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泥土封住了我的口鼻,冰冷而沉重,像萧玄策曾经覆盖在我身上的锦被。
泥土封住了我的口鼻,冰冷而沉重,像萧玄策曾经覆盖在我身上的锦被。
一铲,又一铲。
我能听见头顶上方,那个我爱了十年、倾尽母族之力扶上皇位的男人,正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对另一个女人说:“月浅,别怕,朕在这里。”
“陛下……”那是我庶妹沈月浅娇媚入骨的声音,带着得意的颤抖,“姐姐她……毕竟是您的发妻……”
“发妻?”萧玄策冷笑一声,那笑声穿透薄薄的土层,像钢针一样扎进我的耳膜,“一个善妒无子、妄图谋害贵妃的毒妇,也配当朕的发妻?从今日起,你才是朕唯一的皇后。沈云知,就该烂在这土里,为你的孩儿做花肥。”
孩儿……
原来沈月浅已经有了身孕。
泥土彻底淹没了最后的光线,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干净,窒息的痛苦和锥心的背叛感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甲在黑暗中划破了掌心。
萧玄策,沈月浅……若有来生,我定要将你们今日所赐,千倍百倍地奉还!
我要夺走你最珍视的皇位,毁掉你最在意的名声,让你也尝尝被活埋于尘埃,永世不得翻身的滋味!
强烈的恨意撕裂了我的灵魂。
“娘娘!娘娘,醒醒!”
猛然间,我剧烈地喘息着,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眼前不再是无边的黑暗,而是一根根斑驳的朱红宫柱和头顶结着蛛网的横梁。
是冷宫。
我回到了被废后的第二天。
一个面色蜡黄的老太监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壶酒,一个酒杯。他尖着嗓子说:“废后沈氏,陛下仁慈,念在旧情,特赐鸩酒一杯,留你全尸。领恩吧。”
前世,我就是喝下了这杯酒,被他们拖到乱葬岗活埋的。
旧情?何其可笑的两个字!
我看着那杯澄澈的毒酒,前世窒息的痛苦仿佛还残留在喉间。我的眼神从死寂的绝望,一寸寸变得淬了冰的冷冽。
重生了。
老天有眼,我沈云知,从地狱爬回来了!
“啪!”
我挥手打翻了托盘,瓷杯碎裂的声音在空寂的冷宫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太监吓了一跳,厉声喝道:“沈云知!你敢抗旨?”
我缓缓站起身,身上的凤袍早已被剥去,只剩下一身素白的中衣。我痴痴地看着窗外,嘴里却发出神经质的低笑:“哈哈哈……死了,都死了……血流成河,陛下……陛下也死了……”
老太监见我状若疯癫,愣住了:“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猛地回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声音凄厉:“北境要败了!三日之内,北境仓州关必有大败!三千将士的血,会染红长河!哈哈哈,都是报应!”
这是我记忆里,萧玄策登基后吃的第一场败仗。前世他为了粉饰太平,将此事死死压下,还斩了几个报信的斥候。这件事,除了他和他的心腹,无人知晓。
但现在,我要它天下皆知。
老太监被我疯癫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色厉内荏地骂道:“疯了!真是疯了!咱家不跟你这疯婆子计较,等着,有你好受的!”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我看着他狼狈的背影,眼中的疯狂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算计。
第一步,活下去。一个“疯了”的废后,暂时不会再有人急着要我的命。
第二步,搅动风云。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我的庶妹,新晋的皇贵妃沈月浅,便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来了。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宫装,头戴金步摇,在阳光下熠LING生辉,与这阴冷的宫殿格格不入。
“姐姐,”她故作担忧地看着我,“听说你……病了?妹妹特地来看看你。”
她身后,跟着她上位的沈家众人,我那趋炎附势的父亲,还有刻薄的继母,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
我蜷缩在角落,头发散乱,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别杀我……好多血……北境的血……”
沈月浅掩唇一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轻蔑:“姐姐真是疯得不轻。陛下雄才大略,北境固若金汤,怎会有败仗?姐姐莫不是思念陛下,思出了癔症?”
她就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坐实我疯了的事实,再狠狠地羞辱我一番。
我猛地抬起头,冲她诡异一笑:“妹妹,你今日的胭脂,用的是‘醉红颜’吧?这可是西域进贡的极品,金贵得很呢。”
沈月浅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随即高傲地扬起下巴:“自然。这可是陛下专门赏给本宫的。”
我笑得更开心了,声音却像淬了毒:“可惜呀,这‘醉红颜’里加了一味‘红麝’,最是活血,也最是伤胎。妹妹你的身子,怕是……撑不住哦。”
沈月浅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怀孕的消息是宫中最大的秘密,除了她和萧玄策,只有贴身心腹知晓!沈云知这个疯子是怎么知道的?
更可怕的是,那盒“醉红颜”确实是西域新贡的,连太医都还没来得及查验成分!
“你……你胡说!”她声音发颤,强作镇定。
“我是不是胡说,妹妹找个太医一验便知。”我歪着头,天真地看着她,“不过,妹妹你可要快点哦,不然龙胎不保,妹妹你这贵妃之位,怕是也坐不稳了呢。”
此话一出,不仅沈月浅,连我那父亲和继母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自然是知道沈月浅怀孕一事的,这可是他们沈家未来最大的依仗!
沈月浅又惊又怒,她本是来看我笑话的,却被我三言两语戳中了死穴,当着众人的面,她不敢发作,只能狠狠地瞪着我,几乎要将牙齿咬碎。
“姐姐怕是真疯了,满口胡言!我们走!”
她再也待不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走后没多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冷宫门口。
是康慈太妃,先帝爷的一位不得宠的妃子,在这深宫里熬了半辈子,早就被人遗忘。前世,她在我死后不久也郁郁而终。
她身边的老嬷嬷低声道:“娘娘,就是她。”
康慈太妃隔着门,静静地看了我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方才说的北境战事,可是真的?”
我抬起头,看着这位前世与我并无交集的老人,心中有了计较。康慈太妃的母家,手握重兵的镇北侯,此刻正在北境仓州关!
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凄然一笑:“太妃娘娘,这宫里,哪有什么真话假话。只有……想让你信的话,和不想让你信的话。”
康慈太妃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一个真正的疯子,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想要什么?”她问。
“我想要活着。”我直视着她,“也想让太妃娘娘您……好好地活着。”
康慈太妃沉默了。
三日后,北境急报,仓州关失守,镇北侯麾下三千精锐,全军覆没。
消息传回宫中,萧玄策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封锁消息。然而,康慈太妃却通过自己的渠道,提前得知了此事。
她再来冷宫时,看我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与此同时,沈月浅宫中也传出消息,贵妃娘娘不慎动了胎气,奉旨静养。她那盒“醉红颜”胭脂,被查出果然含有伤胎的麝香。
虽然没有落胎,却也让她吓得魂飞魄散,更让她对我这个“疯后”,生出了几分莫名的恐惧。
我在冷宫之中,看似疯癫,却在所有人的轻视下,成功活了下来,并且,为自己找到了第一个同盟。
复仇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有了康慈太妃的暗中庇护,我在冷宫的日子好过了许多。至少,吃食和炭火不再有人克扣。
但这远远不够。
我需要一把刀,一把能亲手插进萧玄策心脏的刀。
我将目光投向了皇子所。
前世,萧玄策为了给他和沈月浅的孩子铺路,将他那些兄弟,无论嫡庶,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其中,死得最早、最惨的,是六皇子,云朔。
他是一个宫女所生,生母早逝,性子懦弱自卑,在皇子所里是个人人可欺的对象。前世的他,在一次春日宴上失足落水,悄无声息地死了。
但我知道,那不是意外。是沈月浅嫌他碍眼,命人推下去的。
这一世,他将是我最锋利的武器。
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午后,我借着康慈太妃的令牌,第一次走出了冷宫,来到了皇子所最偏僻的角落。
云朔正被几个太监按在地上,泥水浸湿了他单薄的衣衫。为首的太监,是太子——沈月浅那未出世的“嫡子”宫中的管事。
“小杂种,还敢跟太子殿下顶嘴?给我打!往死里打!”
拳脚雨点般落下,瘦弱的少年蜷缩着身子,一声不吭,只有一双眼睛,像受伤的孤狼,闪着幽暗而倔强的光。
“住手!”我冷声喝道。
太监们回头,见是我,先是一愣,随即露出轻蔑的笑容:“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废后娘娘。您不在冷宫里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
“本宫就算被废,也曾是中宫之主。你们这些奴才,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
那管事太监嗤笑一声:“废后?一个疯子罢了!兄弟们,别理她,继续打!打死了算咱家的!”
我眼中寒光一闪。
“本宫若是没疯呢?”我缓缓走上前,盯着那个管事太监,“张德海,内务府采办处的副总管是你亲舅舅吧?上个月,你舅舅私吞了三千两银子的修缮款,用劣质木料替换了太和殿的横梁,这事要是捅到陛下面前,你猜,你们舅甥俩,有几个脑袋够砍?”
张德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瞳孔骤然收缩,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我。
这件事做得极为隐秘,连内务府总管都不知道,她一个被关在冷宫的疯子,怎么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你……”他指着我,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滚。”我只说了一个字。
张德海脸色青白交加,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他的人屁滚尿流地跑了。
雨还在下,泥泞的地上,只剩下我和那个浑身是伤的少年。
我朝他伸出手。
他警惕地看着我,没有动,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你叫云朔?”我轻声问。
他抿着唇,点了点头。
“想不想,不再被人欺负?”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渴望,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想不想,让你瞧不起的那些人,将来都跪在你脚下?”
他猛地抬起头,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我平静的面容。
“我是废后沈云知,”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告诉他,“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权力、地位、尊严。但作为交换,你要成为我手里的一把刀。一把,指向你父皇的刀。”
云朔震惊地看着我。
他不懂,为什么这个女人,这个他父皇的废后,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但我从他那双倔强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东西。
恨。
对这个皇宫,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父皇,最深沉的恨意。
“我凭什么信你?”他沙哑地问。
“就凭我知道,三个月后江南水患,朝廷派去的赈灾大臣是户部尚书李源。而李源,会将赈灾银两的三成中饱私囊,导致灾民流离失所,饿殍遍野。”我平静地抛出第一个诱饵,“而真正的救命粮,就藏在苏州城外三十里的普陀寺暗仓里。”
云朔的呼吸一滞。
我俯下身,替他擦去脸上的泥水,动作轻柔,声音却如同魔鬼的低语:“现在,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做我这把刀?”
少年沉默了许久,在冰冷的雨水中,他终于缓缓地,却无比坚定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开始利用康慈太妃的关系,暗中为云朔调理身体,并教他读书习字,为他剖析朝堂局势。
他很聪明,几乎是一点就透。那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着一股惊人的韧性和狠劲。
三个月后,江南水患如期而至。
萧玄策果然派了户部尚书李源前往赈灾。
在我的授意下,云朔主动请缨,以皇子之身,随行安抚灾民。
萧玄策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一个无权无势的私生子,能翻起什么浪?他只当是云朔想去镀层金,便不耐烦地允了。
沈月浅听闻此事,更是在宫里笑掉了大牙,说一个贱种也妄想学太子建功立业,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都等着看云朔的笑话。
半个月后,江南传来消息,李源赈灾不力,灾民暴乱。萧玄策大怒,正要派兵镇压。
就在此时,第二封八百里加急从江南传来。
六皇子云朔,于苏州普陀寺,寻得李源私藏的十万石粮食,开仓放粮,安抚灾民,活人无数!江南灾情,已然稳定!
消息传回京城,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没想到,这个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如同透明人一般的六皇子,竟然有如此雷霆手段!
萧玄策坐在龙椅上,看着奏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看不起的私生子,竟然办成了他都头疼的难事,这无疑是在打他的脸!
更让他心惊的是,云朔在奏报中,详细列举了李源贪腐的各项证据。而李源,是沈月浅父亲一派的人,是他扶持起来,用以制衡朝中老臣的。
云朔这一手,不仅为自己赢得了天大的功劳和民心,更是狠狠地斩了沈月浅一派的一条臂膀!
当云朔返回京城时,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懦弱少年。他穿着亲王规制的朝服,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迎接他的,不再是嘲笑和白眼,而是文武百官敬畏的目光。
他走进大殿,目不斜视,径直走到我的冷宫前,隔着宫门,对着里面深深一拜。
“儿臣,幸不辱命。”
我站在窗后,看着那个已经初具锋芒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萧玄策,沈月浅,好戏,才刚刚开场。
云朔的异军突起,像一根刺,深深扎进了萧玄策和沈月浅的心里。
尤其是沈月浅,她视云朔为眼中钉,肉中刺。她的儿子,未来的太子,绝不能被一个私生子比下去。
于是,她开始在萧玄策耳边吹风。
“陛下,六皇子此次赈灾,风头无两,朝中竟有不少人称颂他有仁君之风呢。”
“一个黄口小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萧玄策不屑地说道,但眼底的阴霾却越来越重。他生性多疑,最忌惮的就是功高盖主,哪怕对方是他的儿子。
“可臣妾担心,他背后有人指点啊。”沈月浅意有所指,“姐姐虽然身在冷宫,但她毕竟是沈家嫡女,当年……在朝中也是有些人脉的。”
萧玄策的眉头皱了起来。
沈云知那个疯子?
他想起那日沈云知疯言疯语,却精准预言了北境战败和沈月浅胎气不稳的事,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寒意。
难道,她不是疯了?
不,不可能。他亲眼见过她癫狂的样子。一定是巧合。
“一个废后,翻不起什么浪。”萧玄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下令,加强了对冷宫的看守。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太天真了。
很快,机会又来了。
春闱科举,爆出舞弊大案。数十名考官与考生勾结,卖官鬻爵,震惊朝野。
主考官,正是当朝丞相王安,太子太傅,沈月浅的舅舅。
前世,此事被王安强行压下,不了了之,成了萧玄策朝堂上的一大污点。
这一世,我不会再让它那么轻易过去。
我将一份名单,通过康慈太妃,秘密交给了云朔。名单上,是所有参与舞弊的考官和考生的名字,以及他们之间利益往来的证据。
这些,都是我前世从萧玄策的书房中,无意间看到过的。
云朔拿到名单,如获至宝。
他没有直接将名单呈上,而是选择了一个更聪明,也更狠辣的方式。
他在金殿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下军令状,请求彻查科举舞弊案,三日之内,必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萧玄策正愁找不到人收拾这个烂摊子,见云朔主动请缨,便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丞相王安和沈月浅一派的人,都在暗中窃笑。
科举舞弊案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岂是那么好查的?他们早已将所有证据销毁,云朔一个毛头小子,三天时间,能查出什么?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然而,三天后。
云朔再次走上金殿,他身后,跟着一列列禁军,押着数十名官员和士子。
为首的,正是丞相王安!
大殿之上,云朔将一份份铁证,一件件物证,呈现在萧玄策面前。人证物证俱在,环环相扣,根本不给王安任何狡辩的机会。
王安面如死灰,当场瘫倒在地。
满朝震动!
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竟然被六皇子云朔,以雷霆之势,办得如此干净利落!
“陛下!”云朔声音朗朗,响彻大殿,“国之大计,在于育人。科举乃朝廷选拔人才之根本,绝不容宵小之辈玷污!臣,请陛下严惩罪臣,以正国法,以清官场!”
他的话,掷地有声,引得朝中无数正直之臣纷纷附和。
萧玄策看着殿下那个光芒万丈的儿子,再看看地上如死狗一般的丞相,脸色铁青。
他知道,他已经压不住云朔了。
这个他从未放在眼里的私生子,已经用自己的实力,在朝堂上,撕开了一道属于他的口子。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隐隐绰绰地,指向了冷宫里那个他以为早已掌控的女人。
萧玄策心中杀机涌动。
他第一次,对沈云知生出了真正的忌惮。
当晚,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了冷宫。
这是我重生以来,第一次与他面对面。
他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身形依旧挺拔,面容依旧俊朗,只是那双曾经让我沉溺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猜忌和冰冷。
“是你做的。”他开门见山,语气笃定,“云朔背后的人,是你。”
我坐在窗边,手里正绣着一朵开到一半的牡丹,头也没抬,仿佛没听见他的话。
“沈云知,你别给朕装疯卖傻!”萧玄策一把夺过我手中的绣品,狠狠扔在地上,“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这才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疯癫,只有彻骨的寒意。
“陛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轻声说,“我要夺走你的一切。你的江山,你的龙椅,所有你在乎的东西,我都要一点一点,亲手毁掉。”
萧玄策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凭你?一个废后?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陛下似乎忘了,当初是谁,将您从一个最不受宠的皇子,一步步扶上太子之位的?”我站起身,逼近他,直视着他的眼睛,“萧玄策,我能把你捧上去,就能把你拉下来。”
我的眼神,冷静、狠厉,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让他感到一阵心悸。
他终于确定,眼前的女人,根本没有疯。
她一直在演戏!
一股被欺骗、被愚弄的巨大愤怒涌上心头。
“贱人!”他怒吼一声,掐住我的脖子,将我死死抵在墙上,“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窒息感再次袭来,和前世临死前的感觉一模一样。
但我没有挣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意。
“杀了我?”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舍得吗?杀了我,你那个宝贝儿子……太子的位置,可就真的坐不稳了。”
萧玄策一愣。
我趁机说道:“科举舞弊案,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河堤贪腐案,军饷亏空案……这些烂摊子,哪一件,不和你那位好国舅,你未来的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除了云朔,还有谁,能帮你把这些事,压得悄无声息?”
他的手,果然松了几分。
我说的没错。朝中派系林立,这些陈年旧案一旦被翻出来,必然会引起朝堂动荡。他需要一把快刀,一把不属于任何派系,又能为他所用的刀,来斩断这些盘根错节的毒瘤。
而目前看来,云朔是最好的人选。
“你想要什么?”萧玄策的声音嘶哑。
“很简单。”我推开他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平静地说道,“我要云朔,成为太子。”
“你做梦!”萧玄策断然拒绝。
“那我们就等着瞧。”我转身,不再看他,“看看是你那个草包嫡子能守住江山,还是我这个私生子,能为你开疆拓土。”
萧玄策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
他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这个枕边十年的女人。
他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沈云知,不要挑战朕的底线。”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冰冷。
底线?
当你亲手将我活埋的那一刻,你的底线,就已经不值分文了。
真正的大戏,现在才要上演。
储君之争,已然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云朔在朝中的声望如日中天,而沈月浅的儿子,名义上的嫡子萧承,却除了占着一个嫡出的名分,一无是处。
萧玄策陷入了两难。
理智告诉他,云朔是更好的选择。但情感上,他无法接受一个私生子,一个他厌恶的女人扶持起来的私生子,继承他的大统。
沈月浅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她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和儿子的地位将岌岌可危。
于是,她想出了一个毒计。
一场盛大的宫宴上,沈月浅当着文武百官和宗室的面,哭着跪倒在萧玄策面前。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要状告废后沈云知与六皇子云朔,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我作为废后,本没有资格参加宫宴,但萧玄策为了敲打我,特意将我“请”了过来,就坐在最末席的位置。
我看着沈月浅的表演,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皇贵妃,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康慈太妃冷冷地开口。
“太妃娘娘!臣妾有人证!”沈月浅回头,指向一个瑟瑟发抖的太监,“他叫小路子,是六皇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他亲耳听到,废后与六皇子密谋,要在陛下的寿宴上,发动宫变,逼宫夺位!”
那名叫小路子的太监,扑通一声跪下,涕泪横流:“陛下饶命!贵妃娘娘说的都是真的!奴才……奴才还拿到了他们来往的密信!”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几封信。
侍卫将信呈上,萧玄策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信中,以我的口吻,详细描述了如何联络旧部,如何在寿宴上安插人手,控制禁军的计划。字迹,也和我的有七八分相似。
“沈云知!云朔!”萧玄策将信狠狠摔在地上,怒吼道,“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云朔立刻跪下,朗声道:“父皇明鉴!儿臣从未有过不臣之心!这些信件,纯属伪造!”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
我缓缓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甚至没有看地上的信一眼,只是平静地看着沈月浅。
“妹妹这出贼喊捉贼的戏,演得真是精彩。”
“你还敢狡辩!”沈月浅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死到临头了!”
“人证?一个随时可以被收买的奴才。物证?几封可以轻易伪造的信件。”我轻笑一声,环视四周,“妹妹,你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你!”沈月浅气结。
我不再理她,转身对萧玄策福了一福:“陛下,臣妾也有一桩奇闻,想说给陛下和众位大人听听。”
“讲。”萧玄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前朝有一位皇帝,临终前,将皇位传给了他最疼爱的嫡子。可谁知,登基大典上,一位老臣却撞柱而死,留下血书,称新帝并非先帝亲生,而是皇后与他人私通所生。”
我缓缓地讲着故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皇室血脉混淆,乃是动摇国本的大事。当时朝野震动,最后,还是滴血验亲,才还了先帝清白,将那对奸夫淫妇和孽种,一同沉了塘。”
我说完,静静地看着萧玄策。
大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
沈月浅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她颤抖着指着我:“你……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验一验,不就知道了?”我笑意盈盈地看向她身边的萧承,“太子殿下今年六岁了,和陛下,长得可真是不太像呢。倒是和一个人……有几分神似。”
“谁?”萧玄策的声音嘶哑。
“安国公世子,林轩。”我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个名字。
安国公府,是沈月浅母亲的娘家,林轩,是她的表哥!
萧玄策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沈月浅未出阁时,确实与这位表哥走得很近。想起萧承出生后,他总觉得这孩子的眉眼,不像自己,也不像沈月浅。
他不敢再想下去。
“荒唐!”他怒吼着,像是在给自己壮胆,“简直一派胡言!”
“陛下,验与不验,只在您一念之间。”我逼视着他,“您是想堵上悠悠众口,让皇室蒙羞,让天下人耻笑您连自己的儿子都认不清。还是想效仿前朝先帝,滴血验亲,以证血脉,以安国本?”
我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插进了萧玄策最脆弱的地方。
他的自尊,他的皇室颜面。
他看着我,又看看脸色惨白的沈月浅和一脸茫然的萧承,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验!”
太医很快被传来,取了萧玄策和萧承的血,滴入同一碗清水中。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那两滴血,在水中漂浮着,却始终无法相融,泾渭分明。
结果,不言而喻。
轰!
萧玄策脑中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身后的龙椅。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像是疯了一样。
他倾尽宠爱,甚至不惜为此废后杀妻的嫡子,他寄予厚望的储君,竟然……是个孽种!
“噗——”
一口鲜血,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奇耻大辱!这是天底下最大的奇耻大辱!
“陛下!”沈月浅吓得魂飞魄散,跪爬到他脚边,“陛下,您听臣妾解释!是她!是沈云知这个贱人陷害我!”
“拖下去!”萧玄策指着她,目眦欲裂,“将这对奸夫淫妇,还有那个孽种,给朕……打入天牢!”
禁军冲了上来,拖着哭喊求饶的沈月浅和早已吓傻的萧承,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
一场轰轰烈烈的逼宫大戏,以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大殿之上,一片狼藉。
萧玄策颓然地坐在地上,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骄傲,他的尊严,被我亲手撕得粉碎,踩在脚下。
他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那眼神,不再是愤怒,也不是猜忌,而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恐惧。
他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而我,只是回以他一个最温柔,也最残忍的微笑。
萧玄策,这只是开始。
你的痛苦,还远远没有结束。
沈月浅一党被连根拔起,太子被废,朝堂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权力真空。
云朔,成了唯一的选择。
在康慈太妃和一众老臣的拥立下,萧玄策身心俱疲,只能下旨,册立六皇子云朔为新太子。
册封大典那天,云朔穿着一身金线绣成的太子蟒袍,一步步,走上了通往东宫的台阶。
他没有回头。
但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从一个任人欺凌的私生子,到万众瞩目的储君,这条路,他走得太快,也太险。
而我,这个将他推上高位的人,却依旧被困在冷宫这座牢笼里。
萧玄策没有放过我。
太子非亲生一事,让他成了全天下的笑柄。他将这笔账,全都算在了我的头上。
他没有杀我,却用另一种方式折磨我。
他断了冷宫所有的供给,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想让我在这座宫殿里,自生自灭。
但他低估了云朔。
如今的云朔,羽翼已丰,再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少年。
他用太子的身份,明里暗里地与萧玄策周旋,确保我衣食无忧。
父子二人,在朝堂之上,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较量。
萧玄策越来越发现,他已经控制不住这个儿子了。云朔的势力,像一张看不见的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渗透了朝堂的每一个角落。
他开始感到恐慌。
他怕了。
他怕自己亲手扶起来的太子,会成为自己的掘墓人。
于是,他动了杀心。
他秘密召见了他最信任的禁军统领,魏延。
“魏将军,太子云朔,勾结废后,意图谋逆。朕命你,今晚带兵,包围东宫,将逆子就地格杀!”
“臣,遵旨。”魏延单膝跪地,声音沉稳。
萧玄策看着魏延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沈云知,云朔,这一次,朕要你们,万劫不复!
是夜,月黑风高。
数千禁军,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东宫。
与此同时,萧玄策亲自带着一队心腹,闯进了冷宫。
“吱呀——”
尘封的宫门被一脚踹开。
萧玄策一身戎装,手持长剑,剑尖上还滴着血。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意。
“沈云知,你输了。”他将剑尖抵在我的喉咙上,“现在,云朔那个小杂种,应该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很快,你就会下去陪他。”
我看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甚至还叹了口气。
“萧玄策,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自负,那么……愚蠢。”
“死到临头还敢嘴硬!”萧玄策怒极反笑,“你以为你还有翻盘的机会吗?”
“机会,不是你给的,是我自己选的。”我看着他身后,平静地说道,“魏将军,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萧玄策猛地回头!
只见禁军统领魏延,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魏延?”萧玄策愣住了,“你不是应该在东宫吗?”
魏延没有回答他,而是对着我,恭敬地单膝跪下。
“娘娘,东宫和京城九门,已尽在掌控之中。”
什么?!
萧玄策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最信任的将军,竟然……背叛了他!
“为……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魏延。
魏延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仇恨:“因为,我父亲,前任镇北侯,不是战死沙场,而是被你派去的监军,从背后捅死的!只因为,他功高震主!”
萧玄策如遭雷击,连连后退。
“是你……”他指着我,手指颤抖,“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不错。”我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夺下他手中的长剑,“我早就知道,魏家与你有血海深仇。我也知道,你生性多疑,迟早会对云朔下手。所以,我提前让云朔联络了魏将军。”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发残忍。
“你以为你在布局,殊不知,你只是我棋盘上,一颗自以为是的棋子罢了。”
信仰,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萧玄策疯了一样地看着我,他想不通,他怎么会输?他明明是天子!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他喃喃自语。
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萧玄策,你还记得吗?一年前的乱葬岗,你说,要让我烂在土里,为沈月浅的孩子做花肥。”
他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我还记得,泥土封住口鼻的滋味。我还记得,你在我头顶上,对那个贱人说的每一句情话。”
我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诅咒,一字一句,敲碎了他最后的理智。
“我,是从地狱爬回来的。”
“啊——!”
萧玄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彻底疯了。
他被废黜,囚禁于他亲手为我打造的冷宫之中。
日日夜夜,他都活在被活埋的恐惧与悔恨里,一遍遍地抠着墙壁,嘴里喊着我的名字,求我饶恕。
但,太迟了。
三日后,六皇子云朔,在新朝臣的拥立下,登基为帝。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尊我为圣母皇太后,垂帘听政。
所有曾看不起我,背叛过我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那趋炎附势的父亲和继母,被剥夺爵位,流放三千里。沈家,彻底倒台。
我站在太和殿的最高处,俯瞰着匍匐在脚下的文武百官,俯瞰着这个属于我的新江山。
新帝云朔,站在我的身侧,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宇间是属于帝王的威严。
他看着我,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熟悉的孺慕、敬畏,以及……一丝我无法回应的,超越了亲情的复杂情感。
“母后,”他的声音低沉而郑重,“这江山,是您的。”
我转过头,看着他年轻而英俊的面容,淡淡一笑。
前世的情爱纠葛,早已化作过眼云烟。
重活一世,我不要情爱,只要这至高无上的权力。
从此以后,这万里江山,日月星辰,都将由我,沈云知,一人说了算。
来源:小蔚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