簪子挽着,素面朝天。她正站在一个架子前,和一个年轻男人讨论着什么。那个男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清秀,他看着林晚的眼神,专注而热烈。

我的血液“嗡”地一下就冲上了头顶。所有的理智、来之前的反思、准备好的说辞,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是不是来捉奸的?

我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林晚的手腕。

她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我,脸上满是震惊。“陈默?你怎么……”

“他是谁?”我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那个男人也被这阵势搞懵了,愣愣地看着我。

“你弄疼我了!”林晚挣扎着。

我心里的火越烧越旺,一股邪火顶上来,一句北京爷们儿最糙的骂街话脱口而出:“你丫放开!我问你话呢!这是谁?”

整个工作室的人都朝我们看了过来。空气瞬间凝固了。

第四章:不是林晚

“陈默,你发什么疯!”林晚的脸涨得通红,不是羞涩,是愤怒。她用力甩开我的手,把我拉到工作室外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院子里种着一架葡萄藤,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下来,斑驳陆离。但我的世界里,一片黑暗。

“我发疯?”我指着屋里,“你大老远跑杭州来,就是为了跟那个小白脸在一起?”

“小白脸?”林晚气得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失望和嘲讽,“陈"默,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除了围着男人转,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不然呢?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他叫许嘉,是我的合伙人。我们正在筹备一个自己的原创丝绸品牌。”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眼睛里像燃着两簇火苗,“就是你嘴里说的‘瞎折腾’的那个梦想。”

“瞎折腾”……这三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那是半年前的一个晚上,她兴奋地拿给我看她设计的丝巾图样,眉飞色舞地跟我说她想辞职,想做一个属于自己的品牌。我当时刚因为一个项目焦头烂额,看都没看就敷衍了一句:“都快四十的人了,还折腾什么?安安稳稳上班不好吗?”

我记得她当时脸上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陈默,”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决绝的平静,“在北京那个家里,我是你的妻子,是瑶瑶的妈妈,是爸的儿媳。我每天想的是晚饭做什么菜,瑶瑶的作业有没有人辅导,爸的降压药吃没吃。我唯独忘了,我自己是谁。”

“我叫林晚。我大学学的是染织设计,我热爱丝绸,我曾经的梦想,是做出最美的中国丝绸。这些,你还记得吗?”

我呆呆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自己的手,摊开在我面前。那双手,不再是我记忆中那个柔软、细腻的样子。手心有些地方磨出了薄薄的茧,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染料的颜色。

“你看看我的手。”她说,“在北京,我用这双手洗衣做饭,拖地擦桌。在这里,我用这双手调配染料,操作织机。你知道吗?虽然这双手比以前粗糙了,但我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看着它,心里是满的。”

“在北京,我的心是空的。”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我一直以为,我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一个避风的港湾。我从没想过,我的港湾,对她来说,可能是一个牢笼。

她说完,转身就要回屋。

“等等。”我拉住她的衣角,声音嘶哑,“那……租的房子呢?你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她回头,看了我很久。那眼神很复杂,有疲惫,有失望,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说,“我只知道,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陈默,你先回去吧。我们都……冷静一下。”

她挣开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工作室,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那个夏日的午后,阳光刺眼,我却觉得浑身冰冷。我像一个笑话,千里迢G迢地跑来,上演了一场自以为是的闹剧,最后被现实打得体无完肤。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第三人称视角】

一周前,北京,陈家。

夜里十一点,林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她没有血色的脸。电话那头,是她母亲压低了的声音。

“晚晚,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太好。医生说是早期,让尽快做手术。”

“妈……”林晚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别担心,也别跟你爸说,他那个人,沉不住气。”母亲在那头故作轻松地安慰着,“我跟你说,是想……晚晚,妈想你了。”

挂了电话,林晚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无声地耸动。她没有哭出声,怕吵醒隔壁房间的公公和女儿。在这个家里,她连悲伤的权利,都得小心翼翼。

这时,陈默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他看到客厅里黑乎乎的人影,吓了一跳。

“大半夜不睡觉,坐这儿干嘛呢?跟个鬼似的。”他抱怨着,摸索着开了灯。

刺眼的光线下,林晚迅速擦干了脸上的痕迹。

“没什么,睡不着。”

“行了,快去睡吧。”陈默脱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径直走向卧室,没有再多看她一眼,更没有发现她红肿的眼睛和煞白的嘴唇。

那一刻,林晚心里某个一直紧绷着的东西,彻底断了。

她打开电脑,开始搜索杭州的租房信息。她母亲的病需要人照顾,这是一个理由,但更深层的原因,是她需要一个逃离的借口。那个PDF租赁合同,是她给自己下的最后通牒。她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去住,那更像一个象征,一个可以奔赴的、属于自己的远方。

她想起半年前,她把自己的设计稿给陈默看,他那句轻飘飘的“瞎折腾”,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心中最后一点火苗。从那天起,她就把所有的设计工具都收进了那个檀香木小匣子,锁了起来。

现在,她决定打开它。

她要回杭州,不只是为了照顾母亲,更是为了找回那个被遗忘在岁月里的,叫林晚的姑娘。

第五章:父亲的电话

我在杭州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

西湖的水,在夕阳下泛着金光。断桥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像一个异乡的孤魂,被这座城市的温柔和美丽排斥在外。

我走过河坊街,闻到定胜糕香甜的气味,那是林晚以前总念叨的小吃。我走过龙井村,看到大片大片的茶园,想起林晚泡茶时那双灵巧的手。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她的影子,但没有一个地方,有我的位置。

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我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习惯了北京的直来直去,大开大合,而她,属于杭州的细腻婉约,润物无声。我们就像一碗豆汁儿,遇上了一杯龙井茶,不是不好,只是不配。

天色渐渐暗下来,我找了个小酒馆,点了一盘茴香豆,一壶黄酒,自斟自饮。酒很温和,不像北京的二锅头那么冲,但后劲很大。几杯下肚,巨大的孤独和悔恨涌上心头。

手机响了,是我爸打来的。

我接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喂,爸。”

“……在哪儿呢?”他问。

“在外面,吃饭呢。”

“见到林晚了?”

“……见到了。”

“怎么样啊?”他追问。

我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说。说我像个傻子一样去质问她,结果被训了一顿?说她可能不回来了?我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我爸也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开口:“陈默,你还记得你妈吗?”

我愣住了。我爸很少主动提起我妈。

“……记得。”

“你妈年轻的时候,手巧得很。她不是北京人,是苏州的。一手苏绣,在她们那儿都排得上号。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个自己的绣坊。”

我静静地听着,这些事,他从来没跟我说过。

“后来,嫁给我,跟我来了北京。你也知道,我那时候在部队,一年到头不着家。她一个人,要上班,要照顾你,要应付我这一大家子亲戚。那点爱好,就慢慢放下了。她那些绣花的绷子、各色的丝线,刚开始还拿出来看看,后来,就都压箱底了。”

“她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老陈,我这辈子,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有点遗憾。下辈子,我不想再当谁的媳d妇,谁的妈了,我就想安安静静地绣我的花。”

我爸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

“林晚那孩子,跟你妈有点像。都是外柔内刚的性子。她心里有事,不说,都自己扛着。你呢,又是个粗线条的,看不出来。”

“爸……”我的喉咙发紧。

“多大点儿事儿……”他又说起了他的口头禅,但这次,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有时候,也是天大的事儿。”

“一个家,不是光有吃有喝就行的。人心要是凉了,再热的炕也捂不暖和。”

“你自己……琢磨琢磨吧。”

他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坐在嘈杂的小酒馆里,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我猛地扭过头去,假装看窗外的风景。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异乡的街头,为了一通来自父亲的电话,哭得像个孩子。

我爸,那个一辈子都信奉“男人流血不流泪”的、刻板固执的北京老头,用他最笨拙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爱,什么是家。

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北京到杭州这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而是在那张小小的餐桌上,从我到她,那不足一米的距离。

第六章:一碗葱油面

第二天,我没有再去找林晚。

我去了她租的那个小区。我没有上楼,就在楼下的长椅上坐着。我想象着她住的那个房间,窗户是不是朝南,阳光能不能照进来。

中午,我看到她回来了,手里提着一些蔬菜。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脚步很轻快。她没有看到我,径直走进了楼门。

我起身,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些东西。她爱吃的零食,她习惯用的那个牌子的洗发水,还有一些新鲜的水果。然后,我把这些东西放在了她公寓的门口,按了门铃,然后迅速躲进了楼梯间。

我听到门开了,是她略带疑惑的声音:“谁啊?”

然后是短暂的安静,和塑料袋被提起来的窸窣声。门关上了。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这不像我的风格。我更习惯直接的、面对面的解决方式。但此刻,我只想用这种笨拙的、沉默的方式告诉她,我在这里,我在关心她。这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冷战中的关怀。

下午,我在西湖边租了一条船,一个人在湖上飘着。湖风吹在脸上,很舒服。我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远处雷峰塔的照片,想了想,又删掉了。

最后,我在一家丝绸店里,看到一条颜色很雅致的真丝方巾,湖蓝色的底,上面是几枝手绘的白玉兰。很配她的气质。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她,配了两个字:“好看。”

发完我就后悔了,觉得有些刻意。

没想到,几分钟后,她回复了。是一个地址,后面跟着一句话:“晚上七点,过来吃饭。”

我的心,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我按照地址找过去,就是她租的那个公寓。门没锁,我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但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阳台上种着几盆绿植,夕阳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给整个屋子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这里没有我爸那张压抑的太师椅,没有音量35的电视,只有空气中淡淡的、好闻的香薰味道。

她在厨房里忙碌。我走过去,倚在门框上看着她。

“我只会做葱油面。”她说,没有回头。

“……好。”

她很快就煮好了面,端到小小的餐桌上。两碗面,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和炸得金黄的开洋,香气扑鼻。

我们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吃面。面条很劲道,葱油很香。我吃得很快,连汤都喝得一干二净。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她看着我,嘴角似乎有一丝笑意。

吃完饭,她泡了茶。还是我熟悉的龙井。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她忽然开口。

我一愣:“妈……做手术了?”

她点点头,把她母亲生病的事,以及她回杭州的真正原因,都告诉了我。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我问,心里五味杂陈。自责,心疼,还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委屈。

“说了有用吗?”她看着我,眼神很平静,“你会让我回来吗?还是会说‘多大点儿事儿,请个护工不就行了’?”

我再次语塞。以我过去的行事风格,我很有可能会那么说。

“陈默,我这次回来,一开始确实只是为了照顾我妈。但当我重新拿起那些丝绸,重新开始画设计稿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想念这一切。”

“这个工作室,是我和许嘉一起盘下来的。他是我大学的学弟,一直没放弃这个专业。我们俩凑了点钱,想试试。”

她说着,眼睛里闪着光。那是我很久没在她脸上看到过的光芒,比她化了妆、穿着漂亮衣服的样子,要动人得多。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把她带回北京那个压抑的院子,是一种罪过。

我注意到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在购物软件上,给她订了一部同款的新手机,地址填的是这里。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实际的关心方式。

“我……不逼你回去了。”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家里……有我。”

她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猛地扭过头去,看向窗外。过了很久,才转回来,声音有些沙哑:“面……凉了。”

我知道,那扇紧闭的心门,终于,为我开了一道缝。

第七章:北京与杭州

我在杭州又待了两天。

我们没有再谈论未来,没有说“回去”或者“留下”。我们像两个重新开始接触的恋人,小心翼翼地探索着彼此的世界。

我陪她去工作室,看她和许嘉讨论设计,看她熟练地操作着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机器。我发现,投入工作的她,有一种陌生的、强大的魅力。我不再把许嘉看作情敌,他更像一个见证者,见证了林晚的蜕变。

我试着给她提一些建议。我虽然不懂设计,但我懂市场,懂运营。我告诉她,品牌要有故事,产品要有定位。她听得很认真,我们第一次在工作上有了深入的交流。

我们也一起去医院看了她母亲。阿姨恢复得很好,看到我,她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欣慰。她拉着我的手,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我的手背。我明白她的意思。

离开杭州的前一晚,我们又回到了那间小公寓。

“我订了明早回北京的票。”我说。

她正在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没有说话。

“工作室刚起步,你在这边先忙着。”我继续说,“瑶瑶那边,我会跟她解释。爸那边……也没问题。”

“陈默……”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以前,总觉得男人就该主外,女人就该主内。我把一个家,当成一个公司来运营,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我以为只要我把钱赚够了,这个家就不会出问题。”我自嘲地笑了笑,“我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家不是公司,家是……是互相搀扶着,看同一个方向。”

“林晚,你想看的方向,我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我想看看了。”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从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到瑶瑶出生,聊到这些年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很多被我忽略的细节,在她口中,都变得鲜活起来。我才发现,我错过了多少她情绪的起伏,忽略了多少她无声的求助。

第二天一早,她送我到高铁站。

检票口,她帮我理了理衣领,就像过去无数次我出差时一样。

“回去……替我跟爸说声对不起。”她说。

我点点头:“他懂。”

“瑶瑶那边……”

“放心吧,她会为你这个妈妈骄傲的。”我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是。”

她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像我们初见时那样。

我转身,走进检票口,没有回头。我怕我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回到北京的家,一推开门,没有闻到熟悉的烟味和油烟味。屋子里很干净,窗明几净。

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和瑶瑶一起坐在桌前,瑶瑶在写作业,他在看报纸。电视开着,放着动画片,音量是15。

看到我,我爸站起来:“回来了?”

“嗯。”

“吃饭没?锅里给你留了饭。”

“吃过了。”

我放下行李,瑶瑶扑过来抱住我。“爸爸!妈妈呢?”

我蹲下来,摸着她的头,认真地说:“妈妈在杭州做一个很厉害、很伟大的事业。等她做完了,就回来看我们。我们也要给她加油,好不好?”

瑶瑶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我和我爸坐在院子里。他给我递过来一瓶北冰洋。

“跟她……说开了?”他问。

“嗯。”

“那就好。”他喝了一口汽水,看着天上的月亮,“这院子,是挺好的,就是……有点太安静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爸,等过段时间,我带您和瑶瑶去杭州看看吧。那边……挺好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行啊。”

我拿出手机,看到林晚发来的微信。是一张照片,是她工作室新做出来的第一批成品丝巾,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第一笔订单,寄回北京了。】

我看着那张照片,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未来会怎么样,我不知道。我们可能会面临很长一段时间的异地生活,会遇到各种各样新的问题。

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那个家,虽然分在了两个城市,但心,重新连在了一起。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北京深蓝色的夜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是北京人,去了趟浙江杭州,不得不说,杭州比网上评价的还要好。

来源:执着的饼干Ag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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