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酒店走廊的地毯柔软得如同云朵,我蜷缩在消防栓旁,手中紧握着那个空红包袋,袋口残留的金粉,是方才在房间翻找时蹭上的。
酒店走廊的地毯柔软得如同云朵,我蜷缩在消防栓旁,手中紧握着那个空红包袋,袋口残留的金粉,是方才在房间翻找时蹭上的。
“陈默哥?”小表妹端着热牛奶,从电梯口踱步而来,见我蹲在地上,牛奶杯在她手中轻轻摇晃,“你这是怎么了?小棠姐呢?”
我指了指她手中的杯子,故作轻松:“你姐说去楼下买烟,让我在这儿等她。”
小表妹应了一声,转身走向电梯,马尾辫轻轻扫过我的肩膀。望着她的背影,我思绪飘回上周六,在建材市场,林小棠也是这样甩着马尾,将我拉到瓷砖区:“陈默,我就说要这种浅灰的,你偏选米白,米白多显脏啊!”
那天,她身着藕荷色针织衫,发间别着我去年生日送她的珍珠发夹,三百多元,她当时嫌贵,如今却天天戴着。我蹲在瓷砖堆中比对色卡,她则站在一旁,叉着腰:“你倒是说句话啊,选不选?”
“听你的。”我递过色卡,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早上修电路时蹭上的机油。
她这才满意地笑了:“我就知道陈默最乖了。”
可那晚,我在装修群里看到了她与设计师的聊天记录。设计师问:“主卧背景墙用您选的大理石吗?”她回:“不用了,换成木饰面,陈默怕凉。”
我盯着手机屏幕,后槽牙咬得发酸。上周三,她坚持厨房要装凉霸,我明明说过南方梅雨季凉霸易积灰,她偏不听。安装师傅来时,她站在旁边说:“听我的,陈默怕热。”
现在想来,她那些“怕凉”“怕热”的关心,就像一根细绳子,勒得我喘不过气。
“陈默哥?”小表妹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她将牛奶放在我脚边,“姐说她晚点来,让我先带你去试西装。”
我低头看了看表,十点半了。订婚宴定在下午三点,按理说她早该回来了。可我知道,她不会来了。
三天前,在她租住的公寓里,我将装修合同拍在茶几上。她刚化完妆,口红是新换的酒红色,涂得如同樱桃般诱人:“怎么了?”
“厨房插座高度不对。”我指着合同里被她修改的部分,“你把原本的1.3米改到1.1米,我做饭时弯腰够插座,容易碰翻汤锅。”
她卸了半边妆,拿棉签的手顿了顿:“陈默,你就不能顺着我一次?”
“上次卫生间的换气扇,你说要装在镜子旁边,结果我洗澡时头发全粘在镜子上。”我喉咙发紧,“还有主卧的飘窗,你说要放懒人沙发,可我爬梯子修灯时,那沙发总挡着路……”
“够了!”她将棉签摔在化妆棉上,“不就几个插座吗?至于这么计较?”
我突然想起上个月她妈来家里,说要把我们的婚床换成带储物功能的。我蹲在客厅擦地,听着她们在卧室的对话。阿姨说:“小棠从小就挑,你多担待。”她应着:“知道啦妈,陈默最会哄人了。”
可谁来哄我呢?
“林小棠,”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你总说我顺着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个有脾气的人?”
她愣住了,睫毛膏在眼下晕开两道黑痕。那天她没说话,摔门而去。我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第二天带着奶茶来道歉,说“陈默我错了,下次听你的”。
可昨天下午,我去她公司找她,前台说她请了病假。给她发消息,只回了个“嗯”。今天早上,我在她公寓的抽屉里翻到了一张去厦门的车票,下午两点的。
“陈默哥?”小表妹戳了戳我的胳膊,“姐是不是……”
“她走了。”我站起来,将空红包袋揉成一团,“带着两家给的红包,还有我爸攒了三年的养老钱。”
小表妹的眼泪啪嗒掉在地毯上:“那怎么办?我爸说订婚宴的酒店钱已经付了……”
我摸出手机,给酒店打电话取消预订。接线员问:“确定要取消吗?违约金是百分之三十。”我嗯了一声,挂了电话。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照得地毯上的喜字金粉闪闪发亮。我想起去年冬天,林小棠第一次来我家。她缩在羽绒服里,说:“陈默,你家怎么这么冷?”我跑去烧热水,她坐在沙发上翻我的相册,指着我初中时的照片笑:“那时候你真瘦。”
后来她总说,我煮的姜茶比她妈煮的还暖。可她不知道,我每天早上五点起来生煤炉,手冻得握不住锅铲;她不知道,我攒了两年钱才买下那台二手空调,就为了让她冬天来我家不冷。
“叮——”手机震动,是林小棠的消息:“陈默,对不起。那些钱我会还的,厦门有个朋友开了家花店,我想试试。”
我盯着屏幕,突然笑了。上周三她翻我手机,看见我给发小的转账记录——他刚离了婚,我借了两万块。她当时摔了我刚买的豆浆:“你给别人钱怎么不跟我商量?”
现在她卷走的,是我爸卖了老家房子凑的十万,是她妈给的六万六改口费,是我们两家凑的酒店钱、婚庆钱。可比起这些,更可笑的是,我居然以为她会因为这些钱留下。
“陈默哥?”小表妹抽抽搭搭地,“你是不是也……”
“我早就不想订婚了。”我蹲下来,帮她擦眼泪,“从她改装修合同那天起,我就想通了。”
小表妹抬头看我,睫毛上挂着泪珠:“那……那你会怪她吗?”
我望着窗外的梧桐树,风把叶子吹得沙沙作响。去年秋天,林小棠蹲在这棵树下捡落叶,说要夹在书里做标本。她举着片金黄的叶子冲我笑:“陈默,等我们老了,我给你看这些叶子。”
可现在我知道,她夹在书里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喜好。就像她总说“陈默你真好”,可从来没问过“陈默你累不累”。
“不怪。”我摸出兜里的珍珠发夹,是早上在她公寓梳妆台找到的,“她跑得好,我也该往前看了。”
小表妹接过发夹,突然说:“其实……上周我去你家,看见阿姨在擦你那台老空调,她说‘小棠总嫌这空调吵,可小默为了她,修了八回’。”
我喉咙一紧,想起我妈昨天早上给我发的消息:“小默,别太委屈自己。”
走廊里的广播响起:“请参加订婚仪式的宾客移步宴会厅……”
我站起来,将小表妹的手包递给她:“跟阿姨说,酒店钱我来退,违约金我出。”
她愣了:“那爸……”
“你爸那关,我来扛。”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带你吃早餐去,我知道巷口那家包子铺的豆浆,比姜茶还暖。”
我们走向电梯时,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我突然想起,林小棠总说我像块老榆木,可老榆木也有裂开的时候——裂开的地方,能照进光来。
要是你,遇到这种事,会选择追上去,还是转身向前看?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