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十八年,亲生父母找到我时,我正在查看大学录取通知书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8-29 10:53 3

摘要:窗外的蝉鸣像是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整个夏日午后都蒸得黏稠而浮躁。我家的老式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像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它搅动的不是风,而是室内沉闷的、混杂着饭菜余温和旧木家具味道的空气。

那枚薄薄的、印着红色校徽的录取通知书,就静静地躺在我的书桌上。

窗外的蝉鸣像是一锅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把整个夏日午后都蒸得黏稠而浮躁。我家的老式风扇在头顶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呻吟,像个不堪重负的老人。它搅动的不是风,而是室内沉闷的、混杂着饭菜余温和旧木家具味道的空气。

我的指尖轻轻拂过通知书上那个烫金的校名,那是一种粗糙又光滑的奇特触感,带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清香。我把它凑近,几乎能闻到未来散发出的味道——图书馆里陈年书卷的气息,秋天校园里梧桐落叶的味道,还有一种……自由的味道。十八年来,我像一株被圈养在花盆里的植物,所有的养分和水分都由人定量供给,所有的枝叶都朝着唯一被允许的方向生长。而现在,这盆土终于要被打破了。

我将通知书翻来覆去地看,每一个字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我甚至能想象到,当邮递员把它递到我手里时,他那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带着一丝公式化的微笑。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沉重而有力,仿佛在为一场漫长的苦役画上句点。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

不是我爸那种习惯性的、带着不耐烦的两下重击,也不是我妈买菜回来,用手肘顶出的沉闷声响。那声音很克制,三下,不轻不重,带着一种礼貌的、却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我以为是邻居张阿姨又来借酱油了。她总是在这个时间点,像掐算好了一样,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趿拉着拖鞋走过去,鞋底摩擦着粗糙的水泥地,发出“沙沙”的声响。门轴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我拉开了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张阿姨。

是两个陌生人,还有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夏日午后的阳光被他们高大的身影切割成几块不规则的碎片,投射在我脚下的地面上。空气中那股熟悉的、慵懒的味道,瞬间被一种陌生的、混杂着汗水、高级香水和某种公事公办的严肃气息冲散了。

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件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手表。他身边的女人,穿着一条素雅的连衣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正直直地、贪婪地望着我,里面盛满了某种我无法理解的、几乎要溢出来的东西。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那两名警察身上。他们的表情很平静,但那种平静本身,就是一种风暴来临前的预兆。

“请问……你们找谁?”我的声音有些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那个穿白衬衫的男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一个短促的气音。他身边的女人往前迈了半步,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更加汹涌,她伸出手,又在半空中停住,那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指尖在微微颤抖。

其中一名较为年长的警察走上前来,他的声音很平和,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我原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有些情况需要跟你和你的家人核实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爸!妈!”我回头朝屋里喊。

我妈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水珠的青菜。我爸则从里屋慢悠悠地晃出来,嘴里叼着烟,眯着眼睛打量着门口这群不速之客。

看到警察的那一刻,我妈手里的青菜“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碧绿的叶子上沾染了灰尘。我爸叼在嘴角的烟也忘了抽,一小截烟灰落在了他的旧背心上。

他们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那不是单纯的惊讶,而是一种……混合了恐惧、慌乱和某种尘封已久的秘密被揭开时的仓皇。

那个女人,那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她的嘴唇翕动着,终于,我听清了她用气声说出的两个字。

她说:“……像,真像……”

像谁?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长得不像我爸,也不像我妈。我爸是典型的方脸盘,浓眉大眼。我妈则是圆脸,细眉细眼。而我,是瓜子脸,双眼皮,眼角微微上扬。从小到大,邻里街坊总爱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抱错了。每当这时,我妈就会用一种近乎尖锐的声音反驳:“胡说什么!孩子像姑姑舅舅不行吗!”

可我,没有姑姑,也没有舅舅。

年长的警察请我们所有人都进屋。狭小的客厅因为这几个人的加入,瞬间变得拥挤不堪。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头顶的风扇还在固执地转动,发出单调的悲鸣。

我被安排坐在那对陌生男女的对面。那个女人依旧用那种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目光包裹着我,而那个男人,则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警察开始说话了。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一个我从未触碰过的、血淋淋的现实。

“……十八年前,在市中心医院发生了一起婴儿失窃案……”

“……经过我们多年的追踪和近期获取到的线索,以及……DNA信息的比对……”

“……结果已经确认了。”

DNA……

这个词像一颗子弹,击中了我的太阳穴。我的大脑嗡的一声,陷入了一片空白。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蝉鸣,风扇声,警察平铺直叙的讲述,我爸沉重的呼吸,我妈压抑的抽泣……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我的视线失去了焦点,落在了对面墙壁上那片因为潮湿而晕开的水渍上。那片水渍的形状,像一幅残缺的地图,蜿蜒曲折,不知通向何方。

我的生命,是不是也像这片水渍一样?从一开始,就是一团模糊不清的、错误的印记?

我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我的手臂。我缓缓地转过头,看到那个女人泪流满面的脸。她的妆花了,睫毛膏在眼下晕开两道黑色的痕迹,但她毫不在意。

“孩子……”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什么东西撕裂了,“我的孩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她想抱我。

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这个动作,像一根针,刺痛了她,也刺痛了我自己。

我的“妈妈”,那个养育了我十八年的女人,此刻正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手捂着脸,发出细碎的、压抑的呜咽。我的“爸爸”,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则蹲在墙角,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脸。

他们没有否认。

他们的沉默,就是最残忍的承认。

原来,那些从小到大的“不一样”,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我生病时,妈妈的眼神里总带着一丝不耐烦,而不是心疼?为什么爸爸总是在我考了第一名时才会露出难得的笑容?为什么他们从不跟我谈论我出生时的任何细节?为什么家里的相册,只有我一岁以后的照片?

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女儿。

我是一个“失窃”的婴儿。

是一个被他们从另一个家庭里,“偷”来的物件。

那么,我是谁?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因为常年写字而指节分明的手,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处有一层薄薄的茧。这双手,会解复杂的数学题,会写漂亮的作文,会弹几首简单的钢琴曲。但这双手,属于谁?

那个坐在我对面的男人,我的……亲生父亲?他终于抬起了头,眼眶通红。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看好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而那个女人,我的……亲生母亲?她只是哭,哭得肝肠寸断。那哭声里,有十八年的思念,有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有无法弥补的悔恨。

我坐在他们中间,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旁观着这场迟到了十八年的认亲大戏。我没有哭,一滴眼泪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荒谬。

我的整个人生,我过去所认知的一切,我的家庭,我的身份,都在这个闷热的午后,随着那三声礼貌的敲门声,轰然倒塌。

废墟之上,一片狼藉。

警察的工作已经完成,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便起身告辞。临走前,那位年长的警察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他说:“孩子,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

客厅里只剩下两对“父母”,和我。

气氛尴尬得几乎要凝固。

我的亲生父亲,那个叫“江文山”的男人,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转向我的养父,那个我叫了十八年“爸爸”的男人,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的怒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的疲惫。“我们……想带她回家。”

“不行!”我的养母,那个叫“刘芬”的女人,尖叫着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到她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尽管她根本没有这个资格。“她是我养大的!你们凭什么!十八年了!你们在哪儿?现在凭一张纸就想把人带走?没门!”

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充满了恐惧。

我的亲生母亲,那个叫“苏婉”的女人,也站了起来。她擦干眼泪,原本温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硬。“是你偷走了我的女儿!是你让我们骨肉分离了十八年!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行’?你这是犯罪!”

“我没有偷!是……是……”刘芬的眼神躲闪着,语无伦次,“是她自己……她……”

“够了!”养父,那个叫“李建国”的男人,猛地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碎。他站起身,这个一向在我面前沉默寡身、毫无存在感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堵墙,挡在了刘芬面前。他看着江文山和苏婉,声音沙哑地说:“人,是我们抱走的。要抓要关,冲我来。但是孩子……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她习惯了这里的一切。你们……你们能不能……给她一点时间?”

他的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恳求。

我躲在刘芬的身后,透过她单薄的肩膀,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切。我的大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无法处理这过于庞杂的信息。

家?

哪里是我的家?

是这个只有五十平米,墙壁泛黄,空气中永远飘着油烟味的老房子?还是那个我从未去过的、属于江文山和苏婉的、想必宽敞明亮的“家”?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被困住了。被困在了两个家庭的拉扯之间,被困在了十八年的谎言和十八年的空白之间。

江文山和苏婉最终还是走了。他们没有强行带我离开,只是留下了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苏婉在临走前,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小心翼翼,生怕再次破碎。她说:“孩子,我们等你。无论多久,我们都等你。”

门关上了。

客厅里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刘芬松开了抓着我的手,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李建国依旧蹲在墙角,头埋在双臂之间,肩膀微微耸动。

我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那个小小的、只放得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的房间。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录取通知书上。

那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显得无比沉重。

它曾经是我通往未来的船票,是我逃离这个沉闷家庭的唯一希望。而现在,它像一个巨大的讽刺,提醒着我,那个曾经一心一意为了考上大学而奋斗的“我”,已经随着下午的敲门声,死去了。

我拿起它,指尖冰凉。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是谁?

这个问题,像一个幽灵,在我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刘芬不再像以前那样,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做饭,然后坐在旁边,一边看我吃,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多吃点,考大学费脑子”。她只是沉默地把饭菜放在我门口,然后轻轻敲一下门,就走开了。我能从门缝里看到她离去的背影,佝偻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李建国则整日整日地抽烟,整个屋子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尼古丁味道。他不再看他那些翻来覆去播放的抗战剧,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对着电视屏幕发愣。

我们三个人,像三座孤岛,被一片名为“真相”的海洋隔开。

我没有去碰门口的饭菜。我感觉不到饿。我的身体像一个空洞的容器,所有的感官都变得迟钝。我只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

我的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过去十八年的片段。

我想起,小学开家长会,老师夸我聪明,刘芬脸上那骄傲又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我想起,初中时我第一次来例假,肚子疼得在床上打滚,刘芬只是不耐烦地递给我一杯红糖水,嘴里嘟囔着:“女孩子家家的,就是娇气。”

我想起,高中时为了省钱,我每天只吃两个馒头,李建国知道了,什么也没说,只是第二天,我的饭卡里多出了一百块钱。

我想起,每次我问起他们年轻时的事情,他们总是含糊其辞,迅速地转移话题。

那些曾经被我忽略的、或者被我强行合理化的细节,此刻都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我记忆里来回切割。

他们爱我吗?

或许是爱的。但那份爱,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和占有的基础上。那份爱,像一件偷来的华美袍子,下面爬满了虱子。

我拿起床头的全家福。照片上,年幼的我被他们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笑得天真烂漫。而他们,也笑着,但那笑容,现在看来,却显得那么僵硬和心虚。

我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一个星期后,我终于走出了房门。

我瘦了一圈,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刘芬和李建国看到我,都吓了一跳。

“孩子,你……你想通了?”刘芬小心翼翼地问,眼神里充满了期盼。

我想通什么?是原谅他们,继续扮演他们乖巧懂事的“女儿”?还是接受现实,去寻找我那“真正”的父母?

我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平静地说:“我想出去走走。”

他们没有阻拦,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我穿上鞋,走出了那扇改变了我命运的门。

我没有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夏日的阳光依旧灼热,但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行色匆匆的路人,沿街叫卖的小贩,呼啸而过的汽车……他们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我,像一个被剥离出来的灵魂,找不到自己的坐标。

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市中心医院。

就是这里。十八年前,我从这里被带走,开始了另一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人来人往。有满脸喜悦、抱着新生儿走出来的年轻夫妻,有神情焦虑、推着病床匆匆跑过的家属。生命在这里诞生,也在这里消逝。而我,是在这里被“偷”走的。

我的心里没有恨。很奇怪,我竟然感觉不到恨。或许是这件事情太过巨大,超出了我情感所能承载的范围。我只是觉得……茫然。

像一个站在十字路口的旅人,四条路,却没有一条指向我熟悉的方向。

我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很久,直到太阳西斜,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我捏得有些发皱的纸条,上面是江文山留下的地址和电话。

我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很久很久。

那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区名字,光是听名字,就感觉和我生活的这个嘈杂、破旧的世界格格不入。

去,还是不去?

这个问题,像一场拉锯战,在我的脑海里反复上演。

去了,意味着我将要面对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我将要面对那对既熟悉又陌生的“亲生父母”,面对他们那份迟到了十八年的、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的爱。

不去,我又能回到哪里去?回到那个充满谎言和愧疚的“家”吗?回到那对已经不再是“父母”的养父母身边,继续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做不到。

有些东西,一旦破碎,就再也无法复原。

最终,我站起身,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这个地址。”我把纸条递给司机,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

车子穿过我熟悉的、拥挤的旧城区,驶向了宽阔、整洁的城市新区。窗外的景象在飞速地变化,低矮的居民楼变成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嘈杂的叫卖声变成了安静的车流声。

我就像一个误入桃花源的武陵人,对眼前的一切都感到新奇而疏离。

出租车在一个绿树成荫、环境幽静的小区门口停下。门口的保安一丝不苟地敬了个礼,然后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这辆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出租车。

我付了钱,下了车。

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我找到了那栋楼,那个单元。

我站在那扇厚重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防盗门前,再一次犹豫了。

门里面,是我血缘上的亲人,是我生命的源头。

可是,我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们?我该说什么?是该扑进他们怀里痛哭一场,控诉十八年的分离之苦?还是该礼貌而疏离地问好,像对待两个初次见面的长辈?

我的手抬起,又放下,反复了好几次。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是苏婉。她穿着一身居家的棉质长裙,头发随意地挽着,没有了那天在警局里的精致和紧绷,多了一丝柔和。

她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惊喜和喜悦像潮水一样涌上了她的脸。

“你……你来了……”她的声音在颤抖,眼眶瞬间就红了。

我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她就一把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和我记忆中刘芬那带着汗渍和油烟味的拥抱完全不同。苏婉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馨香。她的怀抱很温暖,很柔软,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失而复得的珍视。

我的身体僵硬着,任由她抱着。

我能感觉到,她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脖颈上,滚烫滚烫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在我耳边反复地呢喃着。

江文山也从里面闻声走了出来。他看到我,激动得搓着手,嘴里不停地说着:“快,快进来,外面热。”

我被他们半拥半推地带进了这个“家”。

这是一个我只在电视和杂志上见过的家。巨大的落地窗,窗明几净。柔软的羊毛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墙上挂着我看不懂的抽象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柠檬混合着青草的香气。

这里的一切,都和我生活了十八年的那个家,截然不同。

那个家是拥挤的、嘈杂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而这里,是空旷的、安静的、精致得像一个样板间。

“快坐,快坐。”江文山热情地招呼我坐在那张看起来就异常昂贵的真皮沙发上。沙发很软,我坐下去,整个人都陷了进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苏婉则冲进了厨房,很快,她端出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还有一杯冒着冷气的橙汁。

“尝尝,这都是进口的,很甜。”她把果盘推到我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我拿起一块西瓜,默默地吃着。西瓜确实很甜,甜得有些发腻。

他们就坐在我对面,一左一右地看着我,像是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绝世珍品。他们的目光,炙热、专注,充满了爱意,却也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江文山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该怎么回答?

说好?可我住着破旧的房子,穿着地摊上买来的衣服,为了省几块钱的公交车费,每天要走半个小时去上学。

说不好?可李建国和刘芬,也确确实实把我养大了。他们虽然没有给我富裕的物质生活,却也供我读书,让我考上了大学。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地说:“还好。”

这个回答,显然让他们感到一阵心痛。苏婉的眼泪又涌了上来。“都怪我们……都怪我们……让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

“不怪你们。”我轻声说。

这句话,我说的是真心话。我不恨他们,也不怪他们。我只是……还没有办法把他们当成“父母”。

“对了,”苏婉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快步走进了一个房间。很快,她抱着一个大大的相册走了出来。

她在我身边坐下,翻开了相册。

“你看,这是你刚出生时的照片。”她指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照片。照片上,一个皱巴巴的、红彤彤的婴儿,被包裹在襁褓里,睡得正香。

“这是你的小名,叫‘念念’。思念的念。从你丢了的那天起,我们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她的声音哽咽了。

相册一页一页地翻过。

“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房间,每年我们都会重新布置一次,想着你回来的时候,就能住上。”

“这是给你买的裙子,从小到大,每个年龄段的都有,都挂在衣柜里。”

“这是给你报名的钢琴班、舞蹈班……我们想着,我们的女儿,应该要多才多艺。”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一块石头,砸在我的心上。

他们为我规划好了一个完美的人生。一个属于“江念念”的人生。一个富裕、优雅、多才多艺的公主的人生。

可是,我不是江念念。

我是那个在菜市场里跟小贩讨价还价的女孩,是那个在深夜的灯下埋头苦读的女孩,是那个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从泥泞里挣扎出来,考上了大学的女孩。

我的人生,虽然贫瘠,虽然充满了缺失,但那是我自己走出来的路。

而他们,却想用这十八年的空白,用这些物质的堆砌,来覆盖掉我过去的一切。

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想看看那个房间。”我打断了她的话。

苏婉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好,我带你去。”

那是一个朝南的房间,阳光很好。房间被布置成了粉色调,像一个公主的城堡。巨大的落地窗前,挂着蕾丝的窗帘。房间中央,是一张铺着蓬松被褥的公主床。墙边,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衣柜,还有一个白色的梳妆台。

苏婉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漂亮的裙子,从幼童的尺码,到少女的尺码,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给你准备的。”她说。

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些裙子。它们的料子很好,柔软、光滑。

但我知道,这些裙子,不属于我。

我转过身,看着苏婉和江文山那充满期待的脸。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谢谢你们。但是……我不能住在这里。”

他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为什么?”苏婉的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受伤,“这里才是你的家啊!念念!”

“我的名字,不叫念念。”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在过去的十八年里,我有一个名字。也许那个名字的来源是一个错误,但它承载了我十八年的记忆和人生。我不能就这么把它丢掉。”

“还有,”我顿了顿,继续说,“我已经被一所大学录取了。我想去上学。”

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录取通知书上。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我那个破旧房间的书桌上,但它的影像,却清晰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

那是我为自己赢得的未来。

江文山皱起了眉头。“上学的事情不着急。我们可以给你办最好的学校,送你出国留学,你想学什么都可以。”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仿佛他可以轻易地抹去我的努力,用金钱为我铺就一条更“光明”的道路。

这种理所当然,刺痛了我。

“不用了。”我拒绝得很干脆,“那是我自己考上的学校,我想去。”

客厅里的气氛,再一次降到了冰点。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失望和不解。他们以为,找到我,把我接回家,给我最好的物质补偿,我们就能像所有正常的家庭一样,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们不明白,十八年的时间,足以把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变成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他们不明白,我需要的不是补偿,而是尊重。

尊重我过去的人生,尊重我的选择。

那天,我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富丽堂皇的“家”。

苏婉把我送到门口,她的眼眶又红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念念……不,孩子,你再好好想想。我们……我们只是太想补偿你了。”

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那个熟悉的、充满了尼古丁味道的旧房子,我反而感到了一丝久违的放松。

李建国和刘芬正坐在客厅里等我。看到我回来,他们像是松了一口气。

“你……去见他们了?”刘芬问。

我“嗯”了一声。

“他们……没为难你吧?”李建国也跟着问。

我摇了摇头。

那天晚上,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坐在一起,进行了一场平静的谈话。

没有指责,没有哭喊。

李建国和刘芬,向我讲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下午。

那时的他们,刚刚失去了自己出生不久的孩子。刘芬因此精神恍惚,整日以泪洗面。那天,他们在医院里,看到了被护士抱在怀里的我。刘芬说,看到我的第一眼,她就觉得,那是她的孩子回来了。

于是,在一个混乱的午后,趁着护士不注意,他们抱走了我。

这是一个自私而又愚蠢的决定,它毁掉了两个家庭。

“我们知道错了。”李建国深深地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悔恨,“这些年,我们一直提心吊胆,怕有一天,警察会找上门来。我们对你好,一方面是真心喜欢你,另一方面……也是想赎罪。我们想着,只要把你培养成才,将来……将来就算他们找到了,我们心里也能好过一点。”

刘芬在一旁不停地抹着眼泪。

我静静地听着。我发现,我心里那块一直堵着的石头,好像慢慢地松动了。

我还是无法原谅他们。他们的行为,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不可饶恕的。

但是,看着他们此刻那苍老而悔恨的模样,我也恨不起来了。

他们是可恨的,却也是可悲的。

“法律会给你们应有的惩罚。”我平静地说,“至于我……我要去上大学了。”

我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

我拿起了那张录取通知书。

这一次,我看着上面的校名,心里不再是迷茫和讽刺。

我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

这是我的船票。

不是逃离的船票,而是启航的船票。

它将载着我,驶向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由我亲手创造的未来。

开学那天,我是一个人去报到的。

我拒绝了江文山和苏婉派车送我的提议,也拒绝了李建国和刘芬坚持要送我到车站的好意。

我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拉着一个半旧的行李箱,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另一座城市的火车。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收到了两条短信。

一条来自苏婉:“孩子,照顾好自己。钱不够了,随时跟我们说。我们永远是你的后盾。”

另一条来自刘芬:“东西都带齐了吗?天气凉了,记得加衣服。到了学校,给我们报个平安。”

我看着这两条短信,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我没有回复。

我只是把手机收起来,望向窗外。

窗外的风景在不断地后退,那些熟悉的、或不熟悉的建筑,田野,山川,都化作了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我正在离开我的过去。

无论是那个贫穷却真实地养育了我十八年的过去,还是那个富裕却缺席了我十八年的过去。

我将要去往一个全新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在那里,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世,没有人知道我那离奇曲折的十八年。

在那里,我可以只是我。

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叫“林晚”的大学新生。

是的,我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

林,是苏婉的姓氏“苏”字拆开的“草木”;晚,是“为时未晚”的晚。

我不想完全割裂过去,也不想完全被过去束缚。

我选择用这种方式,将那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缝合在一起。

火车到站了。

我走出车站,迎面而来的是这座城市陌生的空气。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能闻到未来那自由而清新的味道。

我拉着行李箱,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看着远处高楼林立的城市天际线。

我的心里,没有了迷茫,也没有了怨恨。

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

我是谁?

这个问题,或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会有一个标准答案。

但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将用我的余生,去书写这个答案。

而那张被我妥善收藏在背包夹层里的录取通知书,就是这个答案的,第一笔。

来源:虾仁爱吃菜1k6e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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