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如利刃般一寸寸在我脸上、身上梭巡打量,片刻,他忽地欺身靠近,几乎与我气息相闻,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意有所指:「是吗……可你身上的龙涎香气……却是独步禁中的恩赏……」
「卿卿,昨夜你宿在何处?」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迫人的压力。
我下意识地绞紧袖中的手指,掌心渗出冷汗:「我……我哪里都未去。」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一丝虚颤。
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如利刃般一寸寸在我脸上、身上梭巡打量,片刻,他忽地欺身靠近,几乎与我气息相闻,眼神锐利如鹰隼,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似意有所指:「是吗……可你身上的龙涎香气……却是独步禁中的恩赏……」
“原来如此,你这般神态……是我多心了。”
他蓦地伸出手,指尖微凉,托住了我的下颌。
“卿卿,近来公务繁杂分身乏术,莫要怪我,待空闲下来,定当好好陪你。”
那施舍般的口吻,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我心底最深的隐痛。我偏过头,避开了那曾让我眷恋的触碰,“你既已心许他人,你我趁早痛快和离便是。”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酸楚,“我要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只求你一事,把我娘的遗物归还于我。”
那块玉佩,是娘亲临终前留下,言明是给未来女婿的定情信物。如今,它却仍挂在萧铎腰间,像个嘲讽的笑话。
“卿卿,你在胡言些什么?”萧铎眉心拧紧,透出焦躁,“陛下对我堂妹青眼有加,如今各府都催促我早日厘清她的身份根底。你莫要在此刻与我置气。”
堂妹?我心下一惊,骤然想起今晨府中那番要将我灭口的言论,寒意瞬间蹿遍四肢百骸,更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只要娘的遗物,”我声音冷硬如石,“交还给我,我即刻就走,绝不耽误你半点前程。”
萧铎闭了闭眼,疲惫之色难以掩饰,“卿卿,和离归宗的妇人,又有哪户清白人家肯再接纳?这世间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以你的出身……做我妾室,亦不算辱没门楣。”
我张了张嘴,只觉得喉间一片苦涩,竟发不出一个音节。
曾几何时,萧铎也曾指天誓日:“你是我萧铎此生唯一的发妻!你的话,便是圣旨,我萧铎无有不从!”
可如今时移世易,誓言如露亦如电。我说了他不愿听的真话,他便连片刻犹豫也无,转身即走。
此处,再无可恋。
打点好简单的行囊,我独自走向府门。不承想,却在回廊处正撞上逛街归来的索宁奚。
她那身负拳脚的贴身丫鬟眼疾手快,一把攥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回,嗤笑道:“哟,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奋力一挣,将她推开,声音浸着寒冰:“放开你的脏手!”
索宁奚掩口娇笑,眼中尽是嘲讽:“你们中原的弱质女流,一个个跟初生的鸡崽儿似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会儿见了将军,是不是又要哭哭啼啼告状说我欺负你?”
周围的仆婢们噤若寒蝉,目光闪烁,只作壁上观。
那丫鬟手上加力,猛然将我掼倒在地。我挣扎欲起,索宁奚却莲步轻移,绣着金线的软底宫鞋毫不留情地踏在我的肩胛上,缓缓施压。
“听闻你向将军闹着要和离?区区一个妾室,竟也配提‘和离’二字?”她如今通身的气派、穿戴的规制,分明已是当家主母的排场,好生风光!
我刚想开口驳斥,下巴便被她冰凉的手指狠狠掐住。
她好整以暇地蹲下身,凑近我,鄙夷的目光如同打量一堆秽物:“真真是个无知蠢妇!连眼下的局势都瞧不清。将军的堂妹如今是陛下的心头好,萧府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可惜啊……这等泼天的富贵,你是无福消受了。”
“呸!”我啐了一口,怒极反笑,“这等富贵,我云卿——不稀罕!”
她挨了骂,脸上伪善的笑意瞬间冻结成霜,冷冷下令:“扒了她的外衫!过几日贵客临门,正好……留着她替将军好好‘招待’!”
“住手!不准碰我!”羞愤的火焰瞬间燎遍全身,我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挣扎。那几个惯会落井下石的恶仆,有的被我狠狠咬住手腕,见了血,顿时鬼哭狼嚎。但终究寡不敌众,在她们数人的钳制下,我的反抗渐渐力竭。
混乱中,萧铎匆匆赶回。
“住手!”一声沉雷般的怒喝震得人心头一跳。他几步上前,踹飞了死命压住我的刁奴。
束缚乍松,我狼狈地就势一滚,喘息急促地伏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手中兀自紧攥着方才挣扎间生生扯下的几绺头发。
索宁奚瞬息间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细声辩解:“将军……是,是她先出言不逊辱骂于我的……”
那几个动手的仆妇早已吓得浑身发抖。
厅堂一片死寂,只余我粗重的喘息,众人都嗅到了萧铎山雨欲来的怒意。
他没有看她们,目光如利刃般钉在我因撕扯而微敞的领口处,下一刻,便死死锁定在那尚未褪尽的暧昧痕迹上。他的眼神,如同窥见了极其可怖之物,骤然掀起滔天巨浪!
索宁奚还想添油加醋,萧铎却只挥了挥手,语气疲惫却不容置喙:“夫人身体不适,先扶她回房休憩。”这次动手拉人的,是他的亲兵。
眨眼间,厅内只剩我与他二人。
下颌猛地传来剧痛,他冰冷的手指如铁钳般锁住我的下巴,强硬地迫使我抬起头。
他的声音森寒刺骨,每个字都淬着滔天怒火:“你告诉我——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我被迫仰望着这张曾经无比熟悉的俊朗面容,此刻却只觉无比陌生和讽刺。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风流,女子却要被幽囚深宅,守着这荒诞的“贞洁牌坊”?
“萧铎,”我扯出一个冰冷的笑,齿缝里挤出声音,“你竟有脸来问我?若不是你那‘好夫人’给我灌下合欢散,我何至于此!”
是了,这一刻我像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只想着扯下他道貌岸然的假面,哪怕与他一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他眼底霎时涌起浓浓的讥诮,竟是口不择言地咒骂道:“怪道你如此急着要和离!贱——”
“JR”二字尚未落地,我的巴掌已带着积压的所有愤怒与屈辱,狠狠扇在他脸上:“你才是!这天底下最无耻、最恶心的JR!”
萧铎的瞳孔因盛怒而急剧收缩,面上血色尽褪,他咬牙切齿,仿佛用尽全力才压住一掌将我劈死的冲动:“你自作下这等下流勾当,休要攀诬栽赃到宁儿身上!”
我狠狠朝他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他身后的亲兵死死垂着头,恨不得将头埋进地里。
萧铎似乎这才想起,我云卿的性子,从来都不是温顺羔羊。
他怒极反笑,眼底残存的一丝往日情意彻底湮灭,只剩下冰冷的、睥睨蝼蚁般的轻蔑:“云卿,高门大院里的妾室,迎来送往伺候贵客,本就是份内之事!我便权当你是被野狗舔了一口,”他顿了顿,笑容愈发刺眼,“刚好,衬你如今的身份。”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我浑身颤抖,气得几乎站立不稳。
萧铎被打得偏过头去,死死盯着地面的青砖,静默了片刻,才用一种压抑到极点的声音挤出命令:“我会彻查此事。但从今往后,你——休想再踏出这将军府一步!”
“彻查?”我被他的虚伪彻底激笑了,索性抬高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挑衅,“倘若我说,那人……是你惹不起的皇亲贵胄呢?你敢查么?敢杀么?”
“是么?”他眼底的轻蔑几乎凝成实质,嘴角扯出一个危险的弧度,“那正好!随我去面见陛下!也好让你,彻底死了这条心!”他不再顾及体面,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拖着我便向府外奔去。
御书房内,谢泽正与几位朝臣议事,被骤然闯入的萧铎打断,倒未动怒,只懒洋洋地挑了下眉梢:“哟,萧将军今日倒是好雅兴,携着夫人入宫赏玩来了?”
萧铎袍角翻飞,“噗通”一声利落跪地,声音带着压抑的屈辱与愤恨:“陛下!臣斗胆,请陛下为臣主持公道!”
“哦?主持公道?”谢泽玩味地重复着这几个字,目光饶有兴致地掠过被萧铎强行拽到跟前的我,“说来听听,朕听着。”
萧铎将我往前狠狠一搡:“此妇云氏,不知廉耻,竟与皇亲贵胄私通苟且!臣恳请陛下明察秋毫,揪出那奸夫身份,以正国法天威!”
谢泽眉峰微扬,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皇亲贵胄?她是这般跟你说的?”
“是!”
“呵,”谢泽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懒散地往龙椅里一靠,以手支颐,目光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的物事,落在我脸上,慢悠悠地问:“小夫人,你……觉得呢?”
我梗着脖子,极力压下喉头的颤抖与酸涩,目光避开他,斩钉截铁道:“我要和离!”
“你休想!”萧铎厉喝一声,猛地攥紧我的手腕,力道之大,似要将我的腕骨生生捏碎。
“当啷!”
一柄寒光凛冽的匕首擦着萧铎的手腕激射而过,深深钉入他身后的蟠龙金柱,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嗡鸣。
谢泽脸上的散漫笑意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摄人的寒霜:“和离之事,朕——准了。”
萧铎额角青筋暴跳,显然已全然顾不得君臣尊卑,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她颈下……尚有那浪荡子留下的吻痕为证!陛下若处置有失公允,传扬出去——”
“传扬出去又如何?”
谢泽忽地撩起眼皮,唇角绽开一抹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更显森寒迫人,“那处地方……是朕咬的。”他微微倾身向前,声音不高,却带着无上的威压,“萧铎,你若不怕死,尽管传扬出去试试。”
萧铎猛地僵在原地,血色“唰”地一下从脸上褪尽,他猛地转头,那双曾经饱含深情的眼睛难以置信地、死死地钉在我身上:“昨夜……昨夜你……”
谢泽不紧不慢地接口,声音轻佻带着一丝回味:“昨夜……哦,你是指朕与卿卿,”他喉间溢出一声慵懒的低笑,“共赴巫山?她……知情识趣得很,声音柔媚似水,婉转承欢时如枝头莺啼,撒娇撒痴的功夫,更是叫人骨头都酥了半截……”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萧铎惨白的脸,笑意加深,“——萧铎,你那位蛮族来的‘公主’,可曾给过你这般销魂蚀骨的滋味?”
“陛下!”萧铎声音嘶哑,像是被烙铁烫了喉咙,猛地拔高,带着被羞辱到极致的愤怒,“她是臣的——发妻啊!”
“发妻?”谢泽的眼神骤然冷得如同万丈玄冰,“既是结发之妻,缘何被她人鸠占鹊巢,落得个贬妻为妾的下场?昨夜宫宴之后,又是谁陪在你萧铎身旁嘘寒问暖?你这将军府的中馈权柄,如今又是何人执掌?”
他一连串的诘问,如同淬了冰的利箭,一根根扎进萧铎的心口:“你口口声声唤她‘发妻’,她身中合欢散,差点酿成大祸,你却连那幕后下药之人都查不出来!是当真查不到?还是……你萧大将军根本就没打算去查?!”
字字诛心,步步紧逼,直问得萧铎面如金纸,张口结舌:“臣……臣……”
谢泽却不肯就此作罢,步步紧逼:
“你看不上、弃若敝屣的人,在朕眼中,却是稀世珍宝。只可惜性子倔得很,你不给那薄薄一纸和离书,她便如那扑火的飞蛾,三番四次地要飞回你这烈火烹油的牢笼。朕的旨意在她眼中,竟似废纸。”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抖如筛糠的萧铎,唇角勾起一个不容抗拒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择日不如撞日。萧将军——签了这和离书。朕得了这件宝,才好安心替你守着,从此……便再也不会来烦你分毫。”
萧铎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然而谢泽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刺骨的冷意:“朕并非与你商议。”
刹那间,萧铎看向谢泽的目光里,分明掠过一丝难以压下的不甘。
来源:一颗小白菜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