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新婚夜。夫君递来一把匕首,语气冰冷:失贞之人,不配为林家妇。我接过匕首,含泪划破他的喉咙:这下好了。当寡妇就不用担心被休了
新婚夜。夫君递来一把匕首,语气冰冷:失贞之人,不配为林家妇。我接过匕首,含泪划破他的喉咙:这下好了。当寡妇就不用担心被休了
大婚前五日,我的人生坠入深渊。
去城郊为亡母扫墓,归程时,我被一群面目狰狞的匪徒掳走。
他们将我囚于阴冷潮湿的山洞,那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秽气。我受尽了折辱,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活在地狱。
但我想活。
求生的本能让我与那头领周旋了整整三日,终于,我觅得良机,用一块尖利的石头,砸碎了他的头颅。
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我衣衫褴褛地逃了回来,抵达秦府时,恰是大婚的前一天。
秦府门前,大红灯笼高悬,流苏摇曳,一派喜气洋洋。仆役们抱着一匹匹华贵的红绸进进出出,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
这里,没有半分嫡长女失踪的阴霾。
我刚想迈上台阶,一声尖利的呵斥传来。
“站住!哪来的叫花子!滚远点!”守门的小厮捏着鼻子,满脸鄙夷地挥手驱赶,“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冲撞了府里的喜气,你担待得起吗?”
我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污泥和伤痕的脸。
他看清我的瞬间,眼珠子瞪得像要脱眶而出,嘴唇哆嗦着:“大、大小姐?!”
我懒得与他废话,身体早已透支,只是踉跄着往里走。
“大小姐!您等等!小的这就去通报老爷……”小厮的声音在我身后惊惶地响起。
还未踏入正厅,里面就传来妹妹秦玉娇如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娘!您快来看呀!这喜服真不愧是宫里绣娘的手艺!您瞧这金线,这云锦的料子,还有这领口缀着的东珠……真是太美了!”
我一脚跨过高高的门槛。
厅堂内灯火通明,满目皆是刺眼的红。
秦玉娇正穿着那身本该属于我的大红嫁衣,得意洋洋地转着圈,裙摆划出绚烂的弧度。
那嫁衣,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灼得我双目生疼。
父亲秦正儒安坐主位,一手捋着胡须,一手端着清茶,满脸欣慰。他身旁的继母柳眉,则捻着一串佛珠,嘴角含着慈和的笑。
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大小姐回来了——!”
随着仆人的一声通报,笑声戛然而止。
转圈的裙摆僵住了,捻动的佛珠掉落了,品茶的茶盏碎裂在地。
秦玉娇那张精心描摹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见了活鬼般的惊骇:
“秦昭华!你……你怎么没死?!”
我并未理会她,目光越过她,落在主位上的男人身上,屈膝福身,“父亲,女儿回来了。”
秦正儒眼中的惊愕迅速被浓重的厌恶所取代。
“你顶着这副鬼样子,还有脸大摇大摆地回来?秦家百年的清誉,都要被你这个孽障毁尽了!”
他烦躁地一甩袖子,声音冷得像冰。
“还不如死在外面!省得回来脏了秦家的地!”
字字句句,如淬了毒的钢针,扎进我心口。
我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我的亲生父亲,没有一句关怀,没有一丝垂问。在他的眼里,我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仕途与家族荣耀上的污点。
我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原来,最深的地狱,不是那个匪徒盘踞的山洞。
是我的家。
柳眉很快恢复了镇定,她脸上挂着伪善的关切,朝我走来。
“昭华!菩萨保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她伸出手想来挽我,语气亲昵得令人作呕:“正好能赶上你1妹妹的大婚,快,母亲陪你去换身干净衣裳。”
我猛地抽回手,避开了她的触碰,“明日,不是我的大婚吗?”
柳眉脸上的笑意不减,眼底的得意却再也藏不住了。她拿出一方绣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试图碰我的指尖,一下,又一下,擦得极其用力,仿佛沾上了什么甩不掉的脏东西。
她退回我父亲身边,姿态优雅,带着胜利者的从容:
“昭华,你几日前被贼人掳走,音讯全无,可林家的婚期是早就定下的,耽误不得。林家也是仁厚,这才同意让玉娇代你出嫁。这也是为了两家的颜面,你说是不是?”
“替嫁?我不同意。”我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既然我现在回来了,这门婚事,自然该由我亲自完成。”我看向秦玉娇,目光锐利,“玉娇,把我身上的嫁衣脱下来,别弄脏了。”
秦玉娇再也装不下去,她指着我的鼻子尖叫起来:
“你不同意?!秦昭华,你疯了吧?全京城谁不知道你失贞了?你这种不清不白的女人,还妄想嫁给桢哥哥?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免得给家族蒙羞了!你居然还有脸回来?”
秦正儒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此事两家早已议定,不容更改。你同不同意,毫无意义。”
他别过头,仿佛多看我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
“来人!把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拖回院子!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冲了进来。
就在她们要将我押下去时,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老爷!宫里……宫里的常嬷嬷到门口了!”
“常嬷嬷?!”
柳眉失声惊呼,她紧紧抓住秦正儒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老爷!这、这可怎么办?!要是让常嬷嬷瞧见大小姐这副模样,太后那边怎么交代?”
“大小姐失贞的事若是传出去,咱们秦家就真成了全京城的笑柄!林家也必然会退婚……”
她眼中闪过一抹狠毒的精光。
“万幸大小姐刚回府,消息还没传出去,外头的人都不知道!”
秦正儒听了这话,眼底杀机毕现。
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不像在看一个女儿,而是在看一块必须被铲除的绊脚石。
他再无半分犹豫,对着那几个婆子厉声吩咐。
“这是冒充大小姐的贼人!胆大包天,竟敢到我秦府招摇撞骗!快给我拖下去——”
他顿了顿,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处理干净。”
我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在这死寂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秦正儒蹙眉,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你笑什么?”
“父亲,您以为……常嬷嬷为何会如此凑巧,偏偏在此时登门?”
秦正儒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做了什么!”
“在踏入秦府大门之前,女儿先去了一趟京兆府衙!”我满意地看着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太后娘娘她老人家,此刻想必已经知晓,我安然无恙地回家了。”
我扬起下巴,声音陡然转厉:
“我是御封的常安郡主!你,秦正儒,区区三品侍郎,今日竟敢动念杀我?”
“你、你这个孽障!!!”秦正儒气得浑身剧震。
“呵……”我轻轻嗤笑,“虎毒尚且不食子,父亲大人,您可真是让女儿大开眼界!”
我太了解他了,这个自私凉薄、唯利是图的男人,将家族前程与自身官位看得比命还重。我这个“失贞”的女儿,在他眼里早已是弃子。
只是我没想到,他竟能狠心到要直接灭口。
就在这窒息的对峙中,一道沉稳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常安郡主,太后娘娘听闻您安然回京,凤心甚慰,特命老奴前来送您出阁!”
我心头一暖。
常嬷嬷是太后的心腹,太后此举,无疑是在明晃晃地为我撑腰!
常嬷嬷在两名宫女的簇拥下踏入厅堂,她的目光如电,一下就落在了被两个婆子钳制住的我身上。
“放肆!谁给你们的狗胆?!竟敢如此折辱当朝郡主?”
秦正儒额头瞬间见了汗:“混账东西!还不快给郡主松绑!滚下去!快滚!”
那两个婆子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慌忙松开我,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秦正儒连忙转向常嬷嬷,脸上堆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常、常嬷嬷!都是误会!昭华这孩子刚回来,风尘仆仆的,下人们眼拙,一时没认出来,闹了点小误会!”
常嬷嬷却连个余光都懒得给他,她锐利的视线一转,定格在正试图往后躲的秦玉娇身上,厉声喝问:
“这件喜服,乃太后娘娘亲为常安郡主所择的贡品云锦!由宫中十二位顶尖绣娘,耗费七七四十九个日夜,倾尽心血缝制而成!秦二小姐!偷穿御赐之物,此乃僭越之罪,按律当斩!”
秦玉娇吓得腿一软,当场瘫倒在地,抖如筛糠。
秦正儒慌忙上前:“嬷嬷息怒!这也是误会!她们姐妹情深……玉娇她……她只是……只是……”
他憋得满脸通红,最终挤出一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蠢话:“只是替郡主试试,看合不合身!”
常嬷嬷的目光终于转向我,瞬间变得无比柔和。她对着我,一丝不苟地躬身行礼:
“郡主,秦大人所言,可是真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秦正儒。
秦正儒急了,一把将我拉到一旁,压低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非要把秦家毁了才甘心吗?!”
我微微一笑:“父亲言重了。女儿不过是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罢了。”
“只是女儿如今名声有瑕,恐会惹得未来夫家不喜,丢了秦家的脸面。为免父亲日后难做,只好委屈父亲……”
“在原有的嫁妆单子上,再添一半!无论是地契商铺,还是折算成现银,女儿不挑。”
柳眉为了给亲生女儿脸上贴金,这次的嫁妆几乎搬空了半个秦府库房!现在正好,都便宜我了。
“再添一半?!你这是要掏空秦家!”秦正儒气得浑身发抖。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父亲若是舍不得,那便算了。”
我作势就要绕过他。
“女儿只能如实与常嬷嬷分说一番了,想必太后娘娘,定会为女儿主持公道。”
秦正儒再次死死拽住我,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我胳膊捏碎。他咬牙切齿道:“我答应你!”
我轻轻拂开他的手:“口说无凭,麻烦父亲现在就派人送来。也好让常嬷嬷做个见证,她回宫向太后复命时,也能说说父亲您是如何厚爱我这个嫡长女的。您说,对吗?”
秦正儒额角青筋暴跳。
“难道我还会赖你的账不成?!”
“对啊。”我坦然点头,眼神清澈无辜,语气却理所当然,“毕竟女儿明日就要出嫁,万一您要是赖账……我总不能穿着嫁衣,跑到京兆府衙门口去击鼓鸣冤,状告我亲爹贪墨女儿的嫁妆吧?那可真是把秦家祖宗十八代的脸都丢尽了。”
秦正儒被我噎得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嘴唇哆嗦了半天,最终只能妥协。
“来人!叫赵管家!开库房!”
我这才满意地转过身,换上一副温婉大度的面孔,对着常嬷嬷柔声道:“常嬷嬷,我与二妹妹自小感情甚笃,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见这喜服华美,想沾沾喜气,我一时心软,便允她试穿了。”
说罢,我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的秦玉娇,嘴角微勾:
“二妹妹,看来这喜服,果然是为姐姐我量身定做的。穿在你身上,倒是显得……太长了些,委实不合身。”
我伸出手,语气陡然转冷:
“现在,麻烦你,脱下来,还给我。”
“我……”秦玉娇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满脸都是不甘。
这件嫁衣一旦脱下,就意味着她明日嫁给林桢的美梦,彻底破碎了。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换下来还给郡主!!”秦正儒见她竟敢迟疑,急得怒吼一声。
秦玉娇浑身一颤,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死死咬着下唇,抹着眼泪,踉跄着跑向内室。
过了许久,她才不情不愿地捧着那件叠好的喜服出来。
我伸出手去接。
就在我的指尖碰到嫁衣的瞬间……
秦玉娇暗中发力,死死攥着嫁衣的另一端,不肯松手!
她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恶毒地说:
“秦昭华!你别得意!桢哥哥那样清风霁月的人,绝不会要你这种被弄脏了的贱·货!”
她话音未落,我的脚尖不着痕迹地向前微微一勾。
“啊——!”
秦玉娇重心不稳,狼狈万分地向后重重摔去!
与此同时,她攥紧嫁衣的手也随着身体的失衡,猛力一拽。
【嘶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划破了整个厅堂的死寂。
所有人都懵了。
秦玉娇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半片残破的布料,彻底傻了眼。
我眼圈瞬间泛红,豆大的泪珠无声地滚落下来。
“二妹妹!你不想将嫁衣还给我也就罢了,为何……为何要故意将它撕毁?!这可是太后娘娘亲赐的恩典啊!你……你怎敢如此?!”
“不!不是我!不是我撕的!!”秦玉娇猛地惊醒过来,尖声辩解,“是你!是你这个贱·人故意绊我!爹!娘!你们要为我做主啊!”
她哭喊着,像条落水狗一样试图向柳眉求救。
我的眼泪落得更凶,神情哀戚欲绝:
“二妹妹,我知道你一直心悦林桢,心中对我怀有怨怼。可这门亲事是我母亲的遗愿……”我哽咽着,几乎说不下去,“我真的……无法将它让给你啊。”
常嬷嬷的脸色早已铁青一片。
“秦二小姐!老奴亲眼所见,你恶意损毁太后御赐之物,此乃大不敬之罪!如今还敢攀咬郡主,污蔑嫡姐!这等品性,这等心肠!真是让老奴……大开眼界!”
“孽障!!!”
秦正儒已是惊怒到了极点,他必须立刻表态。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秦玉娇的脸上。
她被打得头一偏,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最疼爱她的父亲。
秦正儒朝着门外厉声嘶吼:“来人!请家法!我今日便要打死这个孽障!!”
“老爷!不要啊!!”柳眉哭嚎着扑上来,死死抱住秦正儒的腿,“娇儿她还小!她不是故意的!她是被人陷害的啊!求求您……”
我适时地抬起一双泪眼,幽幽地开口:
“母亲,二妹妹若只是‘不是故意’,都能毁了我这御赐的喜服,那若是故意的……”
我顿了顿,声音轻飘飘地落在每个人的心上:“该不会……是想替我出嫁吧?”
这句话,彻底斩断了秦正儒最后一丝犹豫。
“滚开!”他一脚踹开哭嚎的柳眉,劈手夺过下人递上的牛皮鞭,高高扬起。
【咻!咻!咻!】
鞭子带着风声,一下又一下地狠狠落在秦玉娇的身上。
秦玉娇的惨叫声从一开始的凄厉,逐渐变得嘶哑、微弱。
三十鞭过后,秦玉娇“恰到好处”地晕了过去。
秦正儒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握鞭的手也微微颤抖,正准备停下。
我用丝帕按了按眼角,哽咽着开口:
“父亲,这就停了吗?女儿记得五岁那年,不慎打碎了父亲心爱的花瓶,您亲口教诲,秦家家法如山,规矩不可废。一百鞭,就是一鞭都不能少。”
我的目光扫过秦玉娇那微微颤动的手指,继续道:“晕了……也得打够数啊。父亲您当年,可是这么教我的。”
秦正儒的脸颊狠狠一抽,只能再次扬起皮鞭!
鞭声再次响起,鞭鞭到肉,皮开肉绽。
直到计数的人颤抖着报出“一百鞭整”时,秦正儒才像脱了力一般,扔掉了那条沾满鲜血的皮鞭。
秦玉娇这次是真的晕死过去了。
秦正儒对下人吩咐道:“来人!把二小姐拖去祠堂!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让她在列祖列宗面前好好反省!”
我与常嬷嬷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赵管家满头大汗地带着几个家丁,抬着几个沉重的箱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份厚厚的嫁妆清单。
“老爷,东西都在这儿了。”
我走上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慢条斯理地打开箱子。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银票,旁边还摞着一叠厚厚的地契和铺面文书。
我拿起清单,一项一项,仔仔细细地核对起来,银票数额、田亩位置、铺面地段……
核对完毕,我合上清单,笑得灿烂如花:“女儿清点完毕,数目正好。多谢父亲大人厚爱!”
常嬷嬷也终于露出了此行第一个真切的笑容。
“秦大人对郡主如此关怀备至,厚赠嫁妆,想必太后娘娘知晓后,定会十分欣慰的。”
秦正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应、应该的。”
大婚当日。
我换上了备用的喜服,虽不如太后亲赐的那件华贵无双,却也用料考究,绣工精湛。
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明艳动人,眼底却没有半分新嫁娘的娇羞,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
十里红妆,一路从秦府铺到林府,盛况空前,引来无数百姓的围观与惊叹。
然而,这泼天的富贵,却暖不了林家人的心。
跨火盆,拜天地,走完所有繁琐的礼节后,我被簇拥着送入了喜房。
门窗之外,下人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还是清晰地钻了进来:
“瞧瞧那嫁妆,真是晃眼!可惜啊,再多的金银财宝,也洗不掉她失贞的污名……”
“可不是!听说被贼人掳走了三天三夜,天知道被多少腌臜货碰过?居然还有脸嫁进咱们林家?”
“要我说,但凡要点脸皮的,就该一根白绫吊死在自家祠堂!”
“还不是仗着太后娘娘撑腰?不然咱们林家早就退婚了。”
“咱们大少爷那样神仙般的人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残花败柳!”
“等着瞧吧,这种女人,就算进了门,也休想得到少爷半分怜惜!迟早是个被休弃的下场!”
我端坐床沿,充耳不闻。
失贞不是我的错,该死的人已经死了。
女人的贞洁,从来都不在那一层薄薄的膜上。
见我毫无反应,门外的议论声终究是悻悻地散去了。
夜渐深,门外终于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吱呀——】
房门被一股大力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
我的夫君,林桢,回来了。
他脚步虚浮,一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滚!都给我滚出去!没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来!”
一旁的丫鬟婆子们立刻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并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喜房内重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龙凤喜烛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红盖头下,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嫌恶的目光,像针一样落在我身上。
林桢并没有挑起盖头。
大约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他冰冷的声音响起。
“秦昭华,你自请下堂为妾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凭什么?”
这简单的三个字,却像火星掉进了油锅,瞬间点燃了林桢的怒火。
“凭什么?!”他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声音陡然拔高,“若非看在太后的颜面上,你以为我会娶你这种……这种残破之身?你婚前失贞,早已污秽不堪!连进我林家祠堂的资格都没有!更不配做我林桢明媒正娶的嫡妻!”
“自请为妾,是你唯一的出路!也是我林家给你最后的体面!”
我无声地笑了。
体面?让我为妾,就是体面?
“失贞便要自请为妾?那敢问夫君……你,可还有贞洁?”
林桢当场愣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答不上来了?据我所知,夫君的院里,如今已有好几房通房丫头了吧?倚翠楼的凝香姑娘是你的红颜知己,你乳母的女儿春桃,也早早开了脸收在房里,是不是?这些……难道都是假的?”
林桢终于恼羞成怒,声音嘶哑地咆哮:“我是男人!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岂能与你这种失贞败节的妇人相提并论?!”
“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我唇角的讥讽几乎要溢出来,“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双重标准!好一个天经地义!你的身子,碰过那么多女人,就不叫失贞吗?就不叫污秽吗?”
“你……你强词夺理!!”林桢被我逼得节节败退,理智被怒火彻底焚烧。
震怒之下,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狠狠扔在我脚边。
“秦昭华,我给你两条路!要么自请下堂为妾,我林家还能赏你一口饭吃!要么……就用它了断你自己!也算全了你最后一点名节!”
“若我都不选呢?”
“那我保证,你往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太后权势再大,也管不到我林家的闺房之事吧。”
我幽幽叹了口气,声音陡然变得凄婉。
“夫君,昭华自知此身不洁,辱没了林家清誉。我……我愿自请下堂为妾,只求能留在这府中,远远地看着夫君安好。我愿成全您与二妹妹。”
林桢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哼,这还差不多!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他摇晃着走近两步,浓烈的酒气几乎要喷到我的盖头上,“你放心,娇儿她心地善良,念在你曾是她姐姐的份上,只要你安分守己,她必不会苛待于你。”
他似乎觉得自己格外仁慈宽厚。
“你被贼人掳走失了清白,这丑事早已传遍京城!没把你一纸休书赶出门,已是看在太后的面上。只要你往后夹起尾巴做人,安分守己,不生事端……或许我心情好了,也会多看你一眼。”
我的唇角,在盖头下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
“夫君教训的是,昭华铭记于心。只是今日终究是你我大婚之日,昭华……能求夫君一件事么?”
“说!”林桢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
“求夫君为昭华掀开这盖头吧。”我的语气卑微到了尘埃里,“喜娘说了,这盖头需得夫君亲手揭开,才算礼成圆满。”
“呵,麻烦!”
林桢果然嗤之以鼻,但他还是摇摇晃晃地走到我面前,以一种施舍般的姿态,伸手,猛地掀向了我的红盖头!
盖头被掀起的瞬间,一抹寒光如毒蛇吐信,骤然抵上了他的脖颈。
那把匕首,不知何时已到了我的手中。
林桢的动作瞬间僵住,酒意全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瞳孔里满是惊恐。
“你……你要做什么?!”
我的声音很温柔,像情人间的呢喃。
“夫君,你去死吧。”
“你死了,我这正妻之位,才能坐得安稳。”
【噗嗤——】
我没再给他任何说话的机会,手腕用力,锋利的刀刃狠狠一划。
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溅上我大红的喜服,开出妖冶的花。
“嗬……嗬嗬……”
林桢的喉咙被彻底割开,他双手徒劳地捂住自己喷血的脖颈,眼中满是无法置信的震惊,踉跄着向后倒去。
【砰!】
他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了那张铺满百子千孙被的喜床之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不动了。
杀人这种事,果然,熟能生巧。
看着床榻上不断蔓延开的猩红,我的心中,竟是一片奇异的平静。
好了。
从现在起,我是寡妇了。
再也不用担心被休弃,这林家主母之位,算是坐稳了。
杀人之后,如何清理痕迹,才是关键。
我冷静地站起身,脱下繁琐沉重的喜服,细细洗净身上的血迹,重新换上了一件干净的里衣。
做完这一切,我拿起桌上那壶一口未动的合卺酒,哗啦一下,将整壶酒尽数倒在喜床上,淋了林桢一身。
随后,我将案上那对燃烧正旺的龙凤喜烛,轻轻丢了进去。
火苗触及酒精,轰然一声,瞬间燃起熊熊大火,将林桢的尸体彻底吞噬。
我转身,从容离开。
门外,夜风微凉。
果不其然,空无一人。
林家为了羞辱我,特意将喜房安置在最偏僻荒凉的西跨院。这里的下人们也惯会偷懒,此刻早已不见了踪影。
火舌疯狂地舔舐着雕花的房梁,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瞬间切换了表情,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面孔,朝着灯火通明的主院方向,跌跌撞撞地跑去。
“走水了!喜房走水了!快来人啊!”
过了好一会儿,远处才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惊呼声。
“喜房着火了!天啊!火光都冲天了!”
“快!快救火!”
“水!快拿水来!快啊——!”
仆人们提着水桶,端着水盆,乱糟糟地向偏院冲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喜房此刻已彻底沦为一片火海,冲天的火光,将大半个林府都照得一片血红。
当大火终于被扑灭时,整座喜房已然化为一片焦黑的废墟。
几个家丁从废墟里,抬出了一具焦黑的人形物体。
曾经那个清风霁月的林家大少爷,如今,只是一具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焦尸。
“夫君——!”
我发出一声悲痛欲绝的哭喊,疯了似的扑了过去,在距离焦尸仅有寸许时,又恰到好处地力竭跪倒!
“夫君你醒醒啊!你看看我!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啊!”
我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老天爷啊,你为何如此残忍,为何要在我大婚之日,夺走我的夫君!”
一些心软的仆妇,甚至已经开始跟着我抹起了眼泪。
我的婆母,林家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匆匆赶来,正好听到了我泣血般的哭嚎声。
她拨开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具焦尸,双腿一软。
“桢儿!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的桢儿!”
她猛地转过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
“秦昭华!是你!是你这个丧门星!是你害死了我的桢儿!他刚刚还好好的,定是你放的火!是你杀了我儿子!”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是我,又怎样?
有证据吗?
我缓缓抬起头,满脸泪痕,凄然欲绝。
“母亲,您怎能如此污蔑儿媳?!”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身形踉跄,声音因悲恸而剧烈颤抖:“火起之时,夫君他……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他拼死将我推出火海,让我快跑!他自己却……他是我夫君,是我的天,若可以,我恨不得能替夫君去死啊!”
我捂着脸,泣不成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婆母尖叫着:“胡说!桢儿怎么可能会为了你这种……”
我凄厉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们自小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怎么不可能?”
“儿媳倒是要问问婆母!问问林府的各位!”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绝望与质问:
“为什么新婚喜房,会被安置在这偏僻无人的西跨院?”
“为什么偌大的院子里,竟连一个守夜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为什么火起之后,儿媳拼了命地呼救奔跑,却迟迟不见有人前来?”
我的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状若疯妇。
“你们若是能早来片刻,我夫君就不会死!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我的夫君!你们赔我夫君……呜呜呜呜……”
婆母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拿不出任何证据。
她指控我杀人放火,全是臆测。
而我指控他们玩忽职守,怠慢主子,却是这院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你……你……”婆母指着我,胸口剧烈地起伏,气得浑身发抖。
趁她病,要她命!
我的目光扫过那些低着头、瑟瑟发抖的下人,厉声道:
“母亲,夫君为救我而死,此恩此情,昭华永世不忘!如今他人已去,昭华定会为他守一辈子寡,终生不嫁!”
“但今日,昭华要为他讨一个公道!”
“求母亲严惩这些玩忽职守的仆人,将他们统统发卖出去!一个不留!”
这番话,如同一口大锅,直接将所有罪责死死地扣在了林家人的头上。
她若不处置,就是包庇害死亲生儿子的帮凶,传出去林家将名誉扫地。
她若处置了,就是自打嘴巴,承认是林家的疏忽害死了唯一的嫡子。
“噗——!”
婆母急火攻心,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随后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老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快!快扶住老夫人!”
“快去请大夫!快请大夫啊!”
现场瞬间乱作一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晕厥的婆母身上,再无人顾及其他。
官府的人来了,围着那具焦尸勘察了许久。
然而,终究是徒劳。
那场火,烧得太彻底,太干净了!
最终,这桩案子,只能以“新人醉酒,不慎打翻烛台,意外失火”结案。
婆母在听到官府的结论后,一夜之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凭空老了十岁。
她看我的目光,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阴冷、黏腻,充满了不死不休的恨意。
她已经认定,就是我亲手杀了她的儿子。
只是,她苦于没有半点证据。
这无处发泄的恨意,日日夜夜地啃噬着她。
终于,她不再坐以待毙。
既然找不到证据,那就……制造证据!
一个月后。
林府大门前。
一个相貌猥琐的男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件水红色的肚兜,正在门口撒泼打滚。
“秦昭华!你个没良心的毒妇!给老子滚出来!说好了杀了你男人就跟老子远走高飞!现在翻脸不认账了?
“大家伙儿都看看啊!这是她给老子的定情信物!现在想赖?门儿都没有!”
这奸夫淫妇杀夫私奔的戏码,瞬间吸引了众多人来围观。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将林府围了起来。
指指点点,唾沫横飞,鄙夷的目光几乎要将大门射穿。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
婆母在一众仆妇丫鬟的簇拥下,面色阴沉地立于台阶之上。
前来探望的秦玉娇亲昵地挽着婆母的手臂。
而我则立于婆母身侧稍后的位置。
当看到那个叫嚣的男人时。
悬着的心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果然不是他。
我就说那个畜·生,早就被我砸城了肉泥了,怎么可能会复活。
婆母对着台阶下的乞丐高声道:
“你说!你手中之物从何而来?若有半句虚言,老身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看似在审问。
实则句句都在引导坐实我的罪名。
那男人得了信号,嚎得更起劲了。
“老夫人明鉴啊!就是她!秦昭华!她和老子厮混了三天三夜,说要嫁去林家,卷了钱财,就跟老子双宿双飞!
“结果等了一个月了,她居然没有来。这肚兜上面还有她的味儿呢!”
说着竟将那肚兜凑到鼻子下猥琐地嗅了嗅。
众人看着我的眼神里有更深的鄙夷。
“毒妇!你听见了吗?!你还有何话说?!”
婆母猛地转向我,满脸悲愤。
“你婚前失贞,我帧儿还照样迎你进门,可你却竟然勾搭这等下·贱东西合谋害死了他!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表演。
直到她嚎得差不多了,才平静开口:
“母亲慎言。儿媳不认识此人,更从未与此等腌臜之徒有过任何苟且。”
“不认识?!”
婆母指着乞丐手里那件肚兜,厉声尖叫。
“证据都甩到脸上了,人都找上门了,你还敢狡辩?你被他掳走失了清白的事,满京城谁人不知?”
“姐姐。”
秦玉娇声音带着哭腔,看着我痛心疾首道。
“我虽是你··妹妹,但实在不忍心看你一错再错了。
“你出嫁的前一日,我亲眼看见,你和这个贼人搂搂抱抱,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声张。
“我没想到,你竟真敢做出这等谋害亲夫、天理不容的丑事。”
她捂着脸,假意痛哭起来。
人证、物证都在,铁证如山。
围观的百姓彻底沸腾了:
“我的天!真是她杀的?”
“看不出来啊!长得如此漂亮,心这么毒!”
“啧啧,和贼人厮混了几天后,估计嫌弃林大少爷是书生,没办法满足呗。”
“我就说怎么还有被贼人掳走,还能自己回来的道理,原来是和贼人勾搭好了。”
“林家倒了八辈子血霉娶这么个玩意儿!”
“浸猪笼!必须浸猪笼!”
唾骂声、鄙夷声、喊打喊杀声几乎要将我淹没。
婆母一脸得意地看着我。
“贱1人!你还有什么话说?!还不跪下认罪?”
我缓缓抬起了头。
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愤怒。
我向前一步,与婆母几乎并肩,拔高声调。
“我的证据,就在这里。”
我抬手指向自己。
“我秦昭华,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母亲若是不信,大可请人前来验身,一验便知!”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连那个叫嚣的男人都忘了台词,傻愣愣地张着嘴。
“她说什么?!完璧之身?!”
“被人掳走三天三夜还是完璧?!开什么玩笑!”
“疯了吧?!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可是她居然敢验身,难道真的是被冤枉了吗?”
“她是从小在太后膝前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出嫁的那嫁妆铺满了一条街,我才不信她为了钱去杀人。”
“……”
震惊、质疑,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婆母脸上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
秦玉娇更是脸色煞白。
她扑到婆母耳边,急促地低语起来。
婆母听完后,脸上才恢复了淡定。
她清了清嗓子,对着沸腾的百姓朗声道:
“好!既然她敢如此夸下海口,那老身就成全她!也省得世人说我林家仗势欺人,冤枉了她!”
她转头看着我,眼里带着森然杀意:
“秦昭华!你若验明正身,确是完璧,那老身今日便当着满城百姓向你赔礼道歉!从此再不提此事半句!真心实意认你这个儿媳。
“日后若再有任何人,胆敢私下议论你半句清白是非,就是与我整个林府为敌。
“但若你非完璧之身,便就是杀害我儿的凶手,你敢还是不敢?”
我挺直脊背。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我怕有人存心构陷,林府上下所有未出阁的女子,必须与我一同验身!一个都不能少!”
婆母脸涨得通红,“谁陷害你了!”
我环顾四周。
“这不是为保公允吗?我是御赐的郡主,总不能稀里糊涂就死了吧。”
婆母咬牙切齿道。
“行。就依你。”
婆母目光转向管家,厉声吩咐:
“立刻!去将李稳婆和张稳婆速速请来!”
“不必麻烦了。”
一道沉稳的女声打断了她的话。
是常嬷嬷到了。
她身后紧跟着几位宫中老嬷嬷。
她们面容肃穆,无形的威仪让围观的众人屏住了呼吸。
常嬷嬷朝着我福了福身。
“太后娘娘听闻此事,甚为关切。特命老奴携宫中宫中嬷嬷前来,务必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她微微一顿,目光扫视全场。
“为示公允,此次验身为盲验!验身过程各自隔绝,嬷嬷均不知所验之人,结果独立记录密封,最后由老奴汇总呈报。”
盲验二字一出,众人皆是一凛。
这意味着做不了任何手脚。
很快,符合条件的林府女子,无论小姐还是丫鬟,都被引入内室。
无人知晓哪个房间进的是谁。
我面上无比平静。
昔日在宫中时,曾有嬷嬷告诉我。
完璧之身是验不出来的。
除非初夜不久或生产未愈,才会留下痕迹。
那些所谓的验身……
多半是依据女子在触碰私密处时所流露出来的羞赧惊惶之态,加以推断罢了。
一炷香后。
内室的门依次打开。
四位宫嬷鱼贯而出,神情依旧肃穆,看不出丝毫端倪。
她们将各自密封的记录恭敬地呈给常嬷嬷。
常嬷嬷当众拆开封签,目光在几张纸上迅速扫过。
她刻意看向秦玉娇和婆母。
“经四位掌事嬷嬷独立查验,一致确认——
“郡主殿下,确系完璧之身。”
秦玉娇失声尖叫。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我明明已经让人……”
意识到失言,她猛地捂住嘴,眼中满是不甘。
一旁的婆母,在常嬷嬷宣布结果的瞬间,身体猛地一晃。
若非丫鬟眼疾手快扶住,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众人鄙夷的目光全落在了婆母身上。
“天啊!原来是真的!我早听说了,林家怕拿捏不了郡主,想让秦二小姐替嫁呢!”
“啧啧,真是狠毒!连郡主的清白都敢污蔑!”
“郡主前些日子被掳走,该不会是被人算计了吧……”
我红着眼圈,表情凄惨。
“母亲,儿媳蒙此奇冤,被当众如此折辱……我、我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话音未落。
我决绝地转身,朝着门口的廊柱撞过去!
“郡主不可!”
常嬷嬷一把将我死死抱住。
她霍然转身,怒视着婆母,声音冷得像冰:
“老夫人!今日若非老奴在此,你们是要逼死郡主不成?!”
婆母脸色铁青。
她嘴角抽搐了几下,终于勉强挤出一句。
“是、是母亲一时糊涂,受人蒙蔽,冤枉了你了……”
随即,她像是急于转移焦点,厉声喝道。
“来人!将这污蔑主子的下作东西,给我乱棍打死!”
那地上的男人早已吓傻了。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指向秦玉娇。
“都是她指使我的!那肚兜也是她给我的!她说事成之后给我银子远走高飞!”
秦玉娇脸上的血色褪净。
她慌乱地语无伦次:
“胡说!不是我。”
我上前一步,神情悲切。
“原来和贼人有染的是二妹妹啊!”
秦玉娇愤恨地看着我。
“我没有,你冤枉我!”
“那以证清白,让嬷嬷们也给你验一验?正好戳穿这贼人的谎言,还你一个公道!”
常嬷嬷慢慢向她靠近。
秦玉娇惊恐地后退,双手死死护住自己。
“不!别过来!
“我不要验!凭什么验我!”
她这模样,瞎子都看得出来是心虚了。
婆母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可收拾的话,立刻厉喝。
“给我打!往死里打!”
仆人们一拥而上,死死捂住那男人的嘴。
皮开肉绽的闷响响起。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呕……”
秦玉娇突然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常嬷嬷眉头一皱,手指精准地搭上了她的手腕。
片刻之后,她猛地抬头。
“二小姐,你有身孕了!”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
秦玉娇尖声否认。
常嬷嬷面沉似水:“老奴在宫中侍奉多年,于医道也略通一二。秦二小姐若不信……”
她目光扫向人群,“即刻请个大夫来,当众再诊!”
常嬷嬷话音未落。
人群中竟真有一位背着药箱的老大夫挤出,拱手道:
“老朽愿为之效劳。”
众目睽睽之下。
老大夫凝神诊脉,片刻后朗声道:
“回禀各位,此脉确为滑脉,如珠走盘,这位姑娘确实已有身孕。”
人群哗声一片。
惊诧、鄙夷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秦玉娇身上。
唾骂声清晰可闻。
我适时地开口。
“二妹妹,你糊涂啊,你怎能与这贼人暗中苟且、珠胎暗结?”
“秦昭华,你个贱1人,你住嘴!”
秦玉娇崩溃地尖叫。
我步步紧逼。
“若不是贼人的?那你这肚子里的孩子又是从何而来!
“二妹妹,与人私通可是大罪!那男人到底是谁?”
秦玉娇彻底慌了神。
她死死抓住婆母的手臂,哭喊道:
“救我!这孩子是帧哥哥的!他是林府唯一的血脉了啊!您不能不管!”
“放肆!”
我板着脸,怒斥道:
“秦玉娇!休要胡言乱语,污我亡夫清誉!我夫君是何等洁身自好的人物,岂会与你这种不知廉耻之人有丝毫瓜葛!
“你构陷本郡主在前,如今又想将污水泼到一个死人身上,其心可诛!”
我转向惊呆的众人,直接下令:
“来人!去煎一碗红花!立刻给我端来!”
“且慢!”
婆母试图和我商量。
“昭华,你身为正妻,当有容人之量。她肚子里毕竟是我林家的骨血。
“依我看,不如就把玉娇接进府里,给她个名分,也好让她安心养胎,为林家开枝散叶……”
我神情严肃,语气认真。
“母亲,你也信这孩子是夫君的骨肉吗?”
“我有证据!”
秦玉娇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叠信笺,还有一块羊脂玉佩。
“这些都是帧哥哥写给我的情诗!还有这个玉佩,是他贴身佩戴之物,那夜他亲手解下来赠予我的!”
她急于自证,却没发现众人看着她的目光更加鄙夷。
私相授受,本就是大忌。
何况还是勾引姐夫?
婆母挽着我的手,语气恳求:
“昭华,这可是帧儿唯一的血脉了……”
我打断了婆母的话。
“二妹妹,这玉佩会不会是你趁夫君不备,偷偷拿走的呢?
“你说你与夫君私会,可有人亲眼所见?”
“人……人证?”
秦玉娇被问得一噎,她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
最终指向角落里一个瑟缩的丫鬟:
“她、她就在外面守着!她可以作证,那夜帧哥哥确实进了我的房间。”
我眉毛微挑,“哪一夜?”
秦玉娇支支吾吾,最后咬牙道。
“你、你被人掳走的那一夜。”
那名叫翠儿的丫鬟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奴婢那夜确实守在秦二小姐房外,大少爷过了许久才出来……”
我点了点头。
“看来二妹妹确实和我夫君有苟且之事。只是……”
我话锋陡然一转:
“二妹妹,你如何能证明,除我夫君之外,你就没和别人有过苟且呢?
“这确实也不能证明,这孩子就是我夫君的啊!”
“你!你什么意思?”
秦玉娇彻底失去了理智。
她猛地跳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被贼人掳走糟践过的贱·人!有什么脸在这里污蔑我的清白?”
我的语气严厉:
“二妹妹慎言。本郡主的清白,刚已由宫中嬷嬷验明,此事,人尽皆知。
“而你身为闺阁女子,未嫁先孕,与人私通,证据确凿。按规矩是该拖去祠堂沉塘浸猪笼的!”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很慢。
但是已经足够吓坏秦玉娇了。
“这孩子就是帧哥哥的!按日子算!这孩子已经一个多月!就是他的!”
我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我看向刚刚为秦玉娇诊脉的老大夫。
“大夫,烦请您再仔细诊一诊脉。看看我二妹妹这身孕究竟有几个月了?”
老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再次搭上秦玉娇的腕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
“回郡主,秦姑娘这脉象,滑而有力,胎气已成,依小人行医多年的经验判断,这身孕已有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我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哦,二妹妹,你刚说,一个多月前才与我夫君有了肌肤之亲……”
“看来这孩子,真不是我夫君的啊。”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秦玉娇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是你!定是你与这庸医串通好了来害我!我就只是怀了一个月!”
我叹了口气。
“既如此,那便再请一位大夫来吧。”
我微微侧首,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去,请林府常年延请的周大夫过府一趟。要快。”
“是,郡主。”
丫鬟恭敬应声,脚步利落地退下。
须臾,周大夫背着药箱匆匆而至。
他是林府用惯的老人,深得婆母信任。
他上前向婆母和我行礼后,便在众人凝视下,为秦玉娇诊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周大夫眉头微蹙,又仔细探了探,最终收回手,声音沉稳而清晰:
“回老夫人,回郡主。依老夫判断,这身孕已有两月余。”
婆母身体晃了晃,声音嘶哑。
“确定是两月余?”
周大夫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玉娇整个人僵在原地,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尖叫。
“不!这不可能!你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帧哥哥的!”
她扑上前,死死抓住婆母的手臂。
“够了!”
婆母狠狠甩开了秦玉娇的手,眼神冰冷刺骨。
“秦玉娇!你做出此等不知廉耻、混淆血脉之事,竟还有脸攀扯我儿?”
“昭华,这是你们秦家的家事!我管不了了,我先回府休息了。”
说罢,婆母拂袖而去。
我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来人,送二小姐回家,务必将今日之事和我爹说明白。”
在回秦家的路上。
马匹突然受惊。
秦玉娇被甩下了马车。
她的孩子在街头化为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污。
三日后。
秦玉娇自缢死了。
只是到底是真自缢,还是被自缢,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秦玉娇是我的妹妹,面上功夫仍需做足。
我回到了秦家吊唁。
灵堂布置得潦草而敷衍,空气中弥漫着廉价的香烛味。
我依照礼数上了一炷香,神色淡漠,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秦玉娇死后。
继母柳眉当场晕厥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
我去看望了她。
推开厢房门,只见她形容枯槁地躺在锦被之中,眼窝深陷,嘴唇干裂。
只有那双眼睛,在听到脚步声时猛地睁开,死死地钉在我身上。
“贱1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娇儿!
“你不·得1好死!你定会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我静静地站在她的床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丫鬟端着一个碗走上前来。
柳眉挣扎着想坐起来, 尖叫着, “这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姑母。”
我勾起唇角,“这药您应该很熟悉啊。”
我微微俯身,欣赏着她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您当年亲自用它, 送走了我的母亲。”
柳眉的身体猛地一僵,“你胡说!我没有!你娘是旧伤复发……”
“呵。”
我轻笑一声。
“我娘当年替太后挡下刺客, 虽受伤颇重, 但太医明言只需好生调养,性命无忧。可为何她却在伤势渐愈之时,突然旧伤复发, 吐血而亡?
“那段时间,只有您,我的好姑母,日日殷勤侍奉汤药, 嘘寒问暖。您说巧不巧?”
柳眉看着那碗越来越近的药汁, 彻底慌了。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 想要避开:
“不!你不能杀我!秦昭华!你杀了我, 你就永远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看着她垂死挣扎的模样,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真相?”
我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不就是我那位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父亲……这很难猜吗?”
柳眉彻底绝望了!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我直起身, 对着端着药碗的丫鬟开口道, “灌药!”
“不——!!!”
柳眉发出凄厉的惨叫。
她的手疯狂地挥舞着, 试图打翻药碗,但无济于事。
这丫鬟, 别的没有, 就是力气大。
“唔……唔唔……咕噜……”
药汁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喉咙。
碗,空了。
丫鬟松开手的时候,顺便卸掉了她的下巴。
想吐,也吐不出来了。
柳眉瘫软在床上,怨恨地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
“姑母,黄泉路上, 记得走快些, 或许还能追上您那心爱的女儿和外孙。”
说完,我毫不留恋地转身。
身后, 只剩下柳眉越来越微弱、越来越痛苦的喘息声。
柳眉死了。
我的父亲却顾不上伤心了。
刑部的差役来得比报丧的人更快。
他们踹开秦府大门时,秦正儒还在书房正在焚烧账册。
人赃并获。
判决来得很快:抄没家产,秋后问斩。
秦家彻底崩塌了。
而我因为早已嫁入林府, 逃过这一劫。
一个月后。
林府的后花园发生了另一件意外。
我的婆母不小心摔了一跤,后脑重重磕在石头上。
等到下人发现时, 她已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只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在惊恐地转动。
大夫诊视后,连连摇头。
都说老夫人年事已高,此番重创,怕是伤了根本, 恐难再起身了。
简而言之,她瘫痪了。
余生只能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 吃喝拉撒皆需人服侍。
消息传来时, 我正在修剪一盆兰草。
银剪【咔嗒】一声,将一段枯枝齐根剪断。
“哦?竟出了这等意外?
“快去库房取那支百年老参, 再拿我的帖子请薛太医来瞧瞧。告诉账房,母亲的药钱不必节省。”
时光荏苒。
市井间再无人提起我被山匪掳走的旧事。
茶楼说书人将我的事迹编成话本。
林家妇侍奉瘫痪的婆母五年不倦,是贤良淑德的妇人典范。
【全文完】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