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故事:祝逢酒(完)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5-14 15:10 2

摘要:婚后,我盼着陆宗庭能多喜欢我一些,认真学规矩,读书习字,学着京中贵女描眉画眼。

为了替祖父报恩,上京第一陆郎被押着跟我这个村妇成了婚。

婚后,我盼着陆宗庭能多喜欢我一些,认真学规矩,读书习字,学着京中贵女描眉画眼。

可等来的,只有他为青梅写下的一纸放妻书。

陆宗庭神情冷淡:“华嫣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她落难,我不能不管。和离是做戏,但要你去别庄小住是真,等此事了结,我亲自迎你回府。”

后来,我等啊等,等到别庄张灯结彩,才知道陆宗庭又要成亲了。

我揣着和离书,独自去官府销了婚籍。

主簿大人不解地问:“这门好姻缘,姑娘怎的就舍下了?”

我只是笑了笑:“夏天快到了,我该回去收麦子啦。”

1

脸上画了最时兴的柳叶眉又点了鲜艳的口脂,虽然手法笨拙,但胜在认真,是我练习很久的成果。

我捧着铜镜,左看右看,心中还是忐忑,便轻声询问洗春:“要不还是擦掉吧,我瞧着甚是别扭。”

洗春「扑哧」一声笑出来:“小郎君马上就下衙了,夫人这会儿擦掉,怕是要来不及了。”

她凝着我发红的耳根,继续打趣:“夫人放心,您天生丽质,像今日这样稍作打扮,定能把小郎君迷得找不着北!”

被她说破心思,我方寸大乱:“你别胡说!谁、谁要迷陆宗庭了!”

我急得伸手去捂这丫头的嘴,双颊飞上红晕,洗春说得没错。

刚成婚那会儿,陆宗庭说他刚出孝期,不宜合房。便定下每月初一、十五、廿五,这三天回家住,其余时间都歇在府衙的规矩。

而今天,刚好是十五,也是我期盼已久的、陆宗庭归家的日子。

2

外面的下人通传:“小郎君回来了!”

我赶紧准备好这几日习字的临帖,认认真真地摆在桌上。

我知晓自己是个泥腿子,肚子里没什么墨水,却也暗戳戳的希望陆宗庭能瞧见我的努力,夸夸我。

这样一来,手上练字磨出的泡,也算是值得。

做完这些,我覆手立在桌边,乖巧垂眸。陆宗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他撩起帘子,我一时看得愣住了。今天的陆宗庭一袭白衣,眉目疏冷,长身玉立,上京第一陆郎,君子端方,有仙人之姿。

是百姓眼中的刚正不阿的好官,也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可这样出众的人,落在凡尘里,成了我的夫君。

我按捺住心头狂跳,鼓足勇气开口:“夫……夫君。可是饿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垫垫?”

说罢,又暗暗嫌弃自己,这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真是丢人。

从前在乡下,村头恶霸都只有被我追着打的份,可每每面对陆宗庭,我就脸红心跳,声如细蚊,什么本事都没了。

正要伸手接过他的大氅,却发觉,陆宗庭定定地盯着桌子,娘咧?他看见临帖了!他知道我最近在努力练字!

我深呼吸,准备迎接夸奖,可还是抑制不住美滋滋的想一一呜呜呜,陆宗庭终于要夸我了!

3

陆宗庭脚步定在桌边。长指拨开我的临帖,停留在那那张法帖上。

因着每天不断的翻页临摹,法帖已经有些起了毛边。

“祝逢酒,你进过我书房?”陆宗庭背对我。

我看不清他表情,连连点头道:“你上次给我的那本法帖,我练完了。距离你回来还有好久,我想多学一点,就去你书房又找了一本.….….”

我理直气壮地拍拍胸脯:“你放心,那些字我也都认得了!不信的话,你随便考我!”

可我没能等到陆宗庭的夸奖。他冷冷地开口:“我有没有说过,未经我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书房。你先斩后奏,不告而取,此举与盗窃又有何异?”

这番话犹如满是冰碴儿的冷水,泼得我措手不及,陆宗庭眸光冷得骇人。

“我不在家这段日子,你就是这样学的规矩?”

4

我赶忙辩解:“夫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知道法帖放在书柜的第二层,进去之后也没有乱翻任何东西,随便抽出来一本就走了。”

陆宗庭仍是面无波澜,直觉告诉我,他并不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嫌我多嘴,陆宗庭揉了揉眉心,像是有些头疼。

“罢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只见他动作慎微,重新收好法帖,又对我淡淡道:“还有件事需要知会你。最近朝中有些变故,明日华嫣会搬来府上暂避风头。”

“这几日,我会休沐在家,将她安顿好再回去。”

陆宗庭一顿,又添了句:“无论是礼节还是学识,华嫣都在你之上。平日,你可以多向她讨教。”

华……嫣?

听名字,应当是陆宗庭老师华言正的女儿。

可成亲两载,他未曾有过一日休沐,怎的这位「华嫣」来了,立刻就有了特权?

公文也看得完了?

饶是我心再大,也有些不是滋味,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回答:“唔,我会跟她好好学的。”

还宽慰自己:书本上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若陆宗庭老师出了事,他坐视不管,那才叫冷血无情。

我不该这样小气的。

5

第二日,一顶小轿将华嫣抬进府,作为女主人,我同陆宗庭一起迎接她。

华嫣一袭素裙,面容憔悴却不掩清丽,听说她知书达理,那应该很好相处吧?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谁知,华嫣下了轿子,便直奔陆宗庭而去。

她杏眼湿润,声声婉转:“喻时哥哥.....爹爹是冤冤枉的,你千万要救救他。”

“喻时”是陆宗庭的字,哪儿有唤别人夫君表字,又唤哥哥的?

心里再次泛起那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之间并不是我想的那种同窗之谊,而是掺了情愫的青梅竹马。

陆宗庭沉声安慰她:“你且放心,我已知晓事情原委,定当全力以赴。这段时间你就住在我府上,我会护你周全。”

华嫣渐渐止了眼泪,破涕为笑,二人对视之间,像是有某种默契在传递。

我试图打破那种微妙的氛围,盛情发出邀请:“华姑娘可愿意随我在府里转转?前些日子,我自己圈了块地,种了落苏、六月柿,你若感兴趣......”

华嫣有些为难:“可我不事农耕,平时只喜欢读书习字呢。”

我尴尬地停下脚步,她突然双眼一亮,欢喜地扯了扯陆宗庭的袖子:“喻时哥哥,快带我去书房!”

书房?那里几乎是陆宗庭的私人禁地。

我攥紧手指,连按在水泡上的痛都没察觉,只下意识看向陆宗庭……他会同意吗?

6

华嫣扬起小巧的下巴,眸子里满是怀念:“以前我贪玩,总是写不完爹爹布置的课业,他罚我抄书,你帮我偷偷誊写,却被他发现了。”

“当时你一个人扛下手板,我心疼得哭了好久。”

陆宗庭脚步迟迟未动,好像陷落二人的专属回忆里,兀自出神。

原来,陆宗庭并不是生下来就冷冰冰的,他也会有那样年少气盛的时候啊。

良久,那双素来淡漠的眼眸,掀起一丝暗涌:“不过是些儿时旧事罢了,你若是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心在听见他答案的那的那一瞬间重重跌落。摔得粉碎。

7

什么呀!华嫣进他书房就可以,而我进去拿本法帖都要被他斥责。

我越想越堵得慌,随口扯了个肚子疼的理由,就回了房间,我把自己裹进被子里,气呼呼地缩成一团。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又委屈又难过,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再睁眼,外面已然天黑了,屋内烛火幽暗,陆宗庭正坐在我床边。

“醒了?”

我扭过头,不想看他,陆宗庭耐心地伸出手,将我的脸从被子里拨出来:“先把饭吃了,才有力气闹脾气。”

见我还是不动,陆宗庭循循善诱,状似不经意的提起:“唔,今晚似乎有某人最喜欢的奶酪酥。”

陆宗庭向来不喜甜食,也不允许我吃,说是会弄坏牙齿,可若不是他从外面带回来,又怎么会有奶酪酥?

陆宗庭在哄我。

气瞬间消了大半,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桌边狼吞虎咽了。

祝逢酒,大馋丫头,你怎的这么不争气!我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吃得很香。

今天,陆宗庭今天难得没有管我的吃相,我正乐得自在,又听他说:“我刚才看了你的临帖,小有进步,但仍需努力。”

“真的?”

“嗯。”

“那我是不是距离你说的那种,什么什么合格的宗妇,又近了一步?”

“嗯。”

我欢呼雀跃,乐得心里开了花,陆宗庭夸我了,我们两个,是不是也更相配一点了呢?

我愈发得寸进尺:“那我能不能讨要一份奖励?明天我还想吃奶酪酥!”

陆宗庭翘起嘴角,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以后只要你想吃,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话听得我十分熨贴,连带着心里都暖融融的。

陆宗庭忽然递过来一张纸,还未来得及看,他道:“往后别庄的东西我会让下人准备得齐全些,你住在那里,想吃的、想玩的,只管跟我说。”

我捂着嘴,一脸惊喜:“这奖励会不会太丰厚了些,不过,为什么是去别庄……”

笑容僵在脸上,我磕磕绊绊地念出那三个字:“放……放妻书。”

勉强牵起一抹笑容,我问陆宗庭:“夫君,你瞧,我脑子笨,是不是又把你写的东西给念错了?”

“这怎么可能是放妻书呢?”

8

陆宗庭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我无措的脸:“你没念错。但这放妻书是假的,你我只需签下名字即可,不必去府衙注销婚籍。”

“既然是假的,那为何还要做到如此地步?”我强忍着声线里的颤抖。

“最近朝中波云诡谲,以休妻的名义把你送去别庄,可掩人耳目,比在府里更安全。”

陆宗庭跟我之间向来如此,他许是觉得我不懂,便跳过解释的阶段,直接告知我结果。

“那华姑娘呢?”

“她会留在府上,随我一起应对变数。”

陆宗庭每字每句都是在为我好,可为什么还是不舒服呢?

是了,明明我才是陆宗庭的妻子,他心里第一顺位相信和选择的,却还是华嫣。

见我不语,陆宗庭的眉间折起一道浅浅的痕:“祝逢酒,你莫要耍小性子。华嫣是老师唯一的女儿,她落难,我不能不管。”

“这件事,由不得你……”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最后通牒:“和离是做戏,但要你去别庄小住是真,等此事了结,我会亲自迎你回府。”

看得出来,他已经决定了,再闹也没什么意义,可我还是觉得委屈。

“你总是抬出这些大道理压人,我说不过你!我签就是了!”落笔那一刻,却还是没忍住,泪珠洇开名字。

9

当年,陆宗庭祖父在山路上遭同僚暗算,是我爹爹救起他。

陆爷爷每每看见我,都会笑得合不拢嘴,他说我性子讨喜,很适合他孙儿,问我想不想做他的孙媳妇。

我本没有同意,可陆家来接他回家的那一天,我才发现,他口中的孙儿,竟然就是我苦苦找寻许久的心上人。

十一岁那年,我去上京帮爹爹抓药,那黑心的药铺掌柜收了钱,竟给了我一副假药。

爹爹服下药后,呕吐不止,险些去了半条命,我将此事告到府衙,众人只当我是黄毛小儿,无一人理会我。

只有刚上任的陆宗庭将我从地上拉起来,认真地告诉我,他会还我一个公道。

后来,陆宗庭做到了,还抓了药给我,从此,那位「小陆大人」就悄悄地住进了我心里。

可嫁过去才知,陆宗庭百般不愿,陆爷爷病卧在床,以死相逼,他不得不妥协。

直到成婚那晚,我还抱有一丝幻想,陆宗庭会不会认出我?

然而,他并没有。

大概是太生气了吗陆宗庭扯下盖头的动作一点都不怜香惜玉,金饰扯痛了我的头皮。

陆宗庭厌恶地盯着呲牙咧嘴的我:“我不知你为何会同意我祖父的荒唐请求。可你与我素未谋面,如此草率便应下婚事,一定另有图谋。同意娶你,是因为祖父临死出言逼迫,非我自愿。”

“祝逢酒,我此生最讨厌的,就是被旁人算计。”

我想说我没有算计他,而是偷偷喜欢他很久,可陆宗庭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当场立下三个规矩。

其一,他每月只回家三日,其二,我必须读书习字,学着怎么当好一个主母,其三,老老实实学规矩,要有贵女的样子。

那时,我没有被这些规矩吓退,就算陆宗庭讨厌我,我也不怕。

不就是学习嘛!难不倒我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做个能配得上陆宗庭的妻子。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他也能有一点点心悦我,那就更好了。

10

喜欢「小陆大人」很甜蜜,但做陆宗庭的妻子,实在辛苦。

我坐在别庄的院子里,打算做一个秋千给自己玩,做累了就去练练字,不曾想,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华嫣拾阶而上,腰身婀娜。清瘦的小脸气色红润不少,火红的裙衫荡漾开,像怒放的红莲。

“听说喻时哥哥已经写了放妻书给你,你不介意我唤你一声『祝姑娘』吧?”

察觉到来者不善,我叉着腰回击:“夫君说了,他是为了保护我,才假意与我和离。你还是应该唤我「陆夫人」。”

华嫣别有深意一笑:“哦?他竟是这样对你说的。”

她兀自理了理裙摆,递给我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我困惑地接过,里面,竟然是陆宗庭跟我生气的那本法帖。

“听闻府上丫鬟说,你前几日因为这本法帖挨了喻时哥哥的训,还差点被罚。今日我擅自做主,把它送你了。”

我叉着腰,一口驳斥回去:“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再说了,我才是陆府的女主人。陆府的东西,我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何须你送给我?”

华嫣又笑开了,樱红的唇吐出冰冷字眼:“祝逢酒,那你临摹的时候,可有看清封页落款?”

华嫣话里有话,不想受她挑拨,可手指还是控制不住地翻开法帖,我的视线落在那一个小小的「华」字上。

银钩铁画,笔力遒劲,这难道不是陆宗庭老师的法帖吗?

“我自小临摹爹爹的字,行文落笔素有他的风范,你分不清,倒也正常。可喻时哥哥不同。他一眼就能分辨出这是谁的字迹。”

华嫣轻嗤:“你猜,他到底是舍不得你动这本法帖,还是为你进了书房动怒呢?”

“夫君向来最重规矩,自、自然是因为后者!”

我死咬着不松口,哪怕心里乱作一团,也不想让华嫣看了笑话去。

“那为何,我初到府上便能进得书房,你身为正妻却进不得?”

我支支吾吾半晌,华嫣不再掩饰笑容里的嘲讽之意,渐渐逼近我:“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我曾与喻时哥哥两心相许。若没有你横插一脚,他的正妻,应该是我。”

这句话像是破空而来的巴掌,火辣辣地打在脸上,我愕然地抬起头,不知所措。

11

华嫣离开了,我久久伫立在原地,一刻也不想待在别庄,只想立刻去找陆宗庭问个明白,华嫣所说,是不是真的?

他是因为我动了那本法帖才发火吗?

是我……害得他们一对有情人被活活拆散吗?

一连串的问题扰得我心烦意乱,可陆宗庭的手下无情地将我拦在门内。

“夫人,请回罢。陆大人吩咐过,若您需需要什么,让下人去做便好,但您不能出去。”

我心中酸楚,面上却还要强忍:“那你们能不能帮我传个话,就说我有急事想见他。”

他们无动于衷,我又试探着问:“若是不行,二位能否通融通融,像前几日那样帮我传封信出去……”说着,我从衣袖里拿出钱袋。

陆宗庭的手下看穿我的意图,退后一步,神情嫌弃,小声嘟囔:“夫人真是蛮不讲理,说了不行,还一直纠缠!竟生出用这等铜臭之物贿赂我们的心思!大人要是知道我们收了这些,定要处罚我们!”

另一个守卫跟着说风凉话:“您这不是为难我们么?难怪大人平日不喜回家。娶了这等粗鲁村妇,谁愿意回家啊......”

他们的话格外刺耳,我虽面上难堪,却别无他法,出不去,他们就成了我见到陆宗庭的唯一希望。

不得已继续恳求:“我没有那个意思,还请二位不要误会!”

其中一个不耐烦地挥挥手:“夫人若是现在肯回房中去,别再胡搅蛮缠,我们可以帮你去传信。只是丑话说在前面,帮您通传可以,但陆大人见不见您,我们说了不算。”

我连声应好,衣袖下,却绞紧手指。

自从来了别庄,我能感受到,这府上的下人对我的态度出奇一致,他们和陆宗庭一样,不喜欢我。

再忍忍吧,我告诉自己,没准儿陆宗庭的事明天就办完了。

他答应过我的,他会亲自接我回家。

12

等了足足两天,仍是未见陆宗庭的身影,先前送出去的信也成了石沉大海。

等到第三天下午,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坐不住了,溜去后厨,想偷偷吃点东西垫肚子。

谁知,正好撞见几个下人拿着红绸往里面走,学规矩的时候,嬷嬷说过,京城淑女,定时而食,这会儿要是被她们撞见,肯定觉得我这个夫人嘴馋。

我决定先躲到灶台后面,议论声渐渐入耳。

其中一位怀里抱着雪白狸奴的嬷嬷喜笑颜开:“今儿到府上那批料子不错,一摸就是上乘货色!”

另一个丫鬟则是拿着盘糕点,边吃边说:“瞧你说的,咱们小郎君这次娶的是华学士嫡女,两个人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婚礼规格怎能跟那位相比?”

“多亏了小郎君,办案如此神速,华学士才得以洗刷冤屈。咱们赶紧把别庄置办起来,讨个好彩头!等华姑娘做了女主人,肯定会大大地赏咱们!”

“小郎君本就不喜欢那位,她要是问起来,随口糊弄了去,乡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好骗得很。”

嬷嬷们走远好一会儿,我才从灶台后面缓缓站起来膝盖早就蹲麻了,头顶上落了灰,发髻也凌乱,整个人十分狼狈。

原来,那桩案子已经破了,陆宗庭不是没时间,只是没想过接我罢了。

他撒谎哄骗我签下放妻书,我却天真地以为他是想保护我,现在,他又要做新郎官了。

胸口痛得连呼吸都在抖,大脑嗡嗡作响,却也清晰无比地浮现一个念头,我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13

回到房间的时候,外面下人已经忙开了,透过窗棂,隐隐约约看到一片喜庆的红色。

我没有再哭,平静地起身,打开箱笼,重新换上来陆府时那一身衣裙,又对着镜子,将头上本不属于自己的钗环东珠全都卸了去。

做完这些,我翻出那张放妻书,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此刻所有人都聚集在前院,讨论喜事,半个别庄都是空的,不会有人在意我的行踪。

我翻墙爬了出去。凭着记忆,寻到官府,找到那位李大人,将放妻书递了出去。

他认出了我,惊讶道:“原来是陆少卿的夫人!你们怎的.....”

他摇头叹息:“这可是门好姻缘,旁人趋之若鹜,夫人怎的就舍下了?”

我苦笑,成亲两载,冷暖自知,这门姻缘再好,落在我们这对不合适的怨偶身上,也成了孽缘。

是我死抓着不放,才有了今天这么难看的局面。

面上却只是笑了笑,答非所问:“夏天快到了,我该回去收麦子啦。”

李大人迟疑半晌:“你可想好了,当真要销了这婚籍?”

我没有犹豫,重重点头。

陆宗庭视角

今日不知为何,陆宗庭总是有些心神不宁,他唤来手下方时:“别庄那边近来有什么动静?”

祝逢酒最近很安静,连一封信都未曾寄来,太不像她的性格了。

想到这,陆宗庭眉眼不自觉地微微拢起,方时小声抱怨:“大人,你既与她和离,还好吃好喝地供在了别庄,已是仁至义尽,还管她做甚。”

陆宗庭蹙眉,反问:“我几时说过要与祝逢酒和离?给夫人的东西都送到了么?”

这几天,陆宗庭偶尔会在闲暇时想起祝逢酒拿到放妻书时,那张小脸上惊慌失措的表情。

当初以为她是贪慕虚荣嫁给自己,所以故意冷着她,对她时常没个好言语,但相处的两年中,他渐渐了解到她的真性情。

虽然目不识丁,却天真烂漫,娇憨胆大,并不那么讨人厌。

他忽然记起祖父的话:“喻时,这位祝姑娘家门差了些,但心思纯良,是难得一见的品质。娶了她,既能让圣人免除对你的猜忌,又能得一贤妻,你现在不明白,可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为了安抚祝逢酒,陆宗庭特意绕了半个城去买锦食坊糕点,还有她一直吵着想要的小狸奴。

“礼物是送到了,可是.………”

方时大惊:“您这几日布置陆府,又量裁婚服,难道不是准备真的再娶?”

陆宗庭揉了揉眉心,为了将贪墨案的幕后黑手一网打尽,他经圣上恩准,又跟华嫣协商一致,这才有了这场假婚礼。

他没想到,跟了自己多年的手下竟也同外人一样蠢。

“东西送到,祝逢酒可有说什么?”

方时挠了挠头,他虽然送到了,却连祝逢酒的面都没见到,只是把礼物草草交给了下人,哪儿知道那个村姑说什么。

“她、她说她很喜欢,谢谢谢大人。”

“没了?”

“......没了。”

大人,其实连这一句都是我胡编的,但方式没敢说,他只是觉得,大人好像又不高兴了。

陆宗庭沉默半晌,忽然作出决定:“明天婚礼结束,我亲自去别庄,接祝逢酒回来。”

啊?那华姑娘怎么办?大人疯了!手下惊得瞪大了眼睛。

16

婚礼当日,一切尽在陆宗庭的掌控之中,余党尽数捉拿归案。

收拾残局的时候,坐在角落里的李主簿醉了,指着他,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喻时啊,我知你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可你对旧人这般,未免也太绝情了些。”

不等追问,李主簿就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不省人事,陆宗庭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愈发扩大了。

这一次,他很清楚,那股不安来自祝逢酒,仔细算算,已有七天未见她了。

她从未有一次如此安静,乖得过了头。

陆宗庭心神不宁。匆匆换下喜服,只身打马去了别庄。可别庄大门紧闭,竟无一人看守,只有门口高高挂起的红灯笼十分刺眼,将那份不安一点一点扩大了。

走近一听,院内隐隐约约传来的推杯换盏之声,以及下人们的调笑,这场假婚礼他根本就没有派人通知别庄,为何会布置得如此喜庆?

陆宗庭一脚踹开大门,里面一众婆子丫鬟小厮正喝得酒酣耳热,突然见到家主,酒醒了大半,瞬间哑火,吓得齐齐跪倒在地上。

陆宗庭环视一周,人人都在,唯独不见祝逢酒。

“夫人呢?”他语气森寒,渗着可怖的冷气,戾气四溢的黑眸,扫过每一张瑟瑟发抖的脸。

“回、回小郎君的话,夫人许是歇下了.……”

婆子哆哆嗦嗦地说到一半。一只雪白的小狸奴忽然从她裙摆钻出来,「喵」了一声跑走。

陆宗庭很快就认出来,那是他亲自挑选,遣人送来给祝逢酒解闷的。

视线缓缓看向石桌,上面的吃食远远超过下人的规格制度,残羹剩饭里,还有没吃完的锦食坊糕点。

那也是他特意派人送来的,祝逢酒最喜欢的奶酪酥。

陆宗庭心脏微微一窒,细细密密地疼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情绪,身体先做出反应,大步走向祝逢酒的卧房。

可房门大敞,空无一人,角落里的熏炉香料早已燃尽,箱笼里面的东西散乱一地,金银珠宝,衣物披帛。祝逢酒什么都没带走。

只带走了那一纸放妻书。

17

桃花村越来越近了,我却愈发忐忑,从前在陆府,教习先生曾说起过京中女子被休弃后是怎样的下场。

下堂妇,轻者遭人指指点点,重则被家族抛弃,桃花村虽是我家,可民风远不及京中开化,我若这么贸然回家,他们会如何看我?

爹和阿娘还不知道我同陆宗庭和离的事,若他们见了我,可会嫌我这个女儿丢人?

隔着老远,便看见爹爹坐在家门口,阿娘正拎住他耳朵怒骂,这样熟悉的温馨场景,不禁令我鼻尖一酸,这么灰溜溜地回家,真是给他们丢脸。

“爹爹,阿娘。”我小声啜泣,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阿娘手上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回身:“小喜?你怎的回来了!”

我站在原地,不敢上前,强忍着泪意解释:“阿娘,我与陆宗庭和离了。对不住,是我不好,我给家里丢人了。”

“可我努力了很久,陆、陆宗庭他还是不喜欢我,他还瞒着我娶了别人。娘能不能别赶我走?”

我知道娘平日里最爱面子。当初我同陆宗庭订了亲事,我娘是最得意的那个,在村里风头无两,腰杆子都硬了。

逢人就提起自家女婿是上京第一陆郎,羡煞旁人,现在,她的荣耀被我打碎了。我甚至不敢抬眼去看她的表情。

“你竟然同他和离了?”

我娘震惊,缓缓瞪大了眼睛,随后,她沉默地进了厨房,再折返,手中多了一把剔骨刀。

我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18

“娘可是要剁了我?”

我抽抽鼻子,打开自己背回来的小包袱,里面是锦食坊的奶酪酥。

从陆府离开,我没带走任何财物,倒是路过厨房看见下人们剩了几块,实在没忍住,偷偷顺了两块带走,原因无他,实在是太好吃了。

纵使我舍得陆宗庭,也舍不下奶酪酥,还私心想着带回家给爹爹和阿娘尝一尝。

我双手托起奶酪酥,面容悲壮:“您能否让孩儿吃了再上路?”

娘气得扔了手上的刀:“祝小喜!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丫头!我正想问问你受了什么委屈,若是那陆狗对不起你在先,我就一把刀剁了他!”

原来娘是这么想的,娘好好哦!

我一咧嘴,万般委屈浮上心头,哭得更凶了。爹爹唉声叹气的搀扶起我:“你从前欢实得跟个皮猴儿似的,嫁去京城这一遭,怎么像变了个人?”

“这和离跟买履是一个道理,他陆宗庭那只鞋虽然华贵,但若不合脚,反而要及时丢弃。你到底是听了谁的胡言乱语?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们又为何要将你赶出去?”

我「哇」地大哭起来,再也忍不住,扑进爹爹和阿娘的怀里,我早该回来的。

19

爹爹和阿娘好一番忙活,爹爹做了我最爱吃的荠菜饺子,又摘了一大盆野莓给我吃。

阿娘则是给我烧好洗澡水,熏好床帐,铺好被褥。

这里没有快把人压死的规矩,只有最最爱我的爹娘,我浑身上下都透着舒坦,晚上,我跟娘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

她问起我与陆宗庭到底怎么回事,我吞吞吐吐。

阿娘叹息:“小喜,其实就算你不说,娘也能看出来你过得不好。当初是看你满心爱慕他,我和你爹才同意这门亲事。”

“那时,我以为那陆宗庭是个正人君子,无论如何,都会好好待你,可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了?穿上衣服是青天大老爷,脱了衣服却是个薄情寡义的狗东西!剁碎了喂猪都嫌脏!”说到激动时,娘啐了一口。

我哼哼一声,也跟着骂:“就是就是,我不会再喜欢那个狗东西了!”

娘捏捏我脸颊的软肉,又贴了贴我的额头:“我警告你,祝小喜,趁早忘了他。明天我就去找最厉害的媒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娘都给你寻来,我的祝小喜是天下顶顶好的女娘,就该是这天下顶顶好的郎君来配她!”

“以后娘每天给你安排一个小郎君,身强体壮的,会吟诗作对的,你见的男人多了,肯定能忘了陆宗庭。”

我本想告诉阿娘,我不想再嫁人了,可看她兴致勃勃的,还是先把话咽了回去。

结果当晚,我做了个可怕的梦,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和一个会吟诗作对的男子,分别扯着我的左膀右臂。

他们都嚷嚷着要娶我当媳妇,拉扯间,他们的手被一把剑齐刷刷砍断,我吓得拔腿就跑。却发现拿剑之人是陆宗庭。

他白袍染血,那双眼睛里烧着嫉妒的火,一字一顿地威逼我:“祝逢酒,我才是你的夫君。你嫁谁,我便杀谁。

20

“小喜,快醒醒!”一阵摇晃,耳边是阿娘急切的叫喊。

我隔着窗纸向外看,影影绰绰的火光连在一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

披衣冲出屋外,院外凭空出现七八个黑衣人,他们一言不发,唯有手中火把不断摇曳着。

为首的人逆着火光,身形却几分眼熟,我以为是山匪,抄起镰刀,护在爹爹身前。

爹爹怒斥:“哪里来的贼人?滚下来!”

为首那人翻身下马,施了一礼:“喻时此行唐突,还望岳父大人恕罪。可阿酒她不告而别,我这才一时心急赶路至此,并绝无恶意。”

火光照亮那人的脸。陆宗庭眼窝泛着青黑色,下巴上还有冒出来的胡茬,衣服全是尘土,浑身上下透着狼狈,不似平日整洁有度。

陆宗庭?他怎么来了?

我惊惶地睁大了眼,正转身欲逃,陆宗庭的视线便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21.

“居然是你?”

阿娘闻声走出屋外,和爹爹一起站在我身前,将我挡得严严实实,作保护状:“你一个下堂婿,来我家做甚?”

陆宗庭毕恭毕敬地答:“岳父、岳母。喻时来接夫人回家的。

爹爹冷笑:“我们担不起陆大人这一声岳父岳母,小心风大闪了舌头,还是快请回吧。”

陆宗庭任由爹爹和阿娘一唱一和地嘲讽他,他站在原地,复又看向我,大有一种我不跟他回去,他就不罢休的架势。

可我看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施压?还是以为我会像以前一样,只要他勾勾手,就跟他回去?

我冷漠地移开视线:“爹爹、阿娘。既然不是歹人,那我们就回去休息罢。”

“祝逢酒!”

陆宗庭错愕又愤怒,大抵是被我落了面子,不甘心,可这一次,我没有回头。

陆宗庭视角

祝逢酒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他那岳父用一把锄头将他赶出了院子,院门重重落锁,昭示着这里并不欢迎他。

只剩陆宗庭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心绪,他不在意祝父祝母的责骂,可祝逢酒的眼神好奇怪。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带着期盼的笑意看向他了,陆宗庭非常不习惯这样的祝逢酒。

换作从前,祝逢酒耍小性子,只要他肯低下身段哄哄,她一会儿就好了,难道这次的和离,不是祝逢酒以退为进的手段吗?

既然如此,他已经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这里,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大人,今夜着实太晚了,要不我们先回吧.…”

方寸想起刚才那对乡野夫妇对着大人一顿骂,就气不打一处来,可方时前几天刚因为给夫人送礼物出差错领了罚,现在还躺着养伤呢!

他摸不清大人是什么态度,赶紧闭了嘴。

“等。”陆宗庭冷冰冰地吐出一个字。

“这夜里更深露重的,您也该顾及自己身体呀!”

“那你可曾见到她刚才有半点顾及我?”陆宗庭语气虽冰,瞧着院内的眼神却快喷出火。

方寸不明白。大人是不是被这个村姑下降头了?

不料,陆宗庭撩起袍子直接坐在地上,那股倔劲儿上来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过不去。

最后,又像是在给自己打圆场,冷笑道:“过会儿她定要出来给我加衣,我若走远,她岂不是又要抓着我的把柄闹脾气。”

方寸只好附和:“对对对,肯定的!”

23.

一夜好眠,院内院外相安无事,外面早就没了陆宗庭的身影,就好像他昨天短暂的出现是一场梦。

阿娘迈进门,喜笑颜开地招呼我过去:“小喜,这是十里八乡未婚男子的名册,娘全都给你要来了!我们就从这位江淮砚开始相看吧!”

“阿娘.……”

“别说你不想去,大好的春日,不得浪费!”不容我说完,阿娘直接把我推了出去。

门外,猝不及防地站了个青衫男子,他轻咳一声,企图缓解尴尬:“在下江淮砚,祝姑娘可愿一起走走?”

完蛋,我娘居然把人直接领上门了。

24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江淮砚向外走去,正觉得尴尬,江淮砚开口了。

“祝姑娘,我有件事须得同你说清楚。”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是收了人的钱财,才来与你相见的。”

撞见我讶异的目光,他面红耳赤:“这并非是祝姑娘不好,我不肯相看!是我娘说你娘的名册要得太急,她实在是没办法一上午全都整理出来,只能先推我过来了!”

原来他是媒婆的儿子,也就是说,不管今天我点了江淮砚、李淮砚,来的都只会是他。莫名有点好笑。

江淮砚无奈地说:“我家徒四壁,今年秋闱又要去考试,尚未凑够盘缠,我娘说,你娘这一单必须接下。但我不想骗你,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对不住,祝姑娘。”

江淮砚倒是个坦率之人,我也不再拘谨,直接大大方方地告诉他:“无碍,其实我刚才也想对你说,我嫁过人了。”

我心中盘算,既然我和江淮砚都是被推出来的,他无心娶,我无心嫁,不如达成协议,以后大家以相看的名头见面,彼此可以少个麻烦。

我跟江淮砚解释:“我上一桩亲事,受过诸多委屈,阿娘心疼我,才会拜托你娘。你若不介意,以后我们可以继续......”

身侧之人的脚步忽然定住。江淮砚应该是被我吓到了吧?

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我看见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陆宗庭站在街口,身上还是昨天那袭脏兮兮的白衣。

他面无表情,干涸到起皮的薄唇微启:“祝逢酒,你方才想说,你们以后如何?”

25

从前我等在陆府里,盼星星盼月亮,每个月也只能见到陆宗庭几次,可和离之后,他就跟鬼一样缠上了我。

江淮砚虽是个书生,却不是怕事之人。

他挡在我身前,皱着眉斥责:“你是何人?当街直呼姑娘家名讳,真是无礼!”

上京第一陆郎竟然也有被人指着鼻子说无礼的一天。

“我是她夫君,大理寺少卿,陆宗庭。”

陆宗庭冷冷地睇着江淮砚:“你又是哪位?长了几个脑袋,敢招惹朝廷命官的家眷?”

眼见陆宗庭拿自己的官位出来压人,我不想把江淮砚牵扯进来,他是无辜的,而我和陆宗庭,也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陆宗庭,让江淮砚离开,我们谈谈。”

26.

江淮砚离开后,我没有上前,就这么跟陆宗庭保持着一段距离,十分生疏。

“我昨天等了你一夜,可你始终没有开门见我。快天亮的时候我发了热,方寸他们就将我送到了附近的客栈去。”

“我一醒就赶过来了,可你却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陆宗庭眉间压着火气:“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找下家?那书生哪里比得过我?”

他气急败坏,全然忘记了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羞辱人,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情绪爆发了。

我冷声提醒:“陆宗庭,我们已经和离了,我不再是你妻子。这也就意味着,你想娶华嫣,或是我另嫁他人,是我们的自由,不能彼此干涉。”

“江公子与此事无关,你攀扯他做甚?”

陆宗庭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还在因为华嫣闹脾气?我说过,放妻书是假的,我和华嫣之间的婚礼是做局,这些解释起来很复杂,你只需要知道我没有骗你。”

一一解释起来很复杂,又是这句话,在陆宗庭的认知里我识字少,所以低他一等,凡事他不必向我解释,对于他的话,我不需要作为妻子理解,只需要执行即可。

我本没对他抱有什么期待,可还是有些悲哀:“陆宗庭,原来你从未看得起我。是,我懂得少,可你永远不说,我就永远也不懂,我们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来越深。”

“夫妻本是一体,合该共同面对风雨,像我爹娘那样。你连这一点都信不过我,又怎么好意思说我是你的妻子?”

这些话,或许现在说出来已经太迟了,可心口十分畅快。

“华嫣来过别庄。她告诉我,你们二人从小青梅竹马,若不是我插足,你的正妻应该是她。还有那本法帖,若你早些告知我它很重要,我绝不会乱动,我虽目不识丁,但也知道珍惜他人心爱之物他人心爱之物的道理。”

我不想回忆那天的难堪,陆宗庭急得攥住我手腕,斯文尽失。

“她何时来过?我并不知情!书房的事是我的错,但我不是因为你动了那本法帖生气,而是恼你不守规矩。”

“我跟华嫣的确有青梅竹马之谊,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很清楚,我心悦之人不是她!”

我缓缓抽回手:“难道你是想说,你爱上我这个村妇,舍不得同我和离了?”

22

陆宗庭袖口下的手紧攥成拳,那素来镇定自若的面容,终于出现一丝裂痕,他被我问住了。

“若我说是呢?”

这简直是天下最滑稽的笑话了,我擦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反问他:“好啊,那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下衙那天,你最爱的妻子,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裙,又化了什么样的妆面?”

陆宗庭怔怔地站着,敛去那股戾气,他努力回忆,舌尖像是系了千斤坠。

半晌,终是愧疚地说了句:“抱歉。我.....不记得了。”

23

话散在风里,陆宗庭难得露出这副仓皇失措的样子,还是因为我,让我有些想笑。

“那是上京最流行的柳叶眉,为了讨你欢心,我请妆娘来学了很久。还有那条裙子也是新的,我舍不得穿,就一直留到你回家。”

“你总觉得我是爱慕虚荣嫁进陆家,可那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才答应了陆爷爷。十一岁那年,我为爹爹抓药,那黑心掌柜诓骗我,是你替我找回了公道。”

“可靠近你之后,我又觉得,我悄悄喜欢的那个小陆大人好像没存在过,陆宗庭冷冰冰的,和他一点都不一样。陆宗庭,我累了,你放手吧。”

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又岂是这一两句能说完的?

我说着说着,又觉得难过了。

24.

这次的谈话并没有断绝陆宗庭找我的念头。他将我家隔壁的空屋子租了下来,休沐的时候,就搬过来批阅公文。

每次他来的时候,我家院门口都会有锦食坊的奶酪酥,我馋得不行,捏着鼻子,坚决抵御诱惑,让爹爹有多远扔多远。

有一次,我和陆宗庭撞了个正着,说是「撞见」,可我知道,他是故意等在那里的。

陆宗庭手上提着金丝笼,里面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狸奴,另一只手上,是还冒着热气的流心酥。

从上京到这里,慢的话要三天的路程,快的话也要一天,不知道他是怎么保持温度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这是以前送你的,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小插曲,你没能收到。流心酥是锦食坊的新品,我想你会喜欢,就一并带来了。”

我装作没有看到陆宗庭眼眸中的希冀,总觉得这狸奴在哪里见过,有几分眼熟,却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别庄里吧。

我摇摇头,终究是没有收下,陆宗庭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淡了下去。

“阿酒,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我还是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回心转意,若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我一定….……”

“果真?”听他这么说,我眼前一亮。

陆宗庭颔首,我笑着说:“那你认我做义妹吧?江淮砚说了,他的老师是个老古板,不肯收女子读书。若有你这个大理寺少卿给我做背书,想来,那位老先生一定会同意我去旁听的!”

听完我的话,陆宗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破败。

他身形微晃,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好。”

25.

华嫣来找我的时候,已是半年后了,我正在书院里跟一群新来的小孩儿踢毽子。

艳红色的鸡毛毽高高飞起,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毽子正中华嫣的眉心。

我这才恍惚想起,那日她来别庄找我也穿了这么一件红裙子,可今天的华嫣素净很多。她脸色憔悴,被砸得身形趔趄了一下。

“喂,别胡闹!”

小孩们做了个鬼脸,做鸟兽状散去,华嫣打量着这个小小的书院:“别来无恙,祝逢酒。看来你在这里过得还不错。”

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大老远地跑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的?”

华嫣站得笔直,语气愤恨不已:“喻时哥哥今日上朝自请辞官,主动提出要来这里做个小小的乡官。祝逢酒,是你毁了他的姻缘。又毁了他的仕途。你应该感到愧疚。”

陆宗庭竟然执念至此吗?

我挠了挠头。只觉得再听见陆宗庭这个名字,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

“华嫣,你当真觉得我有那么大能耐?与其说是陆宗庭对我念念不忘,我倒觉得他更像是无法接受自己曾经的错误。”

“他想弥补,不过是刻舟求剑罢了。”

她微微眯了眯眼,嘲讽我:“看来你在这书院学得不错,说话伶牙俐齿得很。”

“多谢夸奖。”我装作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

“我爹说了,我虽然脑子笨,但胜在持之以恒,下个月,老师去上京与同窗研学,他同意我一起去。”

说起来,还要多谢陆宗庭,若不是他,我不会发现读书是件多么有趣的事。

以前虽然觉得苦,可后来换了心境,就爱不释手起来,毕竟,从前读书是为了取悦别人。

现在,总算是读出些感悟,偶尔还能跟江淮砚对上那么几句诗词。

忘了说,我与江淮砚现在也算是同窗了,他秋闱成绩不错,在上京做了个小官。

每次江淮砚回来看我,我还能跟江淮砚对上那么几句诗词歌,还能吃上最爱的奶酪酥,嘿嘿。

华嫣微微一怔,她长睫微颤,喃喃自语道:“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连你都可以,却不能是我。”

一声叹息,淹没在她的遗憾里:“祝逢酒,你是怎么放下的?”

我没法回答华嫣的问题,我用两年的时间笨拙地撞到头破血流,方才明白这辈子最该爱的人是父母、是自己。唯独不是夫君。

或许,华嫣也需要自己的契机吧。

临走时,她忸忸怩怩地对我说了句「对不住」,我没有原谅她。

而后,我跟先生去了上京,爹爹和阿娘把地卖掉,随我举家搬迁,一同前往。

他们打算在京城做一些小本营生陪我,爹和阿娘还说,我以前在上京有太多不快乐的往事。

这一次他们想跟我一起,多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

离开桃花村的路上,我好似瞧见了陆宗庭的马车与我擦肩而过,从此,我与君一杯祝逢酒尽,各奔东西而行。

来源:九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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