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75年,母亲被人污蔑偷了他家的红薯,大队干部调解不成,两家去土地庙发誓,他家现在荒无人烟我叫王小强,1968年生在湖南中部的王家坳,打小在田埂上滚大的。我们那地方,山多田少,土是红壤,种出来的红薯甜得能流蜜,可在1975年那时候,红薯不是零食,是一家人的口粮,
75年,母亲被人污蔑偷了他家的红薯,大队干部调解不成,两家去土地庙发誓,他家现在荒无人烟
我叫王小强,1968年生在湖南中部的王家坳,打小在田埂上滚大的。我们那地方,山多田少,土是红壤,种出来的红薯甜得能流蜜,可在1975年那时候,红薯不是零食,是一家人的口粮,金贵得很。
那年我刚满7岁,记事记得清楚,因为那年秋天发生的事,像根刺一样扎在我心里,到现在我快60了,一闭眼还能看见当时的场景。
1975年的秋天,比往年冷得早。生产队里的红薯熟了,全队的人都去地里挖红薯,男人们用锄头刨,女人们蹲在地上捡,我们这些半大的孩子就跟在后面,捡那些漏在土里的小红薯,偷偷塞嘴里嚼,甜丝丝的,能解半天饿。
收完红薯的第二天,队长领着人按人头分红薯,我们家四口人,分了一担——就是两个竹箩筐,装满了红薯,我爹用扁担挑着,我跟在后面,一步一挪地往家走。
那时候粮食紧张,红薯能顶饭吃,蒸熟了能当主食,晒成红薯干能存到冬天,所以分完红薯,我娘当天就把红薯倒在堂屋的地上,摆得整整齐齐的,数了好几遍,生怕少了一个。
我们家邻居叫张胜寒,比我爹大五岁,是村里有名的蛮横人。他老婆姓刘,也是个厉害角色,平时就爱东家长西家短,谁要是惹了她,能站在人门口骂上大半天。
他们家跟我们家就隔了一道矮土墙,平时没什么往来,主要是他们家总爱占小便宜,队里分东西的时候总想着多要,跟好几户人家都闹过矛盾。
分红薯的第三天早上,我正蹲在门口啃红薯馍,就听见隔壁张胜寒家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刘婶尖着嗓子喊:
“哪个遭天杀的偷了我们家红薯!我昨天刚码好的一箩筐,今天少了好几个!”
我娘正在屋里纳鞋底,听见声音就走了出来,往隔壁望了望。这时候刘婶已经走到了两家中间的土墙上,手叉着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们家,喊得更响了:
“有些人就是穷疯了!自己家分了红薯还不够,还惦记别人家的!手脚这么不干净,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我娘当时脸就白了,她是个要强的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更别说被人这么骂。她走过去,压着脾气说:“他刘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谁偷你家红薯了?你可别乱讲!”
刘婶见我娘搭话,更来劲了,从土墙上跳下来,走到我们家院子门口:“我乱讲?我家红薯就放在堂屋里,除了隔壁,谁能这么方便?你家男人昨天分红薯的时候就盯着我家箩筐看,不是你们偷的是谁?”
“你胡说!”我娘气得手都抖了,“我们家分的红薯够吃,犯不着偷你家的!你把话说清楚,不然我跟你没完!”
两个人越吵越凶,我吓得躲在我娘后面哭,我爹那时候在队里上工,听见消息跑回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围了不少乡亲。
张胜寒也回来了,他没等我爹说话,就指着我爹的鼻子骂:“王老实,我看你平时老实巴交的,没想到教出来的老婆这么不地道!今天你要是不把偷的红薯交出来,这事没完!”
我爹叫王老实,人如其名,一辈子老实巴交,只会埋头干活,没跟人吵过架。
他急得脸通红,拉着张胜寒说:“胜寒,你别听你老婆瞎咧咧,我们家真没偷你家红薯!不信你去我们家搜,搜出来了,你要怎么处置都行!”
张胜寒还真就带着几个人进了我们家堂屋,把我娘摆得整整齐齐的红薯翻了个遍,连灶房、柴房都搜了,也没找出半个能证明是他们家的红薯——那时候红薯都是按大小分的,各家的红薯都差不多,根本没法认。
可张胜寒还是不依不饶:“肯定是你们藏起来了!不然我家红薯怎么会少?”
这时候有人去叫了大队支书。我们大队的支书姓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党员,平时说话很有分量。陈支书来了之后,先让双方都冷静下来,然后问张胜寒:“你家红薯具体少了几个?是怎么放的?”
张胜寒说:“我家分了一担,昨天晚上我老婆把红薯码在箩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今天早上一看,少了五个,都是中等大小的。”
陈支书又问我娘:“你家分的红薯数了没?少没少?”
我娘说:“我数了,48个,一个都没少。昨天分完我就摆出来了,谁都能看。”
陈支书又问了周围的乡亲,有没有人看见谁去过张胜寒家,大家都说没看见。那时候村里还没有通电,晚上黑灯瞎火的,谁也不会半夜出门。
陈支书想了想,说:“胜寒,我看这事可能是个误会,说不定是你家孩子拿了?或者是老鼠拖走了?”
张胜寒家有个儿子,比我大五岁,叫张建军,那时候已经12岁了,平时就爱调皮捣蛋。
可张胜寒一听这话,立马瞪了眼:“不可能!我家建军昨天晚上跟我一起睡的,没出门!老鼠能拖走五个红薯?你别糊弄我!”
陈支书也没辙了,劝了半天,张胜寒夫妻就是不松口,一口咬定是我娘偷的;我娘这边也委屈,非要讨个说法,不然这“贼名”要是背了,以后在村里就抬不起头了。
僵持到中午的时候,我娘突然抹了把眼泪,看着张胜寒说:“张胜寒,你不相信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样吧,我们去土地庙发誓,谁拿了你的红薯,谁就不得好死,全家都不得安宁!”
土地庙在村头的山脚下,是个小土庙,里面供着土地公和土地婆,平时乡亲们有个什么解不开的矛盾,就会去那里发誓,大家都觉得土地公灵验,谁要是说了谎,会遭报应的。
我娘一提出去土地庙,周围的乡亲都慌了,纷纷劝:“他婶子,算了算了,几个红薯而已,犯不着去发誓啊!”“胜寒,你也别较真了,说不定真是误会!”
可张胜寒像是被激怒了,梗着脖子说:“去就去!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偷的!今天就让土地公评评理,看看谁是小偷!”
我爹想拉我娘,可我娘已经铁了心,拉着我的手,就往村头走。张胜寒夫妻跟在后面,乡亲们也都跟着去了,想看看这事到底怎么了。
土地庙很小,只有一张桌子大,里面的土地公和土地婆是用木头刻的,身上涂着红漆,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庙门口有个香炉,里面插着几根没烧完的香。
我娘走到香炉前,先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然后站起来,对着土地公说:“土地公在上,我王老实的老婆李秀莲,今天在这里发誓,我要是偷了张胜寒家的红薯,我就不得好死,死后下地狱,我儿子王小强也一辈子抬不起头!要是我没偷,那谁偷了,谁就遭天打雷劈,全家死光!”
我娘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抖,眼泪顺着脸往下流,我拉着她的衣角,吓得直哭。
然后轮到张胜寒夫妻,张胜寒先跪下来,磕了个头,说:“土地公在上,我张胜寒要是冤枉了李秀莲,我就断子绝孙!要是李秀莲真偷了我家红薯,她就不得好死!”
刘婶也跟着跪下来,说了差不多的话,只是比张胜寒更毒,说我娘要是偷了红薯,就让我娘出门被车撞死,让我爹干活摔死。
发誓完了之后,双方都没再说什么,各自回了家。乡亲们也散了,只是从那以后,村里的人看我们家和看张胜寒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我娘从土地庙回来之后,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饭也吃得少,总是坐在门口发呆,有时候看着我,就会偷偷抹眼泪。我爹也没敢劝她,只是每天上工回来,都会多砍点柴,把家里的水缸挑满。
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什么是报应,只知道我娘受了委屈,张胜寒家欺负人。可没想到,没过几年,真的出了怪事。
1979年的时候,刘婶突然得了一种怪病,刚开始只是咳嗽,后来越来越严重,吃不下饭,人一天比一天瘦,脸蜡黄蜡黄的。
那时候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也说不出是什么病,只开了点退烧药,不管用。后来张胜寒把她送到县里的医院,住了半个月,也没查出病因,最后只能拉回家。
回家没几天,刘婶就死了,死的时候才四十多岁。那时候村里就有人说,是刘婶当初冤枉了我娘,发誓的时候说了狠话,遭了报应。、
张胜寒听见这话,气得拿着棍子追着人家骂,可也没人敢跟他较真。
刘婶死了之后,张胜寒变得更孤僻了,平时不跟人说话,就守着儿子张建军过。
张建军那时候已经十六七岁了,长得人高马大的,可跟他爹一样,爱惹事,在村里跟人打架,偷队里的玉米,没人愿意跟他来往。
1981年的夏天,天气特别热,村里的孩子都喜欢去村后的河里游泳。有一天下午,张建军跟几个半大的孩子去河里游泳,一直到天黑都没回来。
张胜寒急了,到处找,最后在河边的芦苇丛里找到了张建军的衣服,人却不见了。
乡亲们都来帮忙找,打着手电筒在河里捞,捞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把张建军的尸体捞上来。
据跟他一起去游泳的孩子说,张建军下水之后,突然喊了一声“脚抽筋了”,然后就沉下去了,他们吓得赶紧上岸,不敢下去救。
张建军死的时候才十八岁,是张胜寒唯一的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张胜寒一下子就垮了,头发几天就全白了,整天坐在门口发呆,有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像是疯了一样。
那时候村里的人更确定了,是张胜寒家当初冤枉人,遭了报应,先是老婆死,再是儿子死,这是老天在惩罚他们。
我那时候已经上初中了,听见乡亲们这么说,心里也有点害怕,可更多的是觉得解气——他们当初那么欺负我娘,现在遭了报应,是活该。
我娘听见张建军死的消息,只是叹了口气,说:“造孽啊,孩子是无辜的。”
张建军死了之后,张胜寒就更可怜了,家里就剩他一个人,没人照顾。后来他女儿张娟嫁去了邻村,偶尔会回来看看他,给他带点吃的。
张娟比张建军小五岁,性格跟她娘和她哥不一样,老实本分,只是嫁的人家条件也不好,帮不了张胜寒多少。
到了九十年代中期,我已经考上了大学,在城里工作了,把我爹我娘也接到了城里。那时候我很少回村里,只是偶尔跟老家的亲戚打电话,问问村里的情况。
有一天,我接到村里堂叔的电话,说张胜寒死了。我问怎么死的,堂叔说,张胜寒那天从女儿家拿了点零用钱,往村里走,走到村头的山坡下的时候,山上突然滚下来一块小石头。
石头不大,也就拳头大小,正好砸在他的头上。他当时就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后来被路过的人发现,送到县里的医院,没抢救过来,死了。
堂叔还说,张胜寒死了之后,村里整理他的遗物,发现他枕头底下有一本日记,是他老婆刘婶活着的时候写的。
日记里有一篇写的是1975年分红薯的事,说那天晚上,张建军偷偷拿了家里的五个红薯,跟几个孩子在外面烤着吃了。
刘婶发现后,怕张胜寒打儿子,就没敢说,后来看见我家分的红薯多,就想栽赃给我娘,让我家赔他们红薯。张胜寒一开始不知道,被刘婶一撺掇,就信了,跟着一起冤枉我娘。
原来当初偷红薯的,根本不是我娘,是张胜寒自己的儿子!我拿着电话,手都在抖,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我娘当初受了那么大的委屈,被人骂是小偷,被逼着去土地庙发誓,竟然只是因为张胜寒家想栽赃!
我赶紧把这事告诉了我娘,我娘听了之后,愣了半天,然后哭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嘴里念叨着:“我就说我没偷,我就说我没偷……”
我爹在旁边,也红了眼,拍着我娘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没受冤枉。”
张胜寒死了之后,他女儿张娟把他的后事办了,然后就把他家的房子锁了,回了婆家,再也没回来过。王家坳的人,也渐渐忘了张胜寒家,只是偶尔提起的时候,会说一句“造孽啊”。
2018年的时候,我娘已经快八十了,身体不太好,总想着回老家看看。我就请了假,带着我爹我娘回了王家坳。
村里变化很大,以前的土坯房都变成了砖瓦房,路也修宽了。
可村头的土地庙还在,只是比以前更破旧了,香炉里长满了杂草。我们家以前的老房子,被堂叔家买了,重新翻修了,堂叔看见我们回来,热情得很,拉着我们吃饭。
吃完饭,我娘说想去张胜寒家看看,我就陪着她去了。张胜寒家的房子早就塌了,只剩下一个空坪,长满了半人高的杂草,里面还长了几棵小树。以前的矮土墙,也只剩下半截,歪歪扭扭地立在那里。
我娘站在空坪前,看了半天,叹了口气,说:“要是当初不那么较真,也不会这样啊……”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山上的草木气息,空坪里的杂草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几十年前的事。我看着我娘花白的头发,心里酸酸的——
75年的那场风波,改变了两家人的命运,我们家因为我娘的要强,讨回了清白,后来我考上大学,一家人在城里过着安稳的日子;而张胜寒家,因为一时的贪念和蛮横,家破人亡,最后只剩下一片荒地。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当初张胜寒夫妻能冷静一点,要是刘婶能早点说出真相,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报应?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现在我爹我娘都老了,我也快退休了,可每次想起1975年的那场红薯风波,想起我娘在土地庙前发誓的样子,我还是会忍不住红眼眶。那不仅仅是几个红薯的事,更是一个老实人对清白的坚守,是一个母亲对尊严的维护。
王家坳的土地庙还在,张胜寒家的空坪还在,那些往事也还在,提醒着我,做人要老实,要善良,不能随便冤枉别人,更不能说狠话、做恶事——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来源:农一代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