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五年了,他头发全白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正瞪着眼睛打量着我这栋三层小楼。
我刚把新别墅的花园整理完,就看见大伯陈德富拄着拐杖,站在我家门口。
十五年了,他头发全白了,但身子骨还算硬朗,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正瞪着眼睛打量着我这栋三层小楼。
"俊子,这房子不错啊。"他的声音还是那么洪亮,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
我放下手里的园艺工具,心里五味杂陈。
邻居张阿姨正好路过,冲我竖起大拇指:"小陈,你这房子得两千多万吧?真有出息!"
大伯的眼睛亮了,上下重新审视着我。
我想起十五年前父亲跪在这个男人面前的那个雨夜,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头。
01
十五年前那个雨夜,我永远忘不了。
父亲陈德华跪在大伯家门口,膝盖重重砸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脸颊往下流,分不清是雨水还是眼泪。
"大哥,求求你了,借我十万块钱救命吧。"父亲的声音在雨中颤抖着,"医生说再不手术,我就没机会了。"
我站在雨中,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如刀绞。二十岁的我刚大学毕业,找了份月薪三千的工作,根本拿不出治病的钱。
大伯陈德富站在门廊下,身后是刚装修好的豪华客厅。一年前拆迁,他家分到了四百三十万现金,还有两套回迁房。客厅里的水晶吊灯闪闪发亮,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德华,不是大哥不帮你。"大伯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烦,"这钱我也有用处,强子明年要结婚,得买车买房,哪里够用?"
"大哥,我不是不还,我有工作,可以慢慢还。"父亲磕了个头,额头碰到地面,"我给你打欠条,写利息,求求你了。"
堂弟陈强从客厅里走出来,手里端着热茶,看了一眼跪在雨中的父亲,轻蔑地撇了撇嘴:"爸,让他们走吧,这雨下得,弄得门口都是泥水。"
我冲过去想扶起父亲,但他死死跪着不起来。
"大哥,咱们是亲兄弟,血浓于水啊。"父亲的声音已经哽咽,"十万块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我来说是救命钱啊。"
大伯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更冷了:"德华,你别在这里道德绑架。钱是我的,借不借是我的自由。你要是真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去。"
那一刻,我看到了什么叫冷血。
四百三十万现金就在屋里,十万块钱对他来说连零头都不算,但他就是不借。
父亲最终还是被我搀扶着离开了。走到巷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大伯家灯火通明的窗户,苦笑着说:"俊子,记住今天。记住什么叫人情冷暖。"
第二天,父亲开始变卖家里的所有东西,连母亲的嫁妆都卖了,最后还是差三万块钱。
我跑遍了所有的亲戚朋友,跪过,哭过,最后凑够了手术费。
手术很成功,但父亲的身体从此一蹶不振。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死了。
从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主动去过大伯家,连过年都不去。每当有人提起大伯家的富裕生活,父亲总是沉默不语,但我能看出他眼中的痛苦。
那个雨夜,不只是父亲跪了,我们整个家的尊严都跪了。
而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02
父亲的病虽然治好了,但家里因此背上了沉重的债务。
我白天上班,晚上做兼职,周末跑滴滴,一个月能挣八千多块钱。每一分钱都要掰开花,连买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
母亲李秀娟为了省钱,经常一个人偷偷吃剩菜剩饭,把好的都留给我和父亲。她的身体也因为劳累和营养不良变得越来越差,头发白了一大半。
那段时间,我们家就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而大伯家的生活却越来越好。陈强用拆迁款买了辆三十多万的奥迪车,每天开着车在小区里转悠,车载音响开得震天响。他还在市中心买了套婚房,装修得金碧辉煌。
有一次我在超市遇到大伯母王桂花,她正推着购物车买进口水果,看到我时眼神明显躲闪。
"俊子啊,最近怎么样?"她的语气很敷衍。
"还行,大伯母。"我礼貌地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她匆匆推着车子走了,连多说一句话的意思都没有。
我站在超市里,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酸楚。以前我们两家关系那么好,过年过节总是互相走动,现在却连基本的寒暄都变得如此别扭。
钱,真的能让亲情变得如此陌生。
最让我难受的是父亲的变化。以前父亲是个很自尊的人,走路挺胸抬头,说话中气十足。但自从那次求助失败后,他变得沉默寡言,走路也佝偻了,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有一天晚上,我听到父亲在房间里自言自语:"是我没用啊,连个病都治不起,还得让儿子这么辛苦。"
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我发誓,一定要让父亲重新挺起胸膛做人。
于是我开始疯狂地学习和工作。白天在公司拼命表现,晚上自学各种技能,周末去培训班充电。我要抓住每一个机会,绝不让贫穷再次击倒我们家。
两年后,我跳槽到了一家外企,薪水翻了一倍。又过了三年,我被提拔为部门经理,年薪达到了二十多万。
再后来,我和同事张慧结婚了,她是个优秀的会计师,我们两个人一起努力,生活逐渐好转。
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父亲跪在大伯家门口的样子。那个画面像刺一样扎在我心里,时刻提醒我不能忘记那种屈辱。
五年前,父亲查出了肺癌。这一次我们有钱治病了,但为时已晚。
父亲临终前握着我的手说:"俊子,爸爸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让你看到了最窝囊的样子。"
"爸,您别这么说。"我哽咽着。
"答应爸爸,要堂堂正正做人,但永远不要忘记什么叫冷暖自知。"
父亲说完这句话,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办丧事的时候,大伯一家来了,但只是象征性地待了一会儿就走了。连个花圈都是最便宜的那种。
那一刻,我彻底看清了他们的嘴脸。
03
父亲去世后,我像着了魔一样拼命工作。
我要证明给所有人看,陈德华的儿子不是废物,我们家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我从部门经理做到了区域总监,又从区域总监做到了大区经理。每次升职,工资都成倍增长。妻子张慧也在会计师事务所做到了合伙人,我们两口子的年收入加起来超过了八十万。
有了钱以后,我们换了更大的房子,买了好车,生活品质直线上升。女儿陈小雨在私立学校上学,学钢琴、舞蹈、英语,样样不缺。
但我心里总是不满足,总觉得还不够。
我要买别墅,要住最好的房子,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的成功。
去年,我看中了城西的一套别墅,三层楼,带花园,售价两千八百万。妻子觉得太贵了,我们现有的房子已经够住了,没必要换。
"慧慧,我一定要买。"我坚持说,"这不只是房子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她不解地问。
我没有告诉她那个雨夜的故事,只是说:"我想给小雨更好的成长环境。"
为了买这套别墅,我们把之前的房子卖了,又贷了一千多万的款。虽然经济压力很大,但看到这栋漂亮的房子,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装修花了半年时间,我亲自盯着每一个细节。欧式风格,意大利进口的大理石,德国进口的卫浴,连门把手都是纯铜镀金的。
搬进新家的那天,邻居们都过来祝贺。整个小区住的都是成功人士,有企业老板,有金融精英,有知名律师。他们对我这个新邻居表现得很热情。
"陈总,你这房子装修得真漂亮。"
"这得花不少钱吧?品味真好。"
"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多多照顾。"
听着这些赞美声,我心里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雨夜,想起了大伯一家曾经的冷眼。
如果父亲还活着,看到我住进这样的房子,他该有多高兴啊。
装修期间,我偶然在建材市场遇到了堂弟陈强。这些年他一直在家啃老,拆迁款早就被他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落魄,穿着一件起毛的毛衣,骑着一辆破旧的电动车。
看到我时,他明显愣了一下:"堂哥?你怎么在这里?"
"买点材料。"我平静地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的宝马车上,眼神复杂:"你现在混得不错啊。"
"还行。"我没有多说什么。
"那个……"他欲言又止,"有机会聚聚吧。"
我点点头,但心里清楚,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可聚的了。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它会让每个人都得到应有的结果。
别墅装修完工的时候,我特意在小区门口拍了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标题写的是:"新家落成,感谢一路走来的每一个朋友。"
很快就有几十个人点赞评论,都是祝贺和羡慕的话。但我最想看到的那几个人,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很快他们就会知道的。
04
搬进别墅三个月后,我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每天早上在花园里喝咖啡,看着远山和蓝天,有一种说不出的宁静感。女儿小雨也很喜欢这里,她在花园里种了几株向日葵,每天都要去看看有没有长高。
妻子张慧虽然之前反对买房,但搬进来后也很满意。她说这里的空气好,小区环境优雅,对小雨的成长有好处。
"老公,你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一天晚上她靠在我怀里说,"这里确实比之前的地方好太多了。"
我轻抚着她的头发,心里五味杂陈。她不知道我买这房子的真正原因,也不知道我内心深处那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
有时候我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可以看到远处的老城区,那里有我们曾经住过的筒子楼,也有大伯家的高档小区。两个世界看起来那么近,又那么远。
邻居们都很友善。左边住着一个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右边住着一个投资公司的总经理。大家经常一起聊天,交流投资心得和教育孩子的经验。
在这个圈子里,我渐渐找到了归属感。这些人和我一样,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的。他们尊重我,认可我,这种感觉让我很受用。
但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还是会想起父亲。
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能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他会说什么呢?他会为我骄傲吗?还是会担心我变得太过功利?
父亲是个很朴实的人,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生活。他从来没有过分的欲望,也从来不羡慕别人的富贵。但现实却给了他最沉重的打击。
我记得父亲生病期间,母亲曾经偷偷抹眼泪说:"你爸爸这辈子老实巴交的,从来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折磨他?"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好人得不到好报?为什么有钱人越来越冷漠?为什么亲情在金钱面前变得如此脆弱?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答案。
前段时间小区物业告诉我,有个老人总是在门口转悠,说是要找陈俊。保安询问我的意思,要不要让他进来。
我猜那个老人应该就是大伯,但我让保安告诉他我不在家。
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
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他。原谅?我做不到。报复?我又不屑于那样做。
也许,时间会给我答案。
上周末,小雨问我:"爸爸,为什么我们从来不去看太爷爷?妈妈说他是你的大伯,我们应该去看看他。"
我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她还不懂成人世界的复杂和残酷,不知道有些伤害是永远无法原谅的。
"太爷爷住得比较远,等有机会再去看他。"我敷衍地说。
"那什么时候有机会呢?"她继续问。
我抱起她,轻声说:"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05
今天下午我正在花园里给小雨的向日葵浇水,就听到门铃声响起。
透过可视门铃的屏幕,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大伯陈德富。
十五年了,他比我印象中苍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背也驼了,但那双眼睛还是那么精明。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了开门键。
大伯拄着拐杖走进来,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的别墅。从大门到花园,从外墙到装饰,每一个细节他都仔细看过。
"俊子啊,你这房子真不错。"他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给他倒了杯茶:"大伯,您怎么来了?"
"听说你买了大房子,想过来看看。"他端起茶杯,慢慢品了一口,"这茶不错,是好茶。"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紧张感。
"俊子,你现在做什么工作?"他问。
"在一家外企当大区经理。"我简单回答。
"收入不错吧?"
"还可以。"
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不容易啊,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成就。你爸要是还活着,该多高兴啊。"
提到父亲,我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大伯,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不想和他兜圈子。
他放下茶杯,咳嗽了一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和你聊聊。这些年我们两家走动得少了,不应该啊。"
"是吗?"我的语气很平淡。
"俊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他试探性地问,"当年你爸生病的事情,我也很难过,但是你要理解,我们家当时也有困难。"
困难?四百三十万现金在家里放着,这叫困难?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大伯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满,赶紧转移话题:"算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现在你也成功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应该多走动才对。"
"那倒是。"我敷衍地应了一声。
"对了,你这房子这么大,平时就你们三口人住,是不是有点浪费?"他突然问了一个让我意外的问题。
我皱了皱眉头:"还好吧,我们住得挺舒服的。"
"舒服当然是舒服,但是成本也高啊。"他的眼睛开始发亮,"你看,这么大的房子,物业费、保养费、清洁费,一年下来得不少钱吧?"
我隐约感觉到他想说什么,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他继续说。
"俊子啊,我有个想法。"他清了清嗓子,身体前倾,眼神突然变得非常认真。
我的心开始砰砰跳起来,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张了张嘴,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我说:
"这房子,你不如给你弟弟住吧。"
大伯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我整个人都愣住了。
06
给我弟弟?他是在说我堂弟陈强吗?
"什么意思?"我强忍着怒火问道。
大伯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愤怒,继续说道:"你看,强子现在也三十多了,还没有像样的房子。你这别墅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让他搬过来住。这样既能照顾弟弟,又能充分利用房子,一举两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十五年前拒绝借给我父亲十万救命钱的男人,现在竟然要求我把价值近三千万的别墅给他儿子住?
"大伯,您开玩笑呢吧?"我的声音开始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
"我没开玩笑。"他理直气壮地说,"咱们是一家人,你现在有能力了,帮帮弟弟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强子住进来也不是白住,他可以帮你看房子,还能陪陪小雨。"
看房子?陪小雨?他竟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大伯,这房子是我花了近三千万买的,您让我给陈强住,是认真的吗?"
"三千万怎么了?"他的语气更加理所当然,"钱是死的,人是活的。房子不就是用来住的吗?你一个人住三层楼,多浪费啊。强子一家三口正好需要地方住,这不是很合适吗?"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那您觉得,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是哥哥啊!"他拍桌子说,"从小你就比强子聪明,现在又这么有出息,帮帮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再说了,你不是还有其他房产吗?可以去别处住嘛。"
天经地义?他竟然说这是天经地义的?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花园里小雨种的向日葵,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话。
"大伯,您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雨夜吗?"我转身看着他。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雨夜?"
"我父亲跪在您家门口,求您借十万块钱救命的那个雨夜。"
大伯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提它干什么?"
"您当时说什么来着?您说钱是您的,借不借是您的自由。您还说让我父亲自己想办法。"我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您觉得,帮弟弟是天经地义的?"
"这能一样吗?"他有些心虚,但还是强辞夺理,"当时情况不同,我们家也有困难。"
"四百三十万现金,这叫困难?"我冷笑一声,"十万块钱对您来说连零头都不算,但您就是不借。现在您要我把三千万的房子给陈强住,这叫什么?"
大伯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嘟囔道:"那时候年轻,想法不成熟……"
"不成熟?"我打断他,"您当时六十多岁了,还不成熟?您知道我父亲为了治病卖了什么吗?连我母亲的嫁妆都卖了!您知道我父亲跪着向您求助后,心理受到了多大的创伤吗?"
大伯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继续说:"您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没有休过一个完整的周末,就是为了不再让任何人看不起我们家。这套房子的每一块钱,都是我用血汗换来的。"
07
大伯沉默了很久,才抬起头看着我:"俊子,过去的事我承认做得不对,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血浓于水啊,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一家人?"我苦笑道,"十五年前我父亲跪在您面前的时候,您怎么不说一家人?"
"我……"他欲言又止。
"大伯,您知道我父亲临终前跟我说了什么吗?"我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他说,要堂堂正正做人,但永远不要忘记什么叫冷暖自知。"
大伯的脸更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他还说,钱能看清人心,也能改变人心。有些人有了钱就忘了根本,有些人没有钱就被人瞧不起。但是不管怎样,都不能失去做人的原则。"
我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在空气中回荡。
"您现在来找我,是因为我有钱了,对吗?如果我还是十五年前那个月薪三千的毛头小子,您会来找我吗?您会说咱们是一家人吗?"
大伯张了张嘴,但没有说出话来。
我继续说:"我不恨您,真的不恨。因为您教会了我一个道理: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只有靠自己才最可靠。正是因为您的拒绝,才有了今天的我。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还应该感谢您。"
"俊子……"大伯的声音有些哽咽。
"但是,您现在让我把房子给陈强住,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我的语气很坚定,"不是因为我小气,而是因为这违背了我父亲教给我的做人原则。"
大伯急了:"那强子怎么办?他现在连个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女朋友都要跟他分手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平静地说,"拆迁款四百三十万,这些年他都花在了哪里?买车、打牌、旅游、挥霍。现在没钱了,就想到要房子住?"
"他还年轻,不懂事……"
"他今年三十二了,比我还大三岁,还年轻?"我摇摇头,"大伯,您这样惯着他,只会害了他。"
大伯站起身来,拄着拐杖走了几步,然后转身看着我:"俊子,你真的不肯帮这个忙?"
"不是不肯帮,是帮不了。"我说,"这房子是我们一家三口的家,不是客栈,不能随便让人住进来。如果陈强真的有困难,我可以借给他一些钱,让他自己租房子住。"
"借钱?"大伯的眼睛又亮了,"那你能借多少?"
我看着他贪婪的眼神,突然觉得很悲哀。到现在他想的还是钱,还是怎么从我这里得到好处。
"我可以借给他十万。"我说,"就像当年我父亲向您求助的那个数目。"
大伯的脸色变了:"十万?你现在这么有钱,就借十万?"
"您觉得少?"我反问,"当年我父亲向您借十万救命,您都不肯。现在我主动提出借给陈强十万,您还嫌少?"
大伯哑口无言。
我继续说:"而且,我有个条件。陈强必须写欠条,承诺三年内还清,每年利息百分之五。就像当年我父亲答应的那样。"
"你这是在羞辱我们!"大伯愤怒地说。
"我这是在帮您们。"我平静地回答,"如果您觉得这是羞辱,那当年我父亲跪在您面前求助,算什么?"
08
大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说:"你……你这是报复!"
"不,这不是报复。"我摇头说,"报复是以恶制恶。我没有拒绝帮助陈强,我只是用同样的标准来帮助他。"
"同样的标准?"
"对。当年您说钱是您的,借不借是您的自由。现在我说房子是我的,给不给也是我的自由。当年您要求我父亲写欠条付利息,现在我要求陈强也写欠条付利息。这不是很公平吗?"
大伯被我的话堵得无话可说。
我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花园。小雨种的向日葵已经长得很高了,金黄的花盘正对着太阳,充满了生命力。
"大伯,您知道向日葵为什么总是面向太阳吗?"我问。
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因为阳光给它温暖和能量,让它茁壮成长。"我转身看着他,"人也是一样的。我们应该面向那些给我们温暖和帮助的人,而不是那些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候转身离去的人。"
大伯的眼中闪过一丝羞愧。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是真正的家人?"我继续说,"是血缘关系吗?还是在困难时刻的不离不弃?"
"现在我明白了。真正的家人,不是在你成功时来分享你的荣耀,而是在你失败时愿意与你共渡难关的人。"
我走到大伯面前,诚恳地说:"大伯,我不恨您,真的不恨。但是我也不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十万块钱的借款offer,我会保持三天。三天后如果陈强没有来找我,这个offer就失效了。"
大伯低着头,过了很久才说:"俊子,你长大了。"
"是的,我长大了。"我点点头,"在那个雨夜之后,我就开始长大了。"
大伯拄着拐杖慢慢走向门口,走到门边时,他突然回头看着我:"如果……如果当年我借给了你爸那十万块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说:"那您现在就不用来向我要房子了。因为我永远记得您的恩情,会主动照顾陈强的。"
大伯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眼中有了泪花:"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后悔是没有用的。"我轻声说,"但是现在开始做对的事情,还不算太晚。"
大伯点点头,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站在窗边,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区的绿荫中。
这时,小雨从楼上跑下来:"爸爸,刚才那个爷爷是谁呀?"
"他是爸爸的大伯,你的太爷爷。"
"他为什么哭了?"小雨天真地问。
我蹲下来,抱住女儿:"因为他想起了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感到难过了。"
"那他下次还会来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轻抚着她的头发,"但是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记住一个道理:做人要善良,但也要有原则。"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晚上,妻子张慧下班回来,我把今天的事情详细告诉了她。她听完后,紧紧抱住了我。
"老公,你做得对。"她说,"有些原则是不能妥协的。"
"但我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我说。
"你已经给了他机会。十万块钱的借款,这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我点点头。是的,我已经给了机会。接下来就看他们怎么选择了。
三天后,陈强没有来找我。
又过了一个月,我听说他们搬到了城郊的一个小镇,租了间便宜的房子住。大伯的身体越来越不好,经常住院。
我没有主动去联系他们,他们也没有再来找过我。
但是在小雨的要求下,我们在春节时给大伯买了些礼品,让人送了过去。礼品很简单:一些营养品和一封信。
信是我写的,只有一句话:"大伯,祝您身体健康。如果需要帮助,请开口。但请记住,帮助是情分,不是本分。"
后来听说,大伯收到礼品后哭了很久。
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仇恨,也不是和解,而是一种平静的距离。
站在别墅的阳台上,我看着小雨在花园里照料她的向日葵。那些金黄的花朵依然面向阳光,坚强而美丽。
就像父亲教给我的那样:堂堂正正做人,但永远不忘记什么是冷暖自知。
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我的选择。
来源:贝壳小姐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