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造了6本凯迪克奖作品的编辑说，出版首先是一门生意……

摘要：又一年的博洛尼亚童书展即将开幕，新一届的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即将揭晓。去年此时，2024年4月8日，国际安徒生奖公布，西德尼·史密斯（Sydney Smith）获得插画家奖。在发布会开始前一个小时，西德尼·史密斯接到组委会的电话，得知了获奖消息。之后，西德尼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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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题

又一年的博洛尼亚童书展即将开幕，新一届的国际安徒生奖获得者即将揭晓。去年此时，2024年4月8日，国际安徒生奖公布，西德尼·史密斯（Sydney Smith）获得插画家奖。在发布会开始前一个小时，西德尼·史密斯接到组委会的电话，得知了获奖消息。之后，西德尼第一时间联系了他的编辑尼尔·波特（Neal Porter），和他分享这份喜悦。尼尔·波特从事出版工作45年，打造了6本凯迪克奖作品。作为一名资深的童书编辑、尼尔·波特图书创始人，他以独到的眼光、严谨的态度，为孩子们编辑出版了无数好书。为中国读者熟知的有凯迪克金奖作品《西洋菜》（Watercress），卡耐基奖获奖作品《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Small in the City），凯迪克奖银奖作品《大峡谷》（Grand Canyon）《阿莫的生病日》(A Sick Day for Amos McGee）《绿》（Green）等。

去年4月，黄晓燕老师到访尼尔·波特先生所属的Holiday House出版公司在纽约的办公室，对尼尔·波特先生进行了专访，邀请他谈谈自己的图画书编辑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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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宾介绍 ·

尼尔·波特

尼尔·波特，从事出版工作45年。作为一名资深的童书编辑、尼尔·波特图书创始人，他以独到的眼光、严谨的态度，为孩子们编辑出版了无数好书。为中国读者熟知的有凯迪克金奖作品《西洋菜》，卡耐基奖获奖作品《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凯迪克奖银奖作品《大峡谷》《阿莫的生病日》《绿》等。

黄晓燕

黄晓燕，奇想国童书的创始人、出版人，深耕图书出版业30余年，资深编辑，2024年博洛尼亚童书展国际评委。

· 采访内容回顾 ·

● 得知西德尼·史密斯获奖（国际安徒生奖）时的心情如何？

尼尔·波特 在宣布最终结果之前，我们已经知道西德尼·史密斯是最终候选人之一，但除此之外我们一无所知。我在博洛尼亚接到了西德尼的电话，他说自己刚由组委会的电话告知了获奖消息。新闻发布会定在下午3点，组委会提前一个小时左右通知的他。虽然已经提前得知了消息，但我还是想在现场亲耳听到。我在新闻发布会上等了很长时间，在最后他们才宣布了这一奖项。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大家既惊讶又兴奋。西德尼是国际安徒生奖设立奖项以来最年轻的获奖者。作为一名40岁出头的人，他的职业生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在职业发展的早期获得这一荣誉真是太棒了。获得这项荣誉之后，西德尼感受到了一定的压力，他认为自己之后要做的每一本书都应该是完美的。

● 和西德尼·史密斯的合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尼尔·波特 2017年我到Holiday House工作后开始跟西德尼合作，但我在做前一份工作的时候就和他见过几次面。我们合作的第一本书是《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Small in the City)，在此之前他还创作过《路边花》（Sidewalk Flowers）和《等爸爸回家》（Town is by the Sea）等书籍。在《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之后，西德尼和一位加拿大的诗人乔丹·斯科特（Jordan Scott）合作创作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我说话像河流》（I Talk Like A River），这本书至今仍令我自豪。它广受好评，也获得了一些重要奖项，版权销往近19个国家。

西德尼是一个极度敏感的人，他能够十分深刻地感知事物。同时，他富有冒险精神，总是在寻找不同寻常的方式来讲述故事。比如《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这本书，人们一开始会认为这个故事是以第一人称视角和读者对话，但随着故事的深入，他们会发现讲述者其实是在和一只走失的小猫对话，而他的任务是找到那只猫。这个转折让人非常兴奋。我们考虑过在《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中加入一个拉页，但最终觉得不需要用它来讲故事，故而放弃了。后来，在我们制作《我说话像河流》时，又想起拉页这个想法，我建议西德尼将其融入到故事中。这帮助我们更好地表达了小男孩意识到他的口吃像河水的流动一样，是时而停顿再继续流动的。西德尼正在创作的故事，来自于他的童年经历，我们试图找出讲述这个故事的最佳方式。临近截稿日期时，我提议见面讨论。因为当时处于疫情阶段，我们一直通过视频会议沟通，但这无法取代真正的见面。西德尼住在加拿大新斯科舍的哈利法克斯，而我在纽约，于是我们约定在多伦多——两个人所在地的中间点见面。他带来了大量的草图，我们研究文本，观察图片，最终梳理出书中的故事：关于一个小男孩和他的妈妈搬到一座新的城市，回忆起影响了他们之间关系的重要事件。

西德尼·史密斯新作《你记不记得》（Do You Remember)

● 如何发掘、策划图书？

尼尔·波特有很多方法可以用来发掘儿童图书，这一定程度上取决于你所在的出版社类型。有些相对商业化的出版社，他们会出版名人的书籍或更加面向大众市场的图书。在我看来，这个行业很多事是凭直觉的。在挖掘图书上我可以说是非常“自私”的。我会选择自己爱的图书，会试着想象那个年纪的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书。幸运的是，我在发掘、策划图书方面有很多自由，一切取决于我是否认为需要出版这本书。大家总是问我在寻找什么，我在寻找能触动我心灵的书籍，我在寻找那些我必须出版的书籍。

● 是怎样发现陈振盼并与其合作的？尼尔·波特 纽约有一家非常著名的儿童书店“奇迹书屋”（Books of Wonder），我经常去这家书店看看有什么新书，一些与我合作的作者或艺术家有时也会在那里举办签售活动。我和那家书店的店员都非常熟悉，他们中的很多人本身就是作者和艺术家，可以说这家书店聚集了很多极具才华和创造力的人。比如乔治·奥康纳（George O'Connor），他是一名非常有才华的图像小说创作者。有一次，乔治给了我一份他同事的样稿，书名叫《穿越侏罗纪原始森林》（Redwoods）。最初，我以为它只是一本关于红杉的非虚构书籍，因此并未感到很兴奋。这本书在我的咖啡桌上放了很久，久到让我开始为自己没有打开它而感到内疚。当我终于翻看这本样稿时，我惊呆了，因为这是我见过的最有创意的非虚构类图书之一。当你打开这本书，你会看到一个男孩坐在纽约的地铁上，手里拿着一本名为《穿越侏罗纪原始森林》的书，当他开始阅读时，仿佛进入了红杉的世界。观察画面，我们看到男孩在某一站走出地铁，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红杉林之中。故事从这里继续，男孩爬上了红杉树，之后的非虚构内容从这里开始。

《穿越侏罗纪原始森林》（Redwoods）

这与我所见过的任何作品都不同，它是小说还是非小说？如果只看文本，它是非小说，但是与图像结合起来，它又是虚构的。因为男孩不可能爬上红杉树的顶部，而红杉林也不会出现在纽约市中心。我当即决定要出版这本书，这就是我遇见陈振盼的过程。陈振盼是一个有天赋的故事讲述者，这种虚实结合的叙事方式也造就了凯迪克金奖作品《西洋菜》（Watercress）。

● 什么样的契机使您进入出版行业？并成为童书编辑？

尼尔·波特 我进入出版行业纯属偶然。大学毕业后，我需要一份工作来偿还学生贷款，恰好朋友的朋友所在的出版社正好需要一名助手，他任职于出版社的大学教科书部门。就这样，我进入了出版领域。在那里工作一段时间之后，我意识到自己对教科书出版并不感兴趣。五六个月后，我转到了大众出版部门，从事市场营销工作，之后又进一步开始负责儿童书籍的市场营销。我从小就喜欢阅读，至今仍记得小时候最喜欢的书——《时间的皱折》（A Wrinkle in Time）。相比之下，我翻阅图画书的速度太快，很少有哪一本让我留下深刻的印象，除了莫里斯·桑达克（Maurice Sendak）创作的《天才宝贝熊》（Little Bear）和苏斯博士（Dr. Seuss）的作品。有趣的是，后来我进入了这一领域，并一路晋升到管理层。我的父母对此非常高兴，因为这说明他们的儿子做得很好，但我并不为此而快乐。我不爱管理工作，绩效评估、报告等和数据相关的工作是管理层必须要做的事，我天生不适合这些，我更喜欢文字。2000年左右，我意识到之后的职业生涯应该专注于我所爱的东西——策划出版图书。刚从市场营销转向编辑的时候，跟我一起工作的编辑们对我很不屑，像是在说：“瞧瞧，这是哪个营销人员跑来制作图书了？”在Walker Books工作的那段经历非常令人兴奋。当时我认识了Walker Books的创始人塞巴斯蒂安·沃克，某天我们在纽约吃晚饭时，他提议让我去Walker工作。于是在1987年的秋天，我收拾行李搬到了伦敦。那时我还年轻，以至于能够做出这样心血来潮的事情。我在Walker的主要职责之一，是把我们在英国出版的图书的版权销售给美国的出版商。那个时候Walker的规模很小，但已经非常成功，我带了大量的作品集到美国展示给出版界的朋友。在那时我们出版了迈克尔·罗森（Michael Rosen ) 的《我们去猎熊》（We're Going on a Bear Hunt），这本书的绘者海伦•奥克森伯里（Helen Oxenbury）经常来办公的地方给我们看她最新完成的插画。

● 在Holiday House出版的第一本书

尼尔·波特这里有个有趣的故事，关于余依·莫拉莱斯（Yuyi Morales，凯迪克荣誉奖得主），也和我加入Holiday House有关。我们一直在讨论她创作的一本书，讲述了她作为移民来到美国的故事。她出生并生活在墨西哥，有一个年幼的孩子，丈夫则是美国人。当孩子的祖父病重时，他们希望带儿子去美国，在祖父去世前见一面。而对她来说，移民是进入美国的唯一途径。刚到美国时，她不会英语。在融入美国生活的过程中，图书馆成了她的避风港。她带着儿子去图书馆，在向儿子介绍了童书世界的同时，自己也爱上了童书世界。

余依·莫拉莱斯（Yuyi Morales）的作品Dreamers

这就是Dreamers中讲述的故事。我来到Holiday House的第二天，她就给我发来了这个故事的第一稿，当时已经是非常完整的版本。我们觉得这个选题非常具有话题性，于是选择迅速出版。在五月，我们完成了这本书的制作，并于秋天出版，到现在它已经卖出了几十万本，在美国是很好的成绩。这就是我来到Holiday House后出版的第一本书。

● 成立尼尔·波特图书

尼尔·波特 2000年我离开DK出版社之后，想找些事情做。当时DK出版社的工作让我筋疲力尽，我还不想开始任何工作，但乐于提供一些帮助。所以，我以顾问的身份加入了一家出版公司。那家公司在2003年或2004年被麦克米伦出版社收购，于是我成为了麦克米伦的员工。创立尼尔·波特图书（Neal Porter Books）是为了和咆哮溪出版社（Roaring Brook Press）出版的书籍区分开。在童书出版界中，以自己名字命名品牌的第一个人是玛格丽特·K·麦克埃尔德里，直到今天，这个品牌仍然备受推崇。我希望自己的名字也能像这样，在我离开后依然存在。尼尔·波特图书在早期一直由我个人主导，艺术总监詹妮弗·布朗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和我长期合作。几年前，为了确保在我退休后这个品牌仍能继续下去，我聘请了泰勒·诺曼作为我们的执行编辑。在审美方面，我们有很多共同点。在选择图书的品味上，我们则有一些不同，这很正常。这些年来，我一直专注于图画书，这是我感兴趣的类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懒得去尝试其他领域。而泰勒的兴趣更为广泛，她喜欢图像小说。明年春天，她即将出版自己负责的第一本小说，这也是尼尔·波特图书在Holiday House的第一部小说，我很高兴看到品牌的发展和成长。

《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原版图书Small in the City由Neal Porter/Holiday House出版

● 为新书做决策时，是否会考虑商业方面的因素？

尼尔·波特当然，因为归根结底，这是一门生意。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出版书籍，但是我不能出版一本只有自己会购买的书籍。我一直非常关注书籍的潜在市场，并乐于和销售部门、市场营销人员接触，从他们那里获取一些建议与反馈。因为我知道即使我很喜欢某一本书，如果这本书没有在出版社内部获得支持，那么最终也会是失败的。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生意，我们的决策有时是正确的，有时则不然。我当然希望自己出版的书都能获得巨大的成功，但生活并不是这样的。比如我很喜欢的一本书，英国漫画家汤姆·高尔德（Tom Gauld）创作的《小木头人和木桩公主》（The Little Wooden Robot and the Log Princess）。收到这本书的提案后，我跟市场营销团队进行了分享，他们的观点是“还可以”。而我则成认为这本书“非常了不起”。最终我出版了这本书，并获得了成功。

《小木头人和木桩公主》（The Little Wooden Robot and the Log Princess）

但这并不意味着那些说“还可以”的市场营销人员没有眼光。从他们的角度来看，也许是那天他们起床时选错了方向，这是我们常用的一种说法，意味着他们的心情不好。

我很感激自己拥有很大的出版自由，因为对于许多编辑来说不是这样的。

在某些出版社，编辑必须参加会议——在一间大会议室里放着很多椅子，坐着销售、市场、财务、版权等各个部门的人员，编辑必须在这个会议上为自己的项目辩护。其他人对这个项目的反应可能是“我们就做这个项目吧”，也可能是“我们认为这个项目没有市场”之类的。有时，这种回应可能只是因为这个人晚上睡得不好，或是其他什么原因，这有点在碰运气。

一般来说，当我想出版一本书的时候，我会进行简单的沟通，主要是关于这本书的资金投入问题。如果这是一个需要大量投入的项目，我会去找市场部门和销售部门，告诉他们这本书将占用大量的资源，我需要他们对项目的可行性提供意见。我不认为编辑应该与市场分离，大家应该像一个团队一样合作来确保图书尽可能地获得成功。因为如果出版社持续亏损，就没有机会继续经营下去。我见过了太多前车之鉴。

在美国，出版业想要盈利非常困难。如果你的书在零售市场上卖不动，书商可以全额退货。假设你有一本自己非常看好的书，已经向书店提前运送了很多册，但出于某种原因，这本书的销量没有起来，那么所有的书商都会退掉库存。

在美国，有一句俗语叫“Here today, gone tomorrow”，大概意思是一天之内我拥有的钱就消失了。但在出版业，我们则说“Gone today, here tomorrow”。因为前一天卖出的书，可能第二天就会被退回，堆满你的仓库。

如你所说，出版是一门赌博生意，但这正是它激动人心的地方。如果很多年前我留在教科书出版领域，我可能会有一个非常平静的职业生涯，因为教科书有稳定的市场，总是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学生使用，但那份工作不会像现在的这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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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书单

《西洋菜》[美]陈郁如/著[美]陈振盼/绘阿甲/译

《大大的城市，小小的你》[加]西德尼·史密斯/著绘范晓星/译

《大峡谷》[美]陈振盼/著绘邱亮、田丽贤/译

《阿莫的生病日》[美] 菲利普·斯蒂德/著 [美]埃琳·斯蒂德/绘阿甲/译

《绿》[美]劳拉·瓦卡罗·希格/绘著大麦/译

《路边花》[加] 乔纳诺·罗森/著 [加] 西德尼·史密斯/绘

《等爸爸回家》[加]乔安妮·施瓦兹/著[加]西德尼·史密斯/绘柯倩华/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