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大喜子！大喜子！"村长家二婶子挎着竹篮晃过来，篮里新蒸的枣山馍白生生冒着热气，"你这犟种还守着这破庙呢？全村都搬走了，就剩你这一根筋……"

八月十五的月亮刚挂上柳梢头，老柳树底下坐着个佝偻的身影。王大喜蹲在石碾子上，牙帮骨冻得直打颤，手里攥着的半块硬窝头硌得掌心发疼。

"大喜子！大喜子！"村长家二婶子挎着竹篮晃过来，篮里新蒸的枣山馍白生生冒着热气，"你这犟种还守着这破庙呢？全村都搬走了，就剩你这一根筋……"

王大喜把窝头往怀里揣了揣，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二婶子，您甭劝了。我娘临死前攥着我手说，咱王家祖坟在村西头，死也要死在祖宗眼皮底下。"

二婶子"呸"地啐了一口，篮筐里的红鸡蛋滚出来两个："祖宗要能显灵，能让咱村闹这邪性？这大半个月的，先是井水泛血沫子，后是老李家媳妇生了窝狸猫……"她突然压低嗓门，"昨夜刘半仙给土地庙磕头，说看见黄皮子驮着穿官服的鬼差在村口转悠！"

王大喜后脖颈子直窜凉气，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遇见的怪事。那日他背着竹篓捡柴火，恍惚瞧见个穿大红袄的蹲在坟圈子里。凑近了一瞅，嗬！那张脸活像揉皱的麻纸，右眼皮耷拉着盖住半张脸，嘴角还有铜钱大的黑痦子。

"这位大姐……您这是……"话没说完，那丑女突然直勾勾盯着他，喉咙里发出夜猫子似的怪笑："王大喜，你印堂发黑，活不过三更啦！"

王大喜当时吓得蹽开兔子腿就往家跑，谁想丑女竟一路跟到村口。老黄狗冲她龇牙咧嘴，愣是没敢叫唤。丑女往门槛上一坐，粗布裤脚露出三寸金莲，脚脖子系着褪色的红绳铃铛。

"救……救命！"她突然瘫在地上抽搐，"肚里有东西在啃……在啃……"

王大喜颤巍巍端出红糖姜水："造孽哟，快灌两口压压惊。"丑女灌完汤水，竟头一歪昏死过去。再睁眼时，眼珠子清亮得能照见人影，只是说话带着股子生豆子味："多谢恩公，奴家……奴家是从阴间逃出来的……"

这话头刚落地，窗棂"咔嚓"裂开细纹。王大喜抄起顶门杠，就听见村东头传来哭嚎——刘寡妇上吊了！等众人赶到时，梁上悬着的麻绳断成三截，刘寡妇赤条条躺在谷草堆里，肚皮上画着朱砂符咒。

"是王大喜家那个妖婆子！"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十几个火把霎时把王家小院围得铁桶似的。村长举着铜烟杆，烟锅头红得发亮："大喜啊，不是叔心狠。这妖精克死了刘寡妇，保不齐还要祸害全村……"

王大喜抡圆了胳膊把丑女护在身后，她发间散出的腐臭味熏得人直捂鼻子。丑女突然扯开破锣嗓子："都别动！你们脚下踩着血葫芦阵呢！"

月光下，众人这才发现青砖缝里渗出暗红色黏液，踩上去黏腻腻带着腥气。二婶子尖叫着蹦到石磨上，裤脚沾着的黏液"嗞嗞"冒白烟。

"看见村口那棵歪脖子槐树没？"丑女咧开缺牙豁口，"树根底下埋着七口薄皮棺材，棺钉都蘸过黑狗血。这是茅山派的镇魂钉，专门封着……"她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翻着白眼吐出半截舌头。

王大喜抄起铁锹就要挖树，被他爹一烟袋锅砸在后脑勺："逆子！要掘祖宗的坟茔？"

（转折铺垫）

当夜子时，王大喜被摇醒。丑女直挺挺跪在堂屋供桌前，三支白蜡烧得噼啪作响。她怀里抱着褪色的红盖头，突然转头冲西墙叩首："城隍爷显灵！那槐树底下埋的哪是棺材，是……"

"闭嘴！"王大喜突然摔碎茶碗，"三十年前的事，烂在肚子里！"

丑女冷笑一声，左脸的黑痦子竟渗出墨汁般的血珠："您当年从乱葬岗抱回男婴时，他襁褓里绣的可是'李'字？"

王大喜只觉后脊梁骨窜起寒气。丑女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朱砂胎记："我本是李家沟的九姑娘，八岁那年……"她话音未落，供桌上的祖宗牌位突然齐刷刷裂开细纹。

村口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却不见半条狗影。丑女把红盖头蒙在王大喜头上："快走！寅时三刻要是见着穿官靴的……"

王大喜被他爹推出后门时，听见丑女在院里唱起荒腔走板的戏文："八月十五月光明哟～照见孤魂野鬼行～"

此时东方既白，王大喜背着包裹钻进玉米地。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整片青瓦房竟塌陷成血水漩涡。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正是当年襁褓里裹着的信物，背面赫然刻着"李"字篆文。

玉米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铜铃般的笑声："王大喜～你印堂的黑气散啦～"

王大喜在玉米地里钻了半宿，露水把单裤浸得透湿。丑女的红盖头蒙在他脸上，遮得严严实实。"往西走！"她声音忽远忽近，"看见石碾子就撒糯米，瞧见槐树就贴黄符……"

"您到底是人是鬼？"王大喜掀开头巾，月光下丑女右脸的痦子泛着青光。"别问！"她突然踮起小脚，三寸金莲在泥土上踏出梅花印，"三更前赶到破庙，迟了咱都得喂夜猫子！"

后半夜起了雾，四野响起"咯吱咯吱"的竹节响。王大喜脖颈子直发硬，总觉得有东西跟着。丑女突然扯开破嗓门："土地公公借道喽～"话音未落，浓雾里闪出条青石板路，直通村西破庙。

庙门歪斜挂着，门环上结着蜘蛛网。丑女掏出火折子，蓝光映得她脸像唱戏的："看见供桌底下的红漆盒没？那里面……"她话没说完，供桌突然"咔嚓"裂开，钻出条赤链蛇，蛇信子舔着王大喜脚脖子。

"别动！"丑女抄起供果盘砸过去，蛇身应声断成三截。月光从破窗棂斜插进来，照见蛇肚子里淌出的竟是黑血。"血葫芦阵破了……"她喃喃自语，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胎记，"快！把玉佩按在这儿！"

（身份揭秘）

王大喜哆嗦着掏出玉佩，青玉触手生温。丑女心口朱砂胎记突然活过来似的，纹路竟与玉佩上的云纹吻合。刹那间破庙地动山摇，墙皮簌簌直掉，供桌底下升起座青铜鼎，鼎身上铸着狰狞的饕餮纹。

"三十年前李家沟遭了瘟疫。"丑女声音突然变得空灵，"你爹……不，你养父在乱葬岗捡到你时，襁褓里塞着压胜钱。那钱是阴间买路钱，你本该是死婴……"

王大喜听得浑身冰凉。丑女从鼎里摸出卷羊皮纸，上面朱砂画着八卦图："你亲爹是茅山弟子李玄机，为镇邪祟自愿被钉在槐树底下。那七口棺材装的不是尸首……"她突然掐住自己脖子，翻着白眼吐出半截舌头。

（危机爆发）

此时破庙外传来铜锣声，雾气里晃着十几盏白纸灯笼。王大喜透过窗缝望去，村长老泪纵横举着火把："大喜啊！叔对不住你！当年不该……"

"别听！"丑女突然抄起铜烛台砸向神像，泥胚子裂成两半，露出里面嵌着的铜镜。镜中映出的竟不是王大喜的脸，而是个戴官帽的阴司鬼差！

"他们要你命呢！"丑女扯开嗓子唱起戏词，"阴兵借道～生人回避～"庙门"咣当"大开，十几个黑影举着招魂幡闯进来，幡上白纸赫然写着王大喜生辰八字。

（生死较量）

王大喜抄起门栓就要拼，丑女却拦住他："看鼎耳朵！"青铜鼎双耳各穿个红绳，绳头系着铜钱剑。她咬破指尖在剑身一抹："茅山正宗～五雷劈邪！"铜钱剑突然无风自动，发出龙吟般的铮鸣。

黑影们发出夜枭似的怪叫，招魂幡"噼啪"燃烧起来。王大喜看见村长在火中挣扎，浑身长满绿毛："大喜……快逃……"

"别信！"丑女突然踮脚摘下屋梁上的桃木弓，"当年李玄机用三滴心头血封印邪祟，如今血葫芦阵破……"她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塌陷，青铜鼎坠入深渊，鼎中传来万千厉鬼哭嚎。

王大喜抓住鼎耳不撒手，手心被烫出燎泡。丑女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胎记化作血盆大口："快松手！鼎里是你亲爹的……"

"魂灯！"王大喜突然福至心灵。养父临终前塞给他的油纸包，里面正是三盏长明灯。他摸出灯盏往鼎中一扔，霎时烈火熊熊，照得整个破庙如同白昼。

黑影们在火光中显出原形——竟是满村男女老少的生魂！二婶子飘着半截舌头，刘寡妇挺着狸猫肚子，老黄狗龇着獠牙……

"他们被饕餮鼎吸了魂儿！"丑女扯开红盖头蒙住王大喜眼睛，"快念往生咒！"王大喜磕磕巴巴念起养父教的经文，鼎中哭声渐弱，黑影们化作青烟散去。

天光微明时，丑女突然瘫倒在地。王大喜掀开盖头，见她右脸痦子裂开细缝，钻出只金蝉。"我本是李玄机养的灵宠……"她声音渐弱，"当年为救你……"

此时村口传来鸡鸣，第一缕阳光刺破雾气。王大喜发现身处乱葬岗，怀中青铜鼎化作玉佩，丑女不见了踪影。四周荒草丛生，唯有供桌上留着张字条："七月半，鬼门开，真相在……"

他踉跄着回村，只见青砖房完好如初，村民们在晒秋粮。二婶子看见他，吓得摔了簸箕："大喜子？你不是……"

王大喜摸出怀中的红盖头，突然明白过来——昨夜的一切，不过是饕餮鼎制造的幻象。但手中玉佩温热如初，掌心的燎泡隐隐作痛。

中秋月圆夜，王大喜在供桌前摆上三盏长明灯。烛光摇曳中，他仿佛看见丑女踮着金莲，在月下唱着荒腔走板的戏。窗外槐树沙沙作响，树根底下隐约传来铜铃声……

"王大喜～你欠的债……"风中飘来若有若无的戏腔，惊得油灯"噗"地灭了。月光透过窗纸，在供桌上投下七口棺材的轮廓，棺钉泛着黑狗血的光泽。

来源：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