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欣赏古画,或翻阅精美画册时,我们常常会发现,从唐朝的仕女到明清的文人,不论男女,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总是那么小,细细长长,仿佛“一线天”。
在欣赏古画,或翻阅精美画册时,我们常常会发现,从唐朝的仕女到明清的文人,不论男女,画中人物的眼睛,似乎总是那么小,细细长长,仿佛“一线天”。
与西方绘画中那种强调眼神光影、力求逼真、被称为“心灵窗户”的大眼睛截然不同,中国画里的眼睛,总是显得那么含蓄、内敛,甚至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古人的生理特征吗?还是画师“偷懒”,画不出复杂的眼睛?
其实,都不是。
这小小的眼睛背后,藏着的是一整套东方独有的审美体系和哲学思考。
以形写神:眼睛小,神韵大
西方古典绘画,深受解剖学和透视法的影响,追求的是对客观世界的精准复刻。画一个苹果,就要画出它的光泽、体积和质感;画一个人,就要精准描摹骨骼、肌肉和五官比例。眼睛,作为“心灵的窗户”,自然要画得炯炯有神,仿佛能与观者直接对话。
而中国画,从一开始就走上了另一条路。
中国画讲究的是“传神写照”。东晋大画家顾恺之早就提出:“以形写神”,核心不在于“形”,而在于“神”。
画中人的精神世界、内在风骨,远比他长什么样重要得多。
眼睛画得太大、太实、太满,所有的情绪都一览无遗,反而限制了观者的想象。而那细细长长的、甚至只是几笔淡墨勾勒出的眼睛,看似“小”,却为“神韵”留出了无限的空间。
它不把喜怒哀乐直接“怼”到你脸上,而是让你通过人物的整体姿态、衣袂的飘动、所处的环境(如松下的高士、柳边的美人),去感受、去体会他的心境。
那双小眼睛里,可能藏着“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淡泊,也可能藏着“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的孤高。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正是东方美学的精髓——意在言外。
人只是匆匆过客
在中国哲学思想“天人合一”的背景下,人从来不是独立于自然之外的征服者,而是宇宙天地间的一个和谐组成部分。
这一点,在山水画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你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巍峨巨山占据了画面的绝大部分,而山脚下的行旅队伍小如蝼蚁。你看的是山的雄浑、水的灵动、自然的壮阔。人,只是点缀其间的匆匆过客。
在这种“人融于景”的构图思想下,过分突出人物的面部细节,尤其是画一双大眼睛,会立刻打破画面的整体和谐感,将焦点强行拉到人的身上,这与画家追求的“平淡天真”“萧散简远”的意境是背道而驰的。
人物的眼睛小而简,是为了让其更好地“隐入”山水之间,与松风、明月、溪流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一个宁静致远的诗意世界。
他不必用眼睛看你,因为他正在看山、看水、看云、看内心。
线条是画的灵魂
中国画,尤其是文人画,与书法艺术同根同源。画家手中的毛笔,既是造型的工具,也是抒情达意的载体。
中国画的审美,很大程度上是对“线条”的审美。
一根线条的起承转合、浓淡干湿,本身就充满了韵律和情感。无论是画衣纹的“十八描”,还是画山石的“皴法”,本质上都是在玩味线条的艺术。
人物的五官,同样被简化为一种“线的组合”。细长的眼睛,弯弯的眉毛,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它们与飘逸的衣带、遒劲的松枝在本质上是统一的,共同服务于画面的整体节奏感和笔墨趣味。
如果画一双结构复杂、光影分明的大眼睛,这种写意的、充满书法韵味的线条感就会被瞬间破坏,显得格格不入。
所以,画家们选择用最简练的几笔,一线、一钩、一点,勾勒出眼睛的轮廓和神采。这既是技巧的自信,更是审美的自觉。
当我们今天再回看那些古画时,或许可以换一个角度。不要再执着于“眼睛为什么这么小”,而是去感受那小眼睛背后更广阔的世界:
感受那份不动声色的内敛,那份“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含蓄;
感受人物与山川自然的和谐共鸣,那份“相看两不厌”的宁静;
感受笔墨线条之间的舞蹈,那份流淌在纸上的千年风雅。
来源:墨客岛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