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店特有的纸张霉味和宁静,许心安正踮着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旧版设计年鉴,指尖差点够到书脊时,门口传来的巨响惊得她差点从矮梯上栽下来。
盛夏午后,一声脆响,命运的齿轮被强行撬动。
他苍白的脸,她紧握的拳。
天价赔偿单像烙铁,烫在两人捉襟见肘的青春上。
“我赔。”他说,声音颤抖,脊梁却挺得笔直。
“我们一起。”她说,眼神灼灼,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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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店特有的纸张霉味和宁静,许心安正踮着脚去够书架顶层的一本旧版设计年鉴,指尖差点够到书脊时,门口传来的巨响惊得她差点从矮梯上栽下来。
那声音太刺耳,像是什么精密东西被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是瞬间的死寂,然后是一个拔高了八度、充满惊怒的男声炸开:“我操!你他妈没长眼睛啊?!”
许心安的心猛地一沉,这声音的来源方向……她立刻扭头,果然看见她的竹马周屿白僵立在书店门口狭窄的过道处,脸色煞白,他脚边是一个摔得四分五裂的银色笔记本电脑,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一个穿着骚包印花T恤、头发抓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正怒气冲冲地指着周屿白的鼻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怒火。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周屿白的声音发紧,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我刚搬完书,没看清后面……我……”
“对不起顶个屁用!”那年轻男人,赵熙,嗓门更大了,引得书店里零星几个顾客都探头望过来,“你知道我这电脑多少钱吗?顶配的MacBook Pro!里头存的资料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书店老板,一个和气生微胖的中年男人赶紧跑过来打圆场:“哎呦,赵少,消消气消消气,小伙子也不是故意的,你看这……”
“李叔,没你的事!”赵熙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睛死死瞪着周屿白,“小子,你说,怎么办吧?”
周屿白嘴唇翕动了几下,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暑期在这家旧书店打工,挣下学期的生活费,本就清瘦,此刻在咄咄逼人的赵熙面前,更显得单薄无助。许心安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站到周屿白身边,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细微的颤抖。
“这位先生,”许心安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意外发生了,我们很抱歉。具体损失多少,我们……”
赵熙斜眼打量了一下许心安,她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浑身上下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两百块,他嗤笑一声:“‘我们’?你又是谁?跟他一起的?行啊,那就一起赔!这电脑我才买没多久,两万八!拿钱吧!”
“两万八?!”周屿白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更加苍白,这个数字对他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他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许心安的心也猛地一沉,但她还是稳住情绪:“电脑损坏我们负责,但具体赔偿金额是否应该……”
“应该什么?”赵熙打断她,极其不耐烦地掏出手机,“跟你们这种穷鬼废话真是浪费生命。行,没钱是吧?我叫我哥们过来,他家开的律所,最擅长处理这种纠纷。等着收律师函吧!”
一听要叫律师,周屿白急了,他猛地抬头:“别!我赔!我一定会赔给你!求你别叫律师!”他家庭条件困难,母亲身体还不好,最怕惹上官司。
“屿白!”许心安扯了一下他的胳膊,知道他这是慌了神。
“哟,这会儿知道怕了?”赵熙得意地晃了晃手机,“赔?拿什么赔?卖肾啊?”
就在这时,门口的光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了一下,一个冷淡低沉的声音传来:“赵熙,吵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剪裁合体黑色衬衫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形挺拔,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嘴唇薄而唇线清晰,周身带着一种疏离而矜贵的气场。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电脑碎片,又落在脸色惨白的周屿白和紧抿着嘴唇的许心安身上,最后看向赵熙。
赵熙立刻像见了主人的哈巴狗,凑上去告状:“崔少,你来得正好!这傻逼打工的把我电脑撞摔了!就你帮我从国外带回来那台!妈的穷得叮当响还嘴硬说赔,我看他俩就是不想赔!”
被称作崔少的男人,目光重新落回周屿白和许心安身上,他的眼神很锐利,带着审视的意味,并没有立刻说话,那种沉默的压力反而比赵熙的嚷嚷更让人窒息。
周屿白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迎着男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电脑是我撞坏的,责任在我。多少钱,我一定会赔给你。可能需要时间,但我可以打欠条,按银行利息算。”
许心安惊讶地看着周屿白,她知道他骨子里倔强,但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地扛下这天价债务。
崔景贤挑了挑眉,似乎对周屿白的反应有点意外,他淡淡开口,声音没什么情绪:“你确定?两万八,不是小数目。”
“我确定。”周屿白脊背挺得直直的。
“屿白!”许心安忍不住低声叫他。
周屿白却侧过头,对她露出一个极其勉强却安抚的笑:“心安,没事,是我闯的祸,我自己扛。”
“挺有骨气。”崔景贤意味不明地评价了一句,然后看向赵熙,“电脑里的资料呢?”
赵熙嚷嚷:“就是些游戏和电影!早知道该让他把哥们儿你刚发我的那个项目草案备份一下再说!亏了亏了!”
崔景贤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似乎对赵熙的咋呼有些不耐烦:“既然资料不重要,那就只是硬件损失。”他重新看向周屿白,“看你还是学生?”
周屿白点头:“A大,开学大三。”
“A大?”崔景贤眼底闪过一丝什么,“行。看在A大的份上,欠条不用打了。”
周屿白和许心安都是一愣。
赵熙急了:“崔少!这就完了?”
崔景贤没理他,继续对周屿白说:“我给你一个机会。钱,你可以慢慢还。但我有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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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条件?”周屿白下意识地问,身体依旧紧绷着。许心安也紧紧盯着崔景贤,直觉告诉她,这个看起来比赵熙难缠一百倍的男人,提出的条件绝不会简单。
崔景贤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最后定格在周屿白脸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我的公司最近有个短期项目,需要人手处理基础数据和文书。正好缺人,你来打工抵债。按市场日薪算,做满相应天数,债就两清。”
打、打工抵债?周屿白愣住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
赵熙在一旁夸张地叫起来:“不是吧崔少?让他去你公司?万一再毛手毛脚弄坏点什么……”
“我的公司,我说了算。”崔景贤淡淡瞥了赵熙一眼,赵熙立刻噤声,只是不满地撇撇嘴。
周屿白快速在心里盘算,市场日薪,就算一天两百,那也得做满一百四十天,几乎是他整个暑假加上下学期所有课余时间。但比起立刻拿出两万八,这确实是唯一可行的路。
“好。”周屿白几乎没有犹豫,“我去。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有些艰难,但带着真诚。
崔景贤似乎很满意他的干脆,点了点头,从钱夹里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明天早上九点,准时到公司找我秘书。地址在上面。”
那是一张质感极佳的黑底名片,只有简单的名字“崔景贤”和一个职位“总裁”,以及一个公司地址和联系电话,设计简约大气。
周屿白双手接过,像捧着滚烫的山芋。
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许心安的预料。她看着崔景贤,试图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更深层的意图,但失败了。这个男人像一口深井,看不透底。
“至于你,”崔景贤的目光忽然转向许心安,“你刚才说‘我们’负责。你和他什么关系?”
许心安一怔,没想到他会注意到这个细节,坦然回答:“我们是朋友,一起长大的。”
“所以,你打算帮他一起‘赔’?”崔景贤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别的什么。
“心安不用!”周屿白急忙说,“这是我一个人的事!”
许心安却往前走了一小步,和周屿白并肩,看着崔景贤:“如果需要,我会帮他。但既然您已经给了他打工抵债的方案,我们接受这个方案。”她的话不卑不亢,既表明了态度,也没有节外生枝。
崔景贤看着她,女孩的眼睛很亮,带着一种干净的倔强和坦诚,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人很不一样。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移开目光,对赵熙说:“电脑拿去售后检测,出具正式维修报价单或者更换估价单,给他看。”
赵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应了声:“哦,知道了。”
崔景贤没再看周屿白和许心安,只对书店老板李叔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便转身离开了。赵熙恶狠狠地瞪了周屿白一眼,捡起地上摔坏的电脑残骸,也跟着走了。
书店里终于恢复了安静,但那种尴尬和压抑的气氛还残留着。
周屿白看着手里的名片,眉头紧紧锁着,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许心安也松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总算没当场逼债也没叫律师,还有个缓冲的机会。两万八……吓死我了。”
周屿白苦笑:“缓冲是缓冲了,但接下来几个月,我得给他当牛做马了。心安,连累你担心了。”
“说什么傻话。”许心安瞪他,“不过,那个崔景贤,感觉怪怪的。”
“有钱人的思维可能跟我们不一样吧。”周屿白揉揉额角,“觉得逼我这种穷学生没意思,换个方式找乐子?或者……真就一时发善心?”
许心安摇摇头,她直觉不是发善心那么简单,但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别想了,明天先去他公司看看情况再说。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周屿白把名片小心收好,“我自己去就行。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他指的是许心安刚才毫不犹豫站出来的事。
“跟我还客气。”许心安笑了笑,“走吧,先把李叔这里收拾一下,吓跑他好几个顾客了。”
李叔倒是很好说话,没责怪周屿白,还安慰了他几句。但周屿白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两万八的债务,像一座山压了下来。
晚上,许心安回到学校附近租住的狭小单间,脑子里还在回想白天的事。她和周屿白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知道两万八意味着什么。她打开自己那台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搜索了一下“崔景贤”这个名字。
跳出来的信息不多,只有几条财经新闻简讯,提到他是崔氏集团年轻的接班人,最近似乎在独立运作一个子公司,涉足新兴科技领域。照片上的他看起来比今天见到时更冷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许心安关掉网页,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那个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有闲心逗弄穷学生的人。他让屿白去他公司打工,真的只是为了抵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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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周屿白站在了崔景贤公司所在的写字楼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气派非凡,进出的男女都衣着光鲜,步履匆匆。他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肩上旧帆布包的带子,走了进去。
前台小姐听完他的来意,核对了一下预约,脸上保持着职业微笑,但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然后内线联系了秘书。
很快,一个穿着干练套装、表情严肃的女秘书下来接他。“周先生是吗?我是崔总的秘书,姓林。请跟我来。”
电梯一路向上,周屿白看着跳动的数字,心情复杂。林秘书把他带到一个开放式办公区的一个空工位:“崔总交代了,您暂时在这里工作。这些是需要录入和核对的数据资料,今天之内完成。”她指了指桌上厚厚一摞文件,“电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登录账号和密码在便签纸上。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但我很忙,希望您尽量自己解决。”
“好的,谢谢林秘书。”周屿白点点头。
林秘书公事公办地交代完就离开了。周屿白坐下来,打开电脑,看着那堆如山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开始埋头工作。内容并不难,就是极其繁琐耗神,需要高度的细心和耐心。办公室里的其他员工似乎都很忙,没人有空搭理他这个临时工。
中间林秘书来过一次,放下更厚一摞文件,并拿走了他完成的一部分,检查得很仔细,指出几个无伤大雅的小错误,语气冷淡地让他注意。周屿白只能连连点头。
午休时间,大家都去吃饭了,周屿白没动,啃着自己带来的面包,继续对着电脑屏幕敲字。他得抓紧时间,多做一点,就能早一点还清债务。
下午,崔景贤开完会,路过开放办公区。林秘书跟在他身边低声汇报着什么。崔景贤脚步没停,目光却扫过了周屿白的方向。周屿白正全神贯注地工作,背挺得很直,侧脸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很专注。
崔景贤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直到晚上七点多,周屿白才勉强完成当天分配的任务,脖子僵硬,眼睛酸涩。他走出写字楼时,天已经黑了。许心安就在楼下等他。
“怎么样?累不累?他没为难你吧?”许心安一连串地问,递给他一瓶水。
周屿白接过水喝了一大口,摇摇头:“没有,就是一直让我处理文件,很多很杂。他人我没见到几次,就是他的秘书……有点严厉。”
“给多少钱一天?”许心安更关心这个。
周屿白表情有点尴尬:“……没具体说。林秘书只让我干活,没提薪酬。”
许心安的眉头皱了起来:“没提?这算什么?万一他到时候随便给点打发你呢?”
“应该……不会吧?”周屿白心里也没底,“他看着不像那种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许心安哼了一声,“尤其是他们这种有钱人,心思深着呢!明天我没事,我陪你去,顺便问问清楚!”
第二天,许心安果然陪着周屿白去了公司。她没上去,就在楼下大厅等。周屿白上去后,鼓起勇气向林秘书询问日薪标准。
林秘书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崔总只说按市场日薪,具体标准会根据你的工作表现和完成质量核定。做好你分内的事就好。”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周屿白无奈,只好继续干活。
中午,许心安给他送饭上来——她自己做的便当。公司在高层,电梯需要刷卡,她上不来,是周屿白下来取的。两人就在一楼休息区的角落快速吃饭。
“这根本就是模糊条款!”许心安听了周屿白的话,气不打一处来,“摆明了就是不想明确说,到时候给你多少全看他们心情!不行,我得去找他说清楚!”
“哎心安!别!”周屿白赶紧拉住她,“我们再看看情况,也许崔总忙,没顾上跟秘书细说呢?再等两天……”
正说着,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崔景贤和赵熙,还有另外几个穿着商务装的人走了出来,似乎刚结束一个会议。
赵熙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周屿白和许心安,特别是许心安手里那个明显是自带的廉价便当盒,他立刻夸张地笑起来:“哟嗬!这谁啊?跑我们公司一楼食堂来了?吃什么呢这么香?穷酸味都快飘到电梯口了!”
周屿白的脸瞬间涨红,许心安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崔景贤也看到了他们,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许心安轻轻甩开周屿白的手,站起身,直接看向崔景贤,语气平静却带着力度:“崔总,正好遇到您。我想请问一下,周屿白在这里打工抵债,具体的日薪标准到底是什么?市场日薪的范围很广,我们希望有一个明确的约定,这样他也好安心工作,知道努力的目标在哪里。”
赵熙没想到许心安敢直接对着崔景贤发问,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喂,你谁啊?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崔景贤抬手,制止了赵熙。他看着许心安,女孩明明穿着朴素,站在奢华的大厅里却丝毫不显怯懦,眼睛直视着他,亮得惊人。
“你觉得,”崔景贤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工作内容,值多少日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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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景贤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平静的水面,激起的却是许心安心头的波澜。这话听着平静,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考量。
周屿白的脸色更白了,下意识地想拉许心安。
许心安却像是没听到那话里的潜台词,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更清晰地说道:“崔总,劳动价值不应该由‘身份’决定,而应该由‘工作内容’和‘产出质量’决定。周屿白是A大学生,能力并不差,他处理这些基础工作绰绰有余。如果您所谓的‘市场日薪’指的是实习生或临时工的标准,也请您明确告知一个具体数额,比如一天一百五,或者两百?我们接受明码标价,但无法接受模糊不清的承诺。这是对他的基本尊重,也是对您公司规章的尊重。”
一番话,不卑不亢,条理清晰,直接把问题拔高到了劳动尊重和公司制度层面。
赵熙张了张嘴,想骂人,但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只能瞪着许心安。
周屿白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手心都出汗了,他生怕许心安惹恼了崔景贤。
崔景贤看着许心安,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惊讶。他接触过的人里,要么对他卑躬屈膝,要么虚与委蛇,要么像赵熙这样谄媚附庸,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直接地、近乎莽撞地跟他谈论“尊重”了,而且还是为了别人。
他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更加紧绷。
然后,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很短促,几乎看不见弧度:“许小姐是吧?口才不错。”
他转向身后的林秘书:“林秘书,按行政助理实习生的日薪标准给他结算,每天工作八小时,加班另算。具体数额,等下发到我邮箱确认。”
林秘书立刻点头:“好的,崔总。”
行政助理实习生的日薪,在这个地段的公司,并不低。周屿白猛地抬头,有些不敢相信。
许心安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就答应了。
“还有问题吗?”崔景贤看向许心安。
“……没有了。谢谢崔总。”许心安说道,心里那点不快稍稍平息。
崔景贤没再说什么,迈步朝外走去。赵熙赶紧跟上,经过许心安身边时,狠狠瞪了她一眼。
等他们走远,周屿白才长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对许心安说:“心安,你刚才也太敢说了!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生气就生气呗。”许心安撇撇嘴,“道理在我们这边。他那种人,可能习惯了别人对他唯唯诺诺,偶尔来个不一样的,说不定反而有效果。你看,这不是解决了?”
周屿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无奈地笑了笑:“真是说不过你。不过,谢谢。”
“谢什么,赶紧吃饭,吃完上去干活。”许心安把便当盒推给他,“争取早点还完债,脱离资本家的魔爪!”
之后的日子,周屿白继续在崔景贤公司打工。有了明确的薪酬标准,他干得更起劲了。许心安偶尔会来等他下班,有时会带点吃的给他。他们很少再遇到崔景贤,即使遇到,他也只是淡淡点头,仿佛他们只是最普通的员工。
直到一周后,公司的一个小型项目讨论会。因为负责会议记录的同事实在抽不开身,林秘书临时把周屿白叫进去帮忙做记录。会议内容涉及一些市场分析和数据推演,周屿白听得有些吃力,但还是尽力记录着。
中途休息时,与会人员都在闲聊或喝咖啡,周屿白还在埋头整理刚才的记录。一个部门经理随口提了个数据,周屿白下意识地低声纠正了一下,引用了之前处理文件时看到过的一个更准确的源头数据。
那个经理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崔景贤原本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看了周屿白一眼。
周屿白立刻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对不起,我……”
“数据源是哪里?”崔景贤却开口问道。
周屿白报出了一个权威机构的行业报告名称和期数。
崔景贤对林秘书示意了一下,林秘书立刻在平板电脑上查询,然后点了点头,确认周屿白说的是对的。
“记忆力不错。”崔景贤淡淡说了一句,听不出褒贬。
会议结束后,崔景贤把周屿白单独留了一下。
周屿白心里七上八下,以为自己又要因为多嘴被训斥。
崔景贤却只是问:“你是A大什么专业的?”
“市、市场营销。”周屿白回答。
“平时专业课成绩怎么样?”
“还……还行。”周屿白摸不准他的意图。
崔景贤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忽然说:“明天开始,你不用做数据录入了。跟一下市场部王经理的那个小组,做点辅助调研的工作。”
周屿白彻底愣住了。市场部?辅助调研?这比录入数据听起来有技术含量多了。
“怎么?不愿意?”崔景贤看他没反应。
“愿意!谢谢崔总!”周屿白赶紧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
等到下班,周屿白把这事告诉许心安,许心安也觉得很奇怪。
“他突然给你换岗位?还是更有含金量的?这资本家转性了?”许心安摸着下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能……就是觉得我数据记得牢?”周屿白猜测,“而且,能接触实际项目,对我也是学习机会。反正都是打工还债,做什么不一样。”
许心安想了想:“也是。但你多留个心眼,别傻乎乎被人卖了还数钱。”
“知道啦。”周屿白笑着点头。
另一边,崔景贤办公室。
赵熙不满地嚷嚷:“崔少,你真让那小子去市场部啊?他懂个屁!”
崔景贤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一块材料,放对地方是块料,放错地方就是垃圾。试试又何妨。”
赵熙:“可我看那小子和他那个泼妇朋友就不顺眼!”
崔景贤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冷淡:“你顺眼不顺眼,很重要吗?”
赵熙被噎得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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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白加入了市场部的项目小组。工作确实比之前单纯录入数据有趣,也更有挑战性。他学得很快,态度又认真,很快就能帮上一些忙。小组负责人王经理对他也还算满意。
许心安学校有事,有几天没来找周屿白。这天她忙完,顺路过来想等他一起吃饭。到了公司楼下,却看见周屿白和一个年轻女孩一起从大楼里走出来。女孩打扮时髦,笑容明媚,正侧着头和周屿白说话,周屿白也笑着回应,两人看起来聊得挺投机。
许心安脚步顿住了。
那女孩她有点印象,是崔景贤公司的员工,好像叫苏晚晴,据说家里也挺有钱,来上班就是体验生活。之前许心安来等周屿白时见过几次,对方看她的眼神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优越感和打量。
周屿白看到了许心安,立刻朝她招手:“心安!”
苏晚晴也看过来,笑容淡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礼貌。
“等你半天了。”许心安走过去,很自然地挽住周屿白的胳膊,对苏晚晴笑了笑,“苏小姐你好。”
“许小姐又来等屿白下班啊?”苏晚晴的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但那个“又”字咬得微微有点重。
“是啊。”许心安笑得坦然,“习惯了。你们刚下班?”
“嗯,讨论了一下项目细节,不知不觉就这个点了。”周屿白解释道,似乎没察觉到两个女人之间微妙的气氛,“晚晴给了我很多建议,受益匪浅。”
“屿白太谦虚了,你想法很多,很新颖。”苏晚晴笑着说,然后看了看手表,“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周屿白点点头。
苏晚晴又对许心安笑了笑,转身走向一辆漂亮的跑车。
等她走远,许心安才松开周屿白的胳膊,瞥了他一眼:“晚晴?叫得挺亲切嘛。”
周屿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什么,赶紧解释:“就是同事,她让我这么叫的……工作上确实帮了我不少忙。心安,你别多想。”
“我多想什么?”许心安哼了一声,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她不是不相信周屿白,只是那个苏晚晴看周屿白的眼神,让她有点警惕。而且,周屿白似乎很享受在新环境里得到认可和帮助的感觉。
“走吧,吃饭去,饿死了。”周屿白拉着她,试图转移话题。
吃饭的时候,周屿白兴致勃勃地跟许心安讲项目上的事,讲他提出的某个想法被王经理采纳了,讲崔景贤开会时居然还点名问了他的意见。
“他现在好像……没那么可怕了,有时候提的意见还挺一针见血的。”周屿白说道。
许心安看着他发亮眼睛,听着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上的那点对崔景贤的佩服,心里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她压下那点不舒服,笑着说:“那是,我们屿白本来就很有能力。”
但接下来的日子,许心安发现周屿白越来越忙,等她下课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甚至没空跟她一起吃晚饭,说要跟小组加班。她去找他,十次有八次看到他和苏晚晴在一起讨论工作,两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许心安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她不是那种黏人的女朋友,但她和周屿白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几乎没怎么红过脸。现在,周屿白的生活似乎闯入了一个新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她完全插不进去的工作,有光鲜亮丽的同事,还有那个明显对周屿白有好感的苏晚晴。
她甚至开始怀疑,崔景贤把周屿白调去市场部,是不是就没安好心?
这天,许心安实在忍不住,在周屿白又一次说要加班不能一起吃饭后,她直接去了他公司。
市场部的小会议室里,果然只有周屿白和苏晚晴两个人。桌上摊着文件,电脑屏幕亮着,两人靠得很近,正在讨论什么。
许心安敲了敲门。
周屿白抬头看到是她,有些惊讶:“心安?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什么时候下班。”许心安走进去,目光扫过苏晚晴。
苏晚晴看到她,笑了笑:“许小姐来了?我们还有点东西没讨论完,可能要稍等一会儿哦。”
这话听起来客气,却带着点女主人的口吻。
许心安没理她,直接问周屿白:“还要很久吗?”
周屿白看了看时间,有些为难:“可能还得半个多小时。要不你先回去?我弄完就去找你。”
“我等你。”许心安在旁边空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周屿白看看许心安,又看看苏晚晴,夹在中间有点不知所措。
苏晚晴倒是很镇定,继续和周屿白讨论,但身体语言明显收敛了一些。
许心安坐在那里,看似玩手机,耳朵却竖着听他们讨论。她不得不承认,周屿白在讨论工作的时候,思路清晰,很有见解,和那个在旧书店打工的羞涩男孩判若两人。而苏晚晴,也确实能接住他的话,给出专业的反馈。
她心里酸溜溜的,又有点莫名的失落。
好不容易等他们讨论完,周屿白收拾东西:“心安,走吧。”
苏晚晴也站起来,笑着说:“屿白,今天讨论的框架我晚上再整理一下发你邮箱。明天早上我们再跟王经理过一下。”
“好,辛苦你了晚晴。”
“不辛苦,跟你合作很愉快。”苏晚晴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拿起自己的包,“那我先走啦,拜拜。”
等她离开,周屿白才松了口气,看向许心安:“等烦了吧?”
许心安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周屿白被她看得有点发毛:“怎么了?”
“周屿白,”许心安缓缓开口,“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这里很好,比跟我在一起有意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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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屿白愣住了,随即失笑:“心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就是工作啊。”
“工作需要和她靠那么近?工作需要她叫你叫得那么亲切?工作需要你天天加班到没时间理我?”许心安憋了几天的情绪终于忍不住,一股脑地倒了出来,声音带着委屈和控诉。
周屿白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赶紧拉住她的手:“你误会了!我和苏晚晴真的只是同事关系!她这个人就是比较热情,对谁都那样。而且这个项目时间紧任务重,王经理要求高,我们不多花点时间根本完不成。我不是故意冷落你……”
“是吗?”许心安抽回手,眼圈有点红,“可我觉得你变了。周屿白,你以前不会这样的。你现在满脑子都是项目、方案、崔总怎么看、苏晚晴怎么说……你还有多少心思在我身上?”
“我没有变!”周屿白急了,“我这么努力,就是想早点还清债,然后……”他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然后能有点底气……心安,你知道的,我们家条件不好,我……”
“所以呢?”许心安打断他,“所以你就觉得那个苏晚晴更能帮你?所以她说什么你都觉得对?所以她叫你屿白你就开心得忘了自己是谁了?”
“许心安!”周屿白也提高了声音,带着被误解的恼怒,“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我已经很累了!”
“我无理取闹?”许心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周屿白,你混蛋!”她说完,转身就跑。
“心安!”周屿白想追,却被桌脚绊了一下,等他追出去,许心安已经跑进了电梯。
晚上,周屿白给许心安打了好几个电话,发了好多条微信,她都没回。他心烦意乱,第一次和许心安吵得这么凶。
第二天上班,他精神恍惚,被王经理训了几句。苏晚晴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头。
中午,崔景贤突然来到市场部,听取项目进度汇报。王经理讲完后,崔景贤点名让周屿白补充几个细节。
周屿白站起来,因为心神不宁,讲得有些磕磕巴巴,甚至把一个关键数据说错了。
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下。
苏晚晴在一旁小声提醒了他一下。
崔景贤看着他,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没说话。
周屿白脸涨得通红,尴尬地站在那里。
“昨晚没休息好?”崔景贤忽然问。
周屿白低着头:“……有点。”
“私人问题不要带到工作上。”崔景贤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压力,“尤其是关键项目。出去吧,调整好状态再回来。”
这等于是在所有人面前批评他了。周屿白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低声说了句“是”,灰头土脸地离开了会议室。
他在洗手间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面色憔悴的自己,心里乱成一团麻。债务、工作、许心安的眼泪、崔景贤的批评……所有事情都压在一起。
下午,「我们冷静几天吧。」
周屿白看着那条微信,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猛地站起来,冲去了崔景贤的办公室。
林秘书想拦他,没拦住。
周屿白直接推门进去:“崔总!”
崔景贤正在看文件,抬起头,看到是他,皱了皱眉:“什么事?”
“崔总,我想预支一部分工资!”周屿白豁出去了,语速很快,“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真的很急需用钱!我想尽快把债还清!”
崔景贤放下文件,靠在椅背上,打量着他:“理由?”
“我……”周屿白语塞,他不能说是因为和女朋友吵架了想尽快摆脱这里。
“因为许心安?”崔景贤却突然问道。
周屿白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他。
“昨天她来公司,你们吵架了。”崔景贤陈述道,似乎了如指掌,“今天你状态失常。现在急着想还钱离开,是觉得在这里工作,影响了你们的感情?”
周屿白说不出话,默认了。
崔景贤轻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周屿白,你是不是觉得,只要还清了这两万八,你就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周屿白握紧了拳头。
“幼稚。”崔景贤吐出两个字,“机会摆在你面前,不想着抓住它提升自己,反而因为一点感情纠纷就要放弃?你以为离开了这里,你和许心安之间的问题就解决了?如果下次再遇到需要钱的情况呢?再去书店打工,再不小心摔坏另一个‘赵熙’的东西?”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周屿白心上。
“我……”周屿白哑口无言。
“钱,我不会预支给你。”崔景贤语气冷淡,“项目没做完,你也不能走。出去,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再来跟我说话。”
周屿白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
崔景贤看着关上的门,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他想起第一次见到许心安时,她为了周屿白据理力争的样子,眼睛亮得惊人。也想起手下汇报的,周屿白最近在工作上展现出的潜力。
他拿起内线电话:“林秘书,让市场部王经理把新城区那个市场调研的独立任务交给周屿白去做,告诉他,做得好,债务可以减免一部分。”
7
接到独立任务的周屿白懵了。新城区那个调研任务有点难度,而且需要经常往外跑,之前是计划由一个资深员工负责的。
王经理传达崔景贤指示的时候,表情也很微妙,只强调这是崔总亲自点名给他的机会,让他好好把握。
周屿白不明白崔景贤到底想干什么。一边批评他,一边又给他更重要的工作?还许诺减债?
他想起崔景贤的话——“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想要什么?他想要和许心安回到从前,但他也渴望证明自己,渴望抓住眼前的机会。这两者,一定是矛盾的吗?
他深吸一口气,「心安,对不起,昨天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更不该忽略你的感受。给我点时间,等我做完手头这个项目,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许心安没有回复。
周屿白心里失落,但还是强迫自己振作起来,投入到新的任务中。他需要做好这件事,不仅为了减债,也为了向崔景贤证明,更是向自己证明。
他开始早出晚归,跑市场、做问卷、访客户、分析数据……比之前更忙,但这一次,他主动会和许心安报备行程,虽然许心安还是不理他,但他会把每天遇到的有趣的、困难的事像写日记一样发给她。
许心安看着手机里每天蹦出来的长篇大论,从最初的赌气不看,到后来忍不住点开。她能感觉到周屿白的努力和变化。
期间,苏晚晴找过周屿白几次,暗示可以动用人脉关系帮他更快完成调研,都被周屿白婉拒了。“谢谢,但我想自己试试。”他态度很坚决。
苏晚晴有些失望,但也没再强求。
赵熙听说周屿白接了独立任务,还跑到崔景贤那里嚼舌根:“崔少,你真信那小子能搞定?别到时候搞砸了,浪费公司资源!”
崔景贤只回了一句:“管好你自己。”
一个月后,周屿白完成了调研报告。报告做得非常扎实,数据详实,分析透彻,甚至还提出了几个颇有创见的点子。王经理看了都连连点头。
报告呈送给崔景贤。崔景贤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叫周屿白去办公室。
“报告做得不错。”崔景贤难得夸了一句,“比我想象的好。”
周屿白松了口气,心里有点激动:“谢谢崔总。”
“根据之前的约定,债务给你减免五千。”崔景贤说着,让林秘书拿来一份新的债务确认书。
五千!周屿白惊喜万分,这意味着他的债务压力大大减轻了。
“谢谢崔总!”他由衷地说道。
“这是你应得的。”崔景贤看着他,“现在还想预支工资立刻还清走人吗?”
周屿白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不想了。崔总,我想留下来,继续工作学习。债务……我会按约定慢慢还清。”他此刻的眼神,比一个月前坚定了许多。
崔景贤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可以。王经理那边正好缺人,你以后就正式在他组里实习吧。薪资会重新核定。”
这简直是意外之喜!周屿白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离开办公室,第一时间就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许心安。他打电话过去,响了很久,终于接了。
“心安!我……”周屿白的话没说完,就被许心安打断了。
“周屿白,”许心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甚至有点冷,“我们分手吧。”
周屿白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什么?心安,你开玩笑的对不对?我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崔总他……”
“我知道。”许心安打断他,“恭喜你。但你走的这条路,我已经跟不上了。周屿白,我们结束了。”
电话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
周屿白站在原地,如遭雷击,整个世界都失去了颜色。他不明白,为什么在他觉得一切都在好转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他疯狂地给许心安打电话,发信息,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他去她学校找她,去她租的房子找她,她都避而不见。她最好的闺蜜只给了他一句话:“屿白,放过心安吧,她累了。”
周屿白失魂落魄,工作也心不在焉。王经理提醒了他几次。
崔景贤也察觉到了他的状态不对,把他叫到办公室。
“又因为许心安?”崔景贤问。
周屿白沉默着,算是默认。
“所以,你打算就这样一蹶不振?刚拿到一点成绩,就立刻被打回原形?”崔景贤的语气带着冷嘲。
“她不要我了……”周屿白声音沙哑,带着绝望。
“那又怎样?”崔景贤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河,“这个世界不会因为谁离开谁就停止运转。你是男人,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而不是在这里要死要活。如果争了抢了还是得不到,那就证明你们本来就不合适,或者你还不够强。”
他转过身,看着周屿白:“你自己选。是继续废物下去,还是站起来,把你现在拥有的事情做好,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有一天能让她后悔,或者强到能重新把她追回来。”
周屿白抬起头,看着崔景贤。那一刻,这个男人冷酷的话,像一把锤子,砸碎了他的自怨自艾。
8
周屿白没有立刻回答崔景贤,但他离开办公室时,背脊重新挺直了。
他不再疯狂地联系许心安,而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近乎拼命。他主动承担最累最繁琐的任务,加班到最晚,对每一个细节精益求精。他像是要把所有的痛苦和失落都发泄在工作上。
王经理对他的转变感到惊讶,但也乐见其成,给了他更多的机会。
崔景贤冷眼旁观,偶尔会在周屿白的报告上留下更苛刻的批注,周屿白都会默默接受,然后下一次做得更好。
苏晚晴试图安慰他,请他吃饭,都被他礼貌而坚定地拒绝了。“谢谢,但我现在只想好好工作。”他的态度明确,苏晚晴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打扰。
赵熙依旧看他不顺眼,时不时找点小麻烦,周屿白要么无视,要么就用扎实的工作成果直接怼回去,让赵熙自讨没趣。
时间一天天过去,周屿白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他不仅还清了所有的债务,还有了一笔不小的存款。他在公司里也渐渐得到了认可,不再是那个因为摔了电脑而来打工抵债的穷学生。
但他和许心安,似乎真的成了两条平行线。他听说她毕业了,进了一家不错的设计公司,做得很好。他无数次路过她公司楼下,却从来没有上去过。崔景贤的话刻在他心里——变得更强。
两年后。
周屿白已经成了崔景贤手下得力的项目负责人,独当一面。崔景贤对他虽然依旧严厉,但信任和倚重与日俱增。
这天,公司的一个重要合作项目需要和一个设计工作室对接。对方派来的核心设计师临时有事,推荐了另一位同事过来沟通。
会议开始前,对方的人先到了。
周屿白拿着资料走进会议室,当看到那个坐在会议桌旁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门口。
是许心安。
她瘦了些,头发剪短了,更显利落,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方案,神情专注而认真。时光褪去了她最后的青涩,增添了几分干练和沉稳。
许心安似乎感觉到目光,抬起头。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两人都愣住了,谁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
许心安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惊讶、慌乱,但很快被她压了下去,恢复了职业化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她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周屿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强迫自己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声音干涩:“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周经理。”许心安的语气客气得像是在对待任何一个甲方的负责人,“我们开始吧?关于贵方项目的视觉设计部分,我们这边有一些初步构想……”
她直接进入工作状态,条理清晰,专业冷静,仿佛对面坐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合作对象。
周屿白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已经没有了他熟悉的光彩和温度,只剩下公事公办的淡漠。他喉咙发紧,准备好的会议开场白一句也说不出来。
会议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进行。基本都是许心安在说,周屿白偶尔回应几句,他的目光几乎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许心安却始终避免与他对视,全程看着电脑屏幕或方案稿。
中途休息时,许心安拿着水杯起身出去,显然是刻意避开。
周屿白坐在会议室里,心乱如麻。他没想到会这样遇见她,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冷淡。
崔景贤不知何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敲了敲门板。
周屿白回过神。
“看来遇到熟人了?”崔景贤走进来,语气平淡。
周屿白苦笑一下:“嗯。”
“旧情难忘?”崔景贤挑眉。
周屿白没说话。
“工作是工作。”崔景贤点了点桌上的方案,“别把个人情绪带进来。如果影响项目,我换人接手。”
周屿白猛地抬头:“不会!我能处理好。”
“最好如此。”崔景贤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离开了。
会议继续。周屿白努力集中精神,但效率依然不高。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许心安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心安!”周屿白叫住她。
许心安脚步停住,却没有回头:“周经理,还有事?”
这个称呼像冰锥一样刺进周屿白心里。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声音低沉:“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许心安终于抬眼看他,眼神平静无波:“周经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工作已经沟通完了,如果没有其他专业上的问题,我先回去了。”
“对不起。”周屿白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说道,“当年的事,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是我混蛋。”
许心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睫毛微颤,但语气依旧冷淡:“都过去了。没什么对不起的。各自安好就行。”
她说完,绕开他,快步离开了。
周屿白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心脏一阵钝痛。
9
接下来的项目对接,许心安那边换了一个资历更浅的设计师过来。周屿白明白,这是许心安在躲他。
他几次想联系她,电话、),发出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他去找她,她避而不见。
周屿白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变得更强了,像崔景贤说的那样,可是他却好像把她推得更远了。
项目最终方案提报那天,对方公司的设计总监亲自带队过来。许心安也在其中,她作为核心设计成员之一,需要进行部分阐述。
崔景贤也出席了会议。
许心安的阐述清晰有力,创意新颖,连崔景贤都微微点头表示认可。
会议很成功,基本确定了合作意向。
散会后,对方总监和崔景贤寒暄。周屿白找到正在收拾东西的许心安。
“心安,我们谈谈,就五分钟。”周屿白的语气带着恳求。
许心安动作顿了一下,看了看周围同事好奇的目光,低声道:“没必要了。”
“有必要!”周屿白态度坚决,“就五分钟。楼下咖啡厅,或者就在这里。如果你不去,我就每天去你公司等你。”
许心安瞪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现在会这么无赖。她不想在公司同事面前闹得太难看,只好冷着脸:“楼下咖啡厅,五分钟。”
咖啡厅里,两人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周屿白先开口:“当年分手,是不是因为苏晚晴?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
许心安搅拌着咖啡,没看他:“不重要了。”
“重要!”周屿白急切地说,“这两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努力挣钱,努力往上爬,就是希望有一天能配得上你,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许心安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周屿白,你还是不明白。我当年离开,不是因为你穷,不是因为你还不起那两万八,甚至不是因为那个苏晚晴。”
周屿白愣住:“那是为什么?”
“是因为你变了。”许心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沉重的力量,“或者说,是我发现我们可能本来就不合适。你渴望成功,渴望被认可,渴望融入那个光鲜亮丽的世界,这没有错。但那个世界让我感到不安,让我觉得格格不入。我看着你越来越适应那里,看着你离我越来越远,我追不上,也累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更重要的是,在你面临那个新世界和我的选择时,你下意识地觉得我是你通往那个世界的阻碍,是你的负担。你因为我而感到疲惫,甚至对我发脾气。周屿白,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完了。”
周屿白如遭重击,脸色煞白。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力反驳。许心安说的,至少在当时,部分是事实。他当时确实被新世界的诱惑和压力冲昏了头,忽略了她的感受,甚至潜意识里觉得她不够“懂事”。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当时给你那么大的伤害……”他声音沙哑。
“都过去了。”许心安放下咖啡勺,“你看,没有我,你也过得很好,甚至更好。这就证明了我们当时分开是对的。”
“不对!”周屿白猛地抓住她的手,“没有你,一点也不好!心安,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
许心安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抓得死死的。她看着他通红的眼眶,看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痛苦和哀求,心口某个地方细微地抽动了一下,但很快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他的手,站起身:“周屿白,成熟一点。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我们之间,早在两年前你选择头也不回地奔向你的前程时,就结束了。现在这样挺好,互不打扰,各自精彩。”
她拿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咖啡我请。再见。”
这一次,她没有再停留,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咖啡厅。
周屿白没有追上去。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许心安的身影汇入人流,很快消失不见。
他输了。无论他变得多强,赚了多少钱,他都彻底失去了她。
因为他弄丢的,是那个在他一无所有时,却毫不犹豫站出来,亮着眼睛说“我们一起”赔的女孩。
有些东西,失去了,就真的再也找不回来了。
来源:舟舟故事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