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莫多瓦:欲望不仅是我电影的制作公司,还是癫狂的顿悟

B站影视 电影资讯 2025-03-28 09:20 2

摘要:《不良教育》的剧本雏形、《欲望法则》中科克托的回声、被尘封半世纪的《疯美人胡安娜》、安迪·沃霍尔、让娜·莫罗——书中藏着他的创作暗房,显影那些未能抵达银幕的梦境。

佩德罗·阿莫多瓦

从影40年,他是奥斯卡奖、金球奖、戛纳最佳导演、威尼斯金狮奖等多项大奖得主。

他从来没忘记,孤身来到马德里,自己是怎么开始拍电影的,电影学校关门,他只能靠自学,用第一笔工资买了“超8”摄像机。

这一次,佩德罗·阿莫多瓦褪去导演身份,第一次以写作者的姿态,将半生隐秘的碎片悉数摊开。

40年30部电影,它们的原型,就在这12个故事组成的短篇集《最后一个梦》中。

《不良教育》的剧本雏形、《欲望法则》中科克托的回声、被尘封半世纪的《疯美人胡安娜》、安迪·沃霍尔、让娜·莫罗——书中藏着他的创作暗房,显影那些未能抵达银幕的梦境。

阿莫多瓦自述:这是一部接近于自传的东西,是碎片的、不完整又带点隐秘性。

佩德罗·阿莫多瓦

从青春期逃离村庄的焦灼,到母亲离世后写下的《最后一个梦》;这些故事是未删减的日记,是电影的镜像,更是他直面欲望、恐惧与信仰的独白。

若你曾为他电影中的浓烈色彩倾倒,这本书将带你潜入调色盘的源头——那里有更疼痛的红,更混沌的黑。

文 | 阿莫多瓦

译 | 吴娴敏

曾多次有人提出让我写自传,我都拒绝了,也曾有人提出请人代笔,但想到有本从头到尾只关于我——作为一个人——的书,我始终有点过敏反应。我不记日记,试过,但也没能写超过两页。然而,本书意味着我的第一次前后矛盾。这是最接近于一部自传的东西,碎片化、不完整又带点儿隐秘性。我相信它会让读者最大程度地了解关于我作为电影工作者、作为作家(书写的人)的信息,以及我人生中的一件件事如何交织。但这刚写完的字里行间又出现了更多的前后矛盾之处——比如我从没能记日记,但本书中有四篇与此相悖——谈及我母亲的过世、在特坡斯特兰拜访查维拉、某空虚一日的流水账以及《一部糟糕的小说》。这四个文本都捕捉到了我的人生,捕捉到了我真切体验的那些瞬间,零距离。这部故事集(我不区分体裁,我把一切都称为故事)呈现的是我的文字、电影和生活之间的紧密关系。

罗拉·加西亚把未经编辑的故事都存档在了办公室里,那儿还有一大堆别的东西。罗拉是我的助理,负责这些,也负责许多其他事务。她在多次混乱的搬迁中救下了一个个蓝色的旧文件夹,把里面的故事摘录汇编。她和哈乌梅·本菲尔一起,给它们拭去灰尘。这些故事写完后我就再也没读过;罗拉做了存档保存,我也把它们忘了。如果不是她建议我再看一眼,我绝不会想到要在几十年后去重读这些故事。罗拉按照自己的出色见解选出了几篇,想看看我对她读过的故事有何反响。在《奇怪的生活方式》的前期筹备和后期制作期间,我用零散的时间读完了。我没有再去动这些故事,因为我感兴趣的是让自己记住,记住当时它们被写下时的样子,以及看看在通过高中双修会考、离开学校之后,我的生活与我周围的一切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一名作家,我一直在写作。如果有什么是我确定的,那一定是我对文学的爱好,若说其中有无法确定的,那应该是我在这方面的成就。我在两篇故事中谈到对文学和写作的热爱(写于1967年至1970年某些午后的《米格尔的生与死》,还有同时期写下的《一部糟糕的小说》)。

有几篇故事,我已经释怀了,我也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写的、在哪里写的。我看到自己在马德里加莱霍的家里,在庭院里用一台奥利维蒂牌打字机写下《米格尔的生与死》,我在葡萄藤架下,边上有只被剥了皮的兔子,吊在绳子上,好像个捕蝇笼,特别恶心的那种。或者是七十年代初,在西班牙电信公司的办公室里,工作一做完就偷偷地写。或者,当然还有在我曾住过的不同房子里,在窗前写。

这些故事与我的电影作品互补——有时候,它们直接反映出我在那一刻的生活,或在多年后变成了电影(《不良教育》以及《痛苦与荣耀》的部分情节),或许会在以后拍成电影。

《不良教育》《痛苦与荣耀》电影海报

全部故事都属于初始文本(这一阶段对我而言还没结束),其中有很多篇是为了逃离无聊而写下的。

1979年,我创造了一个各方面都很饱满的人物——帕蒂·迪普乌萨(《性感代言人的自白》),后来,我用变成孤儿的第一天的记事开启了新世纪(《最后一个梦》),而且我觉得在此后写的一切——比如《苦圣诞》(我在里面加了一段关于查维拉的“戏码”,她的声音以一种无法磨灭的方式出现在我的多部电影中),我又开始关注自己,我变成了在《再见,火山》《空虚一日的记忆》《一部糟糕的小说》中写出的新人物形象。这个新人物形象,我本人,是帕蒂的反面,即便我们是同一个人不同的面向。新世纪的我成了一个更加消沉的人,更禁欲、更忧郁、更犹豫、更动摇、更害怕—一而我在其中找到了灵感。我拍出的电影便是证据,尤其是最近六年的作品。

一切都在这本书里。我还发现,在七十年代初,刚到马德里的时候,我已经是那个我后来将会成为的人了——2004年,《拜访》改编成了《不良教育》;而且如果钱够的话,《疯美人胡安娜》或《镜中仪式》早就成为我的导演首作了,而我也会继续去拍我后来拍的那些电影。不过还有一些故事是在来到马德里前,在1967年至1970年间写的——《救世》和前面提及的《米格尔的生与死》。我在这两篇故事中,一方面看到了自己刚离开学校,而另一方面是青春期的焦虑,那种继续困在村子里的恐惧,必须早日离开,来马德里(那三年,我和家人住在卡塞雷斯省的马德里加莱霍)。

我试图将故事保持原样,但我承认自己没忍住,又改写了《米格尔的生与死》。我觉得那时的风格太做作了,所以做了点修改,但保留了原版的风格。在五十多年后阅读这个故事,我仍觉得惊奇。关于叙事转换的创意,反向讲述生命,我记得一清二楚。这就是精髓,或者大言不惭地说,是独到之处。几十年后,我认为《本杰明·巴顿奇事》借鉴了我的这个创意。故事情节本身没有新意,正对应我当时的人生轨迹,如此乏善可陈。创意是最重要的。现在读来,我发现故事情节主要讲的是记忆,以及面对时间流逝的无力。我写的时候一定是在想这些,但我已经忘记了,出乎我的意料。教会的教育背景持续出现在我七十年代的所有故事中。

1979年创作的帕蒂·迪普乌萨带来了巨大转变;置身于七十年代末的旋涡中,再早一点或晚一点,我都写不出这个人物。我看到自己在打字机上写作,奔波,生活和写作的速度快到令人晕眩。给二十世纪落幕的是《最后一个梦》,关于我变为孤儿的第一天;我想收录这篇短小的记录,因为我发现它的五页篇幅中有我迄今为止写出过的最好的东西。这不是说,我是个伟大的作家——如果我能用同样的文采再写出至少两百页,那才行。必须要到我的母亲死去,我才能写出《最后一个梦》。

《最后一个梦》[西]佩德罗·阿莫多瓦 著 吴娴敏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99读书人 出版

除了《不良教育》和《拜访》之间的关系,这些故事里已蕴涵很多我电影中出现的主题,它们也造就了我的电影。其中之一便是对让·科克托的《人之声》的迷恋,这在《欲望法则》和《崩溃边缘的女人》中都有所见,在《破碎的拥抱》中再度显现,最后在两年前,有了我与蒂尔达·斯文顿合作的《人之声》。同样,《过多性别转变》讲述了《关于我母亲的一切》中的关键元素之一——折衷主义,它混合的不仅是不同性别,还有在我身上留下印迹的几部作品——除了科克托的独白,还有田纳西·威廉斯的《欲望号街车》(“欲望”也是我制作公司的名字)和约翰·卡萨韦蒂的《首演之夜》。一切经我手或闪现在我眼前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把它们混合成为某种自己的东西,像《过多性别转变》中的莱昂一样不设限。

我的电影生涯开始时,后现代风格正如日中天——创意可以来自任何地方,所有风格和年代共存,对性别和底层没有偏见;那时候也没有市场一说,只有想要生存下去和干大事的愿望。对于那些像我一样想要征服整个世界的人而言,那就是理想的培养皿。

我的灵感来自拉曼查的庭院,我在那里度过了第一段童年。还来自洛克拉阴暗的房间,如果有必要的话暂停一下——那是第二段童年中最险恶的地方,在教会主办的“监狱学校”里。那些年既动荡又闪亮,那种恐惧是教会的拉丁语弥撒带来的,而那弥撒是我作为唱诗班领唱唱出的(《痛苦与荣耀》)。

现在我可以说,那三个地方塑造了我——在拉曼查的庭院里,女人们做着梭织蕾丝,边唱歌边对整个村子的人评头论足;1977年至1990年每个激烈又自由的马德里之夜;六十年代初我所接受的暗无天日的宗教教育。以上的一切都被浓缩进了这本书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欲望”不仅是我电影的制作公司,还是癫狂的顿悟,我们应该像波莱罗舞曲歌词中的主人公一样,臣服于欲望的法则。

本文为《最后一个梦》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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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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