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第一,他会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潜台词是我瞎了五年现在才看见你。”
沈聿找到我时,我正在给我儿子讲霸总文学的十大烂俗套路。
“第一,他会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潜台词是我瞎了五年现在才看见你。”
门铃响了。
我儿子纪年,一个五岁的人类幼崽,迈着小短腿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高腿长,眉眼深邃,穿着高级定制西装,浑身散发着“我很贵,离我远点”气息的男人。
他精准地略过我儿子,目光像淬了冰的利箭,直直射向我。
然后,他开口,声音冷得能掉渣:“纪思妤,你真有本事。”
我淡定地对我儿子说:“看,儿子,第十条,重逢时第一句话必然是放狠话,以掩饰他内心的不知所措。记下来,以后写作文用得上。”
纪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出他的小本本,用蜡笔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旁边标注:不知所措的叔叔。
沈聿的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的目光终于落到了我儿子身上,那张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脸上。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五年了。
我和他结婚两年,离婚五年。
这五年里,他大概以为我死了。毕竟当年我签下离婚协议,拿了他一千万支票后,就人间蒸发了。
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会用他那一千万,在一个陌生城市安家,还生下了他的儿子。
“他是谁?”沈聿的声音嘶哑,指着纪年。
“我儿子。”我答得坦然。
“谁的?”他往前一步,逼人的气势扑面而来。
我笑了:“沈总,我们已经离婚五年了。我儿子的父亲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还想旧情复燃,给我儿子当后爸?”
“纪思妤!”他咬牙切齿,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你别跟我装傻!他几岁了?”
“五岁,”我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怎么,沈总连基本的算术都不会了?离婚五年,儿子五岁,想不明白吗?”
沈聿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死死盯着纪年,像是要从那张小脸上看出花来。纪年被他看得有点怕,躲到我身后,只露出一只乌溜溜的大眼睛。
那只眼睛,和沈聿的一模一样。
事实胜于雄辩。
沈聿花了整整一分钟来消化这个事实,然后,他恢复了霸总的本色。
“跟我回去。”他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孩子必须认祖归宗。”
“抱歉,我儿子姓纪,他唯一的家就在这里。”
“纪思妤,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你当年敢骗我,就该想到有今天。”
“我骗你什么了?”我反问,“我拿了你的一千万,签了离婚协议,协议上白纸黑字写着‘双方再无瓜葛’。我遵守了协议。倒是你,沈总,现在是想违约吗?”
他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是啊,当年的协议写得清清楚楚。他巴不得我滚得越远越好,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出现在他和他那位白月光面前。
我做到了。
现在他找上门来,算怎么回事?
“孩子,是沈家的血脉。”他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把他抢走,然后告诉你那位白月光,这是你和前妻生的野种?”我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
“何柔她……她已经结婚了。”沈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
哦。
我心底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原来是白月光嫁作他人妇,他这个痴情的霸总空虚寂寞冷,才想起我这个前妻了?不,是想起了我给他生的儿子。
“那真是恭喜她了,”我真心实意地说,“也恭喜你,沈总,终于可以从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里解脱出来了。”
我的大度似乎更让他恼火。
“你以为我这五年是在为她守身如玉?”他冷笑,“纪思妤,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我平静地看着他,“沈总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人?我只是没想到,五年了,你换了那么多女人,却连一个孩子都没有。怎么,是她们生不出来,还是你……”
我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沈聿的脸彻底绿了。
“你闭嘴!”他低吼一声,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纪年在我身后拽了拽我的衣角,小声说:“妈妈,这位叔叔好像要喷火了。”
我安抚地拍拍儿子的背,对沈聿说:“沈总,天色不早了,我们要休息了。你请回吧。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我拉着纪年,转身就要关门。
一只大手猛地抵住了门板。
沈聿的力气大得惊人,我根本无法撼动。
“纪思妤,我们谈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抑的疲惫,“我不会跟你抢孩子。我只想……看看他。”
我看着他眼下的青黑,还有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他似乎找了我很久。
我沉默了片刻。
“进来吧。”我松开了手。
沈聿坐在我们家那张小小的布艺沙发上,显得局促而庞大。
他习惯了意大利真皮沙发,习惯了上千平的别墅。我们这不到八十平的两居室,对他来说,大概像个鸽子笼。
我给他倒了杯白开水,这是家里唯一能招待他的东西。
他没喝,只是盯着茶几上纪年的奥特曼玩具,眼神复杂。
“他叫什么名字?”
“纪年。”
“纪……年?”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紧锁,“纪念谁?纪念我们那段可笑的婚姻?”
“沈总,你又在自作多情了。”我坐在他对面,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年’,是年岁的年。我希望他岁岁平安,仅此而已。”
他似乎不信,但也没再追问。
屋子里的气氛很僵硬。
纪年抱着他的奥特曼,躲在房间门口,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
“你想谈什么?”我率先打破沉默。
“我要对孩子负责。”沈聿说得斩钉截铁。
“怎么负责?每个月给我打抚养费?可以,按市价,我请律师跟你谈。”
“不是钱的问题!”他有些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我要参与他的成长。我是他的父亲。”
“父亲?”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总,你忘了吗?五年前,我躺在医院里,因为一场人为的车祸,差点一尸两命的时候,你在哪里?”
沈聿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
“你在陪你的白月光何柔小姐,”我替他说了出来,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她在国外受了情伤,回国散心,你这个‘哥哥’当然要尽职尽责地陪着。至于你那个名义上的妻子,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年的事,像一根刺,深深扎在我心里。
不是因为我还爱他。
而是因为那条差点逝去的,属于我和纪年的生命。
我和沈聿是商业联姻。
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我以为我可以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沈太太,安静地,不给他添麻烦。
我做到了。
结婚两年,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有他的白月光,我有我的空房子。我们互不干涉。
直到我发现我怀孕了。
我天真地以为,这个孩子或许能改变些什么。
我给他打电话,想告诉他这个消息。电话接通了,那头却传来何柔娇滴滴的声音:“阿聿在洗澡,你有什么事吗?”
那一刻,我所有的期待都碎成了渣。
我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几天后,我开车去做产检,被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
我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医生说,我能活下来,孩子也能保住,简直是奇迹。
我在医院躺了半个月。
沈聿一次都没有出现过。
只有他的助理,每天像完成任务一样送来昂贵的补品,然后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慰问。
我出院那天,回了趟“家”。
在书房门口,我听见他和助理的对话。
助理说:“先生,太太她……身体还很虚弱,孩子也……”
沈聿的声音冷得像冰:“她死不了。这个孩子,留着也好。以后跟她离婚,还能让她多签几个字。”
原来,在他眼里,我和我的孩子,只是他用来换取更大利益的筹码。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于是,我策划了一场“人间蒸发”。
我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了一千万。他大概觉得我识趣,很痛快地签了字。
拿到钱的第二天,我就消失了。
我换了城市,换了身份,独自生下了纪年。
这五年,很难,但也很平静。我做着自己喜欢的翻译工作,看着纪年一点点长大,我觉得很满足。
我从没想过,沈聿还会找到我。
“当年的车祸,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我的竞争对手干的,目标是我。”沈聿的声音艰涩,“我不知道你那天会开车出门……我如果知道……”
“知道了又怎样?”我打断他,“知道了你就会放弃陪你的白行月光,飞奔到医院来握着我的手,对我说‘老婆对不起我错了’吗?”
“沈总,别演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你心里只有利益,只有沈家。亲情、爱情,对你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再和你这种人有任何牵连。”
“纪思妤,”沈聿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股压迫感,“你可以不原谅我。但孩子是无辜的。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有权利享受沈家能给他的一切。”
“他不需要。”我站起来,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我能给他所有他需要的。沈家的东西,太脏,我们母子俩,碰不起。”
“你!”
我们之间的空气,几乎要凝固了。
就在这时,纪年抱着他的奥特曼走了过来。
他仰着小脸,看看我,又看看沈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你别生气。这位叔叔,你要是想当我爸爸,需要先排队哦。”
沈聿愣住了。
我也有点懵。
纪年掰着他的小手指,认真地说:“幼儿园的王老师说,想追我妈妈,要先通过她的三项考核。第一,会做饭,第二,会讲故事,第三,要打得过奥特曼。”
他把手里的奥特曼玩具递到沈聿面前:“叔叔,你先和它打一架吧。”
沈聿看着那个小小的塑料玩具,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我知道,我儿子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给我解围。
我心里一暖,蹲下来抱住他:“宝贝真棒。”
沈聿看着我们母子俩亲昵的互动,眼里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点,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的情绪。
他没再坚持,也没再放狠话。
“我明天再来。”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纪年一眼,转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纪年用小手拍着我的背:“妈妈别怕,奥特曼会保护你的。”
我抱着儿子,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以为沈聿说的“明天再来”,只是随口一说。
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门铃又响了。
我打开门,看到的是西装革履的沈聿,手里……提着一个粉色的凯蒂猫保温桶。
画风极其违和。
“我买了早餐。”他说,表情有些不自然。
我堵在门口,没让他进。
“沈总,我说过了,我们不欢迎你。”
“这是给孩子的。”他把保温桶往前递了递,“小孩子要吃早餐。”
纪年闻到了香味,从我腿边探出个小脑袋:“妈妈,是小笼包的味道。”
看着儿子渴望的小眼神,我败下阵来。
“下不为例。”我侧身让他进来。
沈聿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打开,里面是精致的小笼包,虾饺,还有一杯温热的豆浆。
全都是纪年爱吃的。
我心里一沉。他调查我们。
纪年已经欢呼着爬上椅子,自己拿起小勺子,吃得津津有味。
沈聿就站在旁边,看着纪年吃东西,眼神里透着一种陌生的,可以称之为“温柔”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我抱臂看着他,语气冰冷。
“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用钱收买我儿子?”
“我只是想让他吃顿好的。”他皱眉,“你平时就给他吃这些?楼下那家早餐店,卫生状况堪忧。”
我气笑了:“沈总真是养尊处优惯了。我们普通人,吃的就是这些。不劳您费心。”
“以后我每天来送早餐。”他自顾自地说,完全没理会我的嘲讽。
“我说了,不需要!”
“这是我作为父亲的权利。”
“你没有权利!”我终于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沈聿,你有什么权利?你凭什么?凭你五年前对我不管不问?还是凭你害得我们母子差点死掉?”
纪年的小勺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我,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泫然欲泣。
我心里一痛,立刻后悔了。我不该在孩子面前说这些。
沈聿的脸色也白了,他看着纪年,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抱起纪年,柔声安慰:“宝宝对不起,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大声说话。”
纪年把小脸埋在我脖子里,小声抽泣着。
我抱着他,再也懒得看沈聿一眼,只冷冷地说:“请你出去。”
沈聿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
过了很久,他才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
从那天起,沈聿开始了他堪称“骚扰”的追妻火葬场之路。
他没有再强行闯入我们的生活,而是换了一种更……迂回的方式。
他买下了我们这栋楼。
是的,整栋楼。
然后,以“房东”的身份,宣布我们隔壁那户因为拖欠房租被赶走了。
再然后,他搬了进来。
当我看到装修工人把昂贵的家具搬进隔壁时,我只觉得荒唐。
一个身价千亿的总裁,不住他的山顶别墅,跑来和我这小翻译做邻居?
他是不是疯了?
他不仅搬了进来,还试图履行他“邻居”的职责。
比如,在我做饭时,敲开我的门,递给我一瓶酱油,说“我家的用完了,先借你的,明天还你一箱”。
再比如,在我下楼扔垃圾时,他会“恰好”也提着垃圾袋出门,然后“顺便”帮我一起扔掉。
最离谱的是,他开始学做饭。
一个连厨房都没进过的男人,每天在隔壁叮叮当当地制造噪音,搞得整层楼都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有一次,消防警报都响了。
消防员冲上来,看到的是穿着阿玛尼衬衫,满脸黑灰,手里还举着一个烧糊了的平底锅的沈聿。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笑得直不起腰。
沈聿在众人的围观下,尴尬得耳根都红了。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纪年也趴在门边偷看,他悄悄对我说:“妈妈,我觉得这个叔叔,可能真的打不过奥特曼。”
沈聿的“厨艺”虽然堪称灾难,但他似乎乐此不疲。
终于有一天,他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敲开了我的门。
“我做的,可乐鸡翅。”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盘与其说是鸡翅,不如说是“木炭”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尝尝?”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他,只好硬着头皮说:“我最近在减肥,吃不了这么油腻的。”
他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
就在这时,纪年从屋里跑出来,他看着那盘“木炭”,好奇地问:“叔叔,这是你用火系魔法烤出来的吗?”
沈聿:“……”
纪年虽然嘴上吐槽,但还是很有礼貌地捏起一块,放到嘴里,然后……小脸立刻皱成了一团。
“怎么样?”沈聿紧张地问。
纪年艰难地把那块“木炭”咽下去,然后一本正经地评价道:“叔叔,你很有做黑暗料理的天赋。”
沈聿的脸,黑得比他做的鸡翅还彻底。
他默默地端着盘子,转身回了自己家。
那落寞的背影,竟然让我……有了一丝不忍。
我一定是疯了。
我以为沈聿的耐心很快就会被耗尽。
没想到,他坚持了下来。
他的厨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步。从烧糊一切,到能勉强入口,再到色香味俱全。
他不再端着盘子来敲我的门,而是每天做好饭,算准了我们的饭点,然后打开他家的门,让香味飘满整个楼道。
纪年这个小叛徒,每次闻到香味,都抱着我的腿撒娇:“妈妈,我好饿,隔壁叔叔家好香啊。”
我拗不过他,只好默许他去隔壁“蹭饭”。
每次纪年去,沈聿都会准备一大桌子菜,荤素搭配,营养均衡,比我这个亲妈做得都用心。
他也不跟我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纪年吃,给他夹菜,给他擦嘴。
那画面,和谐得像真正的一家三口。
我站在门口看着,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得不承认,沈聿在努力做一个好父亲。
可这就能抹去他曾经带来的伤害吗?
不能。
除了做饭,他还开始研究纪年的一切喜好。
他会买最新款的乐高,然后陪着纪年,两个男人,一大一小,趴在地板上,一拼就是一下午。
他会去看所有奥特曼的剧场版,然后跟纪年讨论哪个怪兽最厉害,哪个奥特曼的必杀技最帅。
他甚至学会了讲睡前故事。
有一次我加班回来晚了,推开纪年房间的门,发现沈聿正坐在床边,用他那低沉的,习惯了在会议上发号施令的嗓音,磕磕巴巴地讲着《三只小猪》的故事。
纪年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笑。
沈聿给他盖好被子,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他抬头看到我,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孩。
“我……我看他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他解释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灯光下,他的侧脸轮廓分明,少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一丝难得的温情。
或许,他真的变了。
但那又如何?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对他,早就没有爱了。
我的事业进展得很顺利,我翻译的一本冷门小说突然爆火,被改编成了电影,票房大卖。
我的名字,作为译者,第一次出现在了大荧幕上。
出版社给我开了庆功宴。
宴会上,我见到了电影的投资方,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姓周,叫周子昂。
他对我翻译的文字大加赞赏,说我的译文保留了原著的灵魂,甚至有所升华。
我们聊得很投机,从文学聊到电影,从旅行聊到美食。
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不像沈聿那样,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宴会结束后,周子昂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我没有拒绝。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
我刚下车,就看到了等在楼下的沈聿。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靠着墙壁,指尖夹着一根烟,明灭的火光照亮了他紧绷的下颌线。
看到我和周子昂一起回来,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周子昂很有风度地对我笑了笑:“看来你朋友在等你,那我就先走了。今天聊得很开心,希望下次还有机会。”
“好,路上小心。”
我目送周子昂的车离开,才转身看向沈聿。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是谁?”他掐灭了烟,声音里带着质问。
“我的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需要送你回家?”他走近我,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和一股浓烈的醋意。
“沈聿,你管得太宽了,”我皱起眉,“我们已经离婚了。我跟谁交朋友,是我的自由。”
“他想追你。”沈聿用的是肯定句。
“是又怎么样?我单身,他未娶,我们男才女貌,很般配,不是吗?”我故意气他。
沈聿的脸色果然更难看了。
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我的骨头捏碎。
“我不许!”
“你凭什么不许?”我用力想甩开他,却徒劳无功,“沈聿,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不要我的!”
“我……”他像是被戳到了痛处,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我知道我错了,思妤,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思妤。
他有多久没这么叫过我了?
结婚那两年,他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纪思妤”,仿佛我是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现在,他却用这么温柔缱绻的语气,叫我的名字。
何其讽刺。
“晚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沈聿,太晚了。我的心,在五年前那个冰冷的雨夜,就已经死了。”
我说的是我出车祸后的某一天。
那晚下着大雨,我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想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
可我刚走到别墅门口,就看到沈聿的车开了回来。
副驾驶上,坐着何柔。
他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护着何柔下车,生怕她淋到一滴雨。
他看她的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珍视。
而我这个正牌妻子,就站在不远的雨幕里,像个狼狈的小丑。
我的伤口在疼,心更疼。
那一刻我才明白,有些人,不是你努力,就能捂热的。
他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这里。
听了我的话,沈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抓着我的手,力道却渐渐松了。
“对不起……”他喃喃地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对不起……”
我抽回自己的手,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了楼道。
身后,他久久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
我以为那晚的争吵,会让他知难而退。
但我低估了沈聿的执着。
第二天,周子昂约我吃饭。
我们刚在餐厅坐下,沈聿就出现了。
他像个幽灵一样,在我们邻桌坐下,然后点了一份和我一模一样的套餐。
整个吃饭的过程,他一句话不说,就用那双深邃的眼睛,幽幽地盯着我们。
那眼神,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周子昂倒是很有风度,全程视他为无物,依旧和我谈笑风生。
但我却如坐针毡。
一顿饭吃得我消化不良。
回去的路上,周子昂状似无意地问:“那位沈先生,是你前夫?”
我点了点头。
“他想追回你?”
“嗯。”
周子昂笑了:“看来,我的竞争压力很大。”
我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这不叫麻烦,”他看着我,眼神真诚,“思妤,我从不否认我对你有好感。但我更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还爱他,我会祝福你们。如果你不想再回头,我愿意等你。”
他的坦诚和体贴,让我心里一暖。
和沈聿那种霸道偏执的爱比起来,周子昂的感情,像春日的微风,温暖而舒适。
但,我对他也仅仅是好感。
我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很难再为谁跳动了。
我把周子昂的话,当成了一个善意的玩笑。
可沈聿却当真了。
他开始用尽各种幼稚的手段,阻挠我和周子昂的接触。
周子昂送我花,他第二天就会让花店把全市的玫瑰都送到我家,多到我的房子都快装不下。
周子昂请我看电影,他会直接包下整个影院,然后坐在我身边,用眼神杀死周子昂一万次。
周子昂约我去郊外野餐,他会开着直升机在我们头顶盘旋,噪音大到我们根本没法正常交流。
我简直要被他气疯了。
我把他堵在门口,质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在追你。”他回答得理直气壮。
“你这叫追求吗?你这叫骚扰!”
“我不管,”他像个耍赖的孩子,“反正我不许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沈聿,你幼不幼稚!”
“对你,我愿意幼稚一辈子。”
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无赖”两个字,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场闹剧,最终因为纪年的一场病,而暂时中止了。
纪年半夜突然发高烧,浑身滚烫,还出现了抽搐。
我吓坏了,抱着他就往医院跑。
沈聿几乎是同时从隔壁冲了出来,他看到纪年的样子,二话不说,从我怀里接过孩子,一路狂奔下楼。
深夜的医院,空旷而安静。
急诊室的灯亮着,我和沈聿守在外面,坐立难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沈聿如此失态的样子。
他没有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只是焦躁地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自责。
“都怪我,”他捶了一下墙壁,声音嘶哑,“我昨天给他买了冰淇淋,他一定是吃了那个才……”
“不关你的事,”我打断他,声音也有些发抖,“医生说可能是病毒感染。”
我们陷入了沉默。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不知道过了多久,急诊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走出来,告诉我们,孩子是急性肺炎,已经控制住了,但需要住院观察。
我们俩都松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在病房里,看着纪年挂着吊瓶,安静睡着的小脸,我悬着的心才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沈聿坐在床边,握着纪年的小手,一夜未眠。
他笨拙地给纪年擦汗,换湿毛巾,量体温,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
天快亮的时候,纪年醒了。
他睁开眼,看到守在床边的沈聿,虚弱地叫了一声:“爸爸……”
这是纪年第一次,叫他“爸爸”。
沈聿的身体猛地一僵,眼圈瞬间就红了。
他俯下身,用额头抵着纪年的额头,声音哽咽:“哎,爸爸在。”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或许,我该给纪年一个完整的家。
这个念头,第一次在我脑海里,如此清晰地浮现。
纪年住院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沈聿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全天候守在医院。
他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喂饭,喂药,讲故事,陪玩。
纪年也越来越依赖他,每天“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
公司那边催了好几次,都被他用一句“没空”给打发了。
连他的特助都忍不住打电话给我,语气幽怨:“纪小姐,您就发发慈悲,劝劝沈总吧。欧洲那个上百亿的并购案,就等他签字了,他再不回来,公司就要天下大乱了。”
我把这话转告给沈聿。
他正拿着一本《奥特曼大全》,给纪年讲解怪兽的弱点。
他头也没抬,说:“让他们等着。天塌下来,也没我儿子重要。”
那一刻,我不得不承认,我有点动容了。
纪年出院那天,沈聿开车来接我们。
他没有送我们回那个小小的出租屋,而是直接开到了一栋漂亮的别墅前。
“这是什么地方?”我问。
“我们的新家。”他说,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我,“我把这里的一切,都转到了你的名下。包括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和沈氏集团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我愣住了。
“你这是干什么?”
“我在求你原谅。”他看着我,眼神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恳切,“思妤,我知道,用钱来弥补,很俗。但我不知道除了这些,我还能给你什么。”
“五年前,我给了你一千万,让你离开我。现在,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你回来。”
“房子,车子,公司,都给你。我净身出户。”
“我只要你,和纪年。”
他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心里炸开了花。
我看着他手里的文件和钥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妈妈,”纪年在旁边拽了拽我的衣角,“你就原谅爸爸吧。你看,他都快哭了。”
我抬头,果然看到沈聿的眼眶红得厉害。
这个不可一世,骄傲到骨子里的男人,此刻正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祈求我的原谅。
我的心,乱了。
我没有接受沈聿的别墅和股份。
但我也没有再把他拒之门外。
我们回到了原来的家,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平静,但又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改变。
沈聿依然每天来给我们做饭,陪纪年玩。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霸道地干涉我的生活。
他会尊重我的工作,在我忙的时候,安静地带着纪年在另一个房间,不打扰我。
他会记住我的喜好,在我生理期的时候,默默地煮好红糖姜茶放在我手边。
他甚至,开始尝试着去理解我的世界。
他会去看我翻译的那些冷门小说,然后在我面前,笨拙地发表他的读后感。虽然十次有九次都说不到点子上,但那份努力,我看在眼里。
周子昂又约过我几次。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沈聿知道了,也只是沉默,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暴跳如雷。
他只是会在我出门前,对我说:“早点回来,外面不安全。”
那语气,像一个嘱咐妻子出门的普通丈夫。
有一次,我和周子昂吃完饭,在餐厅门口分别。
周子昂突然对我说:“思妤,放弃吧。”
我愣住了:“什么?”
“我,”他苦笑了一下,“我放弃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有他。你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说完,他对我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怅然。
我真的,还爱着沈聿吗?
我不知道。
或许,爱早就被消磨殆尽了。
剩下的,只是习惯,和一种无法割舍的亲情。
毕竟,他是纪年的父亲。
我回到家,沈聿和纪年正趴在沙发上,看一部很老的爱情电影。
是《罗马假日》。
电影里,赫本饰演的公主要离开,她对派克说:“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告别,也不知道我们是否会再见。”
沈聿突然转过头,看着我,轻声问:“思妤,如果……如果我没有在五年后找到你,你会不会……和别人开始新的生活?”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安和恐惧。
我沉默了。
会吗?
也许会吧。
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再深的伤口,也总有愈合的一天。
但我没有说出口。
我只是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电影屏幕,淡淡地说:“没有如果。”
他愣了一下,随即,嘴角慢慢地,慢慢地,向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伸出手,试探着,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有挣脱。
他的手心,很暖。
电影的最后,公主回到了她的牢笼,记者恢复了他的身份。
他们在记者会上遥遥相望,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化作一个官方的微笑。
是个悲剧。
纪年已经在我怀里睡着了。
沈聿关掉电视,把纪年抱回房间。
等他出来时,我依然坐在沙发上。
“睡吧,很晚了。”他走过来说。
“沈聿,”我叫住他,“我们谈谈。”
他在我对面坐下,神情有些紧张。
“我想,我们可以……试试。”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舌尖上滚了无数遍。
沈聿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光芒,比窗外的星辰还要璀璨。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有条件。”
“你说,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答应。”他急切地说。
“第一,我们暂时不复婚。先从交往开始。什么时候我觉得你可以了,我们再考虑下一步。”
“好。”
“第二,财产必须公证。你的还是你的,我的还是我的。我不需要你的任何东西,我养得起我自己和纪年。”
“……好。”他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第三,”我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沈聿,我的信任,只有一次。如果你再像以前那样伤害我,我保证,我会带着纪年,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我们。”
我的话,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他心里。
他脸上的喜悦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沉重的,痛彻心扉的表情。
“我不会了。”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地承诺,“思妤,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了。”
我相信他此刻的真心。
但未来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我只是,想再给自己,也给他,和纪年一个机会。
一个拥有完整家庭的机会。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了进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至于未来,就交给时间吧。
来源:在古道感受时光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