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秋风瑟瑟，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宋明远跪在新坟前，眼泪早已流干。坟前石碑上刻着"先考宋公德水之墓"几个大字，墨迹还未干透。
大明万历二十三年，江南应天府江宁县。
秋风瑟瑟，卷起地上枯黄的落叶。宋明远跪在新坟前，眼泪早已流干。坟前石碑上刻着"先考宋公德水之墓"几个大字，墨迹还未干透。
"父亲，儿子不孝，没能让您享几年清福就走了..."宋明远声音哽咽，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宋家原是江宁县有名的富户，宋德水经营绸缎生意，家底殷实。宋明远自幼聪慧，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远近闻名的才子。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三个月前，宋德水突然染上怪病，药石罔效，不出半月就撒手人寰。
"明远，节哀顺变。"舅舅赵财拍了拍宋明远的肩膀，"姐夫走得突然，但好歹是寿终正寝。你如今是宋家唯一的血脉，要振作起来。"
宋明远点点头，擦去眼角的泪水。他今年二十有五，面容清瘦，眉目间透着书卷气。因守孝之故，他放弃了今年的秋闱，专心料理父亲后事。
"舅舅，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块地..."宋明远迟疑地问。
赵财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如常："姐夫生前最信风水，特意嘱咐要葬在青龙山南麓那块'金蟾吐珠'的宝地。我已经跟地主张员外谈妥了，五十两银子，明日就去立契。"
宋明远眉头微皱。宋家虽有些积蓄，但父亲病中花费不少，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但想到这是父亲遗愿，他还是点头应下："既是父亲心愿，儿子自当遵从。"
三日后，宋德水下葬。葬礼办得极为体面，宋明远不惜变卖家中几件古董，凑足了银两。下葬那日，晴空万里，青龙山上松涛阵阵。赵财请来的风水先生手持罗盘，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满意地点点头："此地背山面水，藏风聚气，乃上佳阴宅。宋老爷葬于此，必能福泽子孙。"
宋明远心中稍安，看着父亲的棺木缓缓放入墓穴。泥土一铲铲掩上，他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头七那晚，宋明远在灵堂守夜。烛火摇曳，映得父亲灵位上的字忽明忽暗。他跪在蒲团上，机械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烛火剧烈晃动，险些熄灭。宋明远打了个寒颤，抬头望向门外。夜色如墨，院中老槐树的影子张牙舞爪，像是要扑进来一般。
"少爷，您该歇息了。"老管家王福提着灯笼走进来，声音沙哑。
宋明远摇摇头："我再守会儿。王叔，你说父亲在那边过得好吗？"
王福眼神闪烁，干笑两声："老爷一生行善积德，到了阴间也定能享福。少爷别多想了，快去睡吧。"
宋明远总觉得王福神色有异，但连日操劳让他疲惫不堪，最终还是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清晨，宋明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少爷！不好了！老爷的坟...坟被人掘了！"小厮阿福在门外惊慌失措地喊道。
宋明远一个激灵坐起身，胡乱披上外衣就往外跑。当他赶到青龙山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双腿发软——父亲的坟墓被挖开，棺盖掀在一旁，里面空空如也！
"这...这..."宋明远面如土色，几乎站立不稳。
闻讯赶来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有人说可能是盗墓贼所为，但很快被反驳——宋老爷刚下葬不久，陪葬品又不多，盗墓贼不至于如此急切。
"该不会是..."一个老者欲言又止，神色惊恐。
"是什么？"宋明远追问。
老者摇摇头："老朽不敢妄言。宋公子不如去请茅山的玄清道长来看看？"
宋明远心中疑云密布，当即派人去请玄清子。在等待道士的这段时间，村里开始流传一些怪事——张猎户家的狗昨夜狂吠不止，今早发现被吸干了血；李寡妇家的鸡笼里死了两只鸡，脖子上有牙印...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宋明远心头。
玄清子是个精瘦的老道，须发皆白，双目却炯炯有神。他来到宋家坟地，手持桃木剑，绕着被掘开的坟墓走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宋公子，令尊下葬前可有什么异状？"玄清子沉声问道。
宋明远思索片刻："父亲临终前浑身发黑，七窍有血丝渗出...大夫说是急症所致。"
玄清子眼中精光一闪："可有请仵作验尸？"
"这..."宋明远一愣，"父亲病故，按律不需报官验尸。"
玄清子点点头，又问："这块地是谁选的？"
"是舅舅赵财按父亲遗言购置的。"宋明远回答，"说是'金蟾吐珠'的风水宝地。"
"宝地？"玄清子冷笑一声，"分明是块'养尸地'！你看这地势，三面环山，阳气不入，阴气不出。加上今年恰逢阴年阴月阴日，令尊又是含冤而死..."
"含冤而死？"宋明远大惊，"道长此言何意？"
玄清子叹口气："令尊面色发黑，七窍流血，分明是中毒之相。葬于此地，又逢天时地利，不化僵尸才怪！"
宋明远如遭雷击，踉跄后退几步："不...不可能..."
正说话间，一个村民慌慌张张跑来："不好了！村东头刘老汉被...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脖子上两个血洞，跟那些死鸡死狗一样！"
玄清子脸色一变："僵尸已经成形，开始吸食活人精血了！宋公子，速带我去看看！"
刘老汉被抬到祠堂时已经气若游丝。玄清子检查了伤口，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伤口上，又喂他服下一颗丹药。
"暂时保住了性命，但若不尽快除掉那僵尸，恐怕..."玄清子没有说下去。
宋明远看着刘老汉脖子上那两个触目惊心的血洞，心中既惊且怒："道长，我父亲生前最是仁厚，死后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非令尊本意。"玄清子摇头，"僵尸无魂无魄，只凭一口怨气支撑。令尊含冤而死，怨气未消，又葬于养尸地，这才化为僵尸。它现在只知杀戮，最先找的必是害它之人。"
宋明远浑身一震："害它之人？道长是说...父亲是被人害死的？"
玄清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宋公子不妨想想，令尊死后，谁得益最多？"
宋明远脑中闪过舅舅赵财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还有老管家王福闪烁的眼神。父亲死后，家中生意都由赵财打理，而王福...
"王叔跟随父亲二十余年，忠心耿耿..."宋明远喃喃自语，却想起父亲病重时，每次都是王福端药伺候。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玄清子打断他的思绪，"僵尸畏光，白日潜伏，夜间活动。今夜月圆，阴气最盛，它必会再次出现。我们需做好准备。"
当天下午，玄清子在宋家祠堂布下法阵，用朱砂在地上画出八卦图案，四周插上八面杏黄旗。他交给宋明远一叠符纸和一把桃木剑："僵尸刀枪不入，唯惧桃木与符咒。今夜你需助我一臂之力。"
夜幕降临，祠堂内烛火通明。宋明远手持桃木剑，紧张地注视着大门。玄清子盘坐在法阵中央，闭目养神。
子时刚过，外面突然狂风大作，吹得门窗砰砰作响。一阵腐臭味随风飘入，令人作呕。
"来了！"玄清子猛然睁眼。
"砰"的一声巨响，祠堂大门被一股巨力撞开。一个黑影立在门口，月光下，宋明远看清了那张脸——青面獠牙，双目赤红，正是他死去的父亲宋德水！
"爹..."宋明远声音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桃木剑。
僵尸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直勾勾地盯着宋明远，却没有扑上来。
"它认得你。"玄清子低声道，"僵尸虽无魂，但对至亲仍有感应。趁现在！"
玄清子一跃而起，手中拂尘挥出，一道金光射向僵尸。僵尸怒吼一声，竟灵活地闪开了。它不再看宋明远，转身就要逃走。
"不能让它跑了！"玄清子急道，"它要去寻仇！"
宋明远一咬牙，追了出去。僵尸行动如风，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玄清子掐指一算，脸色大变："不好！它往赵财家去了！"
当宋明远和玄清子赶到赵宅时，院内已是一片混乱。丫鬟仆役四散奔逃，尖叫连连。
"救命啊！有鬼啊！"
两人冲进内院，只见僵尸正掐着赵财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赵财面如死灰，裤裆湿了一片。
"孽障！住手！"玄清子大喝一声，甩出三张符纸。
符纸贴在僵尸背上，冒出青烟。僵尸吃痛，松开赵财，转身咆哮。就在这时，王福从厢房冲出，手里举着一把菜刀。
"老爷！是我对不起您！"王福哭喊着，一刀砍向僵尸。
菜刀砍在僵尸肩上，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连个印子都没留下。僵尸一把抓住王福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父亲！不要！"宋明远冲上前，桃木剑指向僵尸，"他们是害你的人吗？"
僵尸赤红的眼睛盯着宋明远，竟缓缓点了点头。它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向王福的脖子。
"且慢！"玄清子高声道，"宋老爷，您既已认出仇人，何不让他们亲口承认罪行？否则您儿子一生难安！"
僵尸的动作停住了。它看看宋明远，又看看手中吓得半死的王福，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王叔...舅舅...真是你们害死了我父亲？"宋明远声音颤抖，眼中含泪。
赵财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我...我们不是故意的...那毒药本只会让人病一阵子...谁想到..."
"住口！"王福突然厉声打断，"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他转向僵尸，惨笑道，"老爷，是我对不起您。赵财贪图宋家财产，许诺分我三成。我们在您的茶里下了砒霜...本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您死后还能..."
僵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震得屋檐上的瓦片簌簌落下。它举起利爪，就要结果二人性命。
"父亲！"宋明远跪倒在地，"他们罪该万死，但请您看在儿子的份上，让他们接受王法制裁吧！您一生行善，不要因这两个小人堕了阴德！"
僵尸的爪子停在半空，赤红的眼睛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它慢慢放下王福，转向宋明远，竟然流下了两行血泪。
玄清子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宋老爷，您大仇已报，怨气当消。贫道这就为您超度，助您早登极乐。"
僵尸缓缓点头，最后看了宋明远一眼，转身走向法坛。玄清子手持桃木剑，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咒语声，僵尸身上冒出缕缕黑烟，狰狞的面容渐渐恢复了宋德水生前的模样。
"父亲！"宋明远痛哭失声。
宋德水的魂魄对他微微一笑，随即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夜空中。
翌日，宋明远将赵财和王福押送官府。二人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被判斩立决。临刑前，赵财突然发狂，大喊"姐夫饶命"，七窍流血而死；王福则在狱中自缢身亡，死状与宋德水一模一样。
宋明远将父亲重新安葬在一处真正的风水宝地，并请玄清子做了七七四十九天道场。后来他继承家业，乐善好施，活到八十高龄无疾而终。临终前，他告诉子孙，曾梦见父亲位列仙班，面带笑容。
而关于宋德水化僵尸复仇的故事，则在江宁一带广为流传。老人们常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做人要心存善念，否则就算死了，冤魂也会回来讨个公道。
故事/半禾，敬请指正，多多关注。
来源：趣话信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