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宋月眉看见裴颢怔愣，不满地娇嗔道：“皇上，你看姐姐都承认了，皇上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被打之后，沈花眠飞速跪地，“臣妾知错，请皇上息怒。”

我眨了眨眼睛。

系统贴心解释，“天子一怒，谁敢置喙？她这个反应很合理啊。”

也对。

脱离了我的内核，沈花眠的身份不过是个妃子。

也只有我，从始至终都分不清裴颢是我的夫君，还是我的主子。

看见沈花眠连辩解都不辩解的样子，裴颢愣住了，“你.....”

沈花眠的头垂得很低，一言不发，静静等着裴颢发难。

可她这般反应落在裴颢眼里，却有着别样的意味。

宋月眉看见裴颢怔愣，不满地娇嗔道：“皇上，你看姐姐都承认了，皇上可要给臣妾做主啊！”

裴颢回过神来，脸色也恢复了最初的铁青，“来人啊，沈妃以下犯上，意图谋害皇嗣，重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宋月眉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可我却注意到，在裴颢说出这番话后，一直紧紧盯着沈花眠的面部表情。

可是他想看见的害怕、畏惧或是求饶的神情，沈花眠是不会有的。

“臣妾领罚。”

裴颢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他大抵以为这是我的挑衅，宁愿被打板子，也不愿意认错低头。

裴颢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字，“好，好啊！来人，即刻行刑！”

“她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我问系统。

系统反问，“那还能怎么办？她的身体机能和你一样，肉体凡胎，能活活，不能活拉倒。”

好吧。

就像是为了呼应此刻的情境，窗外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沈花眠被拖到了殿外，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裴颢冷声道：“沈花眠，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跪地磕头给眉眉认错，朕就免了你的这顿皮肉之苦。”

我看见沈花眠微微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裴颢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可下一秒，沈花眠直接趴在行刑的板凳之上，然后闭上了眼睛。

“她在干嘛？”

系统猜测，“我觉得应该是她不会做选择，所以得到的指令是先挨打，再磕头认错。”

“......”

裴颢的脸上罕见地浮现了冷意，就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声音都在颤抖，“行刑！”

【11】

板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沈花眠腰间。

她一言不发，反应竟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连行刑的人都吃不准是沈花眠太能忍，还是自己下手太轻。

可为了让主子们满意，行刑的人只能拿出吃奶的力气将板子重重打在沈花眠身上。

沈花眠的身下渗出了鲜血。

“够了！”

殿内，裴颢攥紧拳头呵止道。

若是真打完二十个板子，沈花眠一定会没命的。

沈花眠被人抬了进来。

裴颢刚想说话，就见沈花眠挣开搀扶，径直走到宋月眉面前跪了下去。

她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臣妾知错，还请眉贵妃原谅。”

裴颢愣住了。

“沈花眠，你疯了吗！”

任谁都能听得出裴颢语气里的暴怒。

可沈花眠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迷茫，“皇上，臣妾没有疯啊。”

句句有回应，事事有着落。

我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裴颢紧紧闭上了眼睛，复又睁开，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沈花眠，朕不会让太医来给你诊治，看你还要耍花招到什么时候！若是你想活命，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裴颢带着宋月眉乘着轿辇走了。

我默默摇了摇头。

裴颢想要我服软，想要我求他。

大抵是我曾亲眼见证了他狼狈落魄的时候，于是在面对我的时候，便总想通过打压折辱我的方式来寻得自尊心。

不过如今的沈花眠的确不知道该如何做。

裴颢还不如直接把话跟她说明白了，不然他就是等到天荒地老，也等不到沈花眠的示好求饶。

我沉默地看着沈花眠一步步艰难地挪到床上躺下。

系统在此时出声，“你们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是啊，我和裴颢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一路扶持裴颢从一个不被重视的皇子，到被封亲王，立为储君。

每一步都凶险万分。

我们在府邸之中被刺杀，为了保护裴颢，我左肩处被剑深深刺进，疼得我几欲晕厥。

裴颢第一次哭得那样失态，恨不得以身替我，怕我醒不过来，守了我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合眼。

他说今后绝不会再让我受伤。

如今我失宠，失子，每一份教训都是血淋淋的，像是昭示着我曾经的愚蠢。

我释然一笑，“因为过程再美好，结果都一样。”

【12】

沈花眠不懂得服软，没人来给她处理伤口，伤口就一直烂在那里，触目惊心。

到了半夜，她发起了高烧。

说句心里话，虽然我现在已经不是沈花眠，但我也不愿看见“沈花眠”再受苦。

若是能就这样解脱，对沈花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裴颢来了。

椒房殿里恍若冷宫，裴颢皱着眉头，看见了早已昏死过去的沈花眠。

“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裴颢大吼道，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眼底一瞬间的恐慌。

宫人们被裴颢的反应吓住，匆忙跑去请太医。

裴颢冲上前拂去挡在沈花眠面前的碎发，想要去感受沈花眠鼻尖微弱的气息，指尖似有颤抖。

他颤抖着声音，“太医来了没有？太医呢！给朕治好沈妃，否则朕让你们统统陪葬！”

椒房殿里灯火通明，乱作一团。

太医很快便到了，不过皆被沈花眠的伤势惊住。

太医摇摇头，“沈妃娘娘的伤势太重，又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恐怕性命堪忧啊。”

裴颢咬牙道：“朕不要听这些，沈妃要是不好，你们的人头也别想要了。”

太医们汗流浃背，聚在一起商量该如何治疗。

为了活命，他们只得为沈花眠开了虎狼之药，祈祷今晚能捱过去。

直至众人散去，裴颢还一直陪在沈花眠床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椒房殿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娇嗔。

“皇上，您怎么还不回宫？”

宋月眉众星捧月地走了进来，眉眼灵动地故作天真，“啊，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还在生您的气？”

裴颢没有看她，也没有回答。

宋月眉以为裴颢还在生我的气，又嘟嘴道：“姐姐素来爱装病，也不顾惜您的身子，更深露重的还不让您回宫，生病了可如何是好，臣妾会心疼的。”

我看见裴颢攥紧的拳头握了又松，“朕没事，你先回宫去。”

宋月眉一愣。

大抵是没想到裴颢第一次不吃她这套，竟没有再顺着她发难沈花眠。

“皇上！”她咬着唇瓣，泪眼盈盈。

裴颢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回你的宫里去，不要让朕再说一遍。”

虽然裴颢的态度称不上冷漠，但这般反应，于宋月眉来说也是少见的。

更多的时候，裴颢总会纵着她，宠着她。

所以才养成了宋月眉如今侍宠生骄的性子。

因为被偏爱，所以才有恃无恐。

宋月眉受了委屈，一蹬脚，哭哭啼啼地走了。

她还是大胆的。

相信裴颢回去哄她，所以敢对着一国之君甩脸子。

面对这种情况，裴颢也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而后又坐回了沈花眠床边。

“女主的影响果然强大，因为她是女主，所以裴颢才会不受控制地爱上她吗？”我疑惑道。

系统沉吟片刻，“也不全是，虽然其中有剧情的影响，但更多的还是遵循人物自己的内心，否则你也不可能成功攻略了男主。”

简单来说，裴颢的确对宋月眉动了真心。

而对我的背叛和绝情也是真的。

我了然地点点头。

那裴颢如今这副样子又是做给谁看呢？

【13】

太医们开的药方果然有效，沈花眠在第二日清晨转醒。

我看见裴颢脸上明显的欣喜。

因为守着沈花眠，裴颢甚至没有去上朝。

“眠眠，你身子好些了吗？”

裴颢语气里浓厚的关心连我都听了出来，可惜他面对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仿生人。

沈花眠立刻恭敬起来，“谢皇上关心，臣妾很好。”

她的答案很显然不能让裴颢满意，甚至让裴颢脸上的表情又僵住了。

裴颢沉声道：“很好？若是太医再晚来一步，若是朕昨晚没有出现在这里，你连命都没有了！”

而沈花眠依旧只会重复，“臣妾谢陛下关心。”

很好，很气人。

“沈、花、眠！”裴颢握紧的拳头泛起骨白，咯吱作响。

看着沈花眠依旧疑惑懵懂的眼神，我心中不免快意。

其实自从裴颢登上皇位以后，他对我的不耐烦就早有预兆。

他觉得我的性子太过刚烈，眼里容不下沙子，不够稳重，不够端庄，也不够识大体。

因为他陪着宋月眉在檐下看了一晚的月亮。

我跑去质问他，他刚开始还哄了我两句，三言两语之后便恼羞成怒。

“她一个小小宫女，独自在宫中多年，难免想家，朕只是陪着她站了一会儿，又没有干什么，你至于如此大动干戈吗？”

裴颢说得理所当然，好像我才是无理取闹的那一个。

我气不过又和他争辩几句，裴颢便连装都懒得装了，“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国之母，像个泼妇，成何体统？滚回你的宫里去，否则别怪朕不给你留情面！”

如今，这般端庄得体的沈花眠，裴颢应当会喜欢才对。

可裴颢强忍着怒意，“沈花眠，你就非要这般阴阳怪气吗？朕最讨厌的就是你这不肯低头的性子，若是你早些反省，朕与你也不必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沈花眠一声不吭。

裴颢以为她低着头在反思，其实我和系统都清楚，沈花眠其实是在努力消化他的意思。

过了许久，沈花眠才抬起头来，“皇上，臣妾知道了，臣妾一定好好反省。”

原本以为得到答复的裴颢会满意，可他似乎仍是觉得哪里不对。

裴颢伸出手在沈花眠眼前晃了两下，“沈花眠？”

“皇上，臣妾在。”

裴颢猛地后退了两步。

沈花眠的反应太过于平静，平静得甚至......不像是一个人，看不出半点昔日的影子。

我看见裴颢跌跌撞撞地走了，脚步虚浮无序。

裴颢太聪明，太敏锐。

我如今十分庆幸，自己从未与裴颢说过我的身份，还有系统和攻略这回事。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裴颢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系统也不确定，“应该.....不能吧。”

无所谓，即使他发现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14】

裴颢去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还有一个人不会放过沈花眠。

女主，宋月眉。

我承认之前我很大一部分的失态，都是因为事先知道了宋月眉是女主。

所以我总是患得患失。

特别是当宋月眉出现在裴颢身边以后。

我关注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我怕裴颢会对宋月眉动心，我怕她会抢走裴颢。

直到最后裴颢真的爱上了宋月眉，我才明白自己的渺小可笑。

他们应该会认为，我不过是他们爱情里的绊脚石，让他们历经磨难的感情更加珍贵。

事实也是如此。

裴颢走后，沈花眠便整天呆呆地坐在椒房殿里。

过了半月，宋月眉还是没忍住，趁裴颢不在找上门来。

这一次，她的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妒忌和恶意，“姐姐如今倒是学聪明了，苦心钻营勾引皇上，妹妹当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听见声音，沈花眠抬起头来，笑得端庄，“多谢妹妹夸奖。”

这话落在宋月眉耳中就是明晃晃的挑衅，她强装的笑意僵在嘴角。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仗着自己出身好一些，认识皇上早了些，呵，有什么用呢？皇上还不是厌弃了你，只爱我一人？”

沈花眠认真倾听宋月眉的话，附和地点了点头，“皇上心里只有妹妹，只爱你一人。”

仿生人有什么错呢？只是想要世界多一点和平罢了。

她狠狠剜了我一眼，“你装什么装？你妒忌本宫，想把皇上从本宫身边抢走，如今又装成这副大方的样子给谁看！”

“我没有装，给你看啊。”

宋月眉再也无法忍受，表情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你惹恼了皇上，今早你的父亲扬言要与你断绝关系，已经着手想把你妹妹送进宫了。”

沈花眠听后没有别的反应。

我微微一愣。

沈花眠的父亲是权臣，一国之相，骨子里总归是利益至上的。

只是没想到，他会舍弃我这个女儿舍弃得这么快。

于亲情，于爱情，我经营多年，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宋月眉气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本宫说话？”

沈花眠歪着脑袋，目光真诚，“我在听。”

“……”

宋月眉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来人，给本宫抓住这个贱人！”

一群宫女太监应声将沈花眠压着跪倒在宋月眉面前，她的神情这才缓和一些。

“本宫就不相信，皇上真的会为了你同本宫置气，本宫今日就划花你的脸，毁了容，看你还怎么和本宫争宠！”

宋月眉紧紧盯着沈花眠的表情，想从其中看到害怕求饶，然后再狠狠羞辱她一番。

可是沈花眠一直很平静，平静地像是宋月眉不曾针对她一样。

宋月眉的胸口急促起伏，“来人，动手！”

冰冷尖锐的刀锋落在沈花眠的脸上，鲜血顺流而下。

沈花眠的眉头始终都没有动一下。

宋月眉因此更加疯狂。

【15】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饱含着惊天怒意的质问响彻宫殿，裴颢从殿外大步踏了进来。

宋月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皇…..皇上。”

裴颢的脸色黑得吓人。

宋月眉想来还沉溺在过去裴颢对她的袒护偏爱之中，定了定神便继续道：“皇上，臣妾好心来探望姐姐，可是姐姐不领情，张口便羞辱臣妾，臣妾实在气不过，所以才稍加惩戒。”

话音未落，裴颢直接一巴掌扇在宋月眉脸上，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吓懵了，包括宋月眉。

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颢，划下一行清泪，“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

裴颢沉声道：“朕记得还没有封你做皇后，你有什么资格管教嫔妃？”

宋月眉仍是不甘，“可臣妾是贵妃啊，沈花眠她不过是一个妃子…..”

宋月眉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裴颢的眼神警告下，她不情不愿地低下头去。

“来人，把眉贵妃带回她宫里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再踏入椒房殿一步！”

宋月眉红着眼睛走了。

而目睹了一切闹剧的沈花眠依然呆呆地跪在地上。

裴颢一把将她扯了起来，“传太医，医好娘娘脸上的伤！”

沈花眠没有说话。

裴颢的脸色阴沉如水，“沈花眠，你痛就说话，谁要是欺负你了就来找朕，你还要和朕怄气到什么时候？”

“臣妾不痛，更不敢与皇上置气。”

“够了！”裴颢咬牙道，“朕已经让步了，你还想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皇后之位，朕可以和你保证，后宫只有你们二人，你不要再得寸进尺！”

听见如此说，我只为我自己感到不值。

他永远意识不到问题出在哪儿，更是习惯性地把问题推给他人。

争执间，太医来了。

裴颢只得先放开沈花眠，让太医给她治伤。

消毒的时候，沈花眠神色淡淡，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裴颢突然想起了什么，直直朝着沈花眠的方向看来。

裴颢向来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可是他似乎记起了曾经我也是一个怕疼爱哭的姑娘。

沈花眠的反应已经不像是单纯地能忍痛了，更像是…..根本就没有痛觉。

系统哦豁一声，“男主不会是要发现了吧？”

“有什么影响吗？”

“问题不大，毕竟沈花眠这个人还存在，时空不会发生错乱。”

我放下心来。

裴颢颤抖出声，“眠眠，你还记得当初你为朕挡了一剑，疼得死去活来吗？”

沈花眠流畅答道：“自然记得，四皇子想要刺杀您，臣妾能为您挡这一剑，是臣妾的福气。”

裴颢愣住了。

沈花眠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冠冕堂皇地说话。

可此时，裴颢对着满眼臣服的沈花眠，竟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落荒而逃。

我冷眼看着裴颢逃离，似乎急切地想去确认什么。

我一路跟着裴颢，发现他回去之后召来了国师。

“沈妃…..一切都可还正常？”

国师满头雾水，沈妃不是好好地呆在后宫里吗？

裴颢轻咳一声，“有没有可能，一个人一夜之间性情大变，完美得像没有脾气，而且好像还感知不到疼痛？”

裴颢果然还是怀疑了。

国师沉吟片刻，“回皇上，据微臣所知，确实有这么一种换魂术，可使人如傀儡，行为举止与以往无二，只是不再有情感，也不会有痛觉，躯壳还是那个躯壳，只是没有了实质的魂魄。”

……

裴颢瘫在龙椅上，看他神情，应该还未完全相信。

他眸色复杂，好半天才道：“此事不许声张。”

“是。”

国师正要告退，裴颢又迫切问道：“那真正的魂魄呢？”

国师想了想，“五湖四海，天涯海角，抑或是大千世界以外的世界，皆有可能。”

就是不知道呗，我翻了个白眼。

裴颢听后却一直喃喃自语，“皆有可能，皆有可能……”

国师轻叹一声退了出去。

【16】

裴颢变了。

往日他陪着宋月眉花前月下，好不恩爱。

如今不仅未曾提及封后大典，连宋月眉的生辰都忘了。

他开始整日往椒房殿里跑。

“眠眠，朕今日命御膳房做了你最爱吃的点心，你尝尝喜不喜欢？”

沈花眠坐在他身边，乖巧地吃下了一口点心，“谢皇上，臣妾很喜欢。”

裴颢看似神情温柔，其实细看，却发觉他袖口之下隐隐有颤抖。

“眠眠，你以往不那么懂事的，你偶尔闹点小脾气，其实无伤大雅。”

裴颢眼眶微红，说出来的话却让对面的沈花眠一头雾水。

那日在御书房中，他一边命国师暗地里调查我，一边在全天下寻找能人异士。

国师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他看出沈花眠确实是魂魄离体，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破解的方法。

有个方士告诉他，能在沈花眠附近感受到“我”的气息，许是我还没有走远。

裴颢又燃起了希望。

我和系统对视一眼。

我飘到了那方士面前，却见对方只是口若悬河，并未看我。

想来不过是招摇撞骗之辈，偏偏裴颢还信了，不仅给对方加官进爵，还赏赐黄金千两让他招魂。

我只觉得好笑。

裴颢的神情里颇有着几分痛苦，“眠眠，你到底去了哪里？朕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明明只要你别那样倔强，只要稍微向朕低头，朕绝不会那样对你。”

那宋月眉呢？

我的性子并非一天两天突然改变，裴颢其实一直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

最初的他看我只觉得新奇，少见，日子久了，便也就腻了。

和我倔强与否其实没什么关系。

说到底，还是他喜新厌旧，既要又要。

裴颢在椒房殿里喝得酩酊大醉。

他抬头看向沈花眠，却见对方只是一直静静地坐着，不说话地瞧着他。

裴颢突然感到一阵烦闷。

他欺身上前一把掐住了沈花眠的脖子，猩红着双眸，“沈花眠，你凭什么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就走掉，凭什么让朕一个人痛苦！”

沈花眠艰难道：“皇上，臣妾就在这里，哪儿也没去啊！”

“别说话了！”

裴颢低声喝道，“朕知道你不是沈花眠！沈花眠这个女人的把戏一向很多，看着朕这样为她癫狂，她是不是很满意？”

我皱了皱眉。

这些天裴颢很煎熬，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招魂，可是统统没有效果。

有时候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裴颢心里比谁都清楚，面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沈花眠。

他骗不了自己。

裴颢将沈花眠的衣服撕得粉碎，一把抱起她向床榻走去。

而沈花眠没有反抗，只是温顺地躺在裴颢怀中。

系统看看天，又看看地，最后把视线落回我的身上。

“那个，需不需要回避一下？”

我目光淡淡，“裴颢宠幸自己的妃子，有什么不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裴颢的动作很粗暴，分明只是在发泄欲望。

这样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深情，呵。

【17】

失宠的沈妃又重获盛宠。

这个消息传出，最先上火的莫过于宋月眉。

可如今裴颢下了命令，不准她再踏进椒房殿一步，她也只能干着急。

原本裴颢答应封她做皇后，如今一拖再拖，她便是傻子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果不其然，宋月眉勾结了钦天监，在自己宫里作天作地。

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儿说脑袋疼，好像冲撞了什么。

如今她暂管凤印，又怀有皇嗣，金贵得很，不一会儿就闹到了椒房殿。

裴颢上朝去了还没回来。

一群人冲进椒房殿里说是要除邪祟，保后宫安宁。

说实话，这种闹剧我已经看得倦怠了，偏偏宋月眉还乐此不疲。

沈花眠被请了出来。

宋月眉得意地看着她笑，“姐姐，钦天监说后宫之中有妖邪冲撞，妹妹近日果然胎气不稳，心绪不宁，为保后宫安宁，还请姐姐配合钦天监。”

沈花眠点了点头。

宋月眉眼里划过一抹得逞的狡黠，“刘大人，请您来吧。”

被唤作刘大人的官员拱手上前，默念咒语。

本来还在看戏的我突然感觉头痛了起来。

“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比我还慌，“完了宿主，这个人好像真的有点东西。”

那咒语越念越快，我感觉整个人都开始变得扭曲，像是随时都要被撕裂。

系统焦急道：“宿主你别担心，就算你回到沈花眠体内，等总部通过申请，我还是能将你带走，只是要先委屈你几天了。”

算算日子，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天。

裴颢声势浩大地找人招魂，还不如宋月眉轻轻松松找来的钦天监。

我颇感无语。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痛苦，我猛地睁开双眼。

低头一看，我竟又回到了沈花眠体内。

“宿主，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我松了一口气，“能听见，让你们总部加快吧，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

系统很是抱歉，“一定，一定。”

我叹了一口气。

抬眸正好对上宋月眉幸灾乐祸的表情，“姐姐这么看着本宫作什么，本宫也是为了后宫好，姐姐不会不理解吧？”

眼不见心不烦，我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从椒房殿的南角处传来了些许异响。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却看见宋月眉的嘴角勾了起来。

大片大片的蝙蝠朝我的方向涌了过来，遮天蔽日，看起来很是吓人。

“妖邪现身！”

刘大人猛地睁开了眼睛，指尖与眼神一起射向我，眸含凌厉。

不明真相的宫人看见这一幕已是吓破了胆。

宋月眉适时捂住了嘴，讶异道：“姐姐，原来你就是那个妖孽啊！”

“我是不是妖孽你心里最清楚，大可不必如此绞尽脑汁来对付我。”我冷冷道。

宋月眉眯了眯眼睛，逐渐收敛起了佯装惊慌的神情。

“本宫就知道，先前你都是装的。”

和她争了那么久裴颢，我早就厌倦了，“你在害怕什么呢？如果你有自信裴颢只爱你，为什么还要介意我的存在？难道你也不确定裴颢爱不爱你吗？”

一连串的追问好像扎在宋月眉的心口，让她险些站立不稳。

“闭嘴！你这个妖孽，今天本宫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个妖孽！”

我欣赏着她的失态，有些发笑，“你就不怕裴颢知道了怪你吗？你有着身孕，他还是为了我打了你一巴掌。”

“你住嘴！”宋月眉恼羞成怒，“刘大人，你快动手啊！满宫的人都亲眼见证了这个妖孽，抵赖不得，就算皇上知道了也绝不会偏袒这个妖孽！”

刘大人低着头没有说话。

宋月眉焦急不已，“刘大人，你怎么不动了？”

“朕不在，他怎么敢动？”

我猛地抬头朝着不远处看去，只见裴颢逆着光一步步走来，连同我的心脏慢慢地收紧。

【18】

眼看着裴颢走到我的面前。

他的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眠眠，你终于又回到我的身边了。”

我如坠冰窖。

与我有同样感觉的还有宋月眉，她还心存侥幸想去挽裴颢的手臂，被裴颢厌烦地躲开。

“皇上，她是妖孽啊.....在场的宫人都看见了，她在的地方就有蝙蝠，蝙蝠是不祥之兆，沈妃断不可留。”

“哦？”裴颢眼尾一挑，“你说在场宫人都看见了？”

“千真万确。”宋月眉梗着脖子答道。

裴颢微微一笑，“那就把他们都杀了。”

宋月眉蓦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出声:“皇上！”

“眉贵妃，朕看最近是对你太好了，你一心想置眠眠于死地，朕怎么可能再给你可趁之机，刘大人一直都是朕的心腹，什么时候为你所用了？”

我闭了闭眼睛。

原来这一切都是裴颢做的局，要借宋月眉之手将我的魂魄召回。

宋月眉的眼泪滚滚而下，这次是真心的。

她还想说点什么，可是裴颢已经不想再听了，“来人，降眉贵妃降为眉嫔，禁足长乐宫。”

“皇上！皇上！您不能这样对臣妾啊皇上！臣妾是真心爱你的！”

宋月眉的哭泣没能改变裴颢的心意，她挣扎着被宫人们带了回去。

而我的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因为就在不久以前，我和宋月眉的处境如出一辙。

裴颢眉眼温柔地将我从地上扶起，“眠眠，朕一看就知道是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朕，只要你愿意留在朕的身边，朕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对着裴颢，我已经是又累又烦。

“有意思吗？”我幽幽道。

在裴颢有着丝丝龟裂的表情中，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裴颢，有意思吗？我已经不爱你了。”

“眠眠！”裴颢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稳，“眠眠，朕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朕向你道歉，朕已经发觉没有你不行了眠眠，朕可以补偿你。”

“补偿？什么补偿？就是把曾经对我做的事再对宋月眉做一遍？”

裴颢表情一僵。

我冷笑，“裴颢，我已经不爱你了，别再让我看不起你。”

许是我眼里的冷漠刺痛了裴颢，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质问道：“眠眠，朕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朕承认对她动了心，可是朕也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有别的女人，难道这还不够吗？”

“裴颢。”我一阵反胃，“不是这样的。”

我不想再跟裴颢解释什么，反正再过十天，我就要彻底消失了。

可是裴颢不依不挠，摆正我的身子强迫我看着他，“眠眠，朕会让你看见朕的决心。”

随你。

【19】

椒房殿又恢复了往日的荣光。

本来空无一人的殿中站满了裴颢拨来伺候我的宫女太监。

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如流水般进了椒房殿。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裴颢身边的太监对我阿谀奉承。

“娘娘，这是波斯进贡的奇珍异宝，只要娘娘宫里有，可见娘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呐。”

系统倒是很新奇，“裴颢真的回心转意了？那你还走不走啊？”

“男人的愧疚你也信？”

“......”

裴颢再如何做，也改变不了我要离开的决心。

若不是他突然招回我的魂魄，那晚就该是我和他的最后一面。

只是趁着这个机会，我将安安和丹桂的骸骨挖了出来，在宫外寻了个依山伴水的地方下葬。

这样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也好无牵无挂。

长乐宫那边传来消息，宋月眉的孩子没了。

昨日她设局想将妖孽之名扣在我的头上，却不想自己落得个降位禁足的下场。

宋月眉回去以后就腹痛不止，见了红，太医来了也没保住腹中的胎儿。

说她情绪起伏太大，气急攻心这才落了胎。

宋月眉哭着想见裴颢一面，接连数次派宫女去请，却连裴颢的面都没见着。

焉知不是她的报应？

而对于裴颢的所作作为，我没有半分感动，因为这才是他的本性。

无论新欢旧爱，都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裴颢下了朝便来陪我。

“眠眠，这是你上回说喜欢的东珠耳环，朕特意挑了来给你。”

“眠眠，朕明日带你出宫去吃你最爱的那家糖人。”

“朕的眠眠笑起来最好看了，不要整日愁眉苦脸的，好不好？”

.....

听起来好像寻常情侣间的细语呢喃，本来该是很甜蜜的，而我听了只想吐。

我厌恶地撇开他的手，“你别在我身上白费功夫了，宋月眉刚失了孩子，你该去陪她。”

裴颢眉眼间划过一丝落寞，可他没有气馁。

“眠眠，以后你不必把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朕已经把她降为嫔了，难道还不能说明朕的心意吗？”

心意？什么心意？

就算特别如女主，依旧得不到裴颢全心全意的爱意，这难道不只能说明他的薄情寡义吗？

我嘲讽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现在对我执着，不过是心底的好胜心在作祟，想要征服我，你这种人怎么会真心实意地爱一个人？”

“眠眠。”裴颢的眼里流露出少见的痛苦，“你变了，你以前不会对朕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那你呢？你就没变吗？”

我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走吧。”

想起那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对沈花眠做的事，我就一阵恶心。

裴颢嘴唇颤抖着，半晌说不出话来。

【20】

距离我离开还有九天倒计时。

裴颢身边的太监又来了，“娘娘，皇上请您移步冷宫。”

我皱了皱眉，怎么，裴颢又要把我打入冷宫？

太监看出我的想法，忙道：“皇上心疼娘娘，怎么舍得让娘娘去冷宫那种地方，只是想让娘娘见一位熟人，好开解娘娘的心结。”

我愣住了，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冷宫破败，又是在寒冬腊月。

我只是稍稍往里一瞧，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竟然是宋月眉。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干枯的茅草之上，冻得脸色发紫。

她前日刚落了胎！

我震惊，“这是裴颢的旨意？”

太监笑得恭敬，“正是皇上的旨意，罪人宋氏，挑拨离间，引得皇上和娘娘离心，皇上不赐死她，已经十分仁慈了。”

“裴颢疯了吗！”

宋月眉害我不假，下场怎么凄惨都不为过，可是裴颢想罚她，大可不必让我亲自过来看。

更何况，宋月眉不是他最爱的女主吗？

我唤出系统，“你们的剧情走向不对啊，哪有男主这么对女主的？”

系统弱弱道：“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可能宿主你的魅力太大了。”

“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沉默间，宋月眉似有所感，勉强睁开眼睛朝我看来。

她的情绪变得很激动，顾不上自己浑身没有力气，就想朝我扑过来。

宋月眉滚落在地上，好不狼狈，“贱人！是你把我害成这样，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心里的那点怜悯烟消云散，“我没有害你，你为什么落得这种下场，你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

“我呸！若不是你一直恬不知耻地勾引皇上，皇上何至于待我如此？他明明最爱的人是我，是我啊！”

宋月眉癫狂地笑着，笑着笑着就流下一滴泪来。

我平静地反问：“他这样的人还需要勾引？”

管不住下半身的东西，不是宋月眉，也会是别人。

“你懂什么！”宋月眉尖叫着，“你以为他对你是真心的？你是相国的女儿，皇上需要你们家的势力，所以才立你为皇后，爱你？呵，做梦去吧！”

我垂下眼睑，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哦。”

宋月眉表情呆滞，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是这个反应。

“他对我当然不是真心的，同样，他对你也不是。”

一句话，让宋月眉彻底破防，“不，不，你胡说！”

我没打算给她留半分情面，“我没有胡说，若是他真的爱你，会舍得在你小产的第三天就把你打入冷宫，让你挨饿受冻，却把别的女人宠上了天？别再骗自己了。”

只是有些人不敢承认罢了。

因为一旦自己也相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宋月眉绝望地哭了出来。

她这辈子如果还能在我走以后出了冷宫，我希望她一定不要放过裴颢。

我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正准备转身离开，宋月眉却突然把我叫住。

她直勾勾地盯着我，“沈花眠，我的确讨厌你，我想把你踩在脚下，可我没想过伤害你的孩子，你信吗？”

我猛地转过头，“你什么意思？”

宋月眉幽幽地笑了起来，“你带我出冷宫，我就告诉你。”

我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

因为没有了感情，这些天以来我只是对裴颢所做的一切无动于衷，可是若是安安的死和裴颢扯上了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他。

“你最好别跟我耍花招。”

宋月眉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是看着我绝望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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