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兔崽子,你是想气死你叔啊?"村长王大山站在我家那个破旧的土坯院子里,手里拿着我的军校录取通知书,一边笑一边说:"考得好!可我打算把小芳许配给你,你得答应我!"
"小兔崽子,你是想气死你叔啊?"村长王大山站在我家那个破旧的土坯院子里,手里拿着我的军校录取通知书,一边笑一边说:"考得好!可我打算把小芳许配给你,你得答应我!"
那是1989年盛夏,知了在老槐树上拼命地叫着,好像要把树皮都震裂了。
我叫马志强,刚满十八岁,那天刚收到了军校录取通知书,整个马家村都沸腾了。
"马志强考上军校啦!"村里的大喇叭一大早就开始广播,声音传遍了村里的每个角落,就连在地里干活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乡亲们三五成群地来我家门口张望,脸上带着羡慕的表情。"马家出息了!出大学生了!还是军校的呢!"
我爹五年前就走了,村里人都叫他老马,留下我和娘相依为命。
我娘常年腰腿不好,干不了重活,家里全靠我一个人撑着。
娘总是偷偷抹眼泪,怕我看见,但我知道她是在想爹。
听到村长说要把女儿嫁给我,我差点笑出声来。
我和村长王大山可没少"过招"。
三年前,我家要翻新那间快要塌了的土坯房,村长硬是说我家占了公共用地,非让我家往里缩一米。
"规矩就是规矩,马家也不能例外!"当时村长拍着桌子说。
我和娘据理力争,最后还是缩了半米。
那年冬天,北风呼啸,我和娘挤在那间小屋里,屋顶还漏雨,娘病了一场。
从那以后,我就跟村长杠上了。
他让村里青壮年去修路,我偏装病不去;他组织农田灌溉,我偏说水渠位置不对;他去东,我往西;他说黑,我偏白。
。
可奇怪的是,村长却好像完全不在意。
他在村里大会上点名表扬我,说马家的孩子争气,将来是要保家卫国的好后生。
这让我更加不自在,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是不是想借着夸我让我帮他干活。
"大山叔,你说啥呢!我才多大啊,还读书呢。"我嘴上敷衍,心里直腹诽:做梦去吧!谁稀罕你女儿?
我娘在一旁连忙打圆场:"大山,孩子还小,你就别逗他了。"
"哈哈,不急不急,等你毕业了再说。"村长爽朗地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双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你军训完,村里要修水渠,你来带头。年轻人有文化,思路活络。"
他喝了一口我娘端来的茶水,那是用老搪瓷缸子装的,缸沿都已经缺了一块。
我心想:来了!又想使唤我。
但嘴上却没拒绝,只说到时看情况。
村长临走前,还特意在我家的老柜子上擦了擦灰,说:"这柜子是你爹亲手做的,保存得不错。"
军训结束后,我全身晒得黝黑,肩膀上都是被太阳灼伤的小泡。
回到村里,街坊邻居都说我变了样子,挺拔了,像个真正的军人了。
我心里美滋滋的,在村里的小卖部买了包大前门,学着村里老爷们的样子抽起来,结果被呛得直咳嗽,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
村里确实开始了水渠修建。
那天一大早,村长就带着一帮人来我家叫我,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公鸡才刚打了第一遍鸣。
"志强,你看这水渠怎么走线最合适?"村长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那是用旧报纸背面画的,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各家各户的地界。
我看了看,随口说道:"往北拐,经过李家坡那边走,省工省料。"
我故意跟他唱反调,心想这回看你怎么说。
"不行啊,"村长摇头,用他那根总是夹在耳朵上的铅笔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区域,"那边地势低,遇到大雨容易冲垮。应该绕道西边,虽然远点,但安全。"
"绕那么远,费工费时!大山叔,你这不是老一套嘛。现在讲究效率!"我针锋相对,心里暗自得意。
周围的村民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这娃,头铁得很。"
村长沉默了一会儿,用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哈哈大笑:"好!就按志强的意思办!让年轻人试试!"
村长的爽快让我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得意。
我暗自得意,带着村里青壮年挖渠引水,天不亮就出工,天黑了才收工。
三天就完工了,比村长预计的时间少了两天。
。
村长也来了,给每个人都倒了一碗酒,说:"有志强在,我这个老头子可以歇歇了。"
那晚上,星星格外明亮,村民们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可天不遂人愿,完工后第五天,一场暴雨袭来。
那天下午,天就阴沉得厉害,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晚上,雨点像黄豆一样砸下来,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上,我和娘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担心得睡不着觉。
半夜里,邻居李大爷急匆匆敲门:"志强,水渠垮了!北边田地都被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披上雨衣往外跑。
我娘在后面喊:"慢点,别摔着!"
到了现场,只见李家坡那段水渠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泥水横流,淹了不少庄稼。
有几家的院子都进了水,妇女们正忙着往外舀水,脸上都是焦急的表情。
更让我意外的是,村长王大山已经在那里组织人抢修了,满身泥水,脸上却没有责备我的意思。
"志强来了!快,搭把手!"他朝我喊道,语气里没有一丝责怪。
那一夜,我们在雨中抢修到天亮。
我的双手都磨出了血泡,但我咬牙坚持,一方面是不想在村民面前丢脸,另一方面,我心里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
水渠修好后,天色也放亮了,雨停了,太阳从东边升起,给湿漉漉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金色。
村长拍拍我的肩膀说:"年轻人嘛,犯错正常。水渠这事,以后别跟别人提了。"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责备,反而充满了理解。
我低着头,心里既惭愧又困惑。
他为什么不当面斥责我?为什么还要替我遮掩?
这不符合我对他的印象。
"大山叔...我..."我想道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行了,回去睡会儿吧,累了一宿了。"村长笑着说,"待会儿我去你家,有事跟你说。"
回到家,娘已经做好了稀粥,看我浑身湿透,连忙让我换衣服。
"水渠的事,是不是你拿主意的?"娘小声问我。
我点点头,心里难受得很。
"村长没怪你吧?"
"没有..."我嗫嚅着说。
接下来的日子,村长对我的态度依然和蔼,村里人也没人提起水渠的事。
我反倒更加别扭了,处处与村长对着干,甚至在村里公开场合反驳他的提议。
他只是笑笑,从不与我计较,这让我更加费解。
我们村办了个夜校,给那些没读过多少书的村民补习文化课。
一天晚上,我经过村里的夜校,那是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搭的几张旧桌子,点着煤油灯。
透过窗户,我无意中看到村长女儿小芳正在灯下认真学习。
小芳比我小两岁,在县里读高中,平时不怎么回村。
她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一件褪了色的蓝格子衬衫,低着头写字,认真得连眉头都皱起来了。
透过窗户,我看到她桌上摊着一本《军人家属须知》,旁边还有一堆关于政治和时事的书籍。
老师走过来问她:"小芳,你学这些干啥?"
村里的老师是个戴着老花镜的退休干部,大家都叫他王老师。
"我爹说,军人的媳妇要懂大局,要有文化。"小芳认真地回答,声音清脆如山涧的溪水。
我顿时愣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
小芳这是在为嫁给我做准备?可笑!可笑!
我一转身就走了,心里却五味杂陈。
夜色如墨,蛙声一片,我在村口的小河边坐了很久,脑子里全是小芳认真读书的样子。
回家路上,我路过村长家,发现他家的灯还亮着。
透过纸糊的窗户,我看到村长坐在桌前,正在缝补一件衣服。
他那粗糙的手指笨拙地穿针引线,额头上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我忽然想起,村长媳妇前年去世了,他一个人拉扯小芳,确实不容易。
这个念头让我心中一震,我从未这样想过村长的处境。
暑假即将结束,我要返校了。
临行前一晚,我在村口的小卖部买烟,遇到了小芳。
她似乎是专门等在那里的,看到我来了,脸上微微发红。
她腼腆地递给我一个布包,是用蓝白条纹的手帕包着的:"这是些花生糖,路上吃。"
那手帕还带着淡淡的肥皂香,一看就是新洗过的。
我没接,硬邦邦地说:"我不稀罕。你爹想把你嫁给我,我可没答应。"
小芳脸一下子红了,眼圈也红了:"谁...谁要嫁给你了!我爹只是说你是个好榜样!"说完转身跑了。
我站在原地,忽然感到一阵空虚。
看着小芳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我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后悔。
晚上,我辗转难眠,想起这些年和村长的点点滴滴,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为什么处处忍让我?为什么总想把女儿嫁给我?
我决定去村长家当面问个明白。
夜深人静,村里只剩下几声狗吠和虫鸣。
我走到村长家门口,发现屋里还亮着灯。
刚要敲门,却听到里面传来谈话声。
"老王啊,你何必惯着那孩子?他处处和你作对,你还想把闺女嫁给他?"是王大婶的声音,她是村长的嫂子,自从村长媳妇去世后,常来帮忙照看家务。
"你不懂。"村长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当年要不是志强他爹,咱们全家都没了。"
我心中一震,悄悄靠近窗户。
"那年去县里开会,回来路上赶上山体滑坡,是老马推开了我...他自己却..."村长的声音哽咽了。
"临走前他拉着我的手说,'大山,照顾好我媳妇和孩子'。我答应了,就得做到。这些年来,我暗地里帮衬着他们娘俩,不就是想着报答老马吗?"
"可那孩子不领情啊!"王大婶有些生气地说。
"他还小,不懂事。老马走得早,孩子没了依靠,心里别扭也正常。我不能因为他对我不敬,就忘了老马的恩情啊!"
村长的声音充满了坚定,还有一丝我从未察觉的温柔。
"老马啊老马,你看着呢吧?你儿子考上军校了,跟你当年一样有出息。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站在门外,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原来...原来是这样!
我爹救过村长一家,而我却一直以为村长处处为难我家!
想到这些年对村长的不敬,我羞愧难当,悄悄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我哭得像个孩子。
第二天一早,我去找村里年纪最大的李大爷,问起当年的事。
李大爷坐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正在用一把旧剃刀刮胡子,一边刮一边眯着眼睛回忆。
"哦,那是83年大洪水前一年,你爹和村长去县里开会,回来路上遇到山体滑坡。你爹推开村长,自己却被砸伤了腰。"李大爷舔了舔牙花子,"后来落下病根,才...你那时候才十二三岁。"
李大爷顿了顿,看我眼圈红红的,又补充道:"村长一直内疚,说欠你爹一条命。你爹去世那天,村长哭得比谁都厉害。"
"那后来...我家的事..."我哽咽着问。
"你家房子漏雨那年,是村长偷偷让人送了木料来。你考高中时缺钱,也是村长借给你娘的。只是村长说了,不许告诉你。"李大爷叹了口气,"小伙子,知道了就好,别太内疚。"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一直误会了村长,还处处与他作对。
想到这些年他的宽容和帮助,我懊悔不已。
收拾好行李,我鼓起勇气去了村长家。
推开那扇漆掉了的木门,发现村长正在收拾一个大木箱。
那箱子有些年头了,木头都有些开裂,但被擦得很干净。
"志强来了?正好,这些东西你带上,军校里用得着。"他打开箱子,里面整齐地码着军绿色的毛巾、袜子、手套,还有几包用油纸包着的晒干的腊肉。
"都是小芳准备的,说是军人要爱干净,冬天要保暖。"村长笑呵呵地说,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
我的眼眶湿润了:"大山叔,我..."
"知道了就好,不用多说。"村长打断我,拍了拍我的肩膀,"你爹是条汉子,你也不差。好好在军校学习,将来做个有出息的军人。"
我点点头,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我们就这样站着,谁也没再说话,屋子里只有那个老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
"对了,"村长忽然想起什么,走到里屋,从一个旧皮箱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这是你爹的东西,他托我保管的,说等你长大了再给你。"
盒子里是一块旧怀表和一枚勋章,还有一张泛黄的照片。
"你爹年轻时也是当过兵的,抗过洪水,救过人,是个英雄。"村长的声音有些哽咽,"你比他有福气,能上军校,他要是知道,一定高兴。"
看着那些遗物,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山叔,对不起...这些年我..."我鼓足勇气,想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行了行了,小时候我还打过你呢,扯平了。"村长摆摆手,眼里闪着泪光,"去收拾收拾,一会儿我送你去车站。"
临行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明媚。
全村人都来送我。
老人们拍拍我的肩膀,小孩子们仰头看我,好像我已经是个真正的军人了。
村长开着村里唯一的那辆拖拉机来接我,车斗里铺了新草垫子。
"坐稳了啊,路不好走!"他冲我喊道。
我娘站在家门口,手里攥着一条白手绢,不停地擦眼泪。
"娘,我很快就回来看你。"我抱了抱她瘦弱的身子。
"好好的,别担心我。"她拍拍我的背,"有大山照顾我呢。"
村长站在最前面,神情庄重,好像在送自己的儿子。
小芳躲在人群后面,低着头,偷偷望着我。
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我发现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哭过。
上车前,村长塞给我一个信封:"路上看吧。"
汽车启动后,我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封信,字迹清秀,一看就是小芳写的:
"志强哥:
军人是最令人敬佩的职业,保家卫国,守护和平。我为村里有你这样的军人而骄傲。不管以后你走到哪里,都别忘了马家村,别忘了这里有人一直以你为荣。
小芳"
信的背面,还有一张我父亲和村长的老照片,两人年轻时的样子,肩并肩站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笑得灿烂。
照片背面写着:"1969年,大山和老马在部队。"
原来他们俩竟然是战友!
这个发现让我更加震惊,也更加愧疚。
大巴车颠簸着驶向县城,窗外的玉米地和高粱地在阳光下金黄一片。
...也配得上小芳的敬仰。
到了县城汽车站,我要转乘火车去省城。
站台上人来人往,有打工的,有探亲的,还有像我一样去上学的。
我排队买票时,忽然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回头一看,居然是小芳!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
"志强哥,你落下东西了。"她把布包递给我,脸蛋红扑扑的。
我打开一看,是我娘织的那条围巾,还有一封信。
"这是我爹让我给你的,他说...他说等你当上军官了,再回来认真考虑我们的事。"小芳说完,低下头,耳根都红了。
我哑然失笑,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等我,好吗?"我鼓起勇气问道。
小芳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开了。
那一刻,阳光洒在她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美得让人心醉。
回程的列车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
我想到了村长的宽容,想到了父亲的嘱托,想到了小芳明亮的眼睛。
我忽然明白,人这一生,最珍贵的不是荣誉和成就,而是那些真挚的情感和无私的付出。
我打开村长的信,里面只有简短的几行字:
"志强:
你爹走了,我就是你爹。好好学习,建功立业。
小芳是个好姑娘,配得上你。不过,这事
来源:天涯旧时光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