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现在不少的文艺作品中把父亲描绘成喜欢骂人、喜欢生气的人,其实这 是很片面的。父亲的性格是豪爽、开朗的,十分富于鼓动性。他在家里从来 就没有骂过我,他的愤怒都是政治性的。据我看真正的愤怒有两次。
作者:陈丹淮
愤 怒
现在不少的文艺作品中把父亲描绘成喜欢骂人、喜欢生气的人,其实这 是很片面的。父亲的性格是豪爽、开朗的,十分富于鼓动性。他在家里从来 就没有骂过我,他的愤怒都是政治性的。据我看真正的愤怒有两次。
第一次是在1965年的中外记者招待会上,当父亲以平和而简洁的语言回答各国记者的提问时,记者招待会逐步走向高潮。但是在谈到美国政府粗暴 地扩大越南战争时,面对着美国政府的一些极端反华分子狂妄地叫嚣进犯中 国时,他严正警告一切企图玩火的人:“中国有一句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 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 一切都报!”
父亲愤怒了,他挥舞着双拳,用手指着斑白的头发激昂地说:“我们等待美帝国主义打进来,已经等了十六年。我的头发都等白了。或许我没有这种 幸运能看到美帝国主义打进中国,我的儿子会看到,他们也会坚决打下去。请 记者不要以为我是个好战分子,是美帝国主义穷凶极恶,欺人太甚。”
当我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我的血都凝固了,我心里在喊:“父亲!感谢你 的信任,我会和你一样等下去的,为了祖国的荣誉,我们这一代人同样是谁也不怕的。”
今天,我的头发也等白了,不管是谁,不管是为了什么借口,只要它敢进犯,为了祖国的安全,为了国家的统一,我相信我的儿子也会坚决地打下去。
第二次愤怒就在“文化大革命”前期了。
开始父亲一直认为“文化大革 命”是类似党内整风的运动,是教育党员和党的干部保持思想纯洁的运动。根 本没有想到是一场夺权的内乱,所以运动一开始,他是积极地参加这一运动 的,通过“十六条”、派工作组他都是举手赞成的,甚至还苦口婆心地与造反 派谈话。但是运动向毫无法纪的方向发展,完全成为了一种动乱,父亲从支 持到不理解,又转向不赞成,最终是愤怒了。
1966年10月,“文化大革命”进入了最混乱、最残酷的日子。在中央“文 革” 一小撮人的蛊惑下,十多万人把中南海团团围住,高音喇叭对着中南海 高喊着打倒人的名字:在西门、新华门喊的是“打倒刘少奇!”“打倒邓小 平!”在北门和西北门则是打倒一连串的副总理,包括李先念、聂荣臻、余 秋里……当然还有父亲陈毅。高音喇叭通宵达旦地喊着,疯狂的高频振荡刺 激着每个人的身心。
一天晚上,父亲和母亲走到我面前,父亲气得指着我说:“你听到没有,这是革命吗?要打倒党内每一个领导干部。这不是革命,这一定是有一个反 革命集团在有目的地摧毁着我们的党。”
我知道,父亲的愤怒并不是对我来 的;我更知道,父亲的愤怒将会爆发了,在这个祸从口出的年代,父亲将会 引来什么后果是很明显的,但是我又不敢劝父亲。
1967年元旦刚过,1月3日晚上,我在街上行走,忽然间出现很多学生, 手提着浆糊桶,在墙上刷“打倒陶铸”的大标语,我心里一惊:又一位领导 被点名了,我匆匆赶回家去,进门就碰到母亲。
我说:“陶铸被打倒了。现在街上正在贴标语呢。”
母亲惊讶地说:“不会吧!昨天晚上曾志同志还来问你爸爸,你爸爸还在 安慰曾志说,毛主席刚刚让陶铸写要保的中南干部的名单。”
母亲连忙带我找到父亲,我就把大街上刷“打倒陶铸!打倒刘邓陶”标 语的事告诉父亲。
父亲非常吃惊说:“元旦前毛主席刚找我和陶铸,让我们提出各省要保护 的领导干部的名单,怎么会一周不到就打倒了?这样的政治生活也太混乱了。 一定是红卫兵又在瞎闹。”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上街转了一圈,不但满街的大标语,而且中央“文 革”讲话的小报也出来了,江青、陈伯达、康生都讲了话,我回到家里告诉 父亲,打倒陶铸不是红卫兵的胡闹,是中央“文革”明明白白的指挥,秘书 也肯定了陶铸被打倒的事情。
父亲才相信了,他立刻拿起电话,找到当时也 是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李富春同志询问,打倒陶铸是不是政治局常委的决定。
李富春同志回答说:“政治局常委没有讨论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父亲沉重地放下电话,用手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拍,愤慨地说:“党内的第 四把手,政治局常委,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中央宣传部长,国务院副总理, 又是中央文革小组的顾问,不经中央集体决定,随随便便就点名批判,说打 倒就打倒,还有什么党纪国法?!他们这些人哪,就是搞顺我者昌,逆我者 亡。我们的党让这些人把持,如何得了!”
看到父亲愤怒的样子,我预感到不好了,父亲的愤怒就要爆发了,而这 一爆发必然会引来更多的批判。
果然不久,社会上的小报就陆续传来父亲越来越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尖 端的“黑话”。
其中有这样几段清楚地表达了父亲的愤怒:“不要重复过去的错误,弄得 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早晨不知道晚上怎么样。大是大非问题不能哼哼哈哈, 要我顺风倒,我不干!”
“我的讲话可能触犯一些人,我个人可能惨遭不幸,但是,如果我因此不 敢讲自己的意见,我这个共产党员就一钱不值。”这是父亲的宣言,他已经考 虑到后果,但是仍然不能阻止他斗争。
“我知道,只要我讲话,就会有人说陈毅又跳出来了,对!快要亡党亡国 了,此时不跳,更待何时。”把“文化大革命”的大好形势公开斥之为亡党亡 国,也只有父亲这样性格的人才会公开说出来,但这一句“快要亡党亡国了 ”, 已经把父亲的愤怒表露无遗。
“现在有些人,作风不正派!你要上去,你就上去嘛,不要踩着别人嘛, 不要拿着别人的鲜血去染红自己的顶子。中央的事,现在动不动就捅出来,弄 一些不懂事的娃娃在前面冲。”愤怒的父亲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位居高位的林 彪、江青集团,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们的阴谋伎俩。
“我不是乱放炮,我是经过认真思考的。要我看,路线斗争要消除后果要 很长的时间。现在的‘文化大革命’的后遗症,十年、二十年不治!”
公开 批评“文化大革命”,是父亲认真思考的结果。
“这样一个伟大的党,只有毛主席、林副主席、周总理、伯达、康生、江 青是干净的,承蒙你们宽大,加上我们五位副总理。这样一个伟大的党,就 只有十一个人是干净的?如果只有这十一个是干净的,我陈毅不要这个干 净!把我揪出来示众好了!一个共产党员到了这个时候还不敢站出来讲话, 一个铜板也不值!”
这是父亲的最后的宣言,他公开宣布站在被诬陷被打倒的老干部一边,他公开宣布不屑与林彪、江青之流野心家、阴 谋家为伍,甚至为此得罪毛主席也不顾。
“我陈毅不要这个干净!”这是何等 悲壮的宣言,这又是何等无畏的决裂。
我想起了周恩来总理在“文化大革命”中的一句名言:“我不入地狱,谁 入地狱!”他给人以催人泪下的震撼。这是一种为了国家、为了人民鞠躬尽 瘁的大无私又大无畏的精神,而父亲“我陈毅不要这个干净”的怒吼则给人 以惊泣鬼神的震撼,这同样是一种为了国家、为了人民誓死抗争的大无畏又 大无私的精神。
他们都是我们党内的英雄,国家的忠臣。
父亲的愤怒在1967年2月16日的政治局碰头会上爆发,与中央“文革” 一伙发生了直接的抗争。“文化大革命”以来,江青等中央“文革”一伙,为 所欲为,从来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可是在2月16日怀仁堂内,他们遭到了以 谭震林、陈毅为代表的老干部的怒斥。这就是有名的“大闹怀仁堂”。
会后张春桥、王力、姚文元向毛主席告了状,毛主席发怒了,批示政治 局开会解决这个问题。从2月16日以后,政治局开了十几次的批判会,父亲 和几位副总理被迫做检讨,被批判。批判会一直开到3月18日才停止。最后 定性为“二月逆流”。
这天父亲回到家激动地说:“四十年前(指1926年)3 月18日我参加游行反对北洋军阀差点被打死。没想到参加革命四十年后,又 被批斗,三一八真是一个黑暗的日子。”
父亲的愤怒和抗争没能改变“文化大革命”的进程,反而使他被剥夺了 发言权。但是他的愤怒像一颗火种,被人民保存下来。他的“黑话”也被人 民斗士所传播。
正如父亲讲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时候一到,一切都报”。
孤 独
1967年3月政治局批判“二月逆流”之后,父亲就慢慢地脱离了领导工 作,按照中央的安排,他去了南口机车车辆厂调查研究。
从1967年开始,我们兄妹也陆续离开家,我分到了空军地空导弹部队到 广西作战值班,昊苏下放五七干校,珊珊参军,小鲁更是在周总理安排下到 沈阳军区的农场锻炼,父亲和母亲开始了最后的孤独的日子。
1970年10月,我回家探亲,原先热闹的大房子,空空荡荡地住着父母两 个人,我很伤感,但见了父母也只能讲些在部队的趣闻,如广西的老百姓对当兵的特别好,在清晨常常会发现蔬菜、瓜果堆在伙房的门口,这都是当地群 众自发拥军的做法。
广西的蛇特别多,不时还光顾我们的帐篷,甚至会爬到 床板上和人蜷卧在一起,听得母亲紧张地问:“蛇咬过你吗?”父亲则是笑笑 催着往下讲。我就说夏天广西下过一场大雨,公路的水都半腰深了,结果把 所有的蛇从蛇窝里冲了出来,公路两边的树枝上都爬满了蛇,每棵树足有十 几条,想想广西的蛇有多少吧。
父亲津津有味地听着,有时还会插一句话,说 在三年游击战战争时,多亏了蛇和笋才让他们活过来了。
我又讲宁明是个雷 区,经常打雷,有一次,一个落地雷把帐篷里的床板打了个洞,幸而没有伤 人。还有一次,营篮球队练球,忽然下起了大雨,天立马就暗下来了,闪电 和炸雷从半空直打到地上,我们赶快躲进一间房子。正在议论纷纷,只见一 道金光,一个篮球大的金色火球从门口滚进来,从我们站着的中间, 一直冲 到墙边的桌子下面,接着一声巨大的炸雷声,真让人感到恐怖。如果这个雷稍 偏一下,我们十个人总有一个要倒霉了。
看到父亲和母亲很紧张,我就赶忙再 讲些轻松的。我告诉父母,我已经很能吃辣椒了,因为连队的主菜是冬瓜、空 心菜和辣椒。广西的气候湿热,辣椒倒在地上很快就会发芽、长大,而且广西 的辣椒是长年生的,杆都是木质的,我们都称之为辣椒树,常年结着辣椒,住 的时间长了,连队都不用去买辣椒了,要炒菜,就去辣椒树上摘一盆下来。
父 亲很高兴地说:“你终于学会吃辣椒了,这才是真正的四川人。”
我和父母就在 这样轻松的聊天中,开心地过了几天,但从不谈政治上的问题。
身为一个政治家,却回避政治,实在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一天晚上,父 亲被请去看节目,我和母亲就在家里聊天等他,一直到十点钟父亲才回来。父 亲脸色很凝重地告诉我们,中央已决定把老同志疏散到各地,他被安排到石 家庄,这个消息使我和母亲大吃一惊,可是我们都习惯服从组织安排,谁都 没有说一句话,就默默地收拾起东西来。
一会儿,我部队的电话催我赶快归 队,这就是当时林彪搞的“战备令”,使我和父亲只相聚了几天,就分离了。 我回到部队一直心神不宁,几天后,母亲从石家庄来了封信,介绍父亲住的地方,我才平静下来。
半年之后,也就是1970年春天,我随部队的刘参谋长到易县选取备份阵 地。我们乘吉普车在易县农村转了好几天,看了好几个点。终于看中了两个 高地,我利用在学校学的几何和制图的知识,画了几张地貌图,刘参谋长看 了很高兴,觉得这样回去汇报可以更形象些。看完地形回到县城,我就提出 请几天假回去看看父亲。刘参谋长不懂为什么在这儿请假,我就把父亲已到 石家庄的事告诉了他。
刘参谋长人很爽快,就问:“你母亲是不是到了柬埔寨?”当时社会上传 的小报,都写我母亲逃到柬埔寨,所以有刘参谋长这样一问。
我笑了:“怎么会呢?我母亲就在石家庄陪父亲;前几天还来了封信,社 会上的小报你怎么能信呢?我向你保证绝对没有此事。”
刘参谋长说:“我相信你。给你三天假,从明天开始放假,到时按时回来, 我们还要汇报呢。”
我高兴地拿起挂包就直奔火车站,当天下午到了石家庄, 可是不知道地址,就打个电话过去,司机李继元同志就开着“红旗”来接我。
车开到父母住的地方,父亲、母亲都在门外等我,我一下车,他们就激动地 走过来,拉着我的手,我顿时觉得有些哽咽,草草地把到易县看地形、请假 的过程说了一遍,母亲这次反而没生气,只是无奈地说:“那些小报真是无 聊。”
我在石家庄的第一天,父亲照样去铁路工厂活动。母亲原来要去华北制 药厂劳动,她不去了,专门陪我。告诉我在石家庄的生活,告诉昊苏、珊珊 的近况,又说到小鲁一直没有音信,忍不住流下眼泪,我赶快讲这次看地形 的一些趣事,还是讲在部队的生活和工作情况。
第二天,我陪父亲去石家庄郊外的南滚龙沟大队参观了一天,南滚龙沟 大队是河北农村学大寨的一个典型。一个穷山沟里,治山、治水取得了很好 的成绩,村里的李支书还是“九大”的代表。父亲早就想参观一下,正好我 又来了,就要我陪他一同前往。
李支书很热情地接待了父亲,一口一个陈老总,领着父亲在村里田里看看。父亲的腿受过伤,活动不便,李支书就扶着 他,中午还用红薯、小米招待了一顿。
父亲看来很开心,临走时很诚挚地对李支书说:“很感谢你,我是犯错误 的人,要向你学习。”
话声未落,李支书马上就打断了:“老总快不要这么说,我是个老粗,我 不知道犯不犯错误。我从儿童团就知道你们陈毅将军、聂荣臻将军的名字。聂 荣臻是我们晋察冀的司令,你是我们新四军的司令、华东的司令,你们都是 有大功的人。”
听了这句话,我浑身一震,这就是人民的心声,老百姓没有忘记父亲。我 看着父亲和李支书紧握双手道别,我知道这次南滚龙沟之行,对父亲是如此 重要,他不会再感到孤独了。
第三天,上午父母带我到旁边的烈士陵园里散步,我看到公园里到处都 种着麦子。我很奇怪:“怎么公园要成农田了?”
父亲调侃着说:“花和草都成了修正主义,那当然只能种麦子了。”下午 我告别父母,赶回部队。虽然只有短短的三天,但能给孤独的父亲三天快乐, 我已经很满足了。
过了一周,接到母亲的来信,说珊珊被选到石家庄的白求 恩军医学校学习,每周可以来看看,父亲十分高兴。我真为父亲高兴,在最 孤寂的时候,有个女儿经常来陪伴,这可以说是上天的一种安排。
1970年夏,父亲肚子痛加剧,母亲写信给中央,才得批准回京,父亲到 三O 一医院检查了一个月,没有诊断出原因。1971年元月我又回家探亲,仍 然是和父亲、母亲山南海北地聊天。
最后,父亲被诊断为阑尾炎,三0 一医 院给周总理打了个报告,建议做切除手术。周总理还担心父亲的年岁大了,提 出能否采用保守疗法,医院坚持要动手术,认为这样治疗可以彻底些。
于是 决定1月16日动手术,专门请三O 一医院最好的消化外科主任陆维善教授主 刀,周总理还派中央保健办的卞主任参加手术,随时报告情况。因为是个小 手术,全家都没当大事,父亲拿个洗漱袋子,很轻松地告别母亲和我就去了三O 一医院,母亲和我就在家里等消息。
手术才开始,医院就急要母亲速去 医院,我们感到问题严重了,赶到手术室,卞大夫已经在手术室外等着了,他 告诉母亲情况有了变化,也已经报告周总理了,请她进去一下。
过一会儿母 亲就出来了,脸色十分凝重,她说父亲不是阑尾炎,是肠梗阻,虽然病理解 剖还出不来,但手术组决定按癌症手术进行处理。结果一个小小的阑尾炎手 术变成了长达五个小时的大手术。
几天后,病理解剖的结果是直肠癌,已转 移到淋巴,父亲的刀口正在愈合,我的假期已到,在医院匆匆告别,他仍然 是那样豁达地说:“不要担心,我身体好得很,回去好好工作。”
回部队不久接到母亲的来信, 一面讲父亲手术后恢复得很好,很快就要 做放射治疗,然后是化学治疗,另一面又高兴地写到昊苏从五七农场回京了, 又有一个人去看父亲了。
父亲的病逐渐平稳下来,全家人逐渐高兴起来,在这年我和海军总医院 的鲍燕燕认识了,父亲还把鲍燕燕接到家里来, 一起吃饭,不断地给她夹菜, 鲍燕燕感到非常幸福。
10月,父亲的病情恶化了,住进了日坛肿瘤医院。这 年的12月9日我和昊苏同时办了喜事,这是一个十分简单和朴素的婚礼,鲍 燕燕的母亲赶来了,秦昭的父母也来了,三家在一起吃了顿饭,就把事办了。
父亲病在病床上没有参加,亲友也都没有告诉。饭后,王震叔叔夫妇赶来了, 聂荣臻夫人张瑞华阿姨赶来了,表示祝贺,全家才增加了一些喜庆的气氛。
第 二天,昊苏和秦昭,我和鲍燕燕到病房看父亲。父亲很高兴,握着我们两人 的手祝贺我们,父亲终于有机会把祝福留给他的儿子。
但是任何努力都没有能阻止绝症的发展。1972年1月6日父亲离我们而去,他最后的四年是那样地孤独。
1967年的陈毅。
来源:大肥肥文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