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我买房的希望。
电话那头,父亲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说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碎了我买房的希望。
挂断电话的那一刻,手机微信跳出了老同学发来的照片:我爸正笑容满面地给堂弟递支票,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人民币伍拾万元整"。
背景是堂弟刚买的新房,气球和横幅写着"乔迁之喜"。照片里堂弟穿着新衬衫,笑得跟朵花似的。
我站在售楼处外的台阶上,2018年的春风吹得人心里发凉。手机银行APP显示转账失败,首付还差二十万。
售楼小姐刚才那句"这套房子很抢手,您要是不尽快拿定主意,可能就..."还在耳边回响。
我叫李明志,今年三十岁,一个普通企业的中层。毕业五年,省吃俭用攒下首付,本以为终于可以在省城安家,却在最后关头栽了跟头。
"卖白菜的不愁卖白菜,您这是在犹豫什么呢?"售楼小姐笑盈盈地递上一杯热茶,语气里带着催促。
我苦笑着摇摇头,目光落在沙盘上那个被我用红笔圈起来的单元。三室一厅,南北通透,离公司只有三站地铁。
从小到大,我爸李建国对我的要求格外严格。小时候考了98分回家,他会问那2分去哪了;上初中参加数学竞赛没拿奖,他整整批评了我一个晚上。
大学想学艺术,他拍桌子:"学那个有什么出息?经济管理才有前途!"毕业后想创业,他硬是让我先进大公司锻炼:"年轻人别好高骛远!"
我像是一棵被掐住主干的小树,所有生长的方向都有他的指引。想起来,我的人生好像就是在他的规划中一步步走来的。
而堂弟小峰不同,他在我爸眼里仿佛永远是个"孩子"。小峰学习一般,我爸说"不是每个人都适合读书";小峰高中毕业就不想上大学,我爸居然也同意了。
小峰工作不稳定,换了好几份工作,我爸从不批评,只说"年轻人需要多尝试"。如今小峰要买房,我爸慷慨解囊五十万。
不久前,还听说我爸给小峰买了辆四十万的车,说是"工作需要"。而我开的,还是毕业时自己贷款买的十多万的二手车。
"你比堂弟强,不需要我帮助。"每次我表达不满,我爸总是这一句话搪塞过去,好像这是什么了不起的道理。
雨水拍打在售楼处的落地窗上,我呆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停地拨弄着那份合同。销售小姐已经礼貌地第三次提醒:"李先生,您考虑好了吗?再不交定金,这套房可能就保不住了。"
"明天,给我再考虑一天。"我硬着头皮说。小姐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我知道她不信。
回到租住的小区,走在楼道里,鼻子里充斥着混杂的饭菜香气。六年了,我辗转换过三次租房,每次都想着下一次一定要住进自己的房子。
楼下王阿姨正在遛弯,看见我就热情地打招呼:"明志回来啦?今儿下班挺早啊!听说你要买房了?你爸一定很高兴吧!"
王阿姨是老家邻居,跟我爸妈是几十年的老交情,退休后也跟着儿子搬到了省城。
"王阿姨,我爸不肯帮我,倒是给了堂弟五十万买房。"我苦笑着说,顺手接过她买菜的袋子。塑料袋里装着几棵青菜和半斤五花肉,沉甸甸的。
王阿姨愣了一下,摆摆手让我把菜还给她:"你爸这人啊,从年轻时候就这德行,看着硬邦邦的,心里门道多着呢。"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爸年轻时候也不容易,当年下岗潮,厂里一关,多少人没了生计。要不是你爷爷的兄弟接济,哪有你们这一代的今天?这些事他没跟你说过?"
我摇摇头,心里更加疑惑。回到家,电话响起,是妈妈。
"明志,听说你去看房了?定下来了吗?"电话那头,妈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差二十万,爸不肯帮忙,只能放弃了。"我躺在沙发上,语气里满是委屈。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你爸有他的想法,别怪他。对了,小峰家里情况你知道吗?他爸去年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家都快不保了。你叔叔现在躲债呢,你婶婶一个人扛着。"
"那也不至于偏心到这份上吧?我好歹是亲儿子啊!"我坐直了身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
"儿子,你爸这人啊,打小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妈妈轻声说,"别看他对你严,那是因为看重你啊。"
放下电话,我心情复杂。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噼噼啪啪打在窗户上,像是在敲打我烦躁的心。
翻出泡面煮上,电视里播着房产广告:"首付只需三成,购房送家电..."我烦躁地换了台,却是房产中介的软广。
夜深人静,我翻出了搬家时带来的旧箱子,里面是小时候的东西。一本陈旧的练习册,一个发黄的奖状,还有几枚小小的徽章。
意外地,我发现了一本厚厚的相册,全是我从小到大的照片:第一次拿奖状、中学运动会、大学毕业典礼...每张照片旁边都有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1996年9月,明志小学一年级入学,背着新书包的样子像个小大人。"
"2002年6月,明志初中毕业,年级第三,比我期望的差了两名。"
"2008年7月,明志大学毕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终于可以独立了。"
我从没见过我爸记这些。他平时对我的成绩、成就仿佛不屑一顾,只会说"这才哪到哪"。
相册最后夹着一张发黄的纸条:"儿子总有一天会明白。"这笔迹我太熟悉了,小时候我的作业本上,总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
纸条背面是我爸的字迹,记录着我的成长轨迹和他的期望:"希望明志能独立自强,将来成为真正的栋梁。"我从未见过他在我面前流露这些情感。
那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梦里全是小时候的片段:爸爸教我骑自行车却不扶着,结果我摔得满头包;爸爸逼我参加数学竞赛,我熬夜到深夜;爸爸不允许我高中谈恋爱,说"书都读不好,谈什么恋爱"...
第二天一早,我驱车回了老家。一路上,车窗外的风景从高楼大厦渐渐变成了低矮的村舍和绿油油的田野。
父亲正在院子里浇花,花盆整整齐齐摆了一排。看到我回来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这么早回来,不上班了?"
"爸,为什么给堂弟买房买车,却不肯帮我一把?"我开门见山,语气里带着积攒已久的不满。
父亲放下水壶,擦了擦手上的泥土,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让我突然有些心疼:"去书房,我有东西给你看。"
父亲的书房我很少进,印象中那是个神圣而禁忌的地方。房间不大,一张老式的书桌,一把木椅,一面书架,朴素得近乎简陋。
他从老式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里面是一沓存折和银行对账单。有些纸张已经泛黄,边缘有些卷曲。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教育基金,从你出生就开始存了。"他翻开第一本存折,上面的日期是我出生那年,"那时候每个月就拿出一百块,那会儿我工资才三百多。"
他指着记录:"你上大学的学费,留学的押金,都是从这里出的。"
我翻看着这些泛黄的纸张,手指不自觉有些颤抖。这么多年,我以为上大学的钱是两家人凑的,留学的钱是我自己申请的奖学金。
"还有这个。"父亲又拿出一个文件夹,"你第一次创业,资金从哪来的?"
"是朋友投资..."我迟疑地说,回想起五年前那次失败的创业尝试。当时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搞了个项目,融了一笔"天使投资"。
"朋友?"父亲轻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我让公司财务不要告诉你。创业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以帮忙,但不能让你依赖我。"
他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份投资协议和转账记录。原来我创业的第一桶金,竟是父亲以"天使投资"的名义提供的。
看着那些数字,我喉咙发紧:"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做什么?让你觉得是靠老子吃饭?"父亲哼了一声,"你创业失败了,我也没说什么吧?那是你该走的弯路。"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父亲的白发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不知何时,他已经老了。
"那堂弟..."我还是忍不住问。
"小峰家里你也知道了吧?你叔叔欠债跑了,你婶婶有病,小峰要是没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父亲叹了口气,拿出一个旧烟盒,颤巍巍地点上一支烟。
"他没有你的条件和能力,需要直接帮助。而你,我给你的是更重要的东西。"父亲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什么东西?"我不解地问。
"独立的能力和不怕困难的韧劲。"父亲看着我,目光炯炯,"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两样更重要的了。"
我坐在那里,心绪万千。院子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那是我小时候经常爬的树,曾经摔下来扭伤过脚,父亲没有心疼地抱我,而是让我自己一瘸一拐地走回家。
"记得你小时候吗?"父亲忽然说,"你学自行车,摔了无数次,我从来没扶过你。"
"我记得,当时还挺恨你的。"我苦笑,那时候左邻右舍的孩子都有父母扶着学车,唯独我是"自生自灭"。
"可你学得比谁都快,也比谁都稳。"父亲罕见地笑了,露出了有些发黄的牙齿,"明志,我相信锻炼独立比直接给予更重要。我帮助小峰,是因为他需要拐杖;不帮你,是因为你有翅膀。"
"这么多年,你从没对我说过这些。"我轻声说,突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
"说那些酸话干什么?"父亲别过脸去,"男子汉大丈夫,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走出书房,我看到厨房里母亲正在准备午饭。油锅里的葱花发出滋滋的响声,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香味。
"妈,您早就知道爸的想法,是吗?"我站在厨房门口问。
母亲笑了笑:"你爸这人啊,死要面子。他心里有多疼你,只有我知道。小时候你发烧,他一宿没合眼;你出国那天,他躲在卧室里抹眼泪。"
"他怎么从来不跟我说这些?"我有些哽咽。
"说了你还是他心目中的男子汉吗?"母亲笑着摇摇头,"你爸这一辈子,就怕你长不大、靠不住。"
吃过午饭,我又回到了城里。路上,我给售楼处打了电话。销售小姐告诉我,昨天看中的那套房已经被人订下了。
"李先生,要不您看看其他户型?我们还有..."
"不了,谢谢。"我挂断电话,心里反而轻松了许多。
回到公司,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重新梳理了一遍财务状况。首付差的二十万,如果延迟半年买房,加上年底的奖金,应该可以凑齐。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更加努力工作,同时兼职做了些咨询项目。每天早出晚归,同事都笑我"跟打了鸡血似的"。
我申请了更有挑战的项目,加班到深夜是常事。领导看我这么拼,主动提出给我加薪。两个月后,我向朋友借了部分钱,凑齐了首付。
虽然错过了之前看中的那套,但我找到了一套同小区的房子,位置和采光甚至更好一些。
当我拿到购房合同的那天,手指有些颤抖。签完名,我第一时间给父亲打了电话。电话那头,他只说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能行。"
简单的七个字,却让我鼻子一酸。这大概是他能给我的最高评价了。
装修期间,我几乎每天都去工地盯着。水电改造、墙面处理、地板铺设...每一步我都亲力亲为,省下了不少钱。
乔迁那天,父母和亲戚们都来了。父亲难得穿了件新衬衫,站在我的新家里东看西看,嘴上不说,眼里全是满意。
堂弟小峰也来了,带着新交的女朋友。看到我,他有些不好意思:"哥,听说你这房子是自己一个人搞定的?真厉害!"
"也没什么,就是多花了点时间。"我笑着说,心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芥蒂。
酒过三巡,父亲悄悄塞给我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两万块钱。
"这是我的心意,不是你的依靠。"他拍拍我的肩膀,语气中有掩不住的骄傲。
"谢谢爸。"我第一次主动拥抱了他,感受到他坚实却有些佝偻的背脊,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老人特有的气息。
那个拥抱很短,但足够让我感受到他的爱。虽然不善言辞,虽然表达方式独特,但那份爱,一直都在。
那个夏天过后,父亲中风住院。我请假照顾他,白天上班,晚上守在病床前。在整理他的物品时,我发现了一本日记本。
父亲居然还写日记?这个发现让我吃惊。翻开日记,里面写道:
"明志工作第五年,已经能独当一面。他比我强,将来会走得更远。这是我最大的骄傲。小峰需要援手,不能让亲情断了。每个人的路不同,给予的方式也应不同。"
翻到更早的日记:"明志大学毕业了,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没让他知道我去了毕业典礼,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就回来了。儿子长大了,真好。"
还有更早的:"明志考上大学了,比我当年强多了。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但儿子不会这样。他会比我看得更远,走得更高。"
一页页往前翻,是我从小到大的成长记录。原来父亲一直都在默默关注着我的每一步,只是从不表露。
病床上,父亲的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坚定。我握着他的手,忽然明白,爱有千万种表达方式,父亲的爱是无声的期望与信任,是对我能力的最大肯定。
"爸,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关照小峰。"我轻声说。
父亲点点头,眼角有泪光闪动。
"爸,您别着急好起来。我有能力照顾您和妈妈,就像您一直照顾我一样。"我紧握他的手,"您教会我独立,现在轮到我来回报您了。"
父亲慢慢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窗外,春风拂过杨柳,新的一年又开始了。我终于明白,人生路上,有人为你铺路,有人为你引路,而最爱你的人,是那个教你修路的人。
三个月后,父亲的病情有所好转,可以下床活动了。我接他们来城里住,照顾他们的起居。看到父亲一天天好起来,我心里踏实了许多。
一天晚上,父亲坐在阳台上看星星,我端了杯热茶给他。
"爸,您还记得我上初中时,被同学欺负的事吗?"我突然问道。
"记得,你回来鼻青脸肿的。"父亲接过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当时您没帮我去学校评理,只是教我怎么保护自己。"我笑了笑,"我当时还挺恨您的。"
"那后来呢?"父亲看着我。
"后来我再也没被人欺负过。"我笑道,"现在想想,您是对的。"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人这一辈子,靠山山倒,靠水水流。唯一能靠的,就是自己。"
我们沉默地坐着,看着夜空中的星星。这样的时刻,在我成长的路上太少了。如今,我们之间的隔阂正在慢慢消融。
父爱如山,并非都表现为直接的给予,有时是克制的等待,有时是必要的磨砺。伤痕会愈合,挫折会过去,而这些经历留下的坚韧与独立,才是最宝贵的财富。
如今,在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我常常站在窗前,望着这座城市的灯火。想起当初的委屈和不解,如今都化作了对父亲深深的理解和感激。
原来,爱不是溺爱,而是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推你一把,让你学会飞翔。爸爸给我的,是一双翅膀,而不是随时可以依靠的港湾。
生活仍在继续,我和堂弟的关系也在这场风波后变得更加亲近。每次家庭聚会,看着父亲欣慰的笑容,我知道,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偶尔回想起当初那个在售楼处外徘徊的自己,恍如隔世。那时我只看到了父亲给予堂弟的物质帮助,却没有看到他给予我的更为珍贵的无形之爱。
人生中有些课题,需要时间才能参透。父爱如酒,历久弥香。而那些看似苛刻的爱,往往是最深沉的爱。
现在,我终于理解了父亲塞给我的那张纸条上的话:"儿子总有一天会明白。"是的,爸爸,我明白了。
来源:时光倒影中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