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落魄,妻子就离婚另嫁,17年后我偶遇妻子正摆摊卖炸串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9-06 05:56 1

摘要:遥控器的“音量减”键被摩挲得光滑发亮,几乎看不清上面的符号,而“音量加”键的棱角还很分明。这个小小的细节,像我们婚姻最后那几年的缩影,她总是在调低,我总是在调高。我们争夺的不是电视的声音,而是生活的话语权,直到最后,连争吵都成了一种奢侈。

遥控器的“音量减”键被摩挲得光滑发亮,几乎看不清上面的符号,而“音量加”键的棱角还很分明。这个小小的细节,像我们婚姻最后那几年的缩影,她总是在调低,我总是在调高。我们争夺的不是电视的声音,而是生活的话语权,直到最后,连争吵都成了一种奢侈。

那是一九九八年的深秋,风中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我叫林涛,三十二岁,拥有一家小有规模的服装加工厂,一百多个工人靠我吃饭,在那个小城里,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妻子陈婧,比我小两岁,在工厂帮我管账,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叫念念,六岁。在外人看来,这是个美满得不能再美满的家庭。

可只有我知道,那座名为“成功”的房子,地基已经被白蚁蛀空了。

那天晚上,我从一个酒气熏天的饭局上回来,客户没谈拢,还被灌了一肚子赔笑的酒。我推开家门,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陈婧坐在沙发上,没看电视,电视却开着,播着无聊的晚间剧。

“回来了?”她没回头,声音平得像一杯凉了的白开水。

我“嗯”了一声,脱下外套随手扔在玄关的柜子上,一股无名火在胃里灼烧。我走到她身边,拿起遥控器,把音量从她习惯的15,直接按到了35。刺耳的对白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她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波澜,只是默默地拿起茶几上她的遥控器,又把音量调回了15。

我们一人一个遥控器,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记不清了。

我没再跟她争,一屁股陷进沙发里,身体很累,脑子却像一团乱麻。我瞥见茶几的玻璃板下压着一张照片,是我们刚结婚时在出租屋里拍的,那时我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她靠在我身上,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那时候,我们只有一个遥控器,而且常常为了让对方看喜欢的频道而抢着让步。

我闭上眼,不想再看。

“厂里……还好吧?”她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好,好得很。”我睁开眼,盯着天花板,嘴里吐出违心的话。我的骄傲,不允许我在她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颓败。

她沉默了。这种沉默比争吵更让我窒息。我知道她在想什么,厂里最近发工资都开始拖延,工人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她管着账,比谁都清楚窟窿有多大。但她不问,我也不说,我们之间隔着一层薄冰,谁都不敢用力去踩。

“念念睡了?”我换了个话题。

“睡了。今天在幼儿园画了画,说要等你回来给你看。”

我的心被轻轻刺了一下。我站起身,走向女儿的房间。推开门,借着客厅的光,我看到念念小小的身子蜷在被窝里,床头柜上放着一张蜡笔画,画着三个小人,手牵着手,头上是金色的太阳。

我走过去,拿起那幅画,手指在粗糙的纸面上摩挲。画上的我,笑得咧着嘴,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个焦头烂额的男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陈婧也进来了。她站在我身后,我们一起看着画。

“林涛,”她的声音很轻,“我哥说,他那边有个朋友……”

“别说了。”我打断她,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冷硬。我知道她想说什么,无非是让我去找她娘家亲戚借钱。我的自尊心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我林涛,什么时候需要靠女人娘家来救济了?

她没再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去了。

那一晚,我失眠了。我躺在床上,听着身边陈婧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却惊涛骇浪。亚洲金融风暴的余波,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了我所有出口订单的脖子。资金链断了,银行的贷款到期,供应商天天堵在工厂门口。我像一个即将溺水的人,表面上还在拼命划水,其实脚下早已是万丈深渊。

接下来的半个月,情况急转直下。我抵押了房子,车子,所有能换钱的东西,填进了那个无底洞。每天回家,我都看到陈婧坐在那盏落地灯下,把电视音量调到15,等我回来。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沉默越来越长。

终于,在一个下着冻雨的傍晚,我接到了最后一个供应商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吼,如果明天再不给钱,就要去法院告我诈骗。

我挂了电话,在车里坐了很久。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心里。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我回到家,陈婧依然坐在老地方。不同的是,今天茶几上多了一份文件。

是离婚协议书。

“我签好字了。”她说,依旧没有看我,“财产……也没什么财产了。房子银行收走,车子也卖了。我就要念念。”

我盯着那份协议书,上面的“陈婧”两个字,笔画清秀,却又透着一股决绝。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我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

“为什么?”我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声音沙哑。

她终于抬起头,眼睛有些红,但没有眼泪。“林涛,我累了。”她说,“我怕了。我怕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堆催债的电话,我怕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我怕念念跟着我们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你……你太骄傲了,你从来不肯跟我说实话,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帮不了。”

“所以你就找好了下家?”我的语气里带上了刺。

她的脸色白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行。”我拿起笔,几乎是戳穿纸背一样,签下了我的名字。“你走吧。”

我没看她收拾东西,也没看她带着念念离开。我只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调到了最大。震耳欲聋的电视剧对白,也盖不住我心里轰然倒塌的声音。

那一刻,我恨她。我恨她的现实,恨她的绝情,恨她在我最狼狈的时候,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离婚后,我彻底破产,背了一屁股债。我离开了那座伤心的城市,开始了颠沛流离的打工生涯。我睡过工地,搬过砖,在餐馆后厨洗过盘子。最难的时候,三天只吃了一包泡面。每当午夜梦回,我都会想起陈婧那张平静的脸,和离婚协议书上那决绝的签名。那份恨意,像一根鞭子,抽打着我,让我不敢倒下。

我告诉自己,林涛,你得活下去,你得重新站起来。不为别的,就为了有一天,能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出现在她面前。让她看看,她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愚蠢。

【大约1500字,引子结束】

第一章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也是最毒的忘情水。它能磨平你最深的伤口,也能让你忘记最初的疼痛。

离开小城后的头几年,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期。我像一只过街老鼠,躲着所有认识我的人,在南方的一座大城市里,从最底层做起。我收起了所有的骄傲,把“老板”的身份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我进了一家电子厂,做流水线上的操作工。每天十几个小时,重复着同一个动作,直到胳膊和肩膀都麻木得失去知觉。工友们大多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他们聊着网吧的游戏,聊着隔壁厂的厂花。我插不上话,也不想插话。我像一个孤魂野鬼,游荡在不属于我的世界里。

偶尔,我会想起女儿念念。她现在应该上小学了吧?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爸爸?陈婧会怎么跟她说我?说我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

每当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我不敢去打听她们的消息,我怕听到任何让我崩溃的答案。我的骄傲不允许我以一个失败者的身份去面对我的女儿。

有一天,发了工资,我奢侈地买了一瓶二锅头和一包花生米,在工地的角落里自斟自饮。喝到一半,一个老乡工友凑了过来,他是我们那个小城出来的,比我晚来几年。

“涛哥,一个人喝闷酒啊?”他一屁股坐下。

我没说话,递了半瓶酒给他。

他喝了一口,咂咂嘴,说:“涛哥,你不好奇……你前妻现在咋样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酒洒了出来。“不好奇。”我硬邦邦地回答。

他嘿嘿一笑,没理会我的嘴硬,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前阵子回家,听说了。她嫁给了老王,就是以前咱们厂对面开五金店那个王老板。”

老王?我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敦实、微胖、脸上总是挂着和气笑容的男人。我以前从来没正眼瞧过他,觉得他就是个小富即安、没什么大出息的生意人。陈婧竟然嫁给了他?

“听说……对她和孩子都挺好的。给念念报了最好的辅导班,还买了钢琴。”老乡叹了口气,“女人嘛,图个安稳。涛哥,你也别想太多了。”

我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大半瓶白酒,一口气灌进了喉咙。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我没有醉,反而异常清醒。

安稳?是啊,我给不了她安稳。我给她的,是过山车一样的刺激,从顶峰,直接坠入谷底。

那一晚,我又做梦了。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家,陈婧在厨房里忙碌,念念在客厅里弹着一首我没听过的曲子,琴声叮叮咚咚,很好听。我站在门口,想进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腿。

梦醒了,脸上湿漉漉的。我抬手一抹,是泪。

从那天起,我心里的恨,渐渐淡了,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嫉妒,还有一丝……认命。

我开始更疯狂地工作。我自学了编程,自学了项目管理。白天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晚上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对着一台二手电脑,啃着枯燥的专业书。

【约2000字处】

有些人的离开,不是因为不爱了,而是因为不敢再爱了。

我时常会想起,在我事业最顶峰的时候,有一次带念念去公园学骑自行车。小丫头刚开始怕得不行,扶着车把,小腿哆嗦着不敢蹬。

我蹲在她身边,耐心地跟她说:“念念,别怕。爸爸在后面扶着你,你只管往前看,用力蹬。摔倒了,爸爸会马上把你扶起来。”

她回头看着我,大眼睛里写满了不确定。

“相信爸爸。”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她终于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蹬起了脚踏板。我跟在后面,轻轻地扶着车座,陪着她跑。跑着跑着,我悄悄地松开了手。她没有察觉,依然奋力地蹬着,车子歪歪扭扭地向前骑了十几米,才“咣当”一声摔在草地上。

她没有哭,回头找我。看到我站在不远处,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屑,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了掉了门牙的豁口。

那天下午,她就学会了骑车。夕阳下,她小小的身影在公园里穿梭,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很远。

而现在,我连在她身后扶一把的资格,都没有了。

【约3000字处,第一个情节转折】

大概在我离开小城的第五年,我换了工作,进了一家软件公司,从最基础的程序员做起。因为我肯学肯干,又比那些刚毕业的大学生多了一份沉稳和阅历,很快就得到了老板的赏识。

我的生活,终于从黑白,渐渐有了一点色彩。我租了像样的一居室,有了稳定的收入。

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喂,是林涛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苍老,但很熟悉。

“……妈?”我试探着问。

“哎,是我,是我,涛涛。”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一下子就带了哭腔,“你这孩子,这么多年跑哪去了?我们都快想死你了!”

我鼻子一酸,喉咙发紧。这么多年,我刻意不和家里联系,也是因为那该死的自尊心。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落魄的样子。

“妈,我挺好的。”我说,声音已经哽咽。

“好什么好!你爸前阵子摔了一跤,天天念叨你。”我妈在电话里数落着,“你赶紧回来一趟!听见没?”

我爸摔了?我心里一紧,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连夜买了火车票,回了那个我逃离了五年的地方。

回到家,看到两鬓斑白的父母,我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爸,妈,儿子不孝。”

我爸坐在轮椅上,腿上打着石膏,看到我,老泪纵横,举起手想打我,却又轻轻地落在了我的肩膀上,拍了拍。

在家待的那段时间,我尽心尽力地伺候二老。我这才发现,父母真的老了。他们连智能手机都不会用,我妈想跟亲戚视频,总是点错,急得满头大汗。

我坐在她身边,像小时候她教我写字一样,握着她的手,指着屏幕上的图标,一点一点地教她。

“妈,你看,点这个绿色的,像个电话的,就是微信。点进去,找到你想找的人,再点这个摄像头的样子,就能看到人了。”

我妈戴着老花镜,凑得很近,嘴里念叨着:“这个绿的……摄像头……哎呀,怎么又没了?”

“没事妈,别急,我再教你一遍。”我耐心地把她的手重新引到那个图标上。她试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地拨通了我小姨的视频。当屏幕上出现小姨的脸时,我妈高兴得像个孩子。

“哎呀!亲家母!看见了!看见了!这是我儿子教我的!”她对着手机屏幕,骄傲地炫耀着。

那一刻,我看着她脸上的皱纹和开心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这些年,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约3000-3300字,第一章结束】

第二章

在家待了一个月,我爸的腿好了很多,公司也催我回去上班。临走前,我妈拉着我的手,欲言又止。

“涛涛,你……见到念念了吗?”

我摇了摇头。

“去看看孩子吧。”我妈叹了口气,“不管大人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她都上初中了,长成大姑娘了。”

我心里一动,但还是没说话。

回到大城市,我妈的话总是在我耳边回响。我开始鬼使神差地,在网上搜索我那个小城的中学。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的孩子们的照片,我总会忍不住去想,哪一个会是我的念念?

又过了两年,我已经是公司的项目经理,手下带着一个十几个人的团队。我买了车,虽然只是普通的代步车,但在同事眼中,我也算是“东山再起”了。

我开始尝试着联系念念。通过我妈,我要到了陈婧的手机号。那个号码,我存在手机里,犹豫了整整一个星期,才鼓起勇气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你好。”是陈婧的声音。比记忆中多了一丝沙哑和疲惫,但还是那么熟悉。

“……是我,林涛。”我说。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有事吗?”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想……我想看看念念。”

又是一阵沉默。“她住校,周末才回来。”

“那我周末……能见见她吗?”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

“我问问她吧。”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那个周末,我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天。下午的时候,陈婧发来一条短信,只有一个地址,是一家咖啡馆。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坐在靠窗的位置,手心一直在冒汗。我不知道该跟念念说什么,不知道她会怎么看我。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背着画板,推门走了进来。她四处张望着,当她的目光和我对上时,她愣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确定地走了过来。

“……是林涛叔叔吗?”她问。

叔叔?这个称呼像一根针,扎在我心上。但我还是挤出一个笑容:“念念,是我,爸爸。”

她在我对面坐下,低着头,搅动着面前的柠檬水,不说话。她长得很像陈婧,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又带着一丝倔强。

“最近……学习怎么样?”我没话找话。

“还行。”

“在学校……习惯吗?”

“嗯。”

对话就这样陷入了僵局。我看着她,心里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妈说,你现在在大城市工作,很厉害。”她突然开口。

“还……还行吧。”我有些窘迫。

“她和王叔叔,为了我的美术班学费,省吃俭用的。”她低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我听,“王叔叔人很好,他会给我削苹果,会修我的台灯。”

我的心,像被泡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

【约4000字处】

人到中年,最大的悲哀不是没钱,而是发现除了钱,你什么都给不了家人。

那次见面,不欢而散。我能感觉到,念念对我,是疏离的,客气的,甚至带着一丝怨怼。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父爱,甚至连她口中那个“王叔叔”都不如。

这次见面,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心中那点虚幻的幻想。我以为我成功了,就可以弥补一切。可我错了,错过了的时间,是任何成功都换不回来的。

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只有在工作中,我才能找到自己的价值。我升职了,加薪了,成了公司最年轻的总监之一。我换了更大的房子,更好的车。我开始有意识地,每个月给一个卡号打钱。那个卡号,是我妈给我的,说是陈婧专门为念念办的教育基金卡。

陈婧从来没有因为这个联系过我。钱就像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我偶尔会和我妈视频,听她说一些关于念念的近况。说她画画得了奖,说她考上了重点高中。每一次,我都像一个旁观者,听着自己女儿的故事。

有一次,我妈在视频里唉声叹气:“你爸那个老手机,又坏了。给他买个新的,他嫌贵,说旧的还能用。你教教他怎么在电脑上看新闻吧,省得他老是盯着那个小屏幕,眼睛都快瞎了。”

我想起几年前教我妈用微信的场景。于是,我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远程控制软件,一步步地教我爸如何在电脑上收藏新闻网站,如何调整字体大小。

我爸在电话那头,像个固执的学生,不停地问:“这个……是点左键还是右键?”“哎呀,怎么关掉了?”

我耐着性子,一遍遍地重复:“爸,别急,你把鼠标箭头移到那个‘收藏’上面,对,就是那个五角星,然后点一下左键就行了。”

当我爸终于成功地把一个新闻网页收藏起来时,他在电话那头高兴地喊我妈:“老婆子,快来看!我会了!涛涛教我的!”

听着他孩子气的炫耀,我握着鼠标,视线有些模糊。我能教会我爸用电脑,却教不会我的女儿,如何再叫我一声“爸爸”。

【约4500字处,小高潮】

念念上高三那年,我回了一趟家。我想在她高考前见她一面,给她加加油。

我约她在上次那家咖啡馆见面。她来了,比两年前又长高了不少,出落得亭亭玉立。但眉眼间的疏离感,却一点也没少。

我们聊了聊学习,聊了聊她想考的大学。气氛依旧有些尴尬。

“听说你最近在准备一个画展?”我问,这是我妈告诉我的。

她点了点头:“嗯,学校组织的。”

“钱……够用吗?画画很花钱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很复杂。“我妈和王叔叔支持我。”她说,“他们说,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不过他们最近好像在做什么小生意,挺辛苦的。”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我每个月打过去的钱,难道她不知道吗?陈婧没告诉她?还是……她不愿意用我的钱?

我的骄傲又一次冒了头。我没有追问,只是默默地喝着咖啡。气氛又一次降到冰点。

那次见面后,我心里憋着一股气。我林涛现在不差钱,为什么我的女儿,还要跟着他们“省吃俭用”?陈婧到底是怎么想的?

【约5100字,第二章结束】

第三章

时间一晃,距离我离婚,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七年。

我已经四十九岁了,两鬓染上了风霜。事业上,不大不小也算个成功人士,有房有车,存款数字也足够让我安度晚年。但我依然是孤身一人。不是没有过机会,但每当关系要更进一步时,我都会想起陈婧。想起她决绝的背影,想起她平静的眼神。

她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最深的地方。拔不出来,也烂不掉。

念念考上了北京的一所美术学院,毕业后留在了那里工作,成了一名独立插画师。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前缓和了一些,但依然不咸不淡。她会逢年过节给我发条祝福短信,偶尔也会打电话问候一下。但我们之间,始终隔着那十七年的空白。

我常常会幻想,陈婧现在过得怎么样?她和那个老王,是不是还像念念说的那样“恩爱”?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年的决定?

我甚至会有一种阴暗的快感,想象着自己开着豪车,穿着名牌,偶然间遇到她,看到她惊讶和后悔的眼神。这个场景,在我脑海里排演了无数遍。

然而,现实总是不按剧本走。

那天,我从北京出差回来,开车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大堵车。导航提示我,前方有交通事故,建议绕行。我跟着导航,拐进了一条我从未走过的小路。

那是一条老旧的背街小巷,两旁是斑驳的居民楼,充满了市井烟火气。路边有各种小摊,卖水果的,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我的车在拥挤的巷子里缓慢地挪动着。忽然,一阵熟悉的香味飘进了车窗。是炸串的香味,混着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

我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路边一个炸串摊,支着一口油锅,锅里的油“滋啦滋啦”地响着。一个穿着蓝色围裙的女人,背对着我,正熟练地将一把串好的蔬菜放进油锅。她的头发用一根普通的黑色发圈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的脖颈,在傍晚的余晖下,显得有些苍白。

我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那个背影……太熟悉了。

我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但没有下车。我就那么呆呆地看着。

她很忙,不停地翻动着油锅里的串,给炸好的串刷酱、撒料,再递给排队的客人。她的动作很麻利,看得出来,做这个已经很久了。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小伙子停下来,要了一大把,她一边炸,一边跟他聊天,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那笑容,和我记忆中那个精明干练的财务主管,那个穿着得体、一丝不苟的厂长夫人,完全重叠不起来。

我的心里,翻江倒海。

十七年了。我以为她嫁了人,过上了安稳富足的太太生活。我以为她会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我甚至幻想过,她会因为当年的选择而沾沾自喜。

可我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在街边摆摊,为生计奔波的中年女人。她的背有些佝偻,手在油腻的酱料瓶和滚烫的油锅之间来回穿梭。

我十七年来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怨怼,在这一刻,都像一个笑话。

【约6000字处】

时间是个筛子,留下来的,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让你忘不掉的。

我坐在车里,手脚冰凉。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可当她真实地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才发现,过去的一切,都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为什么?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摆摊?那个老王呢?他不是开了个五金店吗?他不是对她很好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盘旋,我却不敢下车去问。

我怕。

我怕看到她那张被岁月和生活磨砺过的脸。我怕看到她认出我时,或惊讶,或难堪,或冷漠的眼神。

我像一个懦夫,一个偷窥者,躲在自己昂贵的车壳里,看着我曾经的妻子,在油烟和喧嚣中,挣着一份辛苦钱。

终于,她转过身来,去拿身后的调料。

我看清了她的脸。

是陈婧。

她老了。眼角有了细密的皱纹,皮肤也不再光洁,甚至能看到几点褐色的老年斑。但那眉眼,那鼻子,那嘴唇的轮廓,还是我熟悉的样子。

她没有看到我。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她那个小小的摊子上。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我猛地发动了车子,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条小巷。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陈婧那张疲惫的脸,和我记忆中她年轻时巧笑嫣然的样子,交替出现。

我那颗早已坚硬如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凿开了一个口子,又酸又疼。

【约6900字,第三章结束】

第四章

那一夜,我彻夜未眠。

陈婧在街边卖炸串的画面,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反复播放。我十七年来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了。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被抛弃的、独自承受苦难的人。我把她的离开,简单地归结为嫌贫爱富,归结为现实和绝情。

可现在看来,故事似乎还有另一个版本。

我忍不住回想起我们婚姻的最后那段时光。我每天都沉浸在自己的失败和焦虑中,对她,除了沉默,就是冷言冷语。我拒绝沟通,拒绝她的任何帮助,用我那可悲的自尊,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约7000-8000字处,第二个情感共鸣点】

我记得有一次,大概是离婚前一个月。我已经好几天没睡好觉,加上酒局不断,终于病倒了,发高烧,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我们正在冷战,分房睡。我躺在客房里,烧得迷迷糊糊。半夜,我感觉有人进来了,在我床头放了什么东西。我以为是做梦,没在意。

第二天早上,我烧退了一些,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旁边还有一盒退烧药和一根体温计。

我知道是她。

可我当时是怎么做的?我把药扔进了垃圾桶,水也没喝。我宁愿自己硬扛着,也不愿接受她的一点点好意。我觉得那是怜悯,是施舍。

现在想来,我真是混蛋。

一个女人,在她对未来充满恐惧,对丈夫彻底失望的时候,还能在冷战中,半夜起来给你送药。这份情,我当年把它当成了什么?

我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我必须搞清楚,这十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我换上了一身最普通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又去了那条小巷。

我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过去。

我没有靠近,只是像个侦探一样,在街对面的一个报刊亭后面,远远地观察着。

陈婧的生意似乎不错,总有客人光顾。她不怎么说话,只是在客人点单时,会抬起头,露出一个职业性的微笑。大多数时候,她都低着头,默默地忙碌着。

我看到一个骑三轮车收废品的老大爷,颤颤巍巍地递给她五块钱,要了两串最便宜的素菜。陈婧炸好后,不仅给他多刷了一层酱,还从旁边的保温箱里,拿了一串炸豆腐,一起放进袋子里。

“大爷,这个送你了,刚出锅的,趁热吃。”她的声音不大,但很温和。

老大爷咧开没牙的嘴,冲她笑了笑。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我认识的陈婧,精明,会算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柔软了?

我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她才开始收摊。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一个改装过的三轮车上,动作很吃力。最后,她推着那辆沉重的三-轮车,慢慢地,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我没有跟上去。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我几乎从不联系的号码,拨了过去。是当年的那个老乡工友,他后来也回了老家发展,我们偶尔会在过年时发个祝福微信。

“喂,强子,是我,林涛。”

“哎哟,涛哥!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跟你打听个事儿。”我开门见山,“你知道……陈婧和那个老王,现在怎么样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涛哥,你……看见她了?”

“你先告诉我。”

强子叹了呈一口气。“哎,这事儿……说来话长。老王那人,确实是个好人。跟陈婧结婚后,对她和孩子,那是没得说。五金店生意也还行,小日子过得挺安稳的。可天有不测风云啊……”

“怎么了?”我心里一紧。

“大概七八年前吧,老王查出来得了重病,尿毒症。为了治病,家底都掏空了,五金店也盘出去了。后来病越来越重,就瘫在床上了,每周都要去医院做透析,那玩意儿,就是个无底洞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陈婧……这些年,就一个人撑着。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做保洁,去饭店打零工。后来为了方便照顾老王,就在家附近支了这个炸串摊。哎,一个女人,真是不容易啊。”

强子还在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我只觉得天旋地转。

我挂了电话,蹲在马路边,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原来,这才是真相。

没有我幻想中的富足安稳,没有所谓的嫌贫爱富。她只是从我这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而她,竟然一个人,默默地扛了这么多年。

【第三方视角切换】

陈婧推着三轮车回到家。家是租的老旧居民楼的一楼,只有四十平米。一进门,就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里屋的床上,躺着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就是老王。他已经完全不能动弹,只有眼睛还能转动。看到陈婧回来,他的眼睛亮了一下。

“回来了?”他口齿不清地问。

“嗯。”陈婧放下东西,走过去,熟练地帮他翻身,擦洗。“今天生意还行,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肉包子。”

她把包子用吸管捣碎,一点点地喂给他。

老王看着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愧疚。“婧……苦了你了……”

陈婧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那笑容里满是疲惫:“说啥呢,夫妻嘛。快吃吧,吃了早点休息。”

喂完老王,她才坐下来,吃着已经冷掉的包子,就着一杯白开水。她从口袋里掏出今天赚的钱,一张张地数着,有零有整,一共两百三十七块五。她把钱仔细地放进一个铁盒子里,那里面,是老王下个星期做透析的钱。

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口头禅是“就那样吧”,以前对林涛说,带着的是失望和认命。后来对老王说,带着的是无奈和坚持。现在,她对自己说,带着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麻木。生活,还能怎么样呢?就那样吧。

【视角切回】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开回家的。我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约8000字处】

我们总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才看清自己的执念。

我那可笑的、持续了十七年的恨意,在此刻,显得那么苍白和无力。我恨错了人,也恨错了方向。我真正该恨的,是当年那个被骄傲和自负蒙蔽了双眼,亲手推开所有温暖的自己。

我拨通了女儿念念的电话。

“喂,爸。”

“念念,你……知道你王叔叔生病的事吗?”我问得很艰难。

电话那头,念念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我知道。我妈不让我告诉你。她说,你也有你的生活,不想再给你添麻烦。她说,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自己扛。”

“爸,”念念哭着说,“我妈她……太苦了。她总跟我说,她和王叔叔过得很好,让我安心工作。要不是上次我偷偷回家,看到她给人做钟点工,累得在楼梯上睡着了,我还被她蒙在鼓里。”

我的心,像被无数把刀子,反复捅刺。

【约8700字,第四章结束】

第五章

和念念通完电话,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没有再去“偷窥”陈婧,而是直接去了她家所在的那栋居民楼。

我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等着。我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见她,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是说“对不起”?还是说“我来帮你”?

哪一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虚伪。

我等了很久,看到陈婧推着那辆三轮车出来了。她看起来比昨天更疲惫,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她没有看到我,低着头,推着车,慢慢地向巷子口走去。

我跟了上去,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了脚步。

“陈婧。”我喊了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猛地一僵,车子也停了下来。她没有立刻回头,那个僵直的背影,仿佛隔着一个世纪。

过了足足有十几秒,她才缓缓地转过身。

当她看到我时,脸上没有我预想中的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憎恨,也没有欣喜。只有一种……死水般的平静。仿佛我只是一个问路的路人。

“有事吗?”她问,声音沙哑。

我走到她面前,看着她那张被生活刻满痕迹的脸,看着她那双浑浊却依然倔强的眼睛,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都知道了。”我艰难地说。

她像是没听懂,眼神有些茫然,随即又明白了什么。她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知道了又怎么样?看我笑话?”

“我不是……”

“林涛,”她打断我,语气很淡,“十七年了。我们早就没关系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说完,她就要推着车走。

我一把按住了车把。“我给你钱。”我说,这是我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是最笨拙的方式。

她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像一把刀,刺得我生疼。

“钱?”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然后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林涛,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你以为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当年你以为有钱,就可以掌控一切。现在你以为有钱,就可以来弥补,来施舍吗?”

“我告诉你,不用!”她一字一句地说,“我陈婧还没死!我能养活我自己,也能养活我男人!我不需要你的可怜!”

她的情绪很激动,句子很短,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没饭吃的时候,你在哪?我老公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你在哪?我一个人撑不下去,哭得没声的时候,你又在哪?”

“现在你开着好车,穿着好衣服,跑来跟我说要给我钱?林涛,你是在弥补我,还是在弥补你自己那点可笑的愧疚感?”

我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我是在弥补谁?

【约10000字处】

成年人的谎言,一半是为了面子,另一半,是为了保护听的人。

陈婧为了不让女儿担心,撒了谎。而我,为了维护自己可悲的自尊,对她撒了十七年的“恨”的谎。

“我……”我想解释,却发现任何解释都那么无力。

周围开始有邻居探头探脑地看过来。陈婧深吸了一口气,别过脸去,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你走吧。”她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算我求你了,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我们……早就两清了。”

说完,她用力地推开我的手,推着那辆破旧的三轮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有些佝偻的背影,像一个被判了刑的罪人。

【约10200字处,情节转折】

我没有走。我在她家楼下,一直站到天黑。我看到她收摊回来,看到她家里亮起灯,又熄灭。

那一刻,我心里的一个执念,彻底放下了。我不再想着如何去弥补,如何去获得她的原谅。我只想为她做点什么。不为我自己,只为她。

我给念念打了个电话。

“念念,你帮我个忙。”

“爸,你说。”

“我想办法给你妈的卡里打五十万。你不要告诉她是我的钱。你就说,是你的一个画画的朋友,很欣赏她的坚强,匿名资助的。或者,你就说是你这些年攒的,是你孝敬她的。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她知道和我有关系。”

电话那头,念念沉默了很久。

“爸……”

“听我的。”我说,“你妈那脾气,你比我清楚。只有这样,她才会收下。有了这笔钱,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你王叔叔的治疗,也能跟得上。”

“好。”念念答应了。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约10500字,第五章结束】

第六章

钱很快就转了过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去那条小巷。我怕我的出现,会再次刺激到她,让她拒绝接受那笔钱。

我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我不知道她收到钱后会是什么反应,不知道念念的谎言能不能骗过她。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忍不住,又开车去了那条小巷。

我把车停在老地方,远远地望着。

那个熟悉的角落,是空的。

炸串摊不见了。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去哪了?是接受了那笔钱,不干了?还是……出了什么别的事?

我拿出手机,想给念念打电话,但又忍住了。我告诉自己,她不在这里,就是最好的消息。说明她终于可以不用再那么辛苦了。

我坐在车里,呆呆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角落,心里空落落的。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用那笔钱给老王换个好点的医院,不知道她会不会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不知道她会不会……偶尔,在某个瞬间,想起我。

可能不会吧。

对她来说,我可能只是一个早已被遗忘的过去,一个在她最艰难时没有出现,却在她生活刚刚平静时突然闯入的麻烦。

【约12000字处】

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我站在你面前,却隔着一整个过去。

我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喂?”

“……林涛。”

是陈婧的声音。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了汗。

“是我。”

“钱,我收到了。”她说,声音很平静,“念念都跟我说了。”

我的心一沉。说了?是说出了真相吗?

“她说,是她一个朋友资助的。”陈婧继续说道,“那个朋友,很欣赏我。”

我松了口气。

“林涛,”她顿了顿,“我知道是你。”

我没说话,不知道该说什么。

“念念那孩子,不会撒谎。我一问,她就全招了。”陈婧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钱,我会用的。我会给老王治病,剩下的,我会存起来,以后还给你。”

“不用还。”我急忙说。

“要还。”她的语气很坚决,“林涛,我不想欠你的。我们之间,早就该算清了。”

“陈婧……”

“就这样吧。”她打断我,“以后,别再来找我了。也别再给我打钱了。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吧。”

电话被挂断了。

我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

她说得对。十七年了,我们早已经是两条不相干的平行线。这次意外的相交,也该结束了。

我的标志性动作,就是烦躁时用手指敲击方向盘。此刻,我又开始无意识地敲击着。一下,两下……敲击的节奏,和我混乱的心跳,渐渐重合。

我忽然想起她那句口头禅,“就那样吧”。以前我觉得那是认命,是敷衍。现在我才明白,那是一种把所有苦难都自己咽下去的坚韧。她不是认命,她只是选择了不与生活争辩。

我的骄傲,让我失去了她。而她的骄傲,让她拒绝了我。我们,终究是同一种人。

【约12300字,第六章结束】

第七章

那通电话之后,我真的再也没有去找过她。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用忙碌来麻痹自己。我开始学着关心父母,每周都跟他们视频聊天,给他们买各种他们需要的东西。我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念念,不再用一个父亲的身份去要求她,而是像一个朋友一样,听她聊她的工作,她的生活,她的烦恼。

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那条小巷,想起那个在油烟中忙碌的背影,想起她那句“我们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吧”。

一年后,我妈在电话里无意中提起。

“哎,你知道吗,陈婧家那个老王,上个月走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走了也好,对他自己,对陈婧,都是个解脱。”我妈叹了口气,“听说,最后那段日子,陈婧把他照顾得很好,走的时候很安详。现在她带着老王的骨灰,回他乡下老家去了,说是要落叶归根。”

我挂了电话,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清晨六点半的城市,天刚蒙蒙亮,远处的高楼还笼罩在薄雾中。

我想象着陈婧一个人,捧着骨灰盒,坐上南下的火车。她的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悲伤?是解脱?还是……平静?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

又过了半年,念念从北京回来看我。我们一起吃饭,她比以前开朗了很多。

“爸,我妈前阵子联系我了。”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

“哦?她……还好吗?”

“挺好的。她在老王叔叔的老家,一个很美的小镇上,盘下了一个小店面,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吧。她说,那是她年轻时候的梦想。”念念笑了笑,“她说,她把欠你的钱,都存起来了,等她赚够了,就还给你。”

我笑了笑,没说话。

“爸,”念念看着我,“你……还恨她吗?”

我摇了摇头。

“不恨了。”我说,“从来就没有真正恨过。”

我恨的,只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吃完饭,送念念去机场。在安检口,她回头抱了我一下。

“爸,你也该找个人陪你了。”她说。

我拍了拍她的背,“再说吧。”

看着她走进安检口,我忽然觉得,这几十年的恩怨情仇,都像一场大梦。现在,梦该醒了。

回到家,我开始收拾东西。我准备把这套大房子卖掉,换个小点的。一个人住,太冷清了。

在收拾书房的时候,我从一个旧抽屉的角落里,翻出了一个东西。

是那个我们当年抢过的电视遥控器。

这么多年搬家,我竟然一直无意识地带着它。

遥控器上落满了灰尘,那个被陈婧磨得光滑的“音量减”键,在灯光下,反射着柔和的光。而那个棱角分明的“音量加”键,像我这半生不肯低头的倔强。

我拿出纸巾,仔細地把遥控器擦干净,然后把它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最显眼的位置。

几天后,中介带着一个客户来看房。客户很满意,当场就决定要买。

签合同那天,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那个遥控器,还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中介问我:“林先生,这个遥控器您不要了吗?”

我看了它一眼,那个被磨平的按键,仿佛是陈婧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

我走过去,拿起它,手指在那个光滑的“音量减”键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

然后,我把它递给了中介。

“不要了。”我说。

我转过身,走出这间承载了我后半生奋斗史的屋子,没有再回头。外面的阳光很好,暖暖地照在身上。我走到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下意识地去看副驾驶座,那里空空如也。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陈婧也总是坐在这个位置。我们会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空间里争吵,也会在等红灯的时候,偷偷牵一下手。

我发动车子,汇入车流。

我想,我也该去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安安静静的小镇了。

来源:乘风破浪的雪碧5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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