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邱小山站在玉器厂二楼的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是深秋时节,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大半,剩下的几片枯黄叶子在雨中瑟瑟发抖。
一
邱小山站在玉器厂二楼的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已是深秋时节,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大半,剩下的几片枯黄叶子在雨中瑟瑟发抖。
他的玉器厂在这座小城里已小有名气,但他心里清楚,若想再进一步,非得拿下市南那块地皮不可。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他的老同学赵志成。
“小山啊,李局长下周要去省里开会,这是个好机会。你那件事,得抓紧了。”赵志成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我明白,多谢老同学提醒。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方便。”邱小山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回道。
市南那块地皮对他太重要了,有了它,他的玉器厂就能扩大规模,甚至建立自己的品牌专卖店。
挂了电话,邱小山走到办公室西侧的保险柜前,转动密码盘,打开厚重的铁门。
保险柜里分层陈列着各式玉器,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的目光掠过那些翡翠手镯、和田玉牌,最终停留在一个紫檀木首饰盒上。
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子,放在办公桌上。打开盒盖,一枚玉观音静静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上。这尊观音像高约三寸,由上等和田白玉雕琢而成,玉质细腻油润,雕工精湛无比。观音面容慈祥,衣袂飘逸,右手持净瓶,左手结印,背后有天然形成的淡黄色晕彩,宛如佛光普照。
邱小山记得爷爷邱世伦将这尊玉观音交给他时的情景。那是五年前,他刚创办玉器厂不久,资金周转困难,爷爷拿出这个传家宝,语重心长地说:“这是咱们邱家的镇宅之宝,你好好保管,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出手。”
如今,为了那块地皮,他不得不动用这件宝贝了。
二
李局长的机关大院最里侧的一栋小楼里。赵志成开车到达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地敲打着车窗。他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紫檀木盒,深吸一口气,才拿起伞下车。
作为局长的司机,赵志成出入这里本是常事,但今天感觉格外不同。他按响门铃,心里七上八下。
开门的是县长夫人,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穿着家居服,脸上贴着面膜。
“哟,小赵啊,这么晚有什么事?”局长夫人略显惊讶。
“阿姨,局长吩咐我拿点东西过来。”赵志成勉强笑着,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盒子往身后藏了藏。
“老李在书房呢,你自己上去吧。”局长夫人说完就转身回了客厅,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赵志成轻车熟路地上了二楼,敲响书房的门。
“进来。”里面传来李局长浑厚的声音。
李局长正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看文件,见是赵志成,便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眉心。
“局长,邱小山托我带给您的东西。”赵志成将紫檀木盒轻轻放在书桌上。
李局长没有立即打开,而是先问道:“就是城南玉器厂的那个邱老板?”
“是的,我们是老同学。”赵志成恭敬地回答。
李局长点点头,这才打开盒子。当那尊玉观音映入眼帘时,他明显怔了一下,随即拿起放在书桌旁的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
书房里静得只能听到墙上的钟表滴答声。赵志成站在那儿,不免紧张起来。他瞥见李局长的表情从平静转为惊讶,最后几乎可以说是欣喜。
“好玉,好工,好东西啊!”李局长终于放下放大镜,长出一口气,“这是清中期的作品,你看这刀工,这包浆,绝非寻常之物。”他转向赵志成,“小赵啊,你这同学倒是舍得。”
赵志成连忙说:“邱小山一直很敬佩局长,知道您喜欢玉器,特地让我送来给您鉴赏鉴赏。”
李局长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市南那块地皮的事,我心里有数。你让你同学放心,竞标的时候,会有人关照的。”
赵志成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寒暄几句后便告辞了。
下楼时,他瞥见局长夫人还在看电视,似乎对刚才的事情毫不在意。他怎么会想到,就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家庭主妇,不久后会闹出那么大的乱子。
三
李局长夫人王素珍是个过日子很“将就”的人。这话是李局长自己常说的,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宽容。王素珍原是县纺织厂的工人,文化不高,但心眼实在,跟了李局长二十多年,陪着他从乡镇干事一路走到领导岗位。
第二天上午,李局长开会去了,王素珍在家做大扫除。快到年底了,她想着把家里不用的东西清理清理。书房里那几个空首饰盒摆着占地方,她一并收拾了,恰巧听到楼下有收废品的吆喝声,便一股脑儿拿下去卖了。
收废品的叫贾桂,四十出头的样子,黑瘦精干,推着一辆三轮车,走街串巷。见局长夫人拿出几个盒子,他接过来,按纸盒和木盒分开,称重后给了钱。王素珍也没在意,转身就回家了。
她完全没注意到,其中一个紫檀木盒里,其实还垫着明黄色的绸缎,而那尊玉观音,因为体积小,正好嵌在绸缎的凹槽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当晚李局长回家,饭后照例想拿出玉观音欣赏把玩,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紫檀木盒了。问王素珍,她回忆半天,才恍然想起:“哎呀,上午好像让我当空盒子卖给收废品的了!”
李局长一听,差点背过气去,脸色由红转白,手指发抖:“你、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十万块钱啊!”
王素珍也慌了:“我、我没注意看,就觉得是空盒子......”
李局长顾不上责备妻子,马上打电话叫来赵志成。赵志成闻讯赶来,听说玉观音被当废品卖了,目瞪口呆。
“无论如何,你得找到那个收废品的,把玉观音追回来!”李局长几乎是吼着说。
四
赵志成开着车载着王素珍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悠。王素珍凭着记忆描述收废品的长相和三轮车特征,赵志成则不时停车向路边的商贩打听。
“收废品的?这一片有好几个呢,你说的是哪个?”水果摊主反问道。
“黑黑瘦瘦的,推着辆绿色三轮车。”王素珍努力回忆。
“哦,你说的是贾桂吧?他通常下午在东街那边。”修自行车的大爷插话道。
赵志成谢过大爷,驱车前往东街。果然,在一个巷口,他们找到了正在整理废品的贾桂。王素珍一眼认出就是他。
赵志成下车,尽量平静地向贾桂说明来意。贾桂先是惊讶,继而摇头:“首长,我确实收了几个盒子,但都是空的,没见着什么玉观音啊。”
“你再仔细想想,一个紫檀木的首饰盒,里面应该有个玉器。”赵志成追问。
贾桂仍然摇头:“真没有,我收废品这么多年,从来不敢昧下人家东西。要不信,你们可以翻看我车上的东西。”
赵志成和王素珍真的翻看了三轮车上的废品,确实没有找到玉观音。赵志成脸色沉下来,语气中带着威胁:“贾桂,你要清楚在和谁打交道?这东西对局长很重要,你要是藏起来了,最好现在交出来。”
贾桂一脸委屈:“不管你们是谁,没收就是没收,总不能冤枉我吧?”
话已说到这份上,赵志成也没了办法,虽然直觉告诉他贾桂在撒谎,但没有证据,无可奈何,只好悻悻离去。
回到局长家汇报情况,李局长直骂赵志成没有能力,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玉观音弄回来。赵志成有苦说不出,只能连连保证一定尽力。
五
接下来的几天,赵志成寝食难安。老婆孩子看他整天唉声叹气,也跟着着急。这天中午吃饭时,他又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上小学五年级的儿子突然说:“爸爸,我同桌贾小二脖子上挂着一个玉观音,可漂亮了。”
赵志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忙问:“贾小二?他家是哪儿的?他爸爸是干什么的?”
儿子想了想说:“他家是东关的,听说他爸爸是收废品的。”
赵志成心里一阵狂喜,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强压住激动,又详细问了贾小二的相貌特征,基本确定就是贾桂的儿子。
下午五点半,估计小学已经放学,赵志成驱车赶往东关贾桂的家。那是一片老城区,低矮的平房挤在一起,窄窄的巷子仅容一人通过。赵志成把车停在巷口,步行到贾桂家门前。
他知道贾桂此时肯定去接儿子了,他要来个守株待兔,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十几分钟后,贾桂吃力地蹬着三轮车接儿子回来了。见赵志成守在门外,他明显吃了一惊,冷冰冰地问:“你又来干什么?”
赵志成不答话,目光直接落在贾小二脖子上的玉观音上。那玉观音在夕阳余晖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与邱小山送的那尊一模一样。
“我来要你说实话。”赵志成指着玉观音说。
贾桂不言语了,眨巴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既然已经看见了,就还给你吧。”说着解下儿子脖子上的玉观音,恋恋不舍地递给了赵志成。
赵志成仔细查看,确认就是那尊玉观音,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地。得意之余,他不忘教训几句:“做人要厚道,以后这样的小诡计最好别耍。”说罢上车,扬长而去。
六
玉观音失而复得,李局长非常高兴,反复查看后确认就是原物,于是重重赏了赵志成两条高档香烟。
赵志成自以为事情办得漂亮,却不知这玉观音背后,还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就在玉观音送出去不久,邱小山的爷爷邱世伦突然来到玉器厂,向孙子索要那尊玉观音。邱小山很为难,支吾半天,最后还是把事情如实讲了。
不料邱世伦听后非常生气,异常激动,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地上:“你个败家玩意儿!什么都敢往外捣腾!这块玉是你的吗?这是我的命啊!”
邱小山从未见爷爷发这么大火,委屈地说:“您当初不是送给我了嘛。”
“我只让你收藏着,谁让你送人了?”邱世伦气得浑身发抖,“那是咱们邱家的传家宝,更是......更是我一辈子的心病啊!”
“已经送出去了怎么办?总不能要回来吧?再说李局长也给咱办了大事,一块玉算什么?”邱小山试图解释。
邱世伦不跟他啰嗦,直截了当地说:“你什么理由也别强调,马上把玉观音给我要回来,否则我轻饶不了你!”
“好吧,我想办法。”邱小山只得先答应下来。他不敢得罪老爷子,当初办玉器厂时,要不是老人家的资金扶持,哪有今天?
送走了爷爷,邱小山犯了难。苦思冥想不得法子,只好试探着给赵志成打电话,把这件事情说了,问他有没有可能要回玉观音?
赵志成一听就生气了:“老同学,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泼出去的水能收回来吗?再说你让我怎么开口?”
邱小山说:“用更好的玉器交换一下行不行?”
赵志成说:“你别瞎想了,没戏,除非你有本事让它插翅飞回去。”
这句话却提醒了邱小山,他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偷回来!
七
邱小山打电话把与自己交情颇深的马五叫来。马五是他发小,如今在城里开了家小餐馆,但邱小山知道,马五年轻时曾因盗窃罪蹲过两年监狱,虽然如今改邪归正,但那些“手艺”应该还没全忘。
两人在酒店包厢见面,邱小山点了一桌好菜,又要了瓶五粮液。酒过三巡,他才吞吞吐吐地把事情说出来。
“五哥,兄弟我遇上难事了,非得请你出马不可。”邱小山给马五斟满酒,“我送出去的一件玉器,现在必须拿回来,但明着要是要不回来了,只能......”
马五抿了口酒,眯着眼睛问:“什么地方?什么人?”
“李局长家,具体位置赵志成跟我描述过,应该不难找。”邱小山压低声音,“那玉器是一尊玉观音,放在书房的书桌抽屉里。”
马五犹豫了一下:“局长家啊?这风险可不小。”
邱小山赶紧说:“事成后,我给你五万酬金。而且我打听过了,局长家虽然在小院里,但安保并不严,他夫人经常晚上去跳广场舞,县长自己也常加班。”
马五沉思片刻,最终拍着胸脯说:“行,为了兄弟,我冒这个险!小菜一碟!”
三天后的晚上,马五果然得手了。他趁着局长夫人外出跳广场舞的空档,溜进局长家书房,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尊玉观音。邱小山马上把玉观音送到爷爷手中。
邱世伦接过玉器,走到阳台对着光线仔细查看。邱小山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心里直犯嘀咕:也太小心了吧,马五还能做假不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邱小山突然发现爷爷的身子摇晃起来,急忙跑过去搀住他。只见邱世伦脸色铁青,双眼痛苦地闭着。
回到屋里坐下后,邱小山小心翼翼地问:“爷爷,这块玉有什么问题吗?”
邱世伦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过了足有五分钟,他才慨叹一声,问邱小山:“这块玉是从哪里得来的?”
邱小山感觉很惊讶:“是李局长还回来的啊。”
邱世伦把眼一瞪:“你撒谎!这不是原来那块玉,是假的。”
邱小山的脑袋嗡一声炸开了:“不可能,千真万确,这就是送出去的那一块。”
邱世伦并不与他争执,只是说:“不要瞒我了,还是说实话吧,到底从哪儿弄来的?”邱小山不知道怎么回答才是,稍稍定了定神说:“让我好好想想。”
八
邱小山思来想去,觉得问题应该出在李局长那边。既是这样,只有问赵志成才行。他打电话约赵志成吃火锅,赵志成如约而至。
酒斟满,菜上齐,邱小山装作不经心地问道:“李局长好吗?挺挂念他。”
“好个屁,前天晚上家里失盗了。”赵志成压低声音说。
邱小山故作吃惊:“损失不大吧?”
“别的东西倒没丢,就是少了你送的那块玉。”赵志成凑近些,“没报案,哪敢报啊。”
邱小山会意地笑了笑,假装痛恨地把盗贼骂一番后说:“可惜了那块好玉啊。”
“可不是嘛,为了它,我差点丢了工作。”赵志成多喝了几杯,话匣子打开了,便把如何追回玉观音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邱小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李局长手中的玉观音早已被调包,真的还在贾桂那里!
第二天,邱小山便来到贾桂家中。贾桂见到他,明显紧张起来。邱小山取出那枚假玉观音,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要用假的骗人?”
贾桂以为又是李局长派来的,长叹一声说:“好吧,我承认,真玉在我手里,但我绝对不会还给你们的,因为它本来就应该是我们贾家的。”
九
贾桂给邱小山讲了一段辛酸的往事。
“二十多年前,我父亲贾志卫做玉石生意。那时全城只有邱世伦一家玉器店,我父亲后来也支起了玉石门面,但他并不精通这个行业,便拜邱世伦为师。有一天,父亲的一个老朋友拿来一枚玉观音让他鉴定。父亲爽快地答应下来,但因为自己拿不准,就去找邱世伦请教。”
贾桂的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
“邱世伦说需要时间仔细研究,让父亲过几天再来取。谁料到一年后,我父亲突然被警察带走了,说是犯了盗窃罪。那枚玉观音被鉴定为赝品,而真品不翼而飞。父亲是冤枉的,可是却没法洗清罪名,最终被判了刑。”
贾桂的声音哽咽了:“从此我们家一贫如洗,再也没能过上好日子。父亲出狱不久就得了重病,去世前对我说,一定要把真玉找到,还自己一个清白。我问他到哪儿找,他没有回答我就咽了气。”
“那年我放弃了学业,到外地拜师学艺,回来后开了一家玉器店,却因资金不足没干下去。这几年身体不好,不能干重活,只好收废品勉强度日。但我从未放弃寻找那枚玉观音,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找到它。可我做梦也没想到,它竟然让我以这种方式‘收购’了回来。”
说到这儿,贾桂问邱小山:“这玉怎么会到了县长手里?”
邱小山吱吱唔唔不能回答,忙叉开话题问:“你为什么还要做一个假的?”
贾桂笑了笑说:“以防万一呗,我估计你们不会放过我,所以就做了个假玉观音,果然派上了用场。”
话到这儿,邱小山多少有点明白了,知道这件事很复杂,说不定跟自己的爷爷有牵涉,所以不敢多问,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告辞了。
十
回到家里,邱小山马上去见爷爷,把在贾桂那里听到的事情讲了一遍。邱世伦惊讶不已,他把那枚假玉观音要过去,拿在手上一边仔细欣赏一边自言自语:“报应啊报应,总算物归原主了,可惜不是我亲自送还的。”
邱小山莫名其妙地问:“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邱世伦沉默良久,终于揭开了这件事的谜底。
原来,八十年代初期,邱世伦做玉石生意,那时全城只有他自己做这个买卖。后来东关的贾志卫也支起了玉石门面,可是他并不精通这个行业,便拜邱世伦为师。邱世伦那时心胸狭窄,怕贾志卫抢生意,表面上答应,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
有一天,贾志卫手持一枚玉观音来见邱世伦,说这是一个朋友的家传宝物,托他鉴定和评估。邱世伦一眼就认出这是一件稀世珍宝,传世甚少,实为罕见。他爱不释手,心里起了贪念,对贾志卫说:“先放这儿吧,我好好看看,过几天你再来取。”贾志卫对他深信不疑,千恩万谢地走了。
没用几天时间,邱世伦便仿做了一件赝品,假得足以乱真。贾志卫一点也没怀疑就取走了。两年后,假观音事发,朋友报了案,贾志卫虽然冤枉,却无法洗清自己的罪名,一点也没怀疑到邱世伦身上。
“这件事折磨了我十几年,良心总是不安。”邱世伦老泪纵横,“可我又没勇气面对贾家人,前些日子我终于想开了,打算亲自把真玉观音送还贾家,却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让我怎么做才好啊。”
邱世伦非常难过,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令他进退两难。如果去见贾桂,怎么解释呢?他会原谅自己吗?犹豫了半天,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要去见贾桂,当面给贾家人赔礼道歉。
邱小山却拦住了他:“这样吧,我去跟贾桂谈,聘他为咱们玉器商行的经理,以后再帮他建立自己的店。至于事情的真相,我觉得别急,还是让他慢慢知道吧,这样对他和我们都有好处。”
十一
邱小山的想法是正确的。他再次找到贾桂,没有直接说出真相,而是以欣赏贾桂对玉器的了解为由,邀请他担任玉器商行的经理。
贾桂起初不敢相信:“我?一个收废品的?经理?”
邱小山真诚地说:“我看得出来,你对玉器很有研究,只是缺少机会。我们商行正好需要您这样的人才。”
贾桂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他走马上任后,果然展现出对玉器行业的深厚理解和独特眼光,为商行带来了新的活力。
几个月后,在一个阳光和煦的下午,邱世伦终于鼓起勇气,来到玉器商行。贾桂正在为客户鉴定一件古玉,见老爷子来了,忙迎上来。
邱世伦看着贾桂,许久才说:“贾经理,有件事我憋在心里二十多年了,今天必须告诉你......”
听完邱世伦的忏悔,贾桂沉默了。他的表情从震惊到愤怒,再到最后的释然,经历了复杂的变化。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您今天能来告诉我真相,我已经很感激了。”
邱世伦泪流满面,连声道歉。贾桂扶住老人:“其实我父亲临终前说过,他不怪任何人,只怪自己学艺不精,识人不明。他希望我能继续从事这一行,把贾家的玉器事业重新做起来。”
十二
一年后,在邱家的资金支持下,贾桂重新开办了“贾氏玉器行”。开业那天,邱世伦亲自到场剪彩,并将那尊历经坎坷的玉观音正式赠还给贾家。
贾桂将玉观音陈列在店中最显眼的位置,不是为了出售,而是作为镇店之宝,也作为一段往事的见证。
邱小山的玉器厂最终没有拿到市南那块地皮,但他并不后悔。经过这场风波,他明白了有些东西比金钱和地盘更珍贵。他和贾桂成了好朋友,两家玉器店不是竞争对手,而是互相扶持的伙伴。
李局长后来因其他问题被调查,提前退休。那尊假玉观音不知流落何处,也许又会在某一天,引发新的故事。
而真正的玉观音,静静矗立在贾氏玉器行的展厅里,温润的光泽中,似乎蕴含着人生的种种奥秘。每一位听到它故事的客人,都会在它面前驻足良久,若有所思。
玉还是那块玉,人已非那些人。岁月流转,唯有玉器经年不变,默默见证着人世间的恩怨情仇、因果轮回。
邱小山有时会想,如果不是当初为了地皮送出玉观音,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一念之差,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他看着如今爷爷与贾桂和睦相处的情景,不禁感慨万千。
人生如玉,需要经历雕琢才能成器;人情如玉,需要时间温养才能润泽。这块玉观音的轮回之旅,何尝不是一场人生的修炼之旅?
想到这里,邱小山对坐在对面的贾桂举杯:“贾哥,敬我们的玉缘。”
贾桂笑着举杯回应:“敬缘分。”
两只酒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如同玉器相击,余音袅袅。
来源:半岛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