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丈夫顾司裴,一个能用眼神和低语就将人意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他是催眠术领域无可争议的帝王。
我丈夫顾司裴,一个能用眼神和低语就将人意识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男人,他是催眠术领域无可争议的帝王。
然而,当他捧在心尖上的白月光——江语柔,开车撞死人后,这位帝王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作为推出去的替罪羔羊,为他心爱的女人洗脱一切罪名。
他对我进行了深度催眠。我记得他温热的指尖曾轻柔地划过我的眉梢眼角,但吐出的话语却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字一句凌迟着我的灵魂:
“语柔她身子弱,胆子又小,监狱那种地方会逼疯她的。晚晚,听话,你就把这一切当成一场噩梦。忘了它,然后去替她服刑。等风声过去,我保证,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加倍补偿你。”
而我们年仅五岁的儿子,顾漾,当时正紧紧抱着他的小恐龙玩偶,站在一旁,像个最忠诚的骑士,用力地点头为他父亲的荒唐言论背书:
“没错!反正你平时在家也就是个没用的保姆!等你走了,正好能让温柔漂亮的语柔阿姨搬进来,当我的新妈妈!”
我听着这对父子一唱一和的绝情言语,脸上竟然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随后,我如他们所愿,将他们,连同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与恨,从记忆的硬盘里彻底格式化,忘得一干二净。
但命运就是如此讽刺。当我真的彻底遗忘,一身轻松地走出他们构建的世界后,他们反而像是疯了一样。
听说,他们日日夜夜守在我家门前,姿态卑微到尘埃里,散尽万贯家财,只为了求我……能再回头,多看他们一眼。
十一个月的刑期,像一场漫长而模糊的灰色电影,终于在“咔哒”一声的铁门开启声中落下了帷幕。 我从那扇隔绝了自由与人间的沉重铁门后走了出来,初秋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刺得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门外,顾司裴带着我们的儿子顾漾,像两座没有灵魂的雕塑,静默地伫立在原地,不知等了多久。
“回家吧,”他率先打破了沉默,迈步上前,英俊的脸上刻着一丝难以察ك的疲惫,声音沙哑,“晚晚,我们是来接你的。”
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孩子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丝不易察ك的催促,示意他上前。
“小漾,快,去帮妈妈把手里的东西拿着。”
“我才不要!”
五岁的顾漾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开,敏捷地躲到他父亲高大的身影后面。他探出半个小脑袋,冲着我扮了个狰狞的鬼脸,稚嫩的声音里满是成年人式的刻薄。
“她是个坐过牢的坏蛋,才不是我妈妈!我的妈妈是全世界最好的语柔阿姨!”
他仰起那张与我有着七分相似的小脸,天真而又残忍地发问:“爸爸,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今天可是语柔阿姨的生日!我们快点去给她庆祝生日吧,我真的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看见一个刚从监狱里放出来的坏人。”
“唰”的一下,顾司裴的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变得惨白如纸。
他眼神慌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急切地望向我,试图解释:“晚晚,你……你别往心里去,小孩子不懂事,都是胡说八道的。”
我轻轻摇了摇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没关系,我不会计较的,”我平静地陈述,“毕竟是个有父亲生,却没人好好教导的孩子,我们又能指望从他嘴里听到什么好话呢?”
“你说什么?”顾司裴的动作彻底僵住,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全然陌生的怪物,“苏晚,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可是小漾,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
顾漾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立刻“哇”的一声,石破天惊地哭了出来。
“我不要这个劳改犯当我妈妈!呜呜呜……我要语柔阿姨!我只要语柔阿姨!”
“爸爸我们快走!不要管她了,就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嚎啕大哭,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狡黠地偷偷观察我的反应。
当他发现我除了因为噪音而微微蹙眉之外,脸上再无其他波澜时,他的哭声变得更加凄厉,几乎要划破这片寂静的长空。
顾司裴顿时方寸大乱,他焦急地催促道:“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以前不是最疼他了吗?你快哄哄他啊!”
是啊,我“以前”最心疼的人,现在却一口一个“劳改犯”地叫我。
也幸好,我不记得了。
否则,被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和最亲密的丈夫,联手用最锋利的刀子捅进心窝,那该有多疼?
“我不记得你们了。”我平静地,像在播报天气一样陈述这个事实,“顾司裴,我们离婚吧。”
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这才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最好的结局。
顾司裴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如铁,他费力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底闪烁着恐惧。
“晚晚,别开玩笑了,我们是绝对不可能离婚的。”
他像是在说服我,又像是在拼命说服自己,声音都有些发颤:“你只是受了刺激,这是暂时性的记忆缺失,医生说很快就会想起来的。”
他上前一步,试图抓住我的手,眼中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晚晚,你最爱的人就是我和小漾,等你恢复记忆,你绝对舍不得离开我们的。”
他几乎是强行将我塞进车里,带回了一栋我毫无印象的别墅。
别墅的空间很大,装修风格极尽奢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水晶吊灯的光芒,却照不进一丝暖意。我环视四周,脑海里依旧是一片空白。若不是角落里还零星摆放着一些我惯用的物品,我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绑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所以,我是真的,把一切都忘了。
连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开车撞死人,都忘得一干二净。
我像个幽灵般,漫无目的地在别墅里游荡,试图从这冰冷的空间里,寻找一丝一毫属于“过去的我”的痕迹。
当我推开顶楼一间堆放杂物的阁楼门时,一直像小尾巴一样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的顾漾,突然像一头蓄力已久的小豹子般冲了出来,用尽他全身的力气,狠狠地将我推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我猝不及防,身体重重地撞倒了堆积如山的杂物。各种废旧的家具、沉重的纸箱,如同山崩海啸般向我砸来。其中一把废弃的木椅,它尖锐的椅角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我的额头上。
剧痛让我瞬间眼前发黑,冷汗涔涔直流。
我捂着不断渗出温热液体的额头,艰难地回头,看向门口那个小小的罪魁祸首。
“果然是个没教养的熊孩子,”我喘着气,声音冰冷,“你爸是死了吗?就把你教成这副狼心狗肺的德行?”
顾漾原本还有些发白的小脸,在听见我咒骂他爸爸后,立刻被一种混杂着厌恶和得意的扭曲情绪所取代。
“要怪就怪你偏偏今天回来!”
“今天是语柔阿姨的生日,爸爸答应了要带我去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你休想留下来搞破坏!”
说完,他后退几步,“砰”的一声,用力甩上了厚重的阁楼门。
门外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是老式锁扣落下的声音。
我心头猛地一沉,顾不上额头的剧痛,挣扎着爬过去,用力拍打着门板,让他开门。
可门外只传来顾漾幸灾乐祸的、如同魔鬼般的笑声。
“你这个坏女人,就在里面好好待着反省吧!”
第二章:黑暗中的救赎
阁楼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令人作呕的灰尘味。
很快,一阵强烈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不适感席卷而来。
这个幽闭狭小的空间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无法呼吸。我无力地靠着门板滑坐在地,眩晕感一阵阵袭来,脖子像是被绳索死死掐住,肺部的空气被一点点抽干。
“开门……”
我无力地捶打着门板,发出的声音细若蚊蝇,连自己都快听不见。
窒息的痛苦,让我连额头上伤口火辣辣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像是沉入深海一般,彻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
我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地清理和包扎。
我缓缓睁开眼,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床边。见我醒来,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紧张。
“你……你醒了?要……要喝水吗?”
少年身上洗得发白的校服显得有些宽大,袖口甚至已经磨出了毛边。见我一直盯着他看,他更加紧张了,双手无措地捏紧了衣角。
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个虚弱但真诚的微笑:“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少年立刻像拨浪鼓一样用力摇头,说话都有些结巴,脸颊泛红:
“不,不用谢!我……我只是去那个小区送快递,刚好路过那栋楼,隐约听到阁楼里有声音,觉得不太对劲,就……就报了警。”
他伸手指了指病房门外,我这才看到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正站在那里,表情严肃。
不管过程如何,是他救了我的命。我再次郑重地向他道谢。
从警察口中我得知,救我的少年名叫李星言,今年才刚刚八岁。他的父母在两年前的一场意外中双双去世,社区本想安排他去孤儿院,可他却倔强地拒绝了,一直靠着给街坊邻居跑腿、送一些零散的快递,艰难地维持着生计。
我看着眼前这个身形瘦弱、却眼神坚韧的少年,心中某个最柔软的地方,忽然被狠狠地触动了。
“星言,”我温声开口,“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李星言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那双漂亮的大眼睛里,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真的……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对他肯定地点头。
他立刻像小鸡啄米一样用力点头,生怕我下一秒就会反悔似的:“我愿意!姐姐,我非常愿意!”
输完液后,我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李星言回到了我父母生前留给我的一套公寓。
房子不大,标准的三室两厅,但被我母亲打理得非常温馨,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生活的气息,与顾司裴那座冰冷的“宫殿”截然不同。
李星言是个异常勤快懂事的孩子。他跑前跑后地帮我搬东西、打扫卫生,没有一句怨言。那乖巧懂事的模样,让我瞬间觉得,这,才是我理想中孩子的样子。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走进厨房,久违地为他下了一锅香喷喷的排骨面。
闻着厨房里飘出的浓郁肉香,李星言的眼睛都亮了,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
他先是笨拙地盛了满满一大碗排骨,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端到我面前。
“姐姐,你受伤了,要多吃点肉补一补。”
然后,他才给自己盛了一碗几乎看不到肉的清汤面,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地、珍惜地吃起来。
我看着他碗里那点可怜的清汤寡水,心里又酸又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
“我也需要补,但你正在长身体,更需要营养。来,张嘴,多吃点肉。”
我夹了好几块炖得软烂脱骨的排骨,放进了他的碗里。
李星言乖顺地任由我揉着他的头发,脸颊微微泛红,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说:“好,谢谢……妈妈。”
一周后,我正式为李星言办理了领养手续,并托关系让他进入了一所相当不错的小学。
他正式改名为苏星言。后来我才知道,这跟他亲生母亲的姓氏,恰好是同一个字。
我想,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割舍不断的缘分。
周末,我准备带他去商场,从头到脚添置一些新衣服和生活用品。
一大早,我的手机就像诈尸一样,在我床头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闪烁着的,是“顾司裴”那个晦气又陌生的名字。
第三章:狭路相逢
我想也没想,直接按下了挂断键。
他却锲而不舍地又接连打了两个过来,依旧被我毫不留情地掐断。
很快,手机屏幕亮起,收到了两条短信。
都来自顾司裴。
“你怎么不在家?”
“芳嫂说你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了,苏晚,你到底去哪了?”
我去哪了,关他屁事。
我面无表情地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拖进了黑名单。
整整一个礼拜,他才终于发现我“失踪”了。如果不是星言碰巧听到了阁楼里那微弱的声响,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具无人问津的冰冷尸体了。
我拉着苏星言的手,心情愉悦地在商场里穿梭。
我们从头到脚都换上了崭新的行头,正准备满载而归时,苏星言的目光被橱窗里一套设计新潮的亲子装给吸引了,久久不愿移开。
“想试试吗?”我笑着问他。
苏星言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走,咱娘俩今天就穿这个!”
我换衣服快,穿好后就在试衣间外等星言。
可偏偏,命运的剧本就是这么不巧,我一抬头,就迎面撞上了顾司裴、顾漾,以及他们身边的江语柔——那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
顾司裴看见我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神里是来不及掩饰的震惊。
“晚晚,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懒得搭理他,目光淡淡地从他身上一扫而过,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顾司裴的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里带着一丝迟来的、廉价的愧疚。
“小漾把你关在阁楼里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是我没教好他。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我现在就让他给你道歉。”
他用力把一直躲在他身后的顾漾给拉了出来。
顾漾低着头,极不情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那敷衍的态度,毫无半分诚意。
我嗤笑一声,环抱着双臂:“差点把我关死在阁楼里,就换来一句这么轻飘飘的‘对不起’?怎么不干脆等我死了,再烧点纸钱给我道歉呢?那样岂不是显得更有诚意?”
顾司裴的脸色彻底僵住了,难看到了极点。
站在一旁的江语柔见状,立刻上前,摆出一副温婉善良、善解人意的圣母模样,伸手就想来拉我的手,被我侧身躲过。她只好柔声劝道:
“妹妹,你别这样,小漾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为难一个孩子呢?”
她叹了口气,继续表演:“都怪我,那天过完生日非要拉着司裴和小漾去海边玩了一个星期,这才忽略了你。要不这样吧,你刚从里面出来,我们给你办个接风宴,既是给你郑重道歉,也顺便帮你去去晦气,你看好不好?”
顾司裴一听,眼前一亮,感激地看向她:“还是语柔想得周到,这个主意好。”
可他们谁都没注意到,江语柔那句“刚从里面出来”、“去去晦气”一出口,周围的店员和顾客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看向我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戒备、嫌弃与鄙夷。
我被气笑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陪着小三逍遥快活去了,才把我这个正牌原配忘得一干二净。
我猛地抬手,隔开江语柔再次伸过来的手,厌恶地拍了拍自己身上新衣服的袖子,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比遇见你们更晦气的?”
“一个是我法律上的丈夫,一个是我名义上的儿子,却成天和你这个不清不楚的外人腻在一起。江小姐,你既然这么喜欢捡我不要的东西,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把他俩打包送你,只要顾司裴肯签字离婚,如何?”
江语柔那张精心保养的脸,瞬间变得铁青。
她没想到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把话挑得这么明,撕得这么难看。
周围原本对我指指点点的人,立刻调转了枪头,鄙夷的目光如同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了她。
“搞了半天是个小三啊,真是不要脸,还带着人家正宫的儿子。”
“你看看那亲密的样子,她不说,我还真以为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呢。”
“这男的也不是好东西,当着原配的面就护着狐狸精,真够贱的!”
听着周围越来越响亮的议论声,顾司裴的脸黑得像锅底。
他怒视着我,压低声音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语柔之间是清白的!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家去,好好反省!”
江语柔则立刻红了眼眶,一副泫然欲泣、受尽天大委屈的柔弱模样。
“妹妹,你真的误会了,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抢司裴和小漾,我只是……只是舍不得看他们父子俩孤单。”
“呸!真是绿茶本茶了!”人群里有位正义感爆棚的大姐,直接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
第四章:我的儿子
“老公为了维护小三,当着大庭广众就吼原配,小三还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们这对渣男贱女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赶紧滚吧,多看你们一眼都觉得脏了眼睛!”
顾司裴和江语柔被众人的口水淹没,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顾漾见他心爱的语柔阿姨受了委屈,立刻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
“不许你欺负语柔阿姨!你这个坏女人,快给她道歉!”
他伸出小手,就要来推搡我。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衣角,一道瘦小的身影就猛地从试衣间里冲了出来,像一颗小炮弹,狠狠地将他撞到了一边。
“妈妈,你没事吧?”
苏星言张开双臂,像一头护食的小狼崽子般,将我严严实实地护在身后,警惕地瞪着对面的三个人。
我摇摇头,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妈妈没事。”
“妈妈?”
顾漾从地上爬起来,错愕地看着我们俩,小小的脑袋似乎有些转不过弯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我们身上同款不同色的亲子装上时,震惊和难以置信瞬间占据了他那张稚嫩的脸。
下一秒,他像是被点燃了引线的炸药,疯了似的朝苏星言扑了过去,又抓又打。
“谁是你妈妈?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乱叫什么?她是我妈妈!是我的!”
“不许你跟她穿一样的衣服,你给我脱下来,快滚啊!”
他发疯般地撕扯着苏星言身上的新衣服,指甲在星言的手臂上划出了几道红痕。
苏星言原本还想还手,但在听到那句理直气壮的“她是我妈妈”后,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个木偶一样,任由顾漾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这个傻孩子!
我一个箭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单手把顾漾拎了起来,扔到一边。
“你的妈妈在那儿呢,”我指了指泫然欲泣的江语柔,“别到处乱认。”
我把苏星言紧紧护在怀里,冷冷地看向脸色铁青的顾司裴。
“管好你家的熊孩子,再敢动手,我就直接报警处理。”
顾司裴脸色阴沉,咬牙切齿道:“苏晚,他也是你的儿子!”
苏星言立刻紧紧抱住我的腰,回头冲他们挑衅地、大声地宣布:“我才是妈妈的儿子!”
顾漾气得又要冲过来,被顾司裴一把死死拽住。
顾司裴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心。
“苏晚,你现在简直不可理喻。等你恢复记忆那天,你一定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就是啊妹妹,”江语柔一边轻声细语地安抚着怀里挣扎的顾漾,一边意有所指地对我阴阳怪气,“就算你嫉妒司裴和小漾对我好,也不能随便在外面认个野种当儿子,来故意刺激我们吧?你看看,这多伤小漾的心啊!”
我冷冷地看向她,忽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爸在哪?”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我耐心地重复了一遍:“我问,你爸在哪儿。我现在就想去找他,扇他两个耳光,当面请教一下,他是怎么教育出你这样一位,热衷于插足别人家庭,还满嘴‘野种’、污言秽语的好女儿的。”
“你!你说谁没家教?”江语柔气得满脸通红,浑身发抖。
“说你呢,江小三。”
我勾起嘴角,不再看他们一眼,牵着苏星言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对目瞪口呆的店员说:“我们身上这两套衣服,都记在那个男人的账上。他儿子撕坏了我儿子的衣服,理应赔偿。至于我的这套,就算是他赔偿给我的精神损失费了。”
身后,传来顾漾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以后再也不要你了!我讨厌你!你这个坏妈妈!呜呜呜……”
我连头都懒得回,脚步轻快地,带着我的新儿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5
回到家,苏星言愧疚地向我道歉。
“妈妈,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他伤心了。要不,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无奈地帮他处理脖子上被顾漾抓出的血痕,“是他先动的手,我保护自己的儿子,天经地义。”
“更何况,是他先不要我的。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关心,不缺我一个。”
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是顾司裴用保姆的手机打来的。
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他理所当然的命令语气。
“苏晚,小漾生病了,发高烧。”
“哦。”
“‘哦’是什么意思?你不着急吗?不准备回来看他一眼?”
“我又不是医生,看一眼他的病就能好吗?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挂了。”
不等他再说话,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又过了一周。
这天晚上,我做了苏星言最爱吃的油焖大虾。
孩子正开心地坐在我对面,认真地帮我剥虾壳。
“妈妈,你做的油焖大虾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你快尝尝。”
他举着一个饱满的虾仁递到我嘴边。
就在我偏头去吃的那一瞬间,一个模糊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涌入我的脑海。
那是同样的油焖大虾,顾漾骗我说是他想吃,结果做好后,他却端着盘子去讨好江语柔。江语柔只是嫌弃地瞥了一眼,说这种油腻的东西太廉价,有身份的人都不吃。然后,顾漾毫不犹豫地将我辛苦了半天的成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
我咀嚼的动作顿了顿,眼里闪过一抹晦暗。
恰在此时,门铃响了。
我起身开门,顾司裴正牵着顾漾站在门外。
顾司裴的脸上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微笑:
“时间到了,晚晚。我算过,你的记忆今天就该恢复了。我和小漾来接你回家。”
神经病。
我面无表情地准备关门。
顾司裴脸上的笑容猛地一僵,他迅速用手抵住门框,语气里透出一丝惊慌。
“你……你没有想起来?”
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喃喃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计算的时间就是今天,你怎么可能还没想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我的眼睛,像是在寻找一丝一毫熟悉的痕迹。
然而,当他只看到我脸上不加掩饰的冷漠和厌恶时,一丝真正的恐慌终于爬上了他的脸。
“晚晚,你是在装的,对不对?”
“你是因为还在生小漾的气,所以才故意不认我们?”
顾漾趁机扑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腿。
“妈妈,我错了,你跟我们回家好不好?”
我冷淡地将他拉开:“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是江语柔,这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顾漾的小脸瞬间血色尽失。
顾司裴也惊愕地看着我:“晚晚,你真的连小漾都不要了?”
他像是魔怔了一般:“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行,你必须马上跟我回家,我要帮你把记忆找回来!”
他伸手就要来拽我。
苏星言见状,立刻从屋里冲了出来,将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虾壳,一把砸在了顾司裴的头上。
“放开我妈妈!”
顾漾则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虾壳,又抬头看了看我们餐桌上那盘红亮诱人的油焖大虾,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是我的!那是你专门做给我吃的油焖大虾,你怎么可以做给别人吃!”
他委屈地大哭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我只觉得无比烦躁:“一盘虾而已,我想给谁做就给谁做。星言喜欢吃,我以后天天都给他做。”
“不可以!”顾漾哭得更伤心了,“那明明是我最喜欢吃的!”
我用力挣开顾司裴的手,转身从茶几上拿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你来得正好,把这份离婚协议签了。房子车子财产对半,顾漾归你,抚养费我会按月打给你。”
顾司裴看着那份协议,像是被烫到一样,连连后退。
他狼狈不堪地摇头:“我不离婚,我绝对不离婚!你只是失忆了,我会让你想起来的!晚晚,你等我!”
说完,他拉起还在哭闹的顾漾,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几天,世界清净了许多。
直到我将离婚协议通过律师寄到顾家的第二天。
我买完菜回家,一开门,就看见顾司裴赫然坐在我家的沙发上。
“滚出去。”
我甚至懒得分给他一个眼神,心里盘算着必须马上把门锁换掉。
顾司裴却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我,里面闪烁着一种偏执的光。
“晚晚,我找到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了。”
他从包里拿出一块怀表,声音低沉而充满蛊惑:“只要再给你做一次催眠,你一定能全部想起来。就像……就像之前那样……”
我心中警铃大作:“顾司裴,你想对我做什么?这是犯法的!”
然而,他已经铁了心。
他不顾我的挣扎和反抗,强行开始了他的催眠。
“晚晚,你必须想起来。我和小漾不能没有你,回来吧,回到我们身边。”
他手中的怀表在我眼前轻轻晃动,发出规律的摆动声。
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倒在了沙发上。
6
一张照片突兀地杵到我眼前。
我连眼皮都懒得抬,直接将他的手推开,语气里结了冰。
“顾司裴,我的耐心有限,再不滚,我就只能请警察来‘送’你了。”
哐当一声脆响,顾司裴手里的什么东西应声落地。他像是被抽走了魂,失神地看着我。
“你……还没想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开始神经质地自言自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的催眠怎么会出错……”
“我不信,我必须再试一次,肯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从口袋里摸索着那块冰冷的磁铁,试图再次对我故技重施。
那副偏执的模样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我忍耐到了极限,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他脸上。
“够了!给我滚!”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送走这尊瘟神后,我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叫来了开锁师傅,将家里的门锁换了个遍。
因为事发突然,我忘了提前知会苏星言,结果导致他放学后被关在门外。那几岁的孩子,大概以为自己又被抛弃了,抱着书包孤零零地蹲在门口,一双眼睛哭得像小兔子。
其实我只是出门见了个朋友,一个对眼下处境至关重要的朋友。
这些天,为了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频繁地与这位朋友见面。
可也就是这几天的疏忽,苏星言出事了。
他带着一身青紫的伤痕回到家,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我把他拉到灯下,看着那些刺目的伤痕,心疼又恼火。在我的一再追问下,他才小声说,是和别人起了点小摩擦。
我被他这蹩脚的谎言气笑了,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看看你自己,像是会主动跟人起争执的性子吗?”
苏星言这才耷拉下脑袋,闷闷地交代:“那……妈妈你听了可别生气。”
罪魁祸首,果不其然是顾漾那个小霸王。
他见我迟迟没能“恢复记忆”,反而每天都来接苏星言,那点独占欲和醋意彻底爆发了。他那套小孩子逻辑固执地认定,是我有了苏星言这个“新欢”,才不肯回那个所谓的“家”。
于是,他竟学着大人那套,花钱雇了几个高年级的学生,在放学路上堵苏星言,逼他主动离开我。星言不肯,便换来了一顿拳打脚踢。
我轻叹一口气,摸了摸这个傻孩子的头。
“下次要懂得还手。记住,擒贼先擒王,先把那个姓顾的小子给我揪住了再说。”
当然,嘴上这么教,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有第二次发生的可能。
我刚准备给苏星言上完药,就去找顾司裴那一家子算总账,没想到,他们倒先一步找上了门。
顾漾被他父亲推到前面,极不情愿地向苏星言道歉:
“对不起,我不该叫人打你,也不该赶你走……你,你还是回来吧。”
说着,他还往前凑了凑,一副“任你处置”的模样,想让苏星言打回来解气。
苏星言才不上这个当。
“我妈妈不喜欢会打架的小孩。我不打你,我要当妈妈的乖宝宝。”
一句话把顾漾噎住了,他急得脸都红了:“我、我也很乖!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谁让你一直霸占着我妈妈?”
苏星言歪着小脑袋,逻辑清晰地反驳:“可我找到妈妈的时候,她就一个人被关在黑乎乎的阁楼里。所以,妈妈是我找到的,她是我一个人的妈妈。”
他顿了顿,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而且,医生叔叔说,妈妈有很严重的幽闭症,要是再晚一点被发现,身体就会出大问题的。”
“你们知道……什么是幽闭症吗?”
顾漾被问得哑口无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想辩解却发现无从说起。
是啊,妈妈不就是被他亲手“丢掉”的吗?然后才被苏星言找到。
是他自己,弄丢了自己的妈妈。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崩溃,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而一旁的顾司裴,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目光灼灼地望向我,“晚晚,你什么时候……得了幽闭症?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我扯了扯嘴角,应得云淡风轻:“哦,以前没有,坐了几年牢,就有了。”
“坐牢”两个字像两根针,狠狠扎进顾司裴的心里。他眼中的悔恨几乎要溢出来, 上前一步,声音都在发抖:
“晚晚,跟我们回家吧。我和小漾,以后会把欠你的,加倍补偿给你。”
“你要是看不惯语柔,我立刻把她送走,这辈子都不再见她。”
“我给你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一定能让你重新想起来,我们一家人,像从前一样幸福……”
顾漾也赶紧附和,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对!妈妈,我以后也只认你一个妈妈!”
7
我差点没笑出声。
这父子俩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破镜还能重圆?
我将苏星言往怀里紧了紧,给了他们一个明确的答案。
“不需要,我的家人已经在这里了。更何况,你们又是什么值得被我想起来的人和事吗?”
顾漾的眼泪终于决堤,但他只是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就在气氛凝固到冰点时,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疯了一样冲了进来,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凌乱的鼓点。
“司裴,你快救救我!”
江语柔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扑向顾司裴,眼泪决了堤。
“警察找上门了,他们说……怀疑我十一个月前开车撞死了人!”
顾司裴的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地朝我看来。
在捕捉到我脸上那片毫无波澜的平静后,他似乎暗暗松了口气。
他一把将江语柔推开,那力道毫不怜惜,语气更是冷得像淬了毒的冰。
“你只需要配合警方调查,我这里,帮不了你任何事。”
江语柔的眼睛瞬间瞪大,盛满了错愕与不解。
“司裴,你……你不管我了?”
顾司裴决绝地别开视线,“我们终究只是朋友,过去帮你,已是仁至义尽。我有我的家庭要守护,有我自己的生活要过。”
“顾司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江语柔红着一双泪眼,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最后在一片绝望中,哭着跑了出去。
而顾司裴,心硬如铁,甚至没有半分动容。他转过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望着我。
“晚晚,你看,我不会再帮她了。所以,你能不能……”
“不能。”我干脆利落地打断他,“时间不早了,请回吧。”
他眼里的光,像是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了下去。最终,他只能牵着顾漾,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此后的每一天清晨,我的门口都会准时出现一束新鲜的玫瑰,或是一些精致的糕点,无一不是我过去的心头好。
而它们的最终归宿,无一例外,都是楼下的垃圾桶。
顾司裴总会站在不远处的角落,用那双泛红的眼睛,沉默地目睹这一切。
但很快,他就没这份闲工夫了。
江语柔肇事逃逸的罪名被坐实,警方发出了通缉令。她没能逃窜多久,就被缉拿归案。
当我再次从警局做完笔录出来时,被顾司裴拦住了去路。
几天不见,他憔悴得不成样子,胡子拉碴,眼窝深陷。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磨过。
“晚晚,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我回望着他,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这份过度的安静,显然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顾司裴的手指微微颤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想起了语柔才是真正的凶手,所以你才会来警局指证她。”
我没有否认。
他的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那我呢?关于我的事,你是不是也想起来了?”
他脸上那份急切的期待,显得无比讽刺。
“是啊,我想起来了。”
顾司裴欣喜若狂,可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在他脸上停留超过三秒,就被我接下来的一盆冷水浇得干干净净。
“我想起来了,想起了你是如何滥用你那催眠师的身份,像个卑劣的窃贼一样,篡改了我的记忆,亲手将我推入深渊,去替江语柔顶罪坐牢。”
“也是你,害我患上了幽闭症,现在连电梯都不敢踏足。”
我每多说一个字,顾司裴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他望着我,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
“别说了……晚晚,求你,别再说了……”
“是我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会补偿你的,我发誓,我一定会……”
“补偿?”他越是想逃避,我越要将最残忍的真相剖开给他看。我嘴角的弧度淬满了冰冷的报复快感。
“你拿什么来补偿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孩子?顾司裴,你欠我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顾司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瞳孔剧烈收缩。
“什么……孩子?”
8
“一个已经快两个月大的宝宝。”
我将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孕检单,狠狠甩进他怀里。
顾司裴颤抖着手,半信半疑地打开。当看清B超单上那个小小的孕囊时,他瞬间目眦欲裂。
“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流产?!”
“晚晚,你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我知道你有了身孕,我绝对不会……”
“不会怎样?”我讥讽地勾起嘴角,“不会在那天晚上,对我的求救电话置之不理,反而开心地带着你的宝贝儿子,去陪江语柔吃所谓的烛光晚餐吗?”
“不,不是那样的……”
顾司裴痛苦地握紧双拳,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向我伸出手,祈求着:
“对不起,晚晚,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就一次好不好?我们……我们重新开始……”
“你觉得,还有可能吗?”我厌恶地避开他的触碰,“你亲手摧毁了我的人生,现在却妄想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让我原谅你?”
“那小漾呢?你连小漾也不要了吗?”他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不要了。”
我的脸上写满嘲讽,“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想要江语柔做他的妈妈吗?我成全他。况且,你作为父亲,不是也从未反驳过吗?这说明,你内心深处,是默许的。”
此话一出,顾司裴脸上最后一点希冀也彻底崩塌,衰败成一片死灰。
我当然不可能原谅。
拿到孕检结果的那天,恰好是顾司裴的生日。我满心欢喜,想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当成惊喜送给他,却在半路上,被江语柔拦了下来。
然后,意外就毫不意外地发生了。
等我满身是血地被送进医院时,孩子已经没了。
而那个时候,我的丈夫顾司裴,正在费尽心思地安慰着惊慌失措的江语柔,为她策划如何逃脱法律的制裁。
最后,他们父子俩,趁我流产后身体和精神最虚弱的时候,对我实施了催眠,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问过我一句,疼不疼,伤得重不重。
这样的血海深仇,我凭什么要原谅?
我抬脚欲走,一转身,却看见顾漾不知何时竟站在我身后,小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与他擦肩而过时,我清晰地听见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小声地对我说了句“对不起”。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只在最后,我丢给顾司裴一句话:
“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就自己去警局看监控。言尽于此。”
顾司裴果然去看了监控。
也终于明白了,车祸那天,我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那也正是他们能够如此轻易嫁祸于我的根本原因。
监控画面里,江语柔是特意驱车来找我的。
她在我面前,疯狂炫耀我的丈夫和儿子是如何陪着她,嘲讽我连自己的家庭都守不住。争执中,她瞥见了我掉落在地的孕检单,嫉妒瞬间吞噬了她的理智,她竟发动车子,想要活活撞死我!
她癫狂地笑着,嘶吼着,就算真的撞死了我,顾司裴父子也绝不会追究她分毫。
我吓得魂飞魄散,拼命躲闪。就在她踩死油门冲过来的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向一旁扑倒,而她的车,却直直撞向了一个恰巧路过的醉汉。
我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我的孩子。
当初,顾司裴在帮她销毁证据时,但凡他能多看一眼监控,就能洞悉所有的真相。
可他没有。为了维护一个蓄意杀人的疯子,他选择了自欺欺人。
监控室里,顾司裴看得双拳紧握,悔恨的泪水布满了整张脸。
顾漾更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流了好多血……一定很疼很疼……怪不得妈妈不肯原谅我了……都是我的错……”
忽然,沉浸在无边悲痛中的顾司裴,像是被点燃的炸药,一个箭步冲向戴着手铐的江语柔。
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拳头像雨点一样,毫无章法地砸向她的脸。
9
“是你!是你害了晚晚!”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为什么?!”
“你毁了我们一家!你怎么不去死?!”
顾司裴彻底失控,拳拳到肉,没几下江语柔就被打得满脸是血,场面一度混乱。
警察迅速上前,将暴怒的他强行拉开。
江语柔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竟在此时笑出了声。
“我害你?顾司裴,你还要脸吗?”
“如果不是你一直对我暧昧不清,从不拒绝,我哪有机会黏着你?”
“苏晚不要你,全是你自己作的!是你,是你亲手把她送进监狱替我顶罪的!要死,也该是你去死!说不定你死了,她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江语柔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利刃,将顾司裴的力气一寸寸抽干。他最终瘫倒在地,喃喃自语:
“对,你说得对……我也该死,我们……都该死。”
他闭上眼,最后摸了摸顾漾的头,拜托警察将孩子送回家。
然后,他转向警官,声音平静得可怕:“警官,我要自首。”
得知江语柔和顾司裴双双被判刑的消息,我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我的律师说,他从未打过如此顺利的翻案官司,毕竟当初的口供记录里,是我自己“亲口承认”的。
但顾司裴的自首,将他违法使用催眠术干预司法公正的罪行全盘托出,一切便迎刃而解。
我从罪犯,变回了受害人。
其实,从第一次听见顾司裴提到“催眠”二字时,我就起了疑心。之后我频繁外出的那段时间,见的所谓“朋友”,正是律师和国内顶尖的催眠治疗师。
在记忆被专业手段彻底唤醒的那天,我便带着律师,向法院递交了重审申请。
好在,一切尘埃落定。
我和顾司裴的离婚协议签得异常顺利,他自愿净身出户,将所有财产都留给了我。
为了尽可能降低对顾漾的负面影响,他恳求我接受顾漾的抚养权,将孩子的户口转到我的名下。
平日里,顾漾由他年迈的爷爷奶奶带着,仍旧住在原来的别墅。我则带着苏星言,继续住在我们的公寓里,互不打扰。
这样的结局,挺好。
只是,前阵子忙于收集证据,我确实有些忽略了苏星言。
那小子最近放学总不按时回家,我跑到学校去找,也扑了个空。非要等到夜深人静,我快睡着时,他才像个小耗子一样,偷偷摸摸地溜回来。
我气得拎着他的耳朵教训,他认错态度极好,但第二天依旧我行我素。
周五放学,我正准备出门去逮他,门一开,就看见苏星言背着书包,怀里抱着一大捧灿烂的向日葵,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朝我飞奔而来。
“妈妈,送给你!祝你以后每天都像向日葵一样,充满阳光!”
他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献宝似的将花递给我。
我惊讶地接过那束沉甸甸的花,“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大一束花?”
他还是个小学生,零花钱都是有定数的。
苏星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我帮餐厅老板洗碗赚的,一天二十块。”
他为了这束花,足足洗了半个月的盘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柔软的手攥住了,又酸又胀。是心疼,也是无尽的暖意。我一把将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家伙搂进怀里。
“谢谢你,我的宝贝,妈妈非常非常喜欢。”
苏星言红着脸,在我怀里傻笑。
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门外。
“对了妈妈,顾漾也跟着我来了。”他摊了摊手,表情有些小无奈。
我抬起头,这才发现,在苏星言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顾漾手里也抱着一束花,是粉色的康乃馨,花语代表着祝福与祈愿。看包装,显然是和苏星言在同一家花店买的。
他局促地站在门外,不敢进来,低着头,两只小手紧张地抠着衣角。
见我望过去,他才像鼓足了巨大的勇气,一步步挪到我面前,将花递给我,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妈妈……祝你,永远年轻漂亮。”
我愣了愣,伸手接了过来,“……谢谢。”
看到我收下了花,他一直紧绷的小脸终于绽开了一丝微弱的笑意,然后转身就想跑。
“不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再走吗?”
顾漾的身体猛地一顿,脚下像踩了急刹车,差点摔倒。
他缓缓回过头,两只眼睛已经红透了。他哽咽着,拼命点头:
“要!要留下来吃饭!”
我笑了笑,示意苏星言带他进来。
饭桌上,我接到了来自监狱的电话。狱警说,顾司裴病了,情况不太好,想在最后见我一面。
我直接拒绝了。
“以后不用再为他的事给我打电话了,我与他,早已没有任何关系。”
来源:金鱼嘴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