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喜轿入东宫时,父亲反了,大婚之日,成了我夫君的忌日(完)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3-31 12:07 1

摘要:父亲手里拎着陛下的头颅正向秦王邀功,在周围的人群中我并未看到江玄晏的身影。

1.

烽火连天,三军铁骑踏碎了宁静的皇城。

跟随的侍从们惊慌四散,我赶忙从喜轿出来。

「怎么回事,他们说是父亲连同秦王谋反?」我激动地问道。

绿意摇了摇头。

四处都是逃窜的宫人,他们手里抱着金银财宝。

「小姐,你看东宫着火了!」绿意手指着东宫。

我见状赶忙往东宫处飞奔,一路上我不敢停留。

白日一片喜庆的东宫此时早已被烧的房屋倾塌。

父亲手里拎着陛下的头颅正向秦王邀功,在周围的人群中我并未看到江玄晏的身影。

我来不及询问直冲进火海里,却被身旁的守卫拦住了。

「放开我!」我冲那人怒斥道。

那人向我身后行礼,我转身只见父亲如巍峨的大山般矗立在我身后。

母亲生我时难产,产下我后没多久就撒手人寰。

京城许多人表面上对我恭恭敬敬,实际上都背地里骂我,觉得是我克走了我娘亲。

但父亲从未因母亲的死而迁怒我,如珠如宝的呵护我长大成人。

自幼与我青梅竹马的太子阿宴哥哥,更是在父亲不在的日子里,护我周全。

可如今两个我爱的人,都死在了今晚。

2.

这是大凌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

细雪飘了一天,宫中飞檐屋脊皆覆了层白雪。

我坐在窗边观赏雪景时忽地一个雪球砸到了我身上。

我有些恼火:「江玄晏!你无不无聊!」

父亲常年在外征战,府中并无兄弟姊妹,陛下便宣我进宫由皇后照拂,从我记事起他便在了。

他总是这般无聊爱惹恼我,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

我每次故作生气的姿态,其实我一点都不介意,因为我太孤独了。

江玄晏大步跨进宫门,十分娴熟地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坐在我对面。

「殿下深夜来访我宫中怕是于礼不合。」

还未待他开口我便先发制人。

见他吃瘪的样子我内心窃喜,我用这个理由堵了他许多次,他还是未想出应对之策。

他无奈耸肩,作势要走。

哎哟!这次怎的这般听话!我赶忙拉住他的袖边,装作无所谓道:「不过你我已订婚,你坐会儿倒也无妨。」

他抿了抿嘴唇,忍了许久的笑声最后还是从嘴边溢出。

3.

他蹲下盯着我说出了来访的目的:「我听闻坊间成婚前女子会同男子亲手酿制合卺时用的酒水,寓意着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喝下此酒上天便会保佑永不分离。」

「殿下不是不信神佛吗?」我打趣道。

从前我让他同我去报国寺祈福他每次都是站立在一旁不屑一顾的,如今倒也信这坊间传闻了。

「我还是更喜欢你唤我阿晏。」他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柔软缱绻。「你若是女子,定比我还美上几分。」我起身松了松筋骨,「东西在哪。」

他立身拍了拍掌,宫人们便把要用的东西搬了进来。

忙活了一晚上接近天亮我们才完工。

他说将酒埋于梧桐苑的桃花底下,待到春日大婚夜里赏花饮酒好不快活。

冬日埋下,春日启封。

取名——春冬酿。

4.

我迷迷糊糊从床上起身,身上的疲惫告诉我那不是梦。

「小姐你没事吧。」绿意伏在床边,眼睛早已哭得不成样子。

我找了个理由把她支走,起身摔碎了头上的玉簪。

叶家人丁稀薄,我自小亲近的人便只有父亲、江玄晏、绿意。

如今父亲亲手放火烧死了我的爱人,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这一切。

对不起江玄晏,待我到了阴曹地府一定好好同你道歉。

就当玉簪快碰到我脖颈时,父亲飞出他的玉佩打翻了我手中的玉簪。哐当一声。

玉佩碎了,我浑身无力摔倒在地上号啕大哭。

「你为什么要联同秦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质问他。

叶家世代功勋,效忠皇室。

我实在想不出父亲反叛的理由。

「陛下软弱无能,我效忠的是江氏的江山。」父亲伸手扶我。

我打开他的手,止不住地抽泣。

他语重心长道:「女儿,你嫁给江玄晏是皇后,嫁给新皇依旧是皇后,陛下已经下旨封你为皇后。」

我盯着他冷笑道:「你想让我嫁给逆贼,绝无可能!」

「不嫁的话就收拾收拾让全族的人陪你死吧。」

我听完后疯了似的大笑,从地上爬起。

「三个月后入宫,我只做贵妃。」

5.

在府中休养了几天我便来到报国寺小住一段时间。

家中日日都有人登门阿谀奉承,以前父亲从不接见这等见风使舵的人,如今竟来者不拒。

我在府中听着这吵闹声实在厌烦。

报国寺的住持与我十分相熟,听完我的请求后十分爽快地给了我一间厢房。

此时正值春日,晨光微露,万物复苏。

往年我最喜欢春日了,而阿晏则喜欢落雪的冬天。

想到这难免有些难过,我叹了口气。

绿意见我蹙眉便拍了拍我的背。

她与我一同长大,从小我的所有心事都会说与她听,名为主仆但更像姐妹。

绿意提议去寺中散散心。

报国寺极大,往日与阿晏一同出门时间紧得很,我还未逛过这里呢。

不知不觉便走远了,这里的景色与外边大有不同。

外面装饰大气辉煌,这里一比倒更像是自家宅院。

墙头一枝桃花窜出,斜靠在墙边。

绿意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说道:「小姐,不如咱们折几支带回院中插瓶。」

我微微点头,得到了我的示意绿意便准备敲门,一阵风过把院门吹开了。

「小姐好像没关门,可要进去看看?」绿意转身询问我。

这里与外边大相径庭一时间我也有些好奇,我点了点头跨步走进,听见里面有咳嗽声。

绿意对着屋内行礼:「我们家小姐十分喜欢您院子里的桃花,不知阁下能否割爱允我们折几枝。」

过去半晌屋内也未有人回应,我示意绿意算了。

出来之后绿意便气鼓鼓地说道:「里头那人可真无理,若是不肯给知会一声又怎的。」

我无奈地笑了笑。

6.

夜晚风大,我见窗户被风吹开起身去关。

却见窗外放着几枝白日所见的桃花,花朵还盛开,应是刚摘下的。

我十分欣喜,迅速插进了花瓶中去。

我独爱这桃花,春日城中随处可见满树繁华。

之后的一个月每隔几日便有新鲜的桃花送来,那人趁着夜深人静时怕也是不想我见其真容,我便也未在意。

毕竟这般悠闲的日子也就只有月余了。

三月之期一到,我便被八抬大轿抬入宫中。

起初面对熟悉的场景我还有些不习惯,可后面日日看到宫中有源源不断的新人入宫,她们如从前一般日复一日地生活,我才从不舍地从梦中醒来。

这里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虽说我是以皇后之仪抬进宫的,但自江玄舟一登基便另选贵女为后,这些虚礼都是做给为他出生入死的武将们看的。

送入宫中那日我谎称病了并未与他圆房,他也毫不在意这些,之后几年来我这都是小坐并未留宿。

7.

转眼间过了两年,又到初春。

我借口染病出宫休养,江玄舟大手一挥便命人在城郊修建一座皇家别苑。

我正漫步庭院欣赏园景时,听见东边传来刺耳的训斥声。

「你是想怎么办事的,这茶潮成这样还怎么入口!」

「就是就是!陛下如此宠爱仪贵妃!若是贵妃娘娘看到此物怕是九个脑袋也不够你砍的!」

这两年来他对外十分宠爱我,有嫔妃来找我麻烦他也十分偏向我,在外人看来我是他的宝贝。

可这些都说了是在外人看来,实则我就是个令武将安心的吉祥物,甚至连那些找我麻烦的嫔妃都是他挑拨离间刻意为之。

想来也有趣,我也去看看这热闹。

「嬷嬷!这茶我采买之后并无人碰过的!求您饶了我吧!我家中还有幼妹等着钱治病呢!」她一边哭喊着一边对着面前的嬷嬷磕头,可周围的同僚们只是冷眼旁观。

我的仪仗一到,绿意便说道:「何人在此喧哗!」

绿意这几年陪我在宫中也越发有掌事姑姑的威严了。绿意扶起了那位跪着的宫女,细声安慰了她。

她平复情绪后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开口说道:「多谢娘娘相护,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宫中命我们来别苑伺候娘娘,奴婢奉命采购茶水。」

她顿了顿:「三日前我确定无误之后便不许任何人触碰,唯有慧心姐姐昨日要检查,今日候茶时苏州进贡的阳羡雪芽变成了陈年粗茶,几日前诸位都亲眼见到过,可以做证是贡茶的,可今日大家却无人敢做证。」

我笑了笑,转着手里的玉戒。

「阳羡雪芽我记得有种独特的香味,经久不散。」我眼神示意绿意。

「来人同我去后院查,看除了库房还有哪儿有阳羡雪芽的气味。」

我打了个哈欠,怕是昨夜没睡好,有些乏了。

「都散了吧,日后此等事情李嬷嬷定要秉公处理。」我说道。大家都陆续散去,只有那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不舍离去。

我都忘了,她如今怕是得罪了所有人。

「你过来,你叫什么名字。」她好似看到了救星小跑过来行了一礼。

「奴婢名叫五娘,在家中排行老五,家中姊妹众多便未取名。」说到这她又没了刚才的自信,眼眸垂下。

我起身,望了眼天空。

「今后你随绿意一同伺候我,便叫如意。」

「日后无人再敢随意欺辱你。」

8.

四寂无声,唯有春风隔花摇窗,窗内竹色人影摇曳。

且听烛花轻曝的声音,让人怅然久久。

我总会在无数个风平浪静的夜晚忆起大婚那日,记忆里靠近火焰的温热感令我几乎无法呼吸,仿佛被困在烈火之中。

我命绿意取来我的琴,我要去水榭亭奏琴。

池塘里的睡莲都开了很是好看。

如意开口劝阻:「娘娘夜深露重,不若白日再弹?」

我不语,只是往水榭亭的方向走去。

这几年里我总是睡不着,只能寻些事情来做。

起初是刺绣,后来刺绣的技艺越来越好,牡丹凤凰都不在话下。

后来便是弹弹月琴,阿晏箫吹的甚好,琴箫合奏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从前觉得一辈子那么长,我们有的是时间,后来斯人逝去才知世间有别离。

落座后我接过琴,命她们都退下。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衣袖与古筝交相辉映。

弹着弹着一缕箫音逾墙而来,与我的琴声和鸣相伴。

我们的曲子既相似,又全然不同,但却能和谐共鸣。

琴声停后我望见远方有个男子的身影正向我靠近,他身姿修长,只一眼便让我移不开眼。

好生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还未等我想明白他便离我只剩一丈的距离。

我惊觉地起身说道:「你是何人,别再靠近了。」

他闻声便不再靠近,夜色朦胧又隔着纱我瞧不清他的模样,但看装扮怕是府中的侍卫。

「府中侍卫怎敢擅闯后院。」我又问道。

虽离得远但他的笑声还是被我听到了。

「你这小宫女夜晚在后院奏琴也不怕吵着贵妃娘娘。」他玩味道。

他的声音也极其熟悉,十分像阿晏。

我心里既惊喜又惶恐,手颤抖着准备掀开帘子。

他忽然拽着我的手腕往东边狂奔,力气十分大,我被拉着只得跟着他,他一边跑一边小声道:「快走,是贵妃娘娘的大宫女绿意,要是被抓到怕是要打板子。」

月色为灯,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我俩的喘息声,虽说我不认识他,但莫名的心安。

跑了一小段他才停了下来,他转身冲着我笑,月色朦胧我看不清他的长相。

但一眼便知他不是我心中所念之人,我示意他松开手。

他这才反应过来松开手,得意洋洋道:「救了你打算怎么谢我。」

他眼眸乌黑,水润润地看着我,眼下的泪痣更添一分玩世不恭。

我看着他不语,他又说道:「看着我干嘛,我想吃桂花糕,明日亥时在此等你。」

还未等我答应他便翻墙走了,望着他的背影我心里有些酸涩,如果是他该有多好。

9.

次日亥时,水榭亭。

我一早便让绿意吩咐厨房在晚膳时做一盘桂花糕,在水榭亭早早地等候他。

我特地让绿意把这里的灯全都点上,昨夜星光黯淡未见其真容,今日定要仔细看看。

其实我一直都不愿相信江玄晏死了,但自他死后我的一举一动都被父亲监视着,他不许我关心往事,他要我好好做贵妃,做一个不会笑不会嗔的傀儡。

在我出神时忽然有人拍了下我的左肩,着实把我吓到了。我迅速起身回头,当我转头时赫赫然一张俊美的脸出现在我面前,距离近到让我注意到了他额头上的伤痕,十分细微,不仔细看定无法发现。

他退后一步大笑道:「你怎么来得如此早,今日不当差?」

从前阿晏也喜欢这般逗我,一时间我竟难以分清二人。他们长相虽大相径庭,但气质身形却十分相似,总是让我一时间无法分辨二人。

他见我呆住便拿起我手中的桂花糕尝了起来,边尝边点评:「你的手艺一般啊,不如我……我家里做得好吃,你不吃点?」

我微微晃神,摇了摇头回应,此刻我心里乱得很。

他没几下便吃完了一盘,他注意到了吃时我一直盯着他看,他便回盯我以示敬意。

我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只是一个侍卫,不是阿晏。

我嘴角带着笑意问道:「那你家里怕是有名师,我素爱城北的李记果煎,她家的龙井茶酥很是好吃。」

想来也算认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我便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收起了笑意,沉沉说道:「我在家中行三,家里人希望我能长久平安,便唤我长安。」

行三……阿晏也是行三,这些未免也太巧合了。

我压下心中的波涛汹涌,淡淡道:「我叫阿云,云朵的云。」忽地我又想起来他额头的伤,「你额头的伤怎么来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下伤口,支支吾吾道:「侍卫总是会受些伤的。」

我拉起他的手掀开他的袖口,衣裳下竟都是淤青。

我有些生气道:「你们侍卫也会受欺负吗?」

他迅速拉起衣袖起身,没了刚才的神气,现在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我着急询问他:「是谁?」

他沉默了片刻,薄唇轻启:「陈统领喜欢瓜扣月钱,众弟兄都看不惯他这种行为,前两日我替一位兄弟出头质问他,可……」他说到这又像被噎住了不说话。

「可怎么了!」我急切追问道。

「可他却借机讨好统领打了我一顿。」他说到这笑了起来,「也是我傻,被人家当枪使。」

我听后心里五味杂陈,从前阿晏便总说我爱管这等闲事,但我却觉得若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做些好事也是好的,纵使难办但只要有法子那总要试试。

想到这我竟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我说道:「那这次我若是帮了你,你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这世间诸多不公,只愿无愧于心便好。

10.

东风翩然吹落几片桃花落在我身旁,我拾起一片闻了闻香味儿,是春天的味道。

绿意面对我一反常态开始打扮有些吃惊,她偷笑了下打趣道:「小姐今日难得心情好,你们可都要仔细伺候着。」

如意跟在一旁也偷笑,我突然又想到与她的初见,她是那般的可怜跪在地上。

想到这我又更坚定了长安的事情我得管。

绿意在前院叫来了府中的所有侍卫,乌泱泱的一大伙人挤在前院都有些无处下脚。

我远远地望见他站在后方看着我,但对于我的身份他好像并不吃惊,也不知是不是我瞧得不真切。

我一落座陈统领便率领众人向我跪拜行礼,他一脸谄媚道:「贵妃娘娘下榻数日,微臣还未来请安实属不该,还望娘娘赎罪。」说罢他下跪行礼。

这些客套话我从小听到大,按照常理我应该说『无妨,陈统领公务繁忙一时疏忽也是有的』但今日我是来找麻烦的,我可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

我作势生气:「本宫以为陈统领公务繁忙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人呢。」

他见形势不对立马慌了起来,连忙作揖:「不敢不敢,娘娘的安危便是臣的职责所在,臣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忘啊!」

我见他这般慌张竟觉得有些可笑了,难怪人人都求权力巅峰的位置。

「罢了起来吧。」我抬手示意,玩味说道,「说到这我便觉得近来夜里后院总是有些杂声,看来陈统领也没多用心念着。」

他立刻转身斥责所有侍卫以表态度,人命在她们眼里根本不值得一提。

我左手食指扶额,看得实在是厌烦,看来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

「既然陈统领玩忽职守,那便不必再做这个统领了。」我欲起身退下,他突然走近跪下说道:「微臣奉陛下之命以命护娘娘左右,不敢不听圣命啊!」面上虽带笑意可却令人发冷。

我听到这心里燃起怒火,他是想拿那位乱臣贼子压我!

我嘲道:「那你便以死谢罪吧。」左右两位侍卫十分快地把人拉了下去,只听见他的叫喊声越来越小。

他还是皇后的探子,借机除了也好。

我借此机会立威,让苑中各家的探子也好好传回各主家看看,我叶静纭不是软柿子。

11.

午后我到水榭亭小坐,屏退了众人。

怕是能等到有缘人。

我躺在贵妃椅上闭目养神,但耳朵却还灵着。

只见远方有人蹑手蹑脚地靠近,我嘴角上扬自言自语道:「有缘人来了。」

我起身端坐,只见他身着紫袍,身姿十分挺拔。乌发如缎,但却并未正规的束好,只随意用了根紫色的带子扎起来。

他见我起身晃了晃手中的糕点,我眼神示意他放桌上。

我解开绳结定睛一看,竟是城西祥云楼的椰汁酥!

此物哪怕是绿意也不知我爱吃,只有阿晏知道!

那日我与他偷跑出宫逛上元节灯会尝过一次,只那一次我便念念不忘但除了他没人知道!

想到这我一时情绪有些激动,声音颤抖着道:「你怎么想到这家蜜饯果子的?」

「我家住城西便常常买这样果子,怎么了吗?」他有些不知所措,摊开手不解道。

正当我打算追问时,绿意急忙跑了过来说道:「小姐,陛下来看您了。」她又吃惊这怎么还会有个男人,急忙拉走他。

我拉近绿意细声道:「去查查他的身份。」

「你先走吧。」随后我理了理衣服端坐在桌边静候江玄舟的到来。

其实我与先前他交集并不大,他存在感很低,我在宫中多年也未曾见过几面。他打着先帝无能的旗号夺位称帝,实则他也未比先帝厉害几分,但如今我是他的贵妃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待他。

他阔步走来脸上充斥着关心,坐下便拉着我的手问道:「卿,近来可安好?」

我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朕听闻有个侍卫惹你不快便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这别苑狭小住着不适,不如随朕回宫可好?」他脸上皮笑肉不笑地看向我,言语温存,可听后却令人心中一阵发凉。

我无语以对,摇了摇头。

他见我始终不咸不淡,好似有些生气了,屏退了侍女。这水榭亭一下就宽敞了不少,我见无旁人也随意了起来,喝了口茶松快松快。

他此刻眼神更带侵略地看向我,手试图抚摸我的发髻,我迅速打落他的手。

他笑了笑并不在意,端起面前的茶杯端详,薄唇轻言:「看来日子过得不错。」说罢他也饮了一口茶。

「见不到闲杂人等日子自然松快。」我回怼道。

我厌恶他,非常。

若不是他便不会有如今的一切,席地而坐我却无法手刃他已是遗憾,怎还能和颜悦色地与他闲聊。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永远是这般平静,我的言语并不能激怒他。

「你盛宠两年却无子嗣,朕怎么与武将交差。」他回头看我一眼,「今夜便宿在你这吧。」

我佯装平静地喝了口茶,远处的长安走近。

他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沉默了片刻下定了决心道:「你若不愿,今夜我带你走吧。」

12.

我听后没忍住笑声,他倒是胆大,不惧天子之怒。

想到这我又难过了起来,从前的阿晏也是如此待我,只要我透露出一丝不愿,他都会不顾一切带我走,纵使惹恼他的父皇。

长安见我眼眶微红道:「你……你不是很受宠吗?」

「都是应付朝臣罢了,他若是如传闻那般爱我怎会许我出宫,若是爱我定要寻根锦带日日将我绑在身边,离了片刻都如万蚁噬心。」我缓了片刻,起身欲回房休息。

他伸出手邀请我,眼睛亮亮的,好似有千万星河,看向我道:「走吗?」

我一时间竟忘记了一切,好似这个世间只剩你我二人,我将手放于他手心,如提线木偶般跟着他从后院出了别苑,一路纵马穿过竹林来到城中。

此时正值傍晚,夕阳印染着他的面孔好似替他披上了一身铠甲。

从他的神色中我竟看出了阿晏的影子,但很快又会被否认。但必须承认的是,他和阿晏都很让我心安。

漫步城中我才回过神来,才想起别苑中还有个瘟神。

我正欲开口他却抢先道:「陛下刚回宫了,今夜有军机要事要商量。」他看向我眨了下左眼,神色里藏不住的少年意气风发。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上午听闻平北大将军即将抵京,所以猜到的,你竟不知?」他有些疑惑。

我确实不知,进宫后便与父亲断绝关系了。

我望向远处有卖糖人的商贩,用手指向那处,扯开话题:「好久未吃糖人了。」

我挑选好糖人时摸了摸身上,好像没带银子,面露尴尬。

他看出我的意思主动付了钱,随后嘲笑道:「我就知道你没带,不过你出身显赫竟看得上这市井之物。」

「从前未入宫时我也常常同人出宫玩耍。」

他听后好似又想到了别的什么问道:「寻常女子入宫都要使尽手段争宠的,你为何对陛下避之不及。」

我叹了口气:「我叶家世代都是征战沙场的将军,不需要后宫的女人来稳固地位,我入宫实属无奈。」

「那你入宫前可有心仪的男子?」他问完后看向他处,怕是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可有心仪的女子?」我玩味反问道。

他默不作答。

「快走快走,听闻今日城西有烟花看!」擦身而过一对男女急忙跑向城西方向。

我听后也道:「不如去城西看烟花吧。」

他好似没听见,我扯了扯他的袖口唤道:「长安。」

他这才反应过来,听后一口答应。

到达城西时底下人挤人,他便拉着我上了祥云楼三楼,三楼此刻正好没有人,他便大手一挥包下了三楼,到了窗口便更好观赏烟花了。

13.

瞬息万变的烟花,曼妙地展开着她一张张五颜六色的笑脸。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站在高处远眺似乎触手可及。

我望后却未感开心,感慨道:「烟花易冷,朝华再难觅。」

城中到处都是火树银花,却让我想起大婚那日宫中也是此般场景。

他听后却不解道:「为何这般落寞,你身居高位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或许再也得不到了。」我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语,思考着怎样安慰我。

「你有心仪的女子吗,还未回答我呢。」我扯开话题。

「有啊,她容貌姣好家世好性格也好,哪哪儿都好,但……」他开头说起时眼里满满都是喜欢,但又突然神色一变顿住。

「但怎么了,若是你觉得家世配不上她,我可以提你做统领。」

他摇了摇头,遗憾说道:「她死了。」

我听后有些吃惊,但怕引起他的伤心事便不再追问。

此生如同漫漫长夜,他能化作烛火短暂地照亮我也是好的。

「这几日相处,我们……也算朋友了。」我说后试探地看向他的反应。

但他此时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突然笑道:「天冷了我去买件披风给你吧。」

我还未来得及拒绝,他便快步跑下楼。

刚才的话他听见了吗?

为何神色如此奇怪?

罢了,回来再说吧。

14.

未观赏多久便听见楼下好像有熙熙攘攘的吵闹声。

天空中一直绽放着烟花的响声使我听不清楼下在说什么,我并未在意,只是望向空中灿烂无比的烟火。

我闻到了些呛人的气味,像东西燃烧的味道。

我往楼梯口一看火势已快蔓延到我周围了,屋顶的房梁开始塌陷,像波浪般在地板扩散的火焰。

空中的烟花掩盖了人们的哭喊,或许都有所念之人困在火场里吧。

有人在祈祷我平安吗,我想到这自嘲似的笑了笑。

不会有的,没有人知道我在这。

我不觉慌张,只是想到阿晏那日怕也是这般场景,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我边想边回到窗边,若是我今晚死在这也好,就不必活受折磨了。

不知怎的我此刻想到了长安。

他去哪儿了呢,可有在安全之处?

绿意若是得知我弃她走了,定要哭成泪人。对不起啊绿意,可我真的好累好累。

若有来世你便做我的妹妹,你我出生在寻常人家,我及笄后嫁于阿晏,他定是位好姐夫。

想到这我有些困了,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世界仿佛在旋转。

却在身体快倒地时好像有人接住了我,我想睁开眼看看他,可眼睛却好似糊住了怎么也睁不开。

那人的臂膀粗壮有力,他轻声安抚道:「没事。」

声音与阿晏十分相像,在他的怀里我好像回到了和阿晏的那些时光……

15.

整座皇宫装点得红绸锦色,十里红妆,满城繁花失了颜色。

红烛摇曳的新房内,绣花的绸缎被面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

我一日未进食,端坐在床上有些饿了。

香味比阿晏先到我身边,他好像提着食盒来的,隔着盖头我能看到的有限。

他手微微地抖着,他有点胆怯但还是鼓足勇气把我的盖头一挑。

「你……你今日很好看。」他有些羞涩,明明往日在宫中我们日日相对,但他还是掩不住心中的欢喜。

我其实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心里充满了忐忑。生怕自己口脂颜色不够红,头发有些松散。

但还好这一天都未出差错,今日过后我便是他江玄晏的妻子,与他生同衾死同穴执手相伴余生的爱人。

他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稳了稳情绪说:「一天下来饿了吧,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肘子。」

我听后笑了笑,他往日做事最是严丝合缝,今日竟忘了还有合卺酒这一大事。

「你忘了还有合卺酒。」我指了指桌上的坛子,那是去年冬日我们合手埋下的。

他立马扒开酒塞,一股浓厚馥郁的味道迅速在屋内散开,看样子很成功。

他倒在了合卺葫芦里,听闻葫芦是他亲自挑选制成的。

我拿着手中的合卺酒,望着眼前心心念念之人,可他却慢慢变得模糊,直到我再也看不清他。

周围似乎有些吵闹,我的眼睛缓缓睁开,模糊间好像是在别苑的屋里,周围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侍从。

16.

醒来的瞬间,意识从梦境中缓缓升起,宛如水滴落入湖面,激起一圈涟漪。

原来是梦啊,不过我怎么还活着,那日明明那样危险。

绿意立刻扶我起身,拿枕头垫在我身后,见我嘴角微动却发不出声音如意迅速倒了杯水给我喝下。

「小姐,陛下刚走,您吸入了太多烟昏睡了两日。」

我除了头有些晕乎,浑身好似没有不爽利的地方,我又想起那日好像有人救了我,我抓住绿意的手问道:「谁救了我?长安人呢?」

绿意瞧我有些急躁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回应道:「在西院养伤,因救您有功皇上特许的。」

我从卧榻弹身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了西苑。我这模样瞧着实在狼狈,衣裳凌乱,往日绸缎般的青丝也变得松散。

我见里面好像没人便大步走了进去,隔着屏风看见他缓慢地披上了外衣,背上有条可怖的伤口,约七寸大小,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但我却定睛在他的左肩,肩上好似有颗醒目的红痣,和阿晏的位置一模一样!

阿晏的红痣还是我误打误撞瞧见的,如今又看到一般的场景难免感到相似,他好似感觉到了我的到来,迅速穿起了外衣。

我用左手撑着屏风才勉强站稳,唇淡眼润,像是含着泪,但没哭,那微微颤抖的手都藏在了袖中。

他立刻转身向我行礼,我抬手示意不必,我脑中只有那颗醒目的红痣。

长安就是江玄晏?

真的吗?那他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我该如何面对他?

脑中的思绪如江海般汇来,我一时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绿意姗姗来迟,看到我瘫倒在地立马扶我坐上主座。

「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在呢。」她看出了我不同寻常的反应,细声安慰我。

我此刻嘴唇微抖,试探性问道:「你坐下,说说那日后来怎么了?」

他坐下后顿了顿开口:「那日我拿着披风回来时祥云楼已烧成一片火海,我在围观人群中未看到您,便立刻上楼寻了您。」

他说话之际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好似第一次相见般。我想从他的眼睛看到露馅的那一刻,可却频频失望,你到底是谁?

听后我又看向他的身后,有气无力说道:「你的后背怎么回事?」

「不小心被悬梁砸了一下,并无大碍。」他云淡风轻地说出,好像是件随手的小事,可刚明明血淋淋的一片。

而我却未有丝毫伤口,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真的会为了我做到此等地步吗?

我久久不语。

17.

回到房后,绿意急忙说道:「小姐,他不过是个侍卫,您何必拖着伤病去看他?若是外人得知指不定怎么想,何况你们那夜跑出去……」

「我让你查的身份怎么样了。」我打断了他的唠叨,心思全在他的身份这。

「长安,年 25,湖州人,今住城西白鹭巷。」她无奈道。

「年 25……25。」我呢喃道。

阿晏若是还在今年也是 25,想到这我竟笑出了声。

绿意见我这般莫名其妙有些担心地摸了摸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有发烧啊。」

虽然身体无力,但我眼中充满了光,我抓住绿意的手问道:「你说阿晏有没有可能根本没有死,阿爹如此反常定是有问题。」

想到这我想立刻找父亲问清楚,若是这般那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

我顿时感到欣喜非常,起身道:「准备去叶府,我要见父亲。」

「小姐夜深了您就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吧,将军昨日便去城外寻营了,您这突遭变故宫中还未敢告知呢。」我这几年入宫后都拒不见父亲,几年都未曾见过面。突然要见,绿意也有些意外。

她灵机一动道:「不若我们飞鸽传信给将军,他定会快快回京,您今夜便好好休息可好?」

可我得知如此实在是睡不着,绿意便强行陪在我身边,说要看着我入睡。

我的脑子里翻腾着无数事情,若真是如此那真是太好了,想到这我心中又安心了几分,加上身体劳累最终还是睡着了。

梦中继续着那未做完的梦,我们成婚、生子、白头、合葬……

生同衾,死同穴。

才算不枉此生。

18.

次日我睡眼蒙眬地起身,只见绿意红了眼眶跪在我床边。

怕是又有坏事发生了,我只愿能一觉不醒,世间纷扰再与我无关。

我提起一口气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

虽说我嘴上这样问的,但我还是希望无事发生或者只是一场梦。

她不语,只是一味地落泪,泪水如断了线的风筝。

「将军……将军昨夜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刺……刺杀,今早有人留了信在门口让我们去收尸。」听后我吐了一口鲜血,绿意吓坏了急忙吩咐人宣太医。

「堂堂朝廷一品官员,怎会有人敢刺杀,又有谁能刺杀?」猩红的双眼死死瞪着绿意,绿意此时也不敢说话了,只是一味地哭。

此时在外守候多时的裴虎阔步闯了进来。他自十四岁便征战沙场追随我父亲身边,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兵一步步走到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因为他为了让你在宫中日子好过些,每场战生怕一步行差踏错而让陛下迁怒你!过几日便是你二十四芳辰,纵使你这几年入宫不再与家中联系,但他还是抱着希望来与你相见!」他说后掩面而泣。

「他昨夜收到你的信封后便急忙独自出营见你!也是因为着急回来看你受了伤,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话语刚落,我便重重地从床上摔落下来,失声痛哭。

外面等候的陛下也坐不住了,大步进来搂我起来。

「不论他做了什么他都是如珠如宝待你的父亲!你和他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辈子也断不了!」说罢他便甩袖阔步离去。

我止不住抽泣满眼婆娑望着江玄舟,现在他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虽说父亲仙逝但带出的将士遍布整个朝堂,他未坐稳位子不敢随意动我。

「查清了吗?」

「没有,昨夜落雨冲刷了所有的痕迹。」他摇了摇头顿了顿道,「加上郊外人迹罕至,怕是难寻。」

我闭眼,若是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可眼前的狼藉告诉我这是现实。

「我父亲的遗体在哪儿?」我问道,此刻我的眼中已再无光彩,此生此世再无人念我了。

19.

清晨,雨后天还是阴阴的。

小径依旧潮湿,树梢坠着几滴昨夜的雨珠。

父亲的遗体放在院中,他平静地躺在那儿,好像睡着了一样。

他这一生幼年丧夫,中年丧妻,老年儿女情断。

我开始懊悔,但我真的不知此局何解了。

一边是少年爱人,一边是反叛的父亲。

孰是孰非,何去何从。

我的手缓缓靠近父亲的脸庞,犹如幼时那般触摸父亲。他在外人面前极为严肃,但我从未见过他黑脸的样子。

父亲严肃的样子果然如传闻般敬鬼神而远之,想到这我又笑了起来。

虽说雨水冲刷了一夜,但我还是闻到了熟悉的幽兰香味儿。

虽然淡到几乎闻不到了,但我还是认出来了,因为那是我香囊的味道。

我从来到别苑后身上总是有些病痛,常常喝药。身上总有股药材味儿,如意便给我调配了个幽兰味儿的香囊,味道极重,靠近过我的人都有这个味儿。

我脑子思来想去这几天接触过会武术的人,排除所有人只剩下——长安,可他受了如此重的伤怎么可能?

他为什么要刺杀我父亲?若是他杀了我父亲又为何要救我?

带着疑问我一路小跑到西院,入门时他在院中擦拭佩剑。他笨重地向我行了礼,这受伤样实在不像能刺杀我父亲的人。

我自嘲地笑了笑,此刻我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跪倒在湿漉漉的地上。

我是个废物,阿晏死了我什么都做不了。父亲死了我也只能等着他们搪塞的结果。

头顶的桃花好似感受到了我的眼泪,落下一阵桃花雨替我拭去眼角的泪。

「娘娘节哀。」他思考了许久才缓缓说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狂笑了起来,在外人看来怕像是疯了。

我冲到他面前,眼睛死死地瞪着他,脸颊能感受到他顺畅的呼吸。

「你到底是谁!」我情急下说出此言。

可不论他是谁我都破不了此局。

若他真是阿晏我该怎么办,我父亲砍下了他父亲的头颅,亲手放火烧了他,他怎能不怨?

想到这我又转身离去,不再期待答案。

罢了,他是谁都不重要了。

「你想我是谁呢?」他语气带着些疑问与委屈。

我原本走得十分决绝,可听到这句话我又停下了脚步顿在原地。

此刻一阵风来,把刚才地上的桃花再次吹起。

几日后,父亲便以病重的名义离世,遗体下葬,满城百姓皆来相送。

叶家世代替大凌镇守边疆,百姓好似不在乎谁是皇帝,只要世间无战火折磨,便已是幸事。

想到这我有些恍惚了,如今这世间我再无亲人。家中族亲几乎都是黄土埋尸,母亲为了嫁给父亲与家里断交。

我,该何去何从。

20.

在别苑休整几日后我便被召回了宫中,江玄舟想榨干我最后的价值,但我也不在乎了。

我如傀儡般听他们使唤,我是叶家嫡系最后的血脉,肩上是叶家的尊荣与颜面,我必须维持最后的体面。

想到这便好像有一口气吊着我的残躯继续前行,回到宫中后我照常日日请安,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直扑廊檐之下。

「娘娘,今日立冬天寒,太阳快落了,您回房中烤火吧。」绿意拿来了手炉递给我,催我进房取暖。

我其实最讨厌冬天了,冬天外头天寒地冻只能蜷缩在房中。偌大的宅院只有我一人,难免孤寂。

「不必了,外头风大,也能让我清醒些。」我从小最是固执,绿意听后便不语,只是搬来了椅子在廊下。

我望着院中的雪景许久,望着望着远处好像有人影,也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觉。

直到他一步步走近,我才看清来者何人。

「好久不见,在宫中可还习惯。」离开别苑时,长安作为贴身侍卫一同入了宫,入宫后便被皇后寻了个由头调走了,想来也是许久未见。

他不语,只是从袖中拿出祥云楼的椰汁酥,在寒风中还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出炉便快马加鞭赶来。

「有心了。」我接过椰汁酥拿在手中,温度很快便蔓延了全身。

「日日坐在外边吹风怕是会得头风,进去吧。」他说完便大步进门,把带来的梅花插在了花瓶里。

我也跟着进去了,缓缓落座。歪头看向他:「你怎知我日日坐外边,既来了为何不进来同我说说话。」

我和他都有些许尴尬,或许他也想不到我会这般戳破,都怪我嘴快。

「你为什么又愿意同江玄舟圆房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好像十分期待我的回答。

「我作为后妃,这有什么不对吗。」我眼神回敬。

他来这就是质问我的吗?我有些委屈。

他得到回答后立刻转身背对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当日我冒着灭九族带你走真是瞎了眼。」他边说边往外走,言语中的不满都要溢出来了。

我眼皮垂下,久久不语,只是紧紧握着手中的糕点,感受它带来的余温。

没过多久又来了一位客人,江玄舟坐我对面拉起我的手,却惊愕道:「静纭,你的手怎么烫伤了!」

他说完我才发现好像是有些红肿,但我并未在意。

他急忙召了太医来为我诊断,语气中十分着急。

「江玄舟,你演得可真好。」我抬头望向走来走去的他,他闻言屏退了所有人。

「有的时候我真是要怀疑是不是我魅力太大了,你同谁都做戏不累吗?」我实在有些好奇。

「你有一位爱你的太子,护你的父亲,自是不知我的艰辛,我父亲因为皇位之争死于先帝手下,我若不演戏,怎么活下去。」他言语平静,没了先前的着急,好似说的是旁人的故事。

「你好生休息吧,你父亲肯定希望你好好活着。」他冷冰冰地丢下这句话便走了。

我又回到了廊下端坐着,静静地看着外头的风雪交加,花开花落。

我会好好活着的,父亲。

21.

十二月初八,腊八节。

华灯初上,皇宫内灯火辉煌,琉璃瓦下映照着金碧辉煌的宫阙。

今夜如往年般在太和殿举办宴席。

席间,歌舞升平。

酒过三巡,皇后起身宣布道:「今日是家宴,本宫准备了份大礼还请诸位一瞧。」

她拍了拍手,在外蹲守多时的侍卫便蜂拥而至,将宽阔的大殿给围了起来。

嫔妃们的叫喊声冲破天际,只见领头的长安手持着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

我有些惊诧,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长安揭下附在脸上的皮囊,露出了我心心念念的那张脸!

如今该叫他江玄晏了!

江玄舟居高临下地嗤笑道:「皇弟,许久未见。」

身侧的皇后一个手快便把匕首架在了江玄舟的脖子上。

江玄晏踏上帝位,居高临下地望向所有人。

此时我身后的如意大声宣告道:「五年前太子殿下为奸人所害,如今重回帝位实乃大凌之兴,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后众人便随她一同跪地叩拜,只剩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他的目光也瞟向了我。

22.

他登基后改国号为昭德。

随后便如当年一般,这座皇宫很快便适应了新的主人。

前朝妃嫔皆被放出宫,老臣都在庆幸他的归来。我也很为他开心,可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他了。

从前日日盼望,如今实现了反倒惶恐不安。

半月后,他便立了林氏女为后,外界说他此次宫变能成功皆靠她父亲的鼎力相助。还说我父亲愚蠢,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到这些我有些难过,打断了绿意听来的传言。

我心中有太多解不开的谜底了,他夺位后我便被幽禁在储秀宫,他或许不想再见到我了吧。

今夜是他的大婚之日,想到这我有些伤感。

我拍了拍绿意的背示意我没事,让她下去泡壶茶,我调整一下情绪。

我望向窗外的梅花,今夜雪停了是个上上大吉之日,整个皇宫一片喜气洋洋。

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脚步声,杯盏放在桌上。我端起一饮而尽,不是西湖龙井而是春冬酿!我立刻起身回头。

月光照着他的眉眼,他长身玉立,站在满屋凄凉里。身上早没了从前的温和亲近,只剩疲惫与疏离。

我的泪从眼窝里涌出,像两眼小泉,嘀嗒嘀嗒不断线儿。

手缓慢地抚上他的脸颊摩挲,泪中带笑说道:「活着便好,你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

他将我的手打落,厉声道:「托你们家的福,让我好一番历练。」

我闻言浑身颤抖眼泪如断了线的风筝,说道:「对不住,实在是对不住。」

他不再看我,冷笑道:「你知道你父亲怎么死的吗,那日朝华哦不,是如意。」他玩味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他告诉我叶肇会连夜赶来找你,真是不巧让我给碰见了,他还未反应过来便断了气,你说我会不会太心软了,毕竟还留了个全尸。」

我狼狈地跌坐在地,双手狠狠地握住心口。一直以来积攒的不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你以为这些年只有你一人痛苦吗?」他捏起我的下巴,瞪着我的眼睛厉声道,「你为什么委身江玄舟。」

我默不作答。

他手越捏越紧,有些捏疼我了,但我还是不知如何回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用力将我摔在了地上。

「你杀了我吧。」我闭上了眼睛等待命运的到来,这是我欠他的,如今该还了。

他拔出侍卫的佩剑,剑锋指向我的心口,可过了片刻他还是未刺向我。

我微微睁眼却见他持剑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对上了他眼睛的那一刻,利剑落地。

「你不是祈盼能亲手结束这份恨意吗?」我无力说道。

此刻或许只有他杀了我,才能了结我内心的凌迟。

「死太便宜你了,我要你煎熬地活着。」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独留我痴坐在原地,少年恋人到生死仇敌。

我们怎么走到的这一步。

23.

次日一早我便被一盆冷水泼醒,随之而来的是一女子的呵斥声:「叶静纭!你还有什么脸活着!」

是林如画,她如今应该是皇后了。

我不明所以地问道:「皇后娘娘有何贵干?」

她命令侍从将我从床上拉起,跪在她的跟前。

她用匕首在我脸上画圈,疾声厉色道:「你说我把你的脸刮花,玄晏还会不会看你一眼。」

绿意见状用身体挡在我面前,鼓起勇气说道:「皇后娘娘慎重!未有陛下……」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林如烟的侍卫甩了一巴掌,呵斥道:「你也配这般同皇后娘娘说话。」

「你如今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妻,我只是前朝废妃何必同我计较呢。」我有气无力道。

这不是恭维是实话,我实在不知如今的我,她还有什么值得嫉妒的。

这段时间接连不断的事情耗费心神,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应对了。

但她不敢杀我却可以动绿意,我不敢轻举妄动。

她把手中的匕首怒摔在地,大喊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在报国寺拖着满身是伤的身子给你送了一个月的桃花!明明计划里不需要他接近你!可他就是忘不了你!还有那次祥云楼你明明该死于火场为何他不顾危险去救你!凭什么你父亲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她还是爱着你!而我奉上了他想要的一切他却还是不情愿地娶我!」她边说边掀翻了屋内的挂件,趴在桌边号啕大哭了起来,她的侍女急忙俯身安慰她。

不过都是情场中的可怜人,一个不爱你的人,何必纠缠。

片刻后她整理了思绪,示意属下扶我起来。

「叶静纭,我可没有输给你。你与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在一起,而我却是与他共入史书的正妻。」她重回了往日的骄傲,趾高气昂地走了出去,这才是那个事事都要与我争先的林如画。

听到刚才她所说的事情后我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暗处陪着我。但随之而来的是数不清的仇恨夹杂在我们中间,我们之间本不该这样,但又只能这样了。

我跌跌撞撞爬了起来,这些天的接连不断的变化令我应接不暇。

我心中充斥着爱与恨,这份感情压得我好像要喘不过气来了。

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廊下赏梅,冰天雪地也能将我的思绪理清。

梅花树枝上挂了厚重的雪,咔嚓一声,树枝被压断了。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此后半个月我再也未见过他,每日都是在这深宫苦熬着。他说得对,死了太便宜我了。

「小姐,这宫中的人真会审时度势,这些时日送来的饭菜清汤寡水的,还都是凉的,日子久了身子怎么受得了。」绿意提着饭菜念叨着。

我知道的,她是心疼我。

我起身给她捶了捶背轻声细语说道:「好绿意啊,我不怕苦,只是委屈了你陪我在这宫中苦熬。」说着说着眼眶便噙满了泪水。

绿意转身回应道:「您待奴婢如姐妹,我怎会委屈。」

江玄晏闻声而来,进来后冷嘲热讽道:「这般便觉得委屈了?」顿了顿又说,「既然你们姐妹感情如此深厚,那绿意便去浣衣局当差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不多做停留,好似我这有疫病会沾染。

绿意听后满眼担心地看着我:「小姐,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没事的绿意,若有人欺负你定要和我说。」我故作轻松道,这般她才能安心地走。

24.

未过多久又到了除夕,宫中一片喜气洋洋,各宫都挂上了灯笼贴起了红纸。

越是节日越显得我这储秀宫冷清,也不知绿意怎样了。我一早便坐在庭院中等待着,她今日一定会来看我的。

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他,反而来了位衣着破旧的宦官,他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进来便跪在我面前哭喊道:「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小姐!奴婢有愧于将军之托啊!」

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先伸手扶他起来:「我不知公公在说何事。」

他却执着跪在地上不愿起,一边磕头一边道:「我拿着将军的玉佩进宫,此时见不到陛下我便先来寻了小姐您。」他擦了把汗继续说道, 「当年将军让奴婢从东宫的后门带太子殿下走, 可出宫后却与太子殿下走散,罪过罪过啊!奴婢寻了五年殿下,骤然得知陛下夺位便匆忙进京!」

我听到这后身子一颤,我急忙让他说下去。

「在宫变前许久将军便得知此事报与陛下,此时朝中并无兵力,陛下为避免祸及百姓便让将军斩了头送与皇位于秦王。」

这一刻, 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我曾一度以为是我对不起他。

可……可这一切竟是父亲他们早就策划好的,只有我们两个可怜人被蒙在鼓里。

我的眼中失去往日的光彩,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与死寂,我试图开口说话,但声音却颤抖得几乎无法辨认,泪水在我的眼眶打转, 最终无法承受地滑落,伴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公公见宴会快结束了便急忙跑去告知江玄晏。

我呆坐在地上, 身体因为过度的悲伤而颤抖着。

人生不相见, 动如参与商。

命运弄人,此时我好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灵魂,只剩下空洞的躯体留在原地。

最后父亲成功地将江玄晏送上了皇位, 先帝如愿保住了血脉,江玄晏顺利报了仇,独剩我一人被痛苦折磨了五年。

呆坐了不知多久江玄晏疯了一般跑了过来, 他急忙拥我入怀,带着哭声道:「阿纭对不起,对不起……」

此刻我不知怎么回答他, 只是任由他抱着。

「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什么都不要了, 什么都不要了……」他的哭声撕心裂肺。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还是没法推开他, 无力说道:「阿晏,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你们在这场棋局中都如愿得到了自己所求之物,只有我被困住了五年!」我用力拍打他, 肆意散发怨气。

「这五年里我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数次午夜梦回,梦见你哭喊着为什么,我却只有眼泪相还。」我拔下簪子刺向他的胸口。

「此簪不危及你的性命,但却能让你苦痛好一阵, 这般我们也算两清了。」我努力挤出微笑道。

「我不怪你, 你机关算尽得到的一切, 一定要好好珍惜。」

「你不好好活着, 我不会放过你的。」

25.

把他赶走后, 我回到了屋内。

替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宫变后我便再也提不起兴趣打扮自己。

韶华易逝,再怎么上胭脂水粉也盖不住此刻我的疲惫。

我将身旁的烛火打翻, 任由烛火蔓延至整个屋子。

火焰的触感在我的皮肤上肆虐, 但我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

窗外的花不知是何时凋落的,外头风雪越来越大。

叶静纭,你自由了。

昭德一年十二月三十除夕,储秀宫走水, 前朝废妃叶氏薨。

昭德二年二月初三立春,昭德帝驾崩,遂与叶氏合葬。

来源:执笔断情丝故事会一点号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