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库铁门上，周玉梅缩在咯吱响的铁架子床上咳嗽。凉飕飕的风从门缝钻进来，把她盖的旧棉被都打湿了。她摸出枕头底下用了五年的老人机，手指头冻得直哆嗦。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车库铁门上，周玉梅缩在咯吱响的铁架子床上咳嗽。凉飕飕的风从门缝钻进来，把她盖的旧棉被都打湿了。她摸出枕头底下用了五年的老人机，手指头冻得直哆嗦。

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她看见儿媳妇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照片里车库变得干干净净，墙上还贴着带小花的墙纸。最底下有行字："终于把车库收拾成储物间啦！"第二张照片让周玉梅手一抖——她结婚时带来的樟木箱子歪在垃圾堆旁边，盖子上她亲手贴的囍字都掉了一半。

外头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周玉梅抓着手机想给儿子打电话。可是手指头按在拨号键上半天，最后还是没按下去。她听见楼上传来小孙子咯咯的笑声，还有儿媳妇在喊："妈！下雨了记得把电动车盖好！"

卷帘门底下漏进来的雨水已经流到床边，周玉梅把脚缩起来的时候，手机"啪嗒"掉在湿乎乎的被子上。她看着黑掉的屏幕，突然想起上个月儿子说的话："妈，您住车库还能帮我们看电动车，多好啊。"现在她盯着墙上新刷的白油漆，觉得那些油漆印子像极了儿子小时候发烧，她整夜抱着他时留在衣服上的汗渍。

第二天早上，周玉梅发着烧去菜市场买了排骨，想着炖汤给儿子补补身子。她踮着脚往锅里放盐的时候，听见儿媳妇在客厅说："妈最近总咳嗽，要不去车库住吧？省得传染给孩子。"铁勺子"当啷"掉进汤锅里，溅起的热汤烫红了她的手背。

中午儿子来车库送饭，周玉梅掏出存折说："妈这退休金存了八万，先拿五万看病行不？"儿子挠着头说："小宝明年要上私立幼儿园，您再忍忍。"这时候小孙子突然跑进来，举着玩具车喊："奶奶住车库是帮我们看家！妈妈说我以后也要孝顺她！"

周玉梅去居委会那天特意穿了最体面的蓝布衫。王主任听完直叹气："您儿子是工程师吧？年轻人压力大，当妈的要多体谅。"外头突然下起大雨，周玉梅躲在宣传栏后面，听见两个老太太说："肯定是老太婆年轻时候太凶，现在遭报应了。"

那天晚上，周玉梅翻出压箱底的毛线，想给孙子织件毛衣。车库灯泡忽明忽暗，她凑近看才发现线团早就被老鼠咬烂了。楼上传来孙子背古诗的声音："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她数了数毛衣针，正好三十根，和养儿子的年头一样多。

搬家那天飘着毛毛雨，周玉梅把樟木箱擦得锃亮。搬东西的师傅问："老太太，这些旧报纸还要吗？"她抖开最上面那张，看见二十年前儿子高考放榜时，自己举着"状元母亲"横幅的照片。照片边角发黄的地方，还留着儿子用红笔写的"妈妈我爱你"。

周玉梅在养老院收到信那天，窗外的梧桐树正在掉叶子。信封上"妈妈亲启"四个字写得歪歪扭扭，像儿子小时候第一次学写字的模样。护工阿姨帮她拆信时，她盯着墙上贴的车库照片，那是三年前搬家时拍的。

信纸上有几滴发黄的痕迹，儿子写他在牢里天天吃咸菜，求妈妈把养老院的钱拿出来请律师。周玉梅摸到枕头底下的小铁盒，里面躺着那张泛黄的收据——三年前儿子让她住车库时，她偷偷去居委会开了租金证明，每个月500块。

养老院的广播正在放重阳节活动通知，几个老太太在走廊里商量要给儿孙织毛衣。周玉梅把收据复印件塞进信封时，手指头碰到铁盒里的小照片。那是儿子三岁生日时拍的，脸蛋上沾着奶油冲她笑。

快递员来取信时，周玉梅突然说："等等。"她颤巍巍地把铁盒里的小照片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好久，最后轻轻放回收据旁边。寄信窗口"咚"的一声合上时，广播里正好在唱"常回家看看"。

那天半夜，周玉梅梦见三十年前的筒子楼。梦里她背着发高烧的儿子往医院跑，瓢泼大雨把她的布鞋都泡烂了。可跑到医院才发现，怀里抱着的变成了那个被雨淋湿的樟木箱。

来源：松叶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